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化妆箱。”Ada微笑着向何向薇道:“还少什么尽管和我说。”

“谢谢。”同样是做行政的,何向薇一直十分佩服Ada的细心和周到。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Ada虽然看上去有些疲惫,却十分公式化地请示道。

“没有了,回去休息吧。”何意轩微微皱眉道:“需要什么让他们送来就行了。”

Ada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告辞了。

这么多年来,Ada一直是何意轩的秘书,何向薇不知道见过她多少次了,可却从没有一次看到她如此地疲惫。

“出了什么事?”何向薇奇怪地道:“Ada好像变了一个人。”

何意轩这时已经点燃了一支香烟,听她问,这才缓缓道:“她的未婚夫去世了。”

就在结婚的前一个月,Ada的未婚夫林伟杰遭遇车祸去世了,这个消息几乎让她痛不欲生。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何意轩曾经给了她无限期的带薪假期,可是Ada却在一周后又重新回到了公司。

“让我做点什么吧,什么工作都行,只要别让我一个人闲下来。”这是Ada对他唯一的请求。

“真是太遗憾了。”何向薇低声道。

在她看来,有着一头漂亮短发的Ada与何意轩曾经的妻子夏冬有些相像,同样聪明善良,事业有成,也同样应该拥有幸福的家庭,可命运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被背叛也好,爱情不在了也罢,都没有与所爱的人阴阳两隔这般痛苦。与Ada的遭遇相比,何向薇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庆幸与同情。

不过好在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晚餐前,大会的接待人员便来请了。

海边的夕阳下,暮色渐起,在鲜花的环绕中衣香鬓影与灯光交错,豪华的车子穿梭往来。

何向薇挽着堂哥出现在酒店门前时赢得了一片赞美之声,无数人上前与两人寒暄,何意轩微笑应答,十分潇洒得体,引得众多男士的女伴们一起侧目。只是苦了何向薇,一会儿功夫便被众女人们的目光来来回回刷了个通透。

“猜猜大家在说什么?”趁大家不注意时何向薇低声向堂哥道。

何意轩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她。

于是何向薇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学着刚刚一位嗲声嗲气的女士的声音道:“哎哟何总,您妹妹和您长得一点也不像。”

何意轩忍俊不禁,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子道:“淘气,不许笑话许太太。我妹妹当然像我,她就是开开玩笑。”

何向薇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笑,作为何意轩的妹妹,她从小就习惯了别人怀疑的目光,心脏早就练的无比坚强,哪里还用得着他来安慰。

好在今晚的内容还是以商务为主,男宾们很快开始继续下午会议的话题,何向薇站在堂哥身边无事可做,那个张越泽不知为什么迟到了,于是何意轩也无计可施。

“叶先生,您可来了。”突然有人笑着大声道。

伴随着他的声音何向薇转头看去,只见大门前的人们自动闪出一条路来,叶从南挽着女伴走了进来,与众人严肃的装扮相比,他的穿着显然有些随意,不知什么材料的银灰色衬衫,还有黑色的紧身长裤,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胸前,可奇怪的是却并不显得狼狈,反倒有一种性感迷人的时尚气息,满场男人的西装瞬间便被他比的十分老气。

面对众人的惊艳,他却似乎毫不在意,不知为什么,何向薇感觉今晚的他显得比上午难以接近,轮廓分明的脸微沉,并不理会几个与他搭讪的人,就连他身边的女伴似乎都无法忍受他的冷落,没多久便与别人聊起天来,只留下他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酒。

好在张越泽并没有迟到很久,何意轩如愿以偿地将他介绍给了何向薇。这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性格开朗,笑起来有阳光的味道,他亲切地与何向薇打着招呼。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终于找到机会走上前来笑着将何意轩从他们身边拉走,一边说笑,一边将一个看上去是自己女儿的年轻女孩子介绍给他。

见此情形,张越泽与何向薇相互对视了一下,会心一笑。

两个人来到二楼宽阔的阳台上,在可以看到不远处夜空下深蓝色的海。张越泽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何意轩这才笑道:“有何总这样的哥哥,想必让人又高兴又烦恼。”

谁说不是呢。何家的弟弟妹妹们无一不是从小就替这个哥哥应付众多的女人们,从中学到大学,何向薇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扮过多少次哥哥的女朋友。只是现今这话由张越泽说出来,可见这是一个细致又懂得讨人喜欢的人。

