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急中生智,奔进厨房,拉开冰箱就是一阵抱怨:“唉,真糟糕,家里没有什么饮料和食物,我去帮你买一点吧。你想喝什么?”

“Innocent,菠萝、芒果、橙子味的。”他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买吧。反正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可以顺便买一点菜回来做饭。”

“好…好啊。”其实刚才这么说,只是想让他觉得不方便而已,但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给出这种答案。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没法赶他走了。

“小诗还没吃过我做的饭吧?”

“没有。”

“那今天晚上尝尝我的手艺吧。你做一道,我做两道,可以吗?”

“嗯…好。”

她闷闷不乐地和他去超市买了食材与饮料,回来的时候果然刚好到了做饭的时间。他认真地把手洗得很干净,卷起袖子准备做握寿司:“这个超市太小了,很多东西都没买全。希望做出来味道不要差太多。”

“没事,我相信光。”

这句话一直是她的口头禅。此时,她不过随口这么一说,两个人却都呆住了。很长时间里,厨房中都只有一片沉默。随后,她在厨房里来回行走,拖鞋擦着地板、拉开塑料袋的声音就像是被拆分开的部件,回荡在小小的寂静空间。当她拧开水龙头想要洗菜的时候,森川光把一个东西从她头上套了下来,围在她的胸前。

“穿上这个吧,不容易弄脏。”

他从身后为她套上了一条粉红色的围裙,剪去了标牌,然后在她的后腰处帮她系好。她低头看了那条围裙半晌,又回头看看他。他从塑料袋里拿出另一条深蓝色的围裙,动作迅速地为自己穿上,然后抬头朝她笑了笑。

他什么时候偷偷买了这两条围裙?刚才在超市竟然没看到。若是换在以前,她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凑过去换着法子调戏他,说“森川少爷真会选”“组长原来对围裙有幻想”“这算是情侣围裙吗”这类会让他感到害羞的话。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说一声“谢谢”,就转过身去继续洗菜了。

她不知道,水声哗啦啦响了多久,他就在身后看了自己多久。后来菜都差不多洗完了,忽然有一双臂膀从后面将她抱住。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也没有转过头去。

“我知道我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对不起。”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摇摇头:“没事。”

“在我们家这样的背景中,所有人都习惯不择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我坚决不能这样对你。小诗,从记事以来,我就一直和外公待在一起,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得到裴诗点头的反应后,他又继续说道,“当和他相处习惯了以后,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什么令我感到害怕的事。可是,这段时间我开始感到害怕了。”

“为什么呢?”

“怕会失去你。”说完这句话,他紧紧地把她抱住,“只要一想到你可能会离开我,我就觉得很害怕。你来伦敦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坐立不安,只要一想到你会和别的男人走掉,我就…”

森川光虽然外表温和,但骨子里是一个非常傲慢的人。裴诗一直知道这一点。他可以对别人像施舍一样露出神灵般的微笑,却永远不会让别人施舍自己。他更不会让人看见他的嫉妒与愤怒。所以,当他知道她和夏承司过夜以后,他即便失败,退出的姿态也很优雅。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甚至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夏承司。此刻能说到这个份上,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她没想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个男人,他已经有了一切。可是,我是一切就是你。”

不,不是这样的。

夏承司其实是个很寂寞的人,他的生长环境并不幸福。别人看见的不过是表象而已…只是,这些原本的想法,都在听见后面那句话后烟消云散。作为一个孤儿,她最大的软肋,大概就是被人需要。一旦有人这样依赖她,她就完全不会再计较任何事。

“当时伤你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如果当时我知道自己会爱上你,就算把自己的两只手都弄断,也不会去动你。就像现在一样,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想保护的人。”他把头埋入她的肩窝,深深呼吸着,“小诗,我不会再向你隐瞒任何事,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厨房的水一直没有关,水将两个人的呼吸藏在了它的喘息声中。

