夏梦狂诗曲 作者:天籁纸鸢|君子以泽

夏梦狂诗曲小说全集,夏梦狂诗曲1+夏梦狂诗曲2+夏梦狂诗曲3音乐才女、商界巨头、黑道少爷、世家公子、养女兄恋、音乐梦想、重生复仇……梦想成为小提琴家的裴诗被音乐世家领养,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互生情愫,却揭开了一段过往豪门的恩怨纠葛。曾经在英国夏夜一场美丽的梦,五年后变成了一首狂乱迷情的交响曲…

如果爱情是一场生命,我便生在与你相识的那一天,活在与你相爱的岁月,死在和你分手的那一刻。

可是,到最后你却连让我死去的机会都不曾给过。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黑帮情仇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诗 ┃ 配角:夏娜,柯泽,夏承司,裴曲,森川光

楔子

“既然我们已经快要订婚,这女的照片可以删除了吧。”

酒宴开始之前,夏娜把手机抵还给柯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里面一张照片。刚才,她借柯泽的手机打电话,顺带偷偷把他的短信、通话记录、微信、相册统统翻了一遍。最终,她在相册里发现最不想看见的东西。他们在一起已有八年,她非常了解他的性格。如果要他听自己的话,对他大吼大叫是没有用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告诉他她想要的结果。

柯泽接过手机,毫不意外地看着那张黑衣女子的照片:她脸型与肩胛清瘦,嘴唇如火,嘴角扬起似笑非笑,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被雪地贪婪吸收的鲜血。她短发别到耳后,如同深坑的铁矿般闪着漆黑的冷光。这是对着洗印相片拍的照片,像素并不高,但女子的眼睛依然有着鹿的美丽和狼的冷漠。谁都不会想到,拍照时她还只是个大孩子。

“哦。”柯泽把照片发送到邮箱里做好备份,然后故意把手机亮在夏娜面前,删掉了那张照片。

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他一直讨厌她十来岁就总穿黑衣,讨厌她除了音乐目空一切的孤僻性格。每次看见她对任何事都无所谓耸肩的样子,抑或是在所有聚会上不告而别的背影,他总是想要狠狠教训她一顿。想要改变她,让她留长发、穿明艳的裙子、说话得体温柔、小鸟依人地对自己撒娇、远离独占她所有热情的小提琴……然而,她失踪后,他却一直病态地在所有女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夏娜换好直接从T台秀上拿下来的黑色皇家晚礼裙,将及腰的长发从衣领里拨出来,巧克力色的一圈圈卷发有弹性地抖动。她把一边头发拨在耳后,露出豆腐般的颈项肌肤。她素来对自己的头发皮肤很满意。从镜子里看见柯泽投来的目光,她自信地一笑,对着镜子涂抹当季流行的橘红色口红,享受着男友的注视。

柯泽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却是在嘲笑自己。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这样算下来,她已消失了五年。就算是报复,这么久的时间也该足够。他会向她证明,她彻底错了。从今天开始起,他的生活还要继续,不会继续陷在她的泥潭中不可自拔。他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

盛夏浓黑的夜晚里,绿藤爬满了窗前的盆景,花瓣在迷雾中合拢。黑暗在高楼的森林上空沉睡,斗大的星河流出了喧嚣的沉寂,将夏氏最高的楼盘、纵横交错的街道,笼罩在夜的银色婚纱中。回忆像一只偌大的黑色死鸟,你看不见它,可它时刻悬挂在城市的脖子上。柯泽看向窗外被夏娜兄长掌控的楼盘帝国,啪地按下了手机的锁定键,屏幕上瞬间一片漆黑。

就这样。

他死心了。

如果爱情是一场生命,那么我便生在与你相识的那一天,活在与你相爱的岁月,死在和你分手的那一刻。

柯诗,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到最后,你连让我活一次的机会都不曾给过。

?

第一乐章

有的时候,当一个人消失,整个世界的人也跟着变少了。

就好像是工业革命时期的伦敦,南北战争后的纽约,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东京,这座城市正在经历着每一个大都市必经的经济爆炸时期。

四年前的金融危机后,数十个与基金、银行和地产关联家喻户晓的名字,忽然从媒体中消失了。金融巨头们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围追堵截,做困兽之斗,最终笑容血腥的赢家,现在已占据了媒体的每一个角落:打开报纸,金融版的头条赫然写着“强强联合谁与争锋?夏柯合资大型音乐厅落成”,娱乐八卦版头条写着“夏明诚最新情妇曝光,二十一岁名模Keira声称要嫁入豪门”;随便扫一眼报刊亭,漫画区有夏承逸重印了五十多次的漫画《星之船》,杂志区有他二哥夏承司为封面的财经杂志,上面写着亮眼的头衔“财富新贵”。

