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前面吧!”我向他提议。

未旦斜睨了我一眼,也不反驳,背着手,在我前面不紧不慢的踱,这花园起得小巧,却多回廊,一步三绕,我跟在他后面,看见绿色的海藻在廊边荡漾。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浓密海藻深处传来。

有女孩的笑声,有男子的笑声,声音很熟悉,我再凝神去听,居然听见是阮阳轻轻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小木刺一样,插在我心尖上又酸又麻。

“借过,借过!”我循着声音,越走越快,路过未旦的时候完全忘记有尊重这码事,直接擦着他的身就跑过去了。

未旦嗯了一声,似乎对我的举动十分惊讶,也跟在我的后面快步追了上来。

绕过浓密的海藻,我果然看见了阮阳。

他正笑容满面的同夜茜在聊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夜茜的脸红红的,眼神简直可以用一汪春水来形容。

我突然就醋了。

阮阳不等我们靠近,就站了起来,看见我还带着笑容:“蜜儿!”

夜茜见着未旦,脸上的红晕慢慢的就消失了,局促不安的看我,又看看未旦,服了服身,垂着头就要走。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觉得满心的不爽,别别扭扭的又发作不出来。

未旦突然笑了起来,故意气我一样,道:“夏蜜,你是跟夜茜过不去吧,别人赏花赏月的时候,你总是争着坏气氛!”

夜茜惊惶的看了未旦一眼,又迟缓的看了看我,咬了咬嘴唇,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溜走了。

我觉得十分尴尬,姐做女人这么久了,还真没有做过棒打鸳鸯的事情,却把夜茜两次花前月下给打扰了。

阮阳是我什么人呀?只是因为孵化了他,我就可以任性的觉得他就是我的么?

这种占有欲真可怕。

我咬了咬嘴唇,看看阮阳,嘿的一下笑开了:“我们叫着夜茜一起去前面吧,前面多热闹,或许有吃有喝的!”

阮阳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听我这么一说话,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有些担忧,想要上来说些什么,我生怕自己的脸上会露出什么酸溜溜的破绽,急急的跳着,就跑了出去。

生怕未旦和阮阳看穿我的心,我跑得特快,跑了两步,又回过头对他们道:“前头怎么走,我绕不过去了!”

未旦嗤的一下,鄙夷的笑了一声,看我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走过来,伸出一只手,道:“跟着我!”

我愣了愣,还是把手交过去了,不敢看阮阳,跟在未旦的后面,被他牵出了连廊。

日西他们正在喝酒,舞姬的舞姿越发的妖娆,有几个皇子笑容都开始迷离了,日西一扭头,看见未旦牵着我的手走过来,眼儿在我和未旦的手处顿了一顿,似乎醉了一样,又挪开眼睛。

倒是亭午爽朗的拍桌子大笑起来:“夏蜜,你们和好了呀!”

未旦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拉着我走了过去,坐了下来。我用余光瞄阮阳,他静悄悄的也跟了过来,在我的另外一侧坐了下来。

“夏蜜,你喝不喝果子酒,这可是我从人间带来的!”亭午给我满了酒,我伸出舌头舔了舔,甜丝丝的有果香。

索性一仰头就全给灌下来。

“这个好喝,我以前喝过!”这跟我前辈子喝的香槟一个味道,就差没有气泡,我的手一直被未旦捏着,此时乘机抽了出来,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

未旦也不阻止我,只要我倒酒,他就凑过酒杯来。

阮阳面露担忧之色,有几次伸手摁在我的酒杯上,我每每看着他黑玉般的眼睛,流露出些许恳求的神色,心中就忍不住有些收紧。

他一张口,我举起酒杯拼命的灌酒,阮阳嘴张了几次,我都当做看不见一样,举着酒杯,躲避开了他的眼神。

这种酸酸的感觉很熟悉,就如同我在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认为阮阳的温柔,对于每一个女人都是无差别的一样。

无差别的温柔,真伤人!我想到这里,脑中突然有了模糊的联想,那是一身火红的夜茜,对着阮阳灿烂的笑。

一改如今的羞涩。

真是喝多了吧,我咽了一口果子酒,甜中带苦,仔细品,满嘴的苦。

未旦似乎心情渐好,每每看我豪饮,就会跟着一饮而尽,如此数十次后,他终于忍不住,来问我:“喝得过瘾么?”