最终,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天后,裴诗还是回国了。

和森川光虽然仍旧有些芥蒂,但也算是已经重归于好。一来她不方便让他一直在那等着,二来是她接到了柯泽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用很消沉的口气告诉她,裴曲在国内已经彻底把夏娜搞臭了,而且现在在法庭上,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她逼到大牢里的架势。裴诗说,一切等她回国再处理。可是,柯泽却告诉她,这通电话是夏承司让自己打的。

“我两天后回国,你让夏承司自己联系我。”她如此回复。

然后,她刚下飞机没多久,就接到了夏承司的电话。因为还和森川光在一起,她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匆匆忙忙地让森川光送自己回家了。

裴曲还没回来,到家以后,她给夏承司回了电话。

“喂。”

电话那一头,夏承司的声音低低的,却混合了年轻与男人味两种气息。太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刚接通电话的刹那,她紧张得几乎话都说不清楚:“你好,夏先生。”

“我想和你说一下我妹妹的事。”

“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他大概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好说话,他隔了很长时间,才有些迟疑地说道:“庭外和解可以么。”

“可以。不过我有要求。”

“好。我答应你。”

裴诗有些错愕:“…你难道不好奇是什么要求吗?”

“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虽然他说话的腔调还是冷漠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令她完全感觉不到在和对方谈判的气氛。她勾了勾嘴角,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像个坏人:“可能是很过分的要求哦。”

“我也会答应你。”他顿了顿,“我本来就欠了你。”

——我本来就欠了你。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磨尖的冰刃,狠狠刺进了心里。

很多女人最想从一个富裕男人那里得到的感情,莫过于愧疚。因为当他说出这一句话,也就象征着她接下来几十年内都不必担心金钱问题。可是,对裴诗而言,这句话就像是一封死亡判决书,把所有她设想的、微小的可能性都击碎了。她多么希望他没有说过这句话。

挂掉电话后没多久,有人用钥匙打开门进来。裴曲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抬眼却看见了正在发呆的裴诗。他高兴极了,像个小孩一样,扑过去抱住她:“姐!你回来了!!”

“嗯。”她依然在出神。

“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现在病好了吗?回来有没有觉得很累?对了,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已经开始给别人当钢琴老师了,这个时薪虽然没有在酒店高,但还是蛮稳定的…”他眨巴着大眼睛看她,整个就像只乖巧的小绵羊,“啊,忘记了,现在我去给你倒茶,然后回来给你按摩按摩…”

“不必了。”她拉住他的胳膊,“小曲,我们和夏娜庭外和解吧。”

“啊?”裴曲先是一呆,而后果决地抿了抿嘴,“不。坚决不。”

裴诗叹了一声,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对着裴曲:“你看。网上的人把夏娜说成了什么样。从来没有哪个古典音乐家会毁成这个样子。不管你现在是否要继续,夏娜的音乐生涯已经彻底完了。她或许曾经卑鄙无耻过,她也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如果你不能让夏氏整个家族都消失在世界上,就不要做得这么绝。否则,我们、我们的后代都会一直在仇恨中度过。”

裴曲不可置信地说道:“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你就这样原谅她了?”

“我没有打算原谅她,但报复的行为可以停止了。我不希望你变得和我以前一样,生活中除了仇恨什么也没有。”

裴曲垂下小小的脑袋,默不作声。裴诗叹了一声,拉过他的手,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小曲,就这样吧。”

周五,夏娜窃曲案以庭外和解告一段落。周六上午,裴诗刚一下公交车,就看见了站在海洋公园门口的人影。他穿着黑色T恤,戴着墨镜,牛仔裤的裤脚被扎在了黑色皮革短靴里——夏承司的天赋技能是,不论穿什么衣服,都能让人第一眼看到那两条大长腿。就在裴诗下车到走向他的过程中,她已经看见有好几个小女生借拍全景的机会偷拍他了。

然后,他抬头看见了她,朝她挥了挥手。而凑巧的是,她这一天穿了黑色T恤和牛仔背带裙。两人居然不约而同穿了情侣衫,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尴尬。裴诗抬头看了他一眼,尽管是对着他的墨镜,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不好意思,迟到了。”

“你没迟到。”夏承司看看表,动作也有点僵硬,“是我早到了。”

“哦,那我们先进去吧?”