这就是当代最为春风得意的家族,一个由一名花花公子建立起来的金钱帝国——盛夏集团。

这个花花公子的名字是夏明诚。二十多年来,他一直绯闻不断,从亚洲到欧洲,从娱乐圈到时尚圈,从模特明星到豪门名媛……任何领域的美女,他都有涉猎。就连他的私人助理,都是身高一米八、穿着白色皮草紧身短背心的混血女性。不论他走到哪里,总有记者对他的不忠进行尖锐提问,他也总是指天誓日地说挚爱是自己太太。回答这些问题时,他眼神既有包含笑意的孩子气,又有五十岁男人的深邃。当头发半白的英俊男人拥有这样的眼神,哪怕是最刻薄的女记者,也很难再与他针锋相对。

夏明诚的一生有三个爆点:一是他白手起家成就了盛夏集团,二是他连连不断的桃色新闻,三是他二儿子夏承司重振盛夏产业。

如果说夏明诚是手握大权的国王,夏承司就是诸多王子里最冷酷的杀手。金融风暴卷席全球后,商场黑暗,横尸遍野,夏承司像是一头雄狮,烈火般烧红了这黑色的莽丛。短短五年内,他不仅让盛夏集团死灰复燃,把盛夏楼盘的商标盖在了英国,甚至还把伦敦市中心Soho旁的蓝色玻璃五星级大酒店直接买了下来送给母亲,让一群西装革履的黑人保镖看守,以便她到欧洲旅游有个歇脚之处。

毋庸置疑,夏承司是个孝子,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张完美比例犹如混血儿的脸,同时也有一颗堪比苹果电脑的商务脑袋——精准且缺乏感性细胞。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像股市中跳动的数字,都可以通过操盘学有计谋地做出技术性买卖。

这样传奇的一家人,尽管曝光率高得惊人,但丝毫不影响报刊的销量。只要是带有带“夏”字的纸张都会被一抢而空,书店报刊亭老板也会把和他们有关的读物摆在最外面。像现在印有“财富新贵”的杂志封面上,夏承司坐在雍容的斑马纹沙发,身体略微前倾,十指交握放在下巴前,深邃的瞳仁泛着暗琥珀色,有着洞察一切的沉然与冷漠。他的左耳上戴着一颗黄水晶耳钉,十分醒目。不过,他不是他年轻花哨的漫画家弟弟,戴耳钉自然也不是为了新潮好看。黄水晶招财,左进右出。他和他父母都很信这个。只是,这一颗耳钉一配上奢侈品代言男模般的脸孔,外加杂志下方颇具噱头又如实描述的标题,他招来的就不单是财了,还有一堆冲着“当代花泽类”名号前赴后继的女粉丝。

这么多财经报纸,没有一张不是在讨论盛夏集团和柯氏音乐的合作。不过是两个家族一起盖了个大型音乐厅,居然垄断了整个夏季的商业资讯领域。然而,这么多人买报刊关注新闻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只纤长的手将一堆报纸杂志,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十五分钟后,玻璃写字楼六十三层,盛夏集团执行董事办公室中,特助彦玲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女子:她脸上的妆很淡,嘴唇微白,长发如厚厚的泼墨毯一样披在背上。她穿着质地极佳的黑色套装,保守且稳重,但并没能遮掩住清瘦姣好的身材。此时,她正不卑不亢地回望着自己。

来盛夏集团之前,彦玲曾当过平面模特,对女人的打扮妆容往往一眼看破。很显然,这个女子跟那些恨不得把胸前的V领开到腹部、贴着两三层假睫毛、专心致志想要与夏承司来一段办公室恋情的应聘者不一样。她对自己的美貌保留了不止三四分,似乎是真心想要这一份工作。据说她最后一门考试还一对十九,以优秀的团队统帅能力秒杀群雄。年纪轻轻如此懂得拿捏分寸实属不易。如果Boss不是夏承司,彦玲会觉得让她当私人秘书略显浪费。

只是,她并不是很喜欢这女子的眼神。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就好像凛冬冰层下深不见底的湖水,美丽却又有着冷冷的疏离感。看人的时候也是毫不避讳,漠然锐利得像把冰刀。尽管夏承司喜欢用这样的人,彦玲却私心地认为,她如果能再柔和一些就好了。彦玲看了看手中的资料:“你好,裴诗,你大学才毕业一年,履历表上却写着已婚,是最近才结婚的么?”