何向薇大多数时候并不擅长与陌生人交谈,而张越泽显然恰好与她相反,为了调节气氛,他聊了很多工作上的趣事,以及与何意轩有关的合作,包括被他抢走的那单几百万的合同。都是职场上的人,交谈起来总有共同的话题,于是两个人聊的很愉快。

初秋的晚风吹来,拂动一旁的窗帘,带来淡淡的酒香,还有一种陌生而清爽的味道,让人陶醉。

没多久,何意轩看上去终于摆脱了那位太太和她的女儿,向这边走来,何向薇与张越泽微笑地看着他。不远处有人叫着张越泽的名字,他告了声失陪走了过去。

“那姑娘很漂亮。”何向薇十分诚恳地道。

何意轩沉默地喝着香槟,目光瞟了瞟大门,突然微微皱了皱眉头:“刘太太还有一个儿子,听说二十出头了,到了该找女朋友的年纪。”

何向薇不笑了。何意轩却看上去很高兴,拍了拍她的额头,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开:“我出去一下,一会儿越泽会送你回去。”

何向薇想问为什么,可何意轩已经快步离开了。

一个穿着桃红色连衣裙的身影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谢兰欣妆容精致的脸在灯光下看上去几乎完美无缺,除了说话的声音太过冷淡。

“何意轩呢?”她看了看何向薇。

“不知道。”何向薇实话实说。

“刚刚明明在这里。”谢兰欣看上去并不好骗。

“没错。”何向薇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替堂哥摆脱女朋友的招数:“谢小姐可以给他打电话。”

谢兰欣突然正眼看了看她,目光并不友好:“你是柯宇公司的职员?”

“是,我是行政部的。”虽然何向薇很不情愿,但还是诚实一了把。

“我在恬园见过你。”

何向薇开始在心里痛恨堂哥,诚心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招惹与自己上司有关的女人。

“你和柯宇在交往?”谢兰欣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不是,您误会了。”何向薇解释道。

“那是……何意轩?”

老天,谁来救救她?何向薇几乎有揪头发的冲动,谢兰欣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可自己却不能否认。

“您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何向薇挣扎着尽量平静地道。

谢兰欣美丽的眼眸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拿起一杯香槟轻抿着,一口,又一口。

“他对你好吗?”她突然问道。

“……还好。”何向薇垂下眼眸认命地道。

谢兰欣突然嘲讽地笑了笑,神色柔和了许多,美眸带着点茫然看向远处,喃喃地道:“是啊,他怎么会对你不好,他对每个人都好……”

这次何向薇真的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得保持沉默。可谢兰欣看上去却并不想结束。

“知道吗?”她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何向薇:“他可以白天给我买限量版的项链,晚上却在床上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好在何向薇能肯定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名字。

“夏冬是谁?”谢兰欣又问。

何向薇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不过这反应在谢兰欣看来却并不显得奇怪,反倒招来了些许怜悯。

“原来你也不知道。”她笑了笑,终于转身离开了,曼妙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

初秋的潮湿的海风吹来,何向薇居然感觉有些冷。她抱了抱手臂,一时间还没办法从谢兰欣的话里回过神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一直垂在旁边的窗帘突然被掀开,叶从南蛮不在乎地走了出来,月光映着他的脸,居然有一丝阴亵。

何向薇险些惊跳起来,这才发现原来那股淡而奇异的香气是酒和他混合起来的味道,这么久,他一直就在那道窗帘后。

“叶先生。”何向薇有些生气,无论如何偷听都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一出好戏。”他嘲讽又漫不经心地道,海风吹起他的衬衫和领带,有种混然天成的狂傲不羁。

“你怎么能这样?”何向薇气道。

叶从南眯起漂亮的眼睛看过来,黝黑的眸子闪着她看不懂的光:“怕我坏了你的好事?”说着他又看了看大厅里张越泽的方向:“怎么?刚刚和你的小男友分手,就迫不急待地开始找男人,爱情对你说来是什么,一文不值?你怎么敢肯定这回这小子不会再抛弃你?”