“过瘾!”我嘿嘿的傻笑,突然跳起来,变成小龙一条,跃上天空。

未旦大吃一惊,抢在日西之前也摇身变成紫色小龙跟在我后面追了过来,我喝得有些微醺,摇摇晃晃的驾云,有时控制不了,就会直直的掉下去。

未旦又好气又好笑,直接用龙尾卷了我的尾巴,将我甩在他的背上。

我郁闷的用爪子揭他背上的鳞片,每揭一块,他就哆嗦一下。

“夏蜜,我警告你,不要以酒装疯!”他恨恨地扭过头,用大大的龙眼瞪我,我笑嘻嘻的,以酒鬼的姿态凑过去,眼睛贴着眼睛,眨巴来眨巴去。

他很快败下阵,嘟囔一声,嫌恶的将我一甩,改用爪子拎着。

“我要吐!”我扭动着身子,龙尾巴啪嗒啪嗒的打着他的爪子。

他有些崩溃,命令我:“忍住,你以为龙族在云里就能这么放肆了么?”

我突然抽抽搭搭的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尾巴,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胡话。

“唉,你怎么能在天上哭,会落雨的!”未旦降下云朵,用尾巴等着我的眼泪,一边听我说醉话。

我告诉未旦,其实我是一只虾米,没有龙筋,是通过圣贝穿越过来的,我在很久之前,还是人类的时候,救过一条蚯蚓,黑色的,它似乎极度渴水,我喂了他清水以后,它直接遁地了。

还有做虾米时,小九给我灌了很多凝露,所以毁了我的容貌。

我说得乱七八糟的,有无数的影响向我袭来,未旦就这么听着,一边用少有的耐心哦,嗯,啊的回答着我。

实在我暴躁了,觉得叙述表达不了自己的情感了,我就扯着他的龙须骂他笨蛋:“你说阮阳都能进我的梦里,你为什么进不来啊,你进来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呀?”

他似乎愣了一下,居然沉思着点了点头。

再后来,恩,再后来我就忘了自己做了什么。

我只记得睡着的时候,未旦在我的梦里,极为无礼的嗤笑我:“真是个白痴,梦里怎么都是吃的东西!”

“闭嘴……你这个死孩子!要懂得尊重别人!”我立刻在梦里扇了他一嘴巴。他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简直用石化来形容也不为过。

嘿,我在梦里报仇了!

PART19 犯错遣南海

我醒来的时候,腰咯着慌。

一睁眼,就发现,身下的床不是我那张,我那张铺了很多的布料,睡上去软绵绵的,可是身下这张床却是硬邦邦的。

“哼,醒了?”未旦冷着脸,抱着臂居高临下的在床边看我。

我见着他脸上还有五指印痕,心里不禁佩服那个抽了他的勇士,这事我早就想做了,就是胆怯,居然真有勇士敢出手。

他见我盯着他的脸,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身去,掩饰的咳嗽了一声。

我死命的侧身去看他的脸,他突然不别扭了,一扭头,恨恨的跟我对视:“你想说什么?”

我立刻噎了一下,谄媚着摇了摇头。

“今日回去准备准备,给你两天时间收拾东西,后天我要带你回南海!”他直视我的眼睛,见我张嘴想说话,直接无情地打断了我:“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我啊了一声,垂头丧气的爬起来,将身上的衣服整了整。

到小院的时候,见着小蛤紧张兮兮的在探望,一见着我,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主子主子,你可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往里屋走,里屋静悄悄的,我存了一丝希望,在看见空荡荡的内屋时,顿时失落到了极点。

“他没有回来么?”我问小蛤。

小蛤急急地回答我:“不不不,回来了,早晨说是拖不了了,让奴婢带了口信给主子!”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小蛤结结巴巴:“井海王殿下说:夜茜姑娘这次心仪之人是大皇子殿下。”

那关我什么事,难道我要开解他,你心爱的姑娘不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开心起来,天涯不独这枝花?