“是的,就在去年。”

开口说话的裴诗,瞬间与刚才不一样了。她把声音压得微低,音色很动听,就好像每一个字的发音都被乐器调音器拨弄到最佳状态一样。彦玲发现,她虽然冷漠,却和“干练”“物质”“精英”扯不上关系。相反,她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气质,很像那种小伙伴儿们还在玩弹弓皮筋时,会一个人穿长裙骑自行车上钢琴课的女生。想到这里,彦玲忽然觉得这样比喻一个职场女性不大合适,继续问道:“丈夫是做什么的?”

“在柯氏音乐第二中心市场部工作,负责推销和联络客户。”

“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份工作?即便夏柯部分企业即将合并,这份工作也会占据你大量的私人时间,你与丈夫相处的时间并不会因此增加。”

“盛夏集团一直都是我的奋斗目标,在这里工作会让我有荣誉感,并不会成为负担。”

“那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

“分析力强,观察力敏锐。擅长时间管理,做事认真负责。来面试之前,我已经将贵公司的情况了解过,最感兴趣的是夏承司先生近期准备投资的柯娜古典音乐厅。他的初步规划相当完善,也很好地结合了柯氏音乐的风格。我希望自己能帮助他。”她说话时语速很慢,吐字清晰,眼神坚定,有一种让人无法打断的魄力。

彦玲沉默着听她说完,发现自己怔忪了有一会儿,于是回头唤了一声坐在办公桌前的少董。夏承司这才把视线从电脑上转移到裴诗身上,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她。这不是裴诗第一次见他,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真人比杂志硬照看上去更加年轻、白皙,鼻梁就像冰冷的雪山,点缀着这张极度不真实的美丽容颜。

“裴小姐,我有一个问题。”夏承司看了一会儿裴诗的履历表,中间的停顿很短暂,却给人以无形压迫感,“你在美国芝加哥大学读了一年预科,四年本科,主修经济,是么?”

“是的。我的大学毕业证、护照签证复印件都在提交的文档中,夏先生可以随时查阅。”

“你的档案我都看了。你的大四成绩单里还有一门选修科目是毕业求职学习。”

“是的。”

“但是你提交给我的履历表上,却没有附带自己的照片。”

裴诗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而夏承司一直盯着她,用一种不冷不热让人看不透的眼神,让她更是不由自主在底下将手轻轻握成拳——难道他看出了什么?不,夏承司对她的了解不会这么多。她已经杀出重围走到了这里,宁可冒险也不可以放弃。她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既然要成为夏先生您的秘书,那对您的经历和习惯就应该有所了解。您曾经在英国居住多年,也只有在英国为别的公司工作过。英国与别的国家不同,履历表都是不贴照片的,我想您看了相同格式的履历表,会觉得更加亲切。”

接下来,室内有数秒的静默,却像是永远那样漫长。墙角的咖啡煮熟了,咕噜噜地响了起来。修长美丽的彦玲站在旁边,一时间不知是该看咖啡杯,裴诗,还是自己的老板。

终于,夏承司把手中的文件夹丢在桌子上:“明天来上班。”

接下这份万人抢破头的工作,裴诗已准备好第二天开始为夏承司上刀山下火海杀遍商场闯进联合国总部。因此,从彦玲那里接到简简单单的工作清单时,她还是傻眼了一下:“彦姐,这就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你是秘书,还想做什么。”彦玲把清单推给她,踩着高跟鞋叮叮咚咚地走了。

那是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法文、意大利文女装品牌和该品牌夏末初秋主打的各种衣裙鞋包。裴诗皱了皱眉,发现自己竟不认得几个牌子,不由皱了皱眉。不过看了看购买地点——维多利亚女王购物中心,她就知道,如果真照着清单买下来,估计花出去的钱够买一套海景小洋房。这不是一份很重要的任务,却是一份很贵重的任务。因此,为了防止发生任何意外,她决定把韩悦悦叫上。

下午两点,盛夏集团外,裴诗站在大老远的地方,就看见一袭红裙身材火爆的韩悦悦。对方昂头挺胸地向她走来,一路上的男人都像见了花儿的蜜蜂一样,不断对她行注目礼吹口哨。一身职业套装的裴诗和她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护送明星参加宴会的经纪人。只是一打了车,明星还要给经纪人开门的动作就有些不协调了。二人在出租车里坐下,韩悦悦嘴一直没有闲着:“诗诗,你看到最新的娱乐八卦了吗?柯泽和夏娜昨天宣布订婚消息了,过两天电视台有他们的采访,我们一定要回去看看啊。我一直觉得他们特别配,一个是音乐娱乐集团的大少爷,一个是新锐美女音乐家,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明星八卦有看头多了……”

裴诗看着车窗外移动的楼房和行人,漫不经心地点头。她现在认真思考的问题,和韩悦悦似乎不在一个次元。因为,夏承司并没有给她钱。这只说明了一件事:维多利亚女王里的东西,是可以免费签单的。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商场是夏明诚的产业,夏承司并没有插手。它几时转到了夏承司的手下,外面竟没有任何新闻报道。看来,她不够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小心的细节也有很多。