也许是离的近些了,何向薇发现月光下他的脸色有种奇异的苍白。

他喝醉了。

于是她决定不和他计较。

“你喝醉了,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何向薇转身准备离开。

一只手突然有力的捉住她的手腕,叶从南性感而弃满磁性的声音同时在她的耳边响起:“与其和他们交往,不如试试我,嗯?”他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臂轻笑道:“那天晚上后来你一直都在叫我的名字。”

仿佛有电流窜过身体,何向薇颤抖地转过身,夜色下叶从南的眸子亮的惊人,就像猎人捕获猎物前的兴奋,他的身体散发着诱惑人心的雄性的味道,让她的头一阵阵发晕,不禁又回想起那夜他的肌肉和有力的手臂,她几乎可以回忆起手指抚摸过他坚硬腹肌时的美妙触感。

“放手。”何向薇低声道。

叶从南并不在意,伸手抚着她微微卷蜷的长发,温柔的如同情人:“我们去楼上,嗯?”他环抱住她,身体热的惊人。

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何向薇不停地颤抖着。叶从南低下头吻她的耳朵,满意地享受着她的颤栗。

“林蔚安小姐呢?”何向薇突然幽幽地道:“我看到报纸上说她去美国了。”

叶从南的手指突然僵住。

“她的新情人在美国等她,所以不要你了。”夜色下,何向薇美丽的深褐色眸子里亮闪闪的,充满着报复的快意。

“住嘴!”叶从南道。

“寂寞吗?”何向薇看着他:“你的感情终于也被人嘲笑了,这感觉怎么样?”

“闭嘴!”叶从南低沉而沙哑地喝道,深色的眼眸里满是乌云。

“没错,我是被抛弃了,可我还相信爱情,你呢?”何向微上前一步逼近他:“叶从南先生,你的心里除了□还有什么?”

谁在等待,谁又离开(一)

要想从道德上鄙视叶从南并不是什么难事,这样一个生活放纵的人几乎处处都能被人抓住批评的把柄。可是有句话说的好,世上两件事最难,一件是将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另一件是将自己的思想放进别人的脑袋。

在何向薇看来无法忍受的生活作风问题,站在叶从南的角度上看却完全无所谓。看着何向薇义正严辞的样子,这个俊美如恶魔般的人物却突然“嗤”地一声轻笑,目光中的凛冽转眼便换成了满满的嘲讽。

“何小姐,不要拿你的道德观来衡量一切,那个人,”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不远处的张越泽,带着随意和不屑:“你真的相信他不会和你以前的小男友一样抛弃你?还是你早有把握和他在一起就会幸福,嗯?”

被指责的人倒打一耙,却恰恰打在最痛处,何向薇一时无法作声。

叶从南却收起了轻佻的神情:“这世上没有完全正确的生活,只有自己认为正确的,你之甘饴,我之砒霜,不过如此。”

灯光渐渐暗下来,一支优美的曲子响起来,人群中叶从南的女伴踩着轻快的脚步走来挽住他:“从南,我们跳舞吧。”叶从南却只看着何向薇。

张越泽此时恰好从人群中解脱,于是走来笑道:“不知何小姐是否肯赏脸?”他伸出手,态度谦和,笑容温暖。何向薇略沉默了一下,抬眼间却见叶从南的黑沉的眸子里浮起一丝嘲讽的意味,这让她感觉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半天不见何向薇有所动作,张越泽疑惑地挑了挑眉,刚想说什么,却只见她已微笑着将手递了过来,没有再看叶从南一眼。

一声极轻而嘲讽的笑,叶从南转而温柔地向自己的女伴道:“我们去跳舞。”

灯光温柔,音乐浪漫,何向薇的脚步却显得茫然,张越泽十分绅士地和她聊着天,可她却都没听到心里。叶从南与女伴偶尔经过他们面前,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微笑时雪白的牙齿,和看向她时嘲讽又轻佻的表情。

诚然,何向薇并不认为与张越泽这样的见面一定会发展出实质的关系,她只是无法原谅叶从南将这一切看作耍猴戏,特别是将她看成那只站在他面前的猴子。

无论男女,在遇到优秀异性时总难免不自觉地心动,当然并不一定与爱情有关,而只关乎于人类的本能。何向薇对叶从南无疑是欣赏的,何况他们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关系,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夜,作为一个男人,他几乎给了她最大意义上的身体的满足。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可以原谅他对自己生活和感情的轻视。他蔑视爱情,蔑视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视男女关系为儿戏。

人是感情的动物,特别是一个女人,虽然何向薇遭遇了背叛,害怕爱情,更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可这并不代表她因这次打击而决定放弃建立家庭,享受生活的机会,而叶从南呢?鬼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这小子除了是一个纨绔子弟外,还是一个无法沟通的混蛋。

PARTY结束时张越泽果然依何意轩所说送何向薇回到住处,对于她所住的车库他显得意外又有几分惊喜,何向薇下了车,他却仍不肯离去。

“希望有机会再见面。”他含笑道。

海风吹起何向薇的衣裙,她微笑不语,看着他上车,然后沿山海公路盘旋而去。转身拿出钥匙开门时,门却自己打开了,何意轩在房间里扶着门看了看张越泽离开的方向:“还不错?”