夏承司怔了怔,似乎觉得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但他还是没提任何问题,只丢下一句“我去买票”就排队去了。以前和夏承司待在一起时,他总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一副准备上战场的样子。他周围的女性对他是又敬又怕,就算有一点点非分之想,也会被他冷冷扫过去的眼神吓得想都不敢继续想下去。这一天他打扮普通多了,在泰国晒的古铜肤色也白了回来,此时还一脸冰冷地戴着墨镜,到底有多么令人心动呢?只能这么解释:在他周围排队的女生都变得特别放肆,想着各种方法与他肢体接触、眼神接触,如同吃了兴奋药的澳大利亚袋鼠一样在他周围上蹦下跳。

裴诗皱了皱眉,之前的紧张心情早已烟消云散。她径直走过去,猛地一甩身后的书包,把它扔到夏承司的怀里,顺带打得周围女生一阵尖叫。然后,她漠然地说道:“给我拿着,站那边等着,票我来买。”

因为答应过她,一整天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他也没多说什么,老实地走到一边等待去了。裴诗淡淡地往身后扫了一圈,吓得后面一片鸦雀无声,在三分钟内把票搞定了。

进入公园以后,裴诗决定先不玩太刺激的游戏,指了指不远处的游乐设施:“那么,就从过山车开始吧。”

“…”夏承司默默地望着那里,“走吧。”

这个公园的设计师全是德国人,公园里有很多精彩刺激有创意的细节,但娱乐设施也完全是按着他们的喜好和体质来的,惊险程度相当高。所以,立刻上过山车的结果就是上去以后,裴诗的惨叫一直没停止过,下来以后,夏承司脸色发白地扶着栏杆半天没缓过气来。裴诗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脸色同样惨白:“呵呵,这就受不了了?还是男人么你。”

“你还不是一样。”夏承司毫不客气地反击,“玩个游戏还要叫那么大声,你把后面的孩子都吓哭了。”

“我叫是叫了,但起码还走得动路。”

她转过身,准备潇洒地离去,但刚走两步就崴了一下脚。夏承司赶紧过去扶住她的腰,她身体一震,连忙从他的怀抱中闪出来,指着大浪淘沙说:“我,我们去玩那个吧。”

这个比过山车容易多了,只不过是坐在车上,跟着转盘飞速绕圈子。排队结束后,裴诗率先进去,但站在座位前想了一会儿,似乎外面转得更厉害,更刺激一点:“你先进去吧,我要坐外面。”

“这个要你坐里面。”

“为什么?”

这时广播已经开始通知游客就座,他没时间解释,只是扶着她进去:“快进去,来不及了。”

裴诗稀里糊涂地上了车,本来想问一下为什么要坐外面,但游戏开始以后她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转盘转得很快,还上下颠簸,离心力很大,她整个人一直被这股力量往外甩。感觉自己就要压到夏承司了,她伸手去抓栏杆,但抓了不到十秒钟胳膊就酸得快撑不下去。

“没事,你可以靠在我身上。”他拨开她试图抓栏杆的手,展开胳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不要。”

“你是怕自己太重了么?”

裴诗回头瞪了他一眼,冷笑着松开了手。然后,他就被她狠狠地撞了一下。他闷哼了一声,捏住她的脸:“你怎么这么幼稚?”

但加速的游戏让他们身体贴得更紧,能清晰感受到彼此体温,然后,他松开了手,她则是窘迫地转过头去。直到游戏结束,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大浪淘沙看上去还好,玩下来其实一点也不轻松。但这俩人都是很好强的,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玩不下去,硬是把所有刺激的游戏全玩了一遍。最后,两个人都累得头晕目眩,裴诗指了指旋转木马:“我们去坐那个吧?”