维多利亚女王名品店是一座都铎式建筑,外观典雅贵气,传闻是十八年前,夏明诚为一位英国美人修建的“城堡”。 进入店内,西装革履的保安神经兮兮仿佛CIA特工一般。淡金色的灯光打在一间间橱窗里,那么大的空间,只有放着几件寥寥的手袋、衣裳和珠宝。韩悦悦拿着裴诗的清单上前去问货,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一个皮包:“这就是皮革的味道。”

每次看见她对着鳄鱼蟒蛇山羊狐狸毛皮制的东西露出这种表情,裴诗就总是会联想到西方鬼故事里专吃生肉的女巫婆。裴诗理解韩悦悦对时尚的毒瘾,所以看着表打算给她十多分钟花痴。但没过一会儿,所有傲慢仿佛公主的店员都倒吸一口气,朝着商店某一个方向赶集似的跑去。然后,他们众星拱月护送来了一个女子。

韩悦悦早练就一双扫描仪般的火眼金睛,她只需要轻轻一瞄,大方面能看出对方全身装备出自哪个国家哪个牌子哪一年哪一季主打,小方面可以看出对方内眼角是哪一年开的。但是,那女子拎着和她口红相配的橘黄单一色铂金手袋、一袭欧美复古风连衣长裙,像维纳斯女神一样站在保镖店员中间,韩悦悦连点评的力气都提不上来,直接傻了眼掉了下巴——那是夏娜,才华横溢的小提琴家,豪门名媛,时尚杂志的宠儿,音乐世家贵公子柯泽的未婚妻,夏承司的亲妹妹。

每个小萝莉的眼中,都有一个完美的偶像女神。

夏娜就是韩悦悦心中那个女神。

人们说话音量堪比呼吸声,唯一的动静便是夏娜高跟鞋回荡的声音。她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只是懒洋洋地进入裴诗韩悦悦停留的专卖店,微微抬起高傲的下巴,从她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走过,指着衣架上的衣服说:“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不要。”然后,她挥挥手,保镖们瞬间变成了土匪,冲过去动作迅速地洗劫了她没点到的衣服,以光速将它们打包起来。

见韩悦悦一直处于痴呆状,裴诗淡漠地检查手中的购物名目,并没有说话。她知道,韩悦悦并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夏娜。韩悦悦不会知道,这样一个优雅的美人曾经有多失态。失态到大半夜淋着雨冲到自己面前,不顾满脸被雨水冲花的黑色眼妆,失心疯一样摇晃自己的肩:“还给我,把我的一切都还给我!柯泽!音乐会演出!小提琴冠军!电影的编曲!这些原本都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抢走它们!你凭什么抢走它们——”

之后,那一声耳光真是响彻天际。到现在想起来,裴诗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痛。

“啪!!!”

此时,一个保镖横冲直闯地擦过裴诗的肩,把她撞在了地上!裴诗原本拿在手里的购物袋散落出来,七零八碎地在大理石地面滑了很远。她膝盖和右手肘磕在地上,左手胳膊却使不上力,一时半会儿没能站起来。韩悦悦这才回过神来,蹲下来扶她,对这保镖颐指气使的行为也看不过去:“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撞倒人不知道道歉?”

裴诗摆摆手,声音压得很低:“悦悦,帮我捡一下东西。”

“可是他们这也太——”

“没事,我是自己没站好。先捡东西。”

到这时夏娜才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个角落。原本,她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裴诗,眼睛却蓦然睁大,挎着手袋的手腕也显得有些僵硬。裴诗捡起东西没有花太长时间,但是夏娜的动作像是定格一样,直到对方快要站起来,她才往前走了一步。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从手袋里翻出手机,她有些慌乱地接了起来:“喂。泽,怎么了,我还在买东西,你可以先到外面……”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专卖店。保镖们也跟着她一起出去。

韩悦悦走向柜台前的裴诗:“诗诗,今天你是怎么回事?那个保镖这么过分,你居然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裴诗拿起柜台前的一张专卖店名片,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字——盛夏集团维多利亚女王购物中心。她微微笑了一下,嘴唇淡且素雅:“夏娜是这里的大小姐,不得罪她会比较好吧。”

韩悦悦不得不服气,却还是有些不悦:“可是,她本人竟然是这样的,连句对不起都没说,真是令人失望。”

裴诗没接话,只把盖了章的清单递给店员:“我是少董的秘书,他让我来拿这些东西。”

不满没能得到发泄,韩悦悦小嘴一直翘得可以挂油瓶。裴诗用自己的钱背地里给韩悦悦买了一个手袋,从购物中心出来后交给她:“这是我在清单里偷偷加的,给你了。”

“刚才你不说话原来是因为这个?诗诗你太好了!”韩悦悦眨眨眼,扑过去抱住她,但很快严肃地说道,“你也太大胆了, 第一天工作就摸鱼!”