何向薇突然就想起了宴会上遇到的谢兰欣,眉毛一挑,便要开口,可何意轩却已经将妹妹拉了进去,丢在了沙发上。

“水还是咖啡?”他走向厨房。

何向薇跳起来站在厨房门前看着他:“明天你去向谢兰欣解释。”

完全的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会处理。”何意轩递上咖啡。

何向薇接过来喝了几口,却发现堂哥依旧站在眼前,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和叶从南是怎么回事?”何意轩看着她:“不论以前你们是什么关系,马上分手。”

只有在这个时候,何向薇才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了个十足。

“我会处理。”何向薇学着他的语气道,走到沙发前坐下打开电视。

“怎么处理?”何意轩并不打算放过她。

何向薇笑的无奈:“哥,你还真以为我是白雪公主?叶从南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和他较什么劲。”

何意轩冷笑,不以为然:“你要真是白雪公主,我倒不担心了。他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小薇,玩玩可以,别把自己玩进去。”

何向薇笑:“哥,这么紧张干嘛,他和你有那么像吗?”

“当然不像。”何意轩从容地又倒了一杯咖啡:“他永远不会负责。”

难道你会负责?何向薇摇头,可是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何意轩离开去接电话,言语间听得出是谢兰欣,大多时候何意轩都在沉默,没说几句他便挂断了电话。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何向薇突然感慨地道。

“很晚了,我回去了。”何意轩并不回答,只是摸摸妹妹的头道

“晚安。”何向薇仍盯着电视。

大门开关后,响起了车子离开的声音。想想刚刚何意轩的话,何向薇不可思议地笑了笑,然后决定活的简单一点,洗澡睡觉。

大多数职业人士大概都有相同的经历,那就是请假并不意味着真的可以少工作,只会让你的工作量在上班后飙升。在和堂哥逍遥了一天以后,回到公司的何向薇马上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工作包围着。

基于最近经济形势的不稳定,公司业务进行了许多调整,需要协调的工作也开始变多,当然这期间何向薇并不是最忙的,最忙的那个永远都是陈柯宇。公司的确打算换届,可最终的人选却仍是陈柯宇。不论业绩还是人品,以现在的行情想再找到一个能超越他的并不容易。

无论什么时期的社会,人们的价值观总会有一个参照物,而陈柯宇就是其中之一。除了那段短暂的婚姻,他几乎是一个好男人的典范。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具有责任感,正直而诚恳,并且愿意为婚姻生活付出。

这段时间以来,何向薇除了在工作中遇到他之外,两个人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尴尬挡在面前,哪怕是在工作时,也让人无法自在。而且何向薇知道,像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被拒绝一次后,没有再靠近自己的理由。

恬园的书籍整理工作已经临近结束,博物馆派来了接收人员,何向薇与陈老先生的学生们一起将清点好的书籍交由对方,陈柯宇在捐赠文件上签了字。

告别了李阿姨,陈柯宇送大家回去,几个学生互相说笑约好了去吃饭,又邀请何向薇。

“今天有事,下次吧。”她委婉地拒绝了。

陈柯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学生们半路下了车,只留下何向薇和陈柯宇。

“去哪里?”他问。

“中山北路。”何向薇道:“路边就好。”

上次和张越泽见面后,他对何向薇所住的车库十分感兴趣,说了好几次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感受一下这种风格的装修,于是两个人约好去他的一个朋友处看看。

陈柯宇开车的风格与他的人也一样,稳重而平和,车子不快不慢地行驶在路上。时间有些晚了,何向薇忍不住看了看表。

离中山北路还有一段距离,她就看到了张越泽的车子,见到何向薇从陈柯宇的车上走下来他显然有点意外,不过却很快客气地打着招呼。

陈柯宇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何向薇,没有再说什么,关上车窗离开了。

“没想到你和陈总同一个公司。”张越泽有些意外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