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旋转木马被圣诞气息的彩灯照亮,这里就像是一个被孩童笑声填满的光明海岸。夏承司看着那些缓缓转动的木马,断然说道:“不去。你几岁了?”然后,在裴诗哀求的眼中,他终于妥协了:“算了,玩就玩吧。”

这个时间段,玩旋转木马的人比之前还多。好不容易排到他们,看见几匹彩色的木马,夏承司却没有上去。裴诗不解地说:“那几个都是最大的,你怎么不骑?”

夏承司在一匹白色的木马一侧停下,翻身骑了上去。然后他转过头来,朝裴诗伸出手:“来。”

裴诗回头看了看他不肯骑的那几匹木马,除了颜色不一样,和他现在这一匹并没有区别。此刻,心中好像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她走过去,握着他的手。他轻轻一提,就把她抱上了自己的木马。

“夏承司…”随着木马开始转动,她轻声说道,“你只骑白马,对吗?”

夏承司从身后抱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比以前更了解他了一些。

原来,大名鼎鼎如夏承司,心中也有一个变成王子的愿望。她不知道他想拯救的公主是谁,但她却总算意识到一件事,既是,拥有再多物质财富的男人,也比不过一个相信童话的男孩。

第五乐章I

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只愿意与之同甘,却不愿意与之共苦。

木马在夜晚中有些笨拙地晃动。它们的灯光如大片闪着彩光的蜜蜂,在这个小小的童话世界里谱写下一段段回忆。木马从来不会停止奔跑,但其实它们从来没有获得过自由,它们只会在原地旋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观看眼前的景象。可是,裴诗的心底却滋生了一个不敢说出口的心愿:她愿意被束缚在这个看不见未来的童话世界。只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

只是,这就像是被仙女施了魔法的一天,很快魔法就要结束了。她不愿意下了木马,再和他面对面道别,于是拍拍他的手,用平常的语气说:“对了,我要你答应的事…”

“这件事下去以后再说。”他打断了她,“说点别的事情吧。”

看来他也不大愿意用这件事破坏气氛,似乎他也并不觉得陪自己是很痛苦的事。裴诗心情莫名变得明媚了一些,想了想,找了一个他比较感兴趣的话题:“最近工作顺利吗?”

“楼盘竞标有点问题,其它还好。”

以前她还在盛夏的时候,从来都没见他遇到竞标的问题,怎么现在会出问题了?不过她没有细问,只是转移了话题:“那感情生活呢,和悦悦在一起,还顺利吗?”

“一般。”

“那就好。”她很庆幸自己正背对着他,这样他也不用看见她的表情,“你开心就好。”

她没有再找话题,他也保持了很长时间的静默。她这一整天的表现都实在太反常了,按理说,自从那次酒后事件,她应该不愿意再看见他才对。他很想保持理智地问明白她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可是,木马旋转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好把她的长发拂起来,擦到了他的脸颊。他只觉得脑袋里刹那间变成一团浆糊,他忽然有冲动去压下那缕发丝,在她耳垂下印下滚烫的吻…好在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存在,他赶紧闭着眼,轻轻晃了晃脑袋。但才刚恢复一点清醒,她就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他的胸前。

和自己的身材比起来,她显得比平时纤细多了。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她就会被他箍在怀里,再也出不来。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抓着扶手的手紧紧握住,又松了开来。

——别冲动,你不能冲动。

就在这时,一个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见她从牛仔裙的兜里拿出手机,他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望。

在屏幕上看见“光”,她迟疑了一阵,按下静音键,就把手机又装回去。但不管她怎么无视,森川光也没有停止打电话。终于她忍不下去了,对夏承司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就接听了森川光的电话。

“小诗,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很担心。”

“对不起,刚才没听到。”

“你在哪里?”