看着韩悦悦笑得那么开心,那双捧着手袋的手也相当修长,裴诗不由心底暗想她真是个美人。不仅天生丽质,还很爱惜自己:她会第一时间买下最适合自己的裙子,清晨起来为自己化上完美妆容,已经变成了和洗漱一样重要的事。

裴诗一直认为,这样漂亮的人,一定配得上漂亮的梦想。

完成任务后,她为韩悦悦打了一辆出租车,便扛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走到马路对面,对着又一辆空车招了招手。就在这时,一辆灰色的豪华跑车正巧从维多利亚的停车场里驶出来。开车的男人衣冠楚楚,戴着巨大的蛤蟆镜。前方的交通堵塞令他心烦,他叼着烟,刚掏出打火机,却因看见街旁迅速钻入出租车的侧影,迅速将墨镜摘了下来。

隔着玻璃窗,他看见了裴诗。她正把长长的黑发别到耳后,嘴唇是淡粉花瓣色,就好像是雪地中生长出的一抹明艳。她的眼角仿佛有从天而落的飞星,闪烁着浓密睫毛也无法覆盖的清冷。

是她?他的心跳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在出租车开动的瞬间,看见那个秀丽的侧影也随着缓缓移动。持续多年空落钝感排山倒海而来,他早已完全忘记准备忘记一切的誓言,脑中一片空白,把打火机和墨镜都扔在副驾上,跳下车,狂奔向她搭乘的出租车。但他没看见,一辆凶悍的摩托车加到最大油门飞驰而来……

烈日透过玻璃窗照进出租车,司机摇下窗子,跟着所有堵车的司机一起看着后方。裴诗跟着转过头去:“怎么了?”

“好像那边出车祸了。”司机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堵成这样都能出事,也不知道这些人眼睛长在了哪里。还好我们先出来了,不然不知道要堵多久。”

裴诗看看表,倚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她并不是很关心身后发生的事,只忽然觉得很累。因为,刚才夏娜在商店里接到了电话,叫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

第二乐章

"I could be bounded in a nutshell and count myself a king of infinite space." by William Shakespeare, Hamlet.

正式到夏承司身边工作前,裴诗不是没有听过他的管理作风。他有着优秀的市场目光、快速准确的判断力和强势的策划能力,但同时也有一个在裴诗看来是致命缺陷的特点——男权主义。在她听过所有首席执行官里,夏承司绝对是最为崇尚男性力量的一位。自从他上任盛夏执行董事,公司职员在两年内大换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到现在男人比例居然占了整个企业的87%。

在集团强大的工作压力下,别说女人,有时男人都会因为精神承受能力有限,在公司痛哭。而比起工作压力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这些人立刻就被炒掉了。夏承司仿佛永远不能理解那种以温暖、感性与平等为主题的女性企业运营模式是什么,他理性、支配、独断、主动、野心勃勃,要的是那种绝对强势森严的帝国式等级制度。在别的现代化大型企业里,大厅中时常会有踩着高跟鞋咚咚来回行走的女人。但在夏承司管辖的范围内,放眼望去几乎只有男人。偶尔冒出一个女人,也一定是理性到性别模糊。

尤其是公司高层,唯一的女性便是彦玲,那还是因为她是夏明诚亲自安排给夏承司的,从夏承司出国留学一直到现在跟随多年,从管家到秘书到特助,几乎有着陈保之劳。夏承司对她持有感恩之情,待她有所不同,但除此之外,他上任执行董事后从来没有用过任何贴身女性员工。

裴诗是第一个。因此,才第一次正式到他那里报到,他就先来了个下马威:“上班之前,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三件事:第一,在我眼里,职员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精英和垃圾。第二,我不喜欢因感情耽误公事的女人。第三,我不喜欢体质虚弱的人。”

第三条裴诗无法理解,于是去问了彦玲。彦玲冷冰冰地说:“少董不喜欢女职员因例假、怀孕或者任何女性病痛耽搁工作。进了盛夏你就要忘记自己的性别。迟到了以‘家里卫生巾用完了’‘例假肚痛’这种理由当借口,或者因为化妆和衣服搭配而耽误工作,那么第二天不用来了。”这话说得仿佛她自己就不是女人一样。

裴诗看了看坐在办公室里的夏承司,低声问道:“如果真的怀孕怎么办?”