还是警告我不要横刀夺爱,跟夜茜抢了她心仪之人。

我忍不住愤慨:“莫名其妙!”

小蛤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愣愣的。

我又软了声音,问她:“他还说别的了么?”

小蛤一个劲的摇头。

我终于心灰意冷的安心了。

所以亭午来找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跟他一起出去玩了,亭午是一心想做好哥哥的,这次特地拉了夜茜出来。

他悄悄叮嘱我:“皇叔昨天对我说,让你跟夜茜好好相处,有什么误会不要加深!妒意会改变一个女孩的性情!”

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么?他还真是懂得怎么打击一个脆弱的老少女。

我酸溜溜的想,阮阳估计是真对夜茜上心了,否则怎么会再三关照。既然他期望我跟夜茜处得好,那么我就好好的让他称心如意。

所以夜茜来的时候,我完全以长辈的态度,慈祥和蔼的待她了。

亭午说,人间某镇三月未见雨了,夜茜起了好奇心,想要看看龙子们降雨是什么样子的,照理说,龙族降雨是有分寸的,如果多降雨或者少降雨都会招来天谴。

但是,偷偷地撒一些雨沫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亭午是大男子主义作祟,被夜茜那双充满崇拜之色的眼睛一瞅,立刻拍着胸脯应承下来,我们三人驾着云朵,直接停在了那小镇上头。

“遭了,昨日大醉一场,手脚乏力,控制不了雨量呀!”亭午有些发愁,揣摩着能不能让我降一些。

这是有原因的,一来我灵力弱,二来我体力弱,两者加在一起,简直是弱上加弱。

我站在云朵上,一挥手,运了五分灵力,只撒了一些水沫子,那些水沫子还没有到地,直接在空中就消耗掉了。

我干笑了一声,看见夜茜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顿时来了气。

“我这是保持实力呢,只用了一分力!”我大言不惭,亭午直接不给面子地笑出声音了。

夜茜也笑出来了。

我一发怒,直接运足了灵力,注入未旦赠予我的那枚明珠之中,空中顿时乌云密布,镇上的百姓欣喜若狂,捧着木桶都在家门口等待。

亭午有些吃惊了,看看乌云,又看看我。

可惜那些乌云光压着,一点落下的迹象都没有,夜茜冷不丁的笑了一声,我恼羞成怒的瞪她,她像是刚刚醒悟过来一样,连忙用手捂了嘴巴。

我暴跳如雷的又加了一丝灵力,那乌云终于似破裂开来一般,倾泻而下。

“要糟!”亭午大吃一惊,慌手慌脚的来阻止,可是哪里又阻止得住,那一泄如注的瓢泼大雨,如同断崖前的瀑布一般,轰隆隆得冲刷下去。

“遭了!”我也傻眼了,只知道盲目的灌输灵力,可是我并不知将这南海之水抽来以后,如何停止。

地面上的百姓们的惊喜之声很快被尖叫掩盖,我看见水流冲过泥墙,打着漩涡卷走不少百姓。

我又惊又怕,旋了旋化作一条小龙冲了下去,我使命的游走,可是怎么也挡不了奔涌而下的雨水。

那简直不可以用降雨来形容了,就好像有无穷的水流从云朵里奔腾而出。

“夏蜜,你这个白痴!”突然空中紫光一闪,从云朵里游出紫色巨龙一条,一张口便将那不停奔涌着雨水的云朵给吞了进去。

我见他龙目圆瞪,怒气满满,自知理亏,跟在他后面设置水幕阻止被水流卷走的百姓。

亭午也回过神来,勉力施法,混合着泥土的褐色雨水,倒流着在空中结成一朵褐色的乌云,沉沉得让人恐慌。

地上的百姓早已经惊呆了,幸好被水流卷走的百姓因为未旦临时竖起的水幕挡了一挡,并没有丧了性命。

“给我过来!”未旦狠狠地瞪我,一爪子过来,将我紧紧得握在了手中,“你犯下大错了,夏蜜!”他禁不住长叹,大为苦恼的样子。

我呆呆的,也不知道反抗,被他握在手里。

未旦化了空中的乌云,携着我一路闷闷得往龙宫赶,偶尔亭午想要说话,未旦一个眼神,就被吓得住了嘴。

亭午和夜茜想要跟过来,被未旦冷冷地拒于千里:“你们闹得还不够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夏蜜这次犯了大错,担负责任的必然是她,你们跟去,又有何用?”