“我…”她看了看周围,想到身后坐着夏承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实在不是擅长撒谎的人。

“知道了,你在海洋公园。我听到了那边海豚馆的音乐。”

该死的音乐!裴诗眺望了一下海豚馆的方向,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森川光已先说道:“你跟朋友在一起吗?”

“啊,嗯。”

本以为他要问跟什么人在一起,裴诗准备好回答“一帮老同学”,谁知森川光却说:“那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回去,我们已经玩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现在很晚了,我过来接你回家吧。”

因为紧张,心脏猛地揪了一下。裴诗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没关系,刚好我就在这附近。你在海豚馆等我吧。”

没等她回答,他已经挂断了电话。这时,这一轮旋转木马早已停下来,夏承司也已下了马背,站在旁边等她。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挂断的电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要走了。”

“说吧,你的要求。”

“要求?”

他朝她伸出手:“和娜娜庭外和解的条件。”

“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什么意思?”

“是啊,就是陪我一天。”她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在他的帮助下跳下了马背,“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

“陪你一天?”他错愕地看着她,“这就是你的要求?”

“还有,你陪我去海豚馆门口吧,我要在那里等一下人。”她径直走下台阶,朝那个方向走去。但才走出几米,手腕就被人拉住了。她疑惑地回过头去,却看见夏承司比她更疑惑的双眼。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顿了顿,严肃地说道,“你还记得我对你做了什么事么?”

“记得。”

“那你打算就这样算了?”

“嗯。”

“为什么?”君子以泽|天籁纸鸢作品集,http://www.bookqi.com/junziyize_tianlaizhiyuan.html

忽然间,她觉得有很多话想要说。很想向他表达自己的谢意,想要告诉他她知道了一切。但是,她不愿意去刻意唤醒他过去的感情,所以思虑了很久,她只是轻声说道:“你收到我的…”

这一刻,“嘶”地一声,有烟火从河边升入高空,又“嘭”地一声爆炸开,照亮了黑夜。他们俩同时抬头看去。而后,又更多的烟火不停冲向高空,它们凌乱地盛开,有节奏地落下,就像南美的方丹戈舞蹈,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编织成一朵朵华彩做的花。旋转木马、过山车、云霄飞车、跳楼机、水族馆…所有娱乐设施都被照得闪闪发亮,把海洋公园烘托成了一座建立在高山黑森林中的魔法堡垒。

烟花很美,落下的却是死亡一般的孤独。意识到他已把目光从烟花转移到自己的侧脸,她也转过头去,凝视着他,把剩下的话说完:“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吧。那你也应该知道原因。”

“但我们之前…”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解释。”她微微一笑,“我不要你的解释,也不要你的回应。你只要知道原因就好了。”

烟火短暂的璀璨,早已夺走星月的光辉。公园周围的森林里,一只雀鸟正展翅回巢,划过夜幕,就不再留下痕迹。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漆黑、明亮,同时承载了漫天最美的光华。但没过多久,那双眼眸不再看着他。看见她转过身去留下的背影,他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事。

反正那点小秘密,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反正他们之间,不该发生的事早就发生了。再继续错下去,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不告诉她就好。

终于,他大步走过去,想要喊她的名字,把她拦下来。但他还没出声,她却突然停下脚步,对水族馆门口的某一处挥挥手:“光。”顺着她对着的方向看去,森川光正抱着胳膊等待她。

裴诗此刻的感觉,就只有头皮发麻,如坐针毡。她看见森川光淡漠地向她身后投过去一个眼神,但很快又微笑着看向她,就好像后面没有任何人一样。至这一刻,烟火也放完了。当喧闹声逐渐归于安静,黑暗中的魔法堡垒的美丽也化作一片死寂。

“原来是跟夏先生来玩了。”森川光把外套搭在裴诗肩上,搂着她走向夏承司,朝他点头示意,“今天你们一定玩得很开心吧。夏先生,我让司机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