彦玲连头也没抬:“那就说被车撞了在医院抢救,你不会因此丢掉工作的。”

夏承司是个对生活和事业都很有规划也很敢冒险的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金融风暴卷席全球后他的作为:无数地段房产抵押政府,多家公司宣布破产,盛夏集团也有多处房产被查封。夏明诚把夏承司从英国招了回来,让他担任临时执行副董辅佐执行董事的大哥。夏明诚偏心老大是众所周知的,大家都以为夏承司会努力从细节方面奋斗向父亲邀功,然而他回来以后却只是天天悠闲地跟弟弟妹妹听音乐看报纸,让夏明诚无比失望。来年全球经济慢慢复苏,但地产还是属于重灾行业,抵押的房产如果冒险收回可能会迎来更大的亏损,可拖得越久,资金就越是像无底洞一样被薪水和贷款消耗。大哥无能为力,只能痛心地准备第三次裁员,没想到被夏承司阻止。这个阶段,所有巨头都坐立不安,伺机不动,他却一口气把所有的查封房产全部收回。

虽然那时经济最萧条的地区是欧洲,但经济复苏初期就这样重新运作的地产公司,盛夏是第一个。这无异于把公司推向了一个又一个深渊。在董事会紧急会议上,夏明诚当着所有人把夏承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气得差点犯心脏病进医院。员工们当着夏承司不敢多花,底下都在偷偷议论,说他一时冲动会让大家都丢饭碗。

可是,仅过了几个月,所有责备声全都消失了。迄今,不少人都忘不了当年股市盛夏红字乱蹦惊心动魄的场面。在最为得意的时候,夏承司也保持着异样的冷静,不动声色地集资融资吞并扩张势力版图。他的决策不仅获得了业内人士的美誉,还令他代替大哥接下盛夏集团执行董事一职。某些戏剧性的媒体报刊甚至夸张地描述夏承司为“在危机时刻漫不经心,却会在最关键的刹那捕杀猎物的狼王”——夏明诚年轻时纵然有再多的雄心壮志,也只敢把这种冒险精神用在女人身上。

事实上,人无完人。一个人在事业上的成功,往往会换来让人不敢恭维的私下性格。例如,他有很多辆好车,但都是黑色宽版,导致裴诗只能靠车牌号区分它们。这些车时常因公事被调动得来无影去无踪,为他安排行程时,她下了不少苦功夫。另外,对于双排轿车的坐法,企业家们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前排左边坐司机,右边坐保镖,后排左边坐秘书,右边坐Boss。夏承司的家人都是这么做的,他却喜欢坐在保镖的位置上,让裴诗坐在Boss的位置上,然后把座位调到最大空间好放腿。于是,坐在后排的裴诗被挤到缩成一小团,只能对着靠背上的显示器发呆。每天被夏承司挤来挤去,她经常觉得还不如赶地铁,最起码在地铁里被人挤,还可以不爽地叹口气。

有一次夏承司坐了自己最喜欢的车,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侧过头用那外国杂志封面模特般的侧脸对着裴诗,声音慵懒仿佛在为男性古龙水打广告:“这车底盘稳,比昨天那辆舒服,对么。”

裴诗在狭小的空间里闭眼用力地去感受,只能说:“是很稳。”

不仅如此,他对宾馆和飞机的挑剔程度绝不亚于车辆。只要订的飞机不是他喜欢的型号,住的五星级酒店不是他心中的五星级——

“那么,你可以直接去卧轨。”彦玲一脸虚假的微笑,顿了顿,还补充一句,“就像安娜?卡列尼娜一样。”

听完这句话,裴诗有点震惊。不是因为她惊悚的威胁,而是因为夏承司身边的人居然知道谁是安娜?卡列尼娜。

只是,像夏承司这样看上去和阳光、感性、真善美完全绝缘的男人,居然也会对音乐厅这种充满了欧洲艺术气息的东西感兴趣,而且还将它盖在盛夏旗下最贵的楼盘里。夏承司搞艺术,这种违和的感觉如何形容,就像是把纽约帝国大厦迁移到法国拉图葡萄庄园。好在他还有个艺术家妹妹。天才小提琴家和音乐世家公子的结合,竟让这一份明显有着利益关系的联姻变得浪漫起来。夏娜和柯泽的订婚虽然属于双方自愿行为,但实际上最大的获益者是夏承司。近些年地产市场渐渐趋于饱和,集团收益虽然还是稳定上升,但料远若近的夏承司已经猜到不久后这一行即将萎靡,开始考虑开拓新行业。他最先相中的领域,是能够满足现代年轻人追求高品质生活的古典商业音乐。