亭午内疚得要命,抢着道:“这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

未旦冷冷看他一眼,冷哼:“怎么不是由你布雨犯错?连累了她?”

亭午一脸的懊恼,还要说什么,未旦伸手结了一个闪电,直接将他劈下了海中:“回去莫要胡说,既然是夏蜜手中犯了洪水,就由她一人扛了吧!”

我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听到未旦这么说,直点头,未旦眼儿一瞄看见我这样子,牙齿恨得嘎哒嘎哒得挫了好几下,索性将我禁了声音,重新捏在手里。

临到大殿,亭午和夜茜迟迟疑疑的要跟进来,可惜未旦始终铁了心一般,将他们阻在了殿外。

我缩在未旦的手,忐忑不安。

龙宫里早已经收了讯息,龙王坐在高高的龙位之上,一改以往和蔼,表情严肃而冷漠。

“父王!”未旦进了大殿,首先将我收入了袖中,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哼!”龙王冷冷哼了一声,扭头去看殿上某一位仙气飘飘的道长,道:“那南海之珠便是这孽子的生辰宝物,估计不会错了!”

未旦头垂得低低的,我从袖笼里偷偷看他,更加心惊胆寒的,他从没有如此伏低,也从不会这样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忐忑之意。

殿上一片寂静,许久之后,我见着抚着胡须的老道笑眯眯的开口道:“本来私自布雨,引发洪水,是为重罪,好在大殿下及时补救,也未造成严重的后果,老龙呀,你我交好百年,这事,我还真不想捅上天去!”

龙王很是羞愧,允诺老道:“定会将那小镇恢复如初!”

老道捻胡笑了笑,挥了挥拂尘,腾起水浪,破水而去。

“你可听见刚刚的话了?”龙王皱着眉头,看看未旦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长叹一口气,又道:“未旦,本想历练你百年,等父王千年之后,便将这龙王之位传与你,你这样毛毛躁躁,我怎么放得了心?”

未旦跪在那里一声不吭,我缩在他的袖子里,很奇怪他为什么不把我供出来。我心中有愧,卷着尾巴,轻轻蹭他的小臂,未旦眼儿闪了闪,垂头看我,似乎眸子都带了笑。

龙王似乎很是疲惫,捏着鼻梁又叹了几口气,颇为失望,道:“明日你就回你南海吧,好自为之,这五百年,我都不想见着你了!”

未旦的身体颤了颤,垂头低低应了一声,倒着从大殿里退了出来。

一出大殿的门,他就将我挥手抖了出来:“给我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带你回南海!”

南海啊,那离北海好远吧,那以后岂不是再也见不着阮阳了,我有些失落,随即心中一酸,就算靠近北海又如何,阮阳又不是我一人的。

心中五味杂陈,我又想起这次的确是闯了大祸,未旦为我五百年不能回来,随他去南海修炼,其实也未尝不好。

于是,第一次乖巧的冲他点了点头。

他似乎很诧异,挑着眉头问我:“咦,稀奇了,你不跟我倔了?”

我看他一眼,垂头丧气的。

他也不再奚落我,伸手拍拍我的肩头,道:“你先回去吧,待会我要去那小镇上,做法将那小镇恢复如初!”

我乖乖地回了院子。

小蛤早已经帮我整理好了行李,一见我就叽叽喳喳的:“主子,我们要去南海呢,南海那里听说彩贝是五彩的呢!”

……

我倒是忘记了,小蛤这样的品种,审美大概是异于正常人的,通常背着什么样的壳,才是她们需要关注的。

五彩的彩贝,约等于帅哥的宝马?

我抖了一抖,看看她兴奋异常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她。照她这么比照,她那对烟灰蒙蒙被小九磨成透明状的小壳估计入不了对方的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