被夏承司当驴一样使唤了一个星期之后,裴诗终于在他那冷硬的黑色大理石办公桌旁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一个夏承司和他的Mac。那是他聘请的音乐厅建设顾问。早上,她悄声推开门,踩上灰色的地毯,走到他们身边送上冰水、果汁和咖啡。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顾问明明说到嘴唇干裂了,却依然谨慎又神经质地摆摆手。

“休息一下吧。”夏承司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夹。

顾问这才放心地接过果汁。裴诗不知道夏承司对他做了什么,顾问接过果汁后,杯子里的果汁竟颤颤巍巍差点溅出来。夏承司看了几页纸,头也没抬:“裴秘书,你去音乐厅总监那里帮我拿一下昨天的图纸。”

她来去动作很快,回来时顾问把整杯果汁都喝完了,但还是夹紧屁股坐在原处,简直跟上绞架的死囚似的。夏承司冷不丁地说道:“裴秘书,你过来第一天不是说对我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么。怎么,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给没有?”

裴诗不卑不亢地说:“我喜欢在老板没有要求的时候保持沉默。”

“我允许你说。现在顾问的意思是在音乐厅开业第一天请著名音乐家来演奏。我想请安德烈?里欧(1)来演奏,你觉得如何?”

“安德烈?里欧在欧洲确实相当走红,一张音乐会前排的票提前一年都能炒到几千上万块钱,他擅长的圆舞曲也很符合柯娜音乐厅的欧洲风格……”裴诗停了停,“但是,在亚洲知道他的人有几个呢?”

“你继续。”

“据我所知,夏先生您建设这个音乐厅的目的是商业盈利,而不是拓展客户对音乐领域的认知。小资们喜欢的是音乐带给他们的文艺气质,并不是音乐本身。所以,在亚洲有品牌效应的音乐家会比安德烈?里欧好很多。”

夏承司点头,眼角有一丝嘲意:“你很瞧不起这些客户。”

“品牌效应不一定代表烂俗。久石让,陈美,都是很优秀的音乐家。”

“久石让的风格不适合柯娜音乐厅。”

“那就请陈美,她的爆发力很强,演奏风格激烈,和夏小姐的成名作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她们的母校都是伦敦皇家音乐学院,如果她们能在开业第一天同台演奏,这对音乐厅对夏小姐都有很大好处。”

“嗯。”夏承司沉默了一会儿,“还有么。”

“夏小姐和柯先生的订婚典礼也可以在那一天进行。”

夏承司抬头看向她,左耳上小而精致的金色宝石微亮,眼中只有更重的调侃之意:“不,在那结婚最好。让夏娜穿上白色的婚纱,在音乐会现场举行婚礼,再让新娘的把花束夹着彩虹糖果抛到观众席里去。”

被他这样调侃充满女性特质的事物,裴诗一点也笑不出来。这男人的长相真是说不出的微妙,明明轮廓深邃身材高大,五官和打扮没有一点花哨的意味,却总是让人忍不住想用一个英文单词来形容他:beautiful。她数度以为美丽与男人味是不可以共存的,夏承司却将这二者和“贱人”完美地三合一了。她早该猜到。这年头好男人要么结婚了,要么就是同性恋。连柯泽那种罄竹难书的男人都能结婚,更不要说是夏承司这台外形美丽的印钞机。其实夏承司他如此讨厌女人,就是因为只爱男人对吧。裴诗静默地看了夏承司许久,缓缓说道:“夏先生,我只是就事论事。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考虑到夏小姐和柯先生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如果你还用狭隘的男权目光来看待事情,那也就不要再让我为你提意见。”

她说得如此直接,一旁的顾问听得胆战心惊。夏承司愣了一下,嘴角渐渐浮现出笑意:“裴秘书,你似乎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裴诗把图纸放在桌子上,退出办公室。

七月下旬。连续二十多天没下过雨,雾气蔓延在空中,呈现着薄薄的牛奶白,罩住东城住宅区所有苍翠欲滴的树叶。干燥的风不断摇晃着它们的枝桠,却使得空气变得更加枯涸。住宅区中搭建的音乐房里,韩悦悦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琴弦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微微震颤。她甩了甩因长时间举琴而发痛的手臂,跨过满地快被太阳烤焦的五线谱,蹲下身从包里掏出梳子,想要好好把镜子里快要被汗水淹没的凄惨女子收拾一下。可不经意间,她看见了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影,吓得手一抖梳子都掉在了地上。

“啊,小曲,你要吓死我啦。”她拍了拍胸口,拾起梳子站起来梳头,“唉,要练琴一会儿再开始吧,今天好热,我一个下午没吃饭也快饿死了。不知道你姐什么时候回来……”

说到一半,她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终于停下动作,慢慢回过头去:“诗……诗诗?”她惊得立刻捂住胸口:“我的天阿,你们姐弟俩长这么像,迟早会把我弄出心脏病的,太可怕了!”

“你又偷懒。”裴诗斜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乐谱架,“几首曲子练得怎样了?”

韩悦悦长长叹一声,捉着住裴诗的手臂摇了摇:“好了好了,我的大经纪人,看看这天,你就别责备我了。这些曲子我都熟练得不得了,尤其是《卡门》,你叫我倒着拉我都没问题啊。能不能换换别的呢?”

“悦悦,你应该知道,成为优秀的演奏者,只是熟练是不够的。”裴诗皱了皱眉,“你说说,你想练什么?”

“这一首。”

韩悦悦转身打开笔记本电脑,迅速点开一个存在网页收藏夹里的视频。缓冲结束后,一道金色的灯光从音乐厅上方打落。交响乐团员们穿着黑色燕尾服,将一个白裙女子包围住。拖地长裙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她把小提琴肩托架在锁骨上,右手握着长长的弓,随着蓄势待发的前奏缓缓打着节拍……直到音乐正式进入主旋律,她闭着眼,将弓子压在弦上快速一拉,左手手指仿佛光速般跳跃,几十音节在短短几秒内演奏出来!这首曲子令听众沸腾,他们的眼中写满了对艺术的赞赏。而演奏者如痴如醉,不论奏出什么音节,身体总是会随着一起摇摆……这就是现代小提琴曲的里程碑,全曲总共五分四十秒,前奏和中间停顿处的片段,有欧洲中世纪的黑暗宏伟风格。小提琴演奏部分节奏极快,风格昂扬澎湃,从头至尾都充满了海涛般壮烈的激情。它叫《骑士颂》,作曲人兼演奏人是夏娜。

“虽然夏娜的性格很糟糕,但她真的是天才。你看她还这么年轻就写出了《骑士颂》,将来一定会变成莫扎特那样流芳百世的音乐家。”韩悦悦一脸景仰地看着那个视频,“所以啊,诗诗,我们也要跟随时代的脚步走,不能老弹奏那些老掉牙的曲子,该试试新的了。”

这时,另一个清脆的男声传了过来:“天才,《骑士颂》之后夏娜写的曲子都跟韩剧片尾曲一样,只知道一个劲煽情,完全没有艺术鉴赏价值。你看她都回国几年了,还写出了什么有代表性的曲子?另外,当你在听莫扎特的曲子时,根本连夏娜的名字都不要提。这是对莫扎特的不尊重。”

裴诗和韩悦悦一起转过身去。阳光像无数条交织的金线,从无云的蓝天透过交叠的繁枝,洒在眼前男生的身上。他的头发蓬松而柔软,像是被阳光烤软了一样,随着一身雪白衬衫融入了夏日的香气中。他走近了一些,用一种近乎于小动物的眼神看着裴诗,然后拉了拉她的手:“我们不用夏娜的曲子。”

“好,不用。”裴诗回答得言简意赅,却带着十二分的宠溺。

他立刻绽开笑容,然后在温暖的阳光中默默搂住了裴诗。裴诗也微笑着轻轻回抱他,顺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虽然裴诗从来不说,但韩悦悦知道,哪怕是他说出“我们不用夏娜的曲子,我们去把夏娜切成碎片喂狗”,裴诗也会说“好,喂狗”。

韩悦悦终于看不下去,一个劲儿摆手:“我受不了了,你们赶快分开!长成一样的人还天天搂搂抱抱的,不觉得难过吗!”

这个男生是裴诗的双胞胎弟弟裴曲。他们应该是世界上最相似的双胞胎姐弟,不仅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脸,连眼神、习惯动作和爱好都有些相似。韩悦悦迄今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裴曲时的情景:那也是一个盛夏的下午,裴诗带她到家里做客,她刚进入客厅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帕格尼尼大练习曲NO.6》。这首曲子是李斯特由小提琴曲《帕格尼尼第24首随想曲》改编的钢琴版本,难度系数很大,但演奏者却很轻松怡然地把整首曲子弹下来,让她立刻想到了阿劳(2)演奏的完美版本。本以为裴诗家里住着一位中年音乐家,但走到庭院里,她看见的却是坐在南港竹柏下方的白衣少年。他对着一架黑色钢琴演奏,没有用琴谱,垂头弹琴,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但侧脸在薄薄的阳光中依然澄澈得有些不真实。当时韩悦悦就想,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干净的男生了。虽然姐弟俩长一样,性格却是两个样,相较有些尖锐的裴诗,裴曲温柔得像个女孩子,外加爱穿浅色衣裳,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双生的天使和恶魔一样。可惜,这天使有恋姐情节,还不喜欢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