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有人知道“苦”为何物。

这是一个自洽的世界,理论上来说,是确实可以存在的。

若无外力,大巫的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被破坏。

那么,他们也就找不到这里的漏洞。

找不到漏洞,就无法出去。

他看着萧韶也望向窗外,眼神中有些许迷惘神色。

林疏想,这恐怕是一个难关。

若不找出破绽,恐怕要永无止境地在这里待下去。

他看见萧韶笑了一下。

林疏:“嗯?”

“无事……”萧韶道:“三年前,我曾想,永久与你在桃花源居留,便是我平生心愿。今日得大巫所赐,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林疏说:“那……留下?”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剑修,没什么原则,对外面的世界也无甚么留恋牵挂,假如萧韶突然改变主意想留下,那也无不可,反正对他来说,怎样过都是一辈子。

他继续道:“那……不找漏洞了?”

“找。”萧韶勾唇笑了笑,这人生得好看无比,眼角有一点微微的上挑,这一笑,好看之中,又带一点戾气,仿佛牡丹沾血,桃花结霜:“桃花源血债,必以血偿。”

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剑修,林疏没有主观倾向,只附和一下:“好。”

就听萧韶道:“极乐之国,其实有一个惊天漏洞。”

第165章 众生

惊天的漏洞?

林疏刚刚还在想大巫通过抹去人心中的负面因素, 构建了一个完美自洽的世界, 很能自圆其说——萧韶就说有一个惊天的漏洞, 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自己的脑回路比起萧韶是否有些许的简化。

但他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能。

他只能发问:“什么漏洞?”

“说来话长。”萧韶手指抚过枣木的桌面,轻轻叩了一下它。

恰逢其时大娘院子里的公鸡引吭高啼,而两只母鸡发出咕咕之声。

“大娘家里有两只母鸡, 每日清晨下蛋,大娘原本每天拾了鸡蛋, 拿给巷尽头两个儿子家。”萧韶道,“后来, 我们来了, 每日的两枚鸡蛋便不再往那处送, 而是留给你补身。”

林疏点点头。

大娘的两个儿子分家出去,和自己的媳妇去过日子, 但他们经常来串门,大娘也经常往那里送吃食和一些物品——但他们两个来到这里后, 大娘的喜爱发生转移,两个儿子便失去了每天的鸡蛋供应。

萧韶道:“开始几天, 那两位兄弟其实有点不高兴。”

林疏歪了歪脑袋。

萧韶继续:“后来隔着窗户看见你……你那时还穿着女孩子的衣服,也还有易容在, 他们恐怕是见你美丽,就不再为两个鸡蛋嫉妒了。”

林疏:“?”

萧韶轻轻“咳”了一声:“你毕竟那样好看, 他们是时常喜欢往你身上乱瞟的——后来被我略施惩戒, 还被各自的*屏蔽的关键字*拧了耳朵, 便不大看你了。再后来你换成男装, 大家都相安无事。”

林疏:“……”

原来他瞎的那段时间内,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那萧韶说这件事情的用意在哪里呢?

萧韶仿佛知道他心中迷惑,继续解释:“不患寡而患不均,桃花源已经是世上罕有的清静淳朴之地,他们两个却也会因为两枚鸡蛋喝醋。”

顿了顿,萧韶继续道:“后来那几天,我看着整座村子,便想,桃花源有这些人,已经足够,不要再多了。”

林疏蹙了蹙眉头:“嗯?”

随即,他反应过来,眉头舒展开,觉得自己理解了萧韶的用意:“嗯。”

萧韶看着他笑了一下。

林疏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桃花源地处群山环抱之间,四面皆是峭壁,无法出去,可以说是一个封闭的世界。

也就是说,这片土地的面积是固定的。

土地面积固定,所能生产的资源也是固定的……而若是村子不断、不断繁衍,从现在的二百余人,到四百,到八百,乃至到两千呢?

若是有限的土地不能供给足够的粮食,桃花源会怎样?会有争抢么?会有动乱么?

——到那时,它或许就不是一个桃花源了。

萧韶以指尖蘸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他说:“这是一个鸡蛋。”

林疏觉得萧韶现在对待他的态度仿佛在对待一个幼儿园*屏蔽的关键字*儿童。

可他能做什么呢?

只能像一个幼儿园儿童那样像萧老师点点头罢了。

萧老师说:“假定为赵鸡脖与赵鸭脖喜爱之物,且仅此一个。”

林疏继续点头。

赵鸡脖和赵鸭脖是桃花源大娘的两个儿子。

萧韶继续道:“大娘将此物给你,赵鸡脖与赵鸭脖便会不悦。”

林疏:“嗯。”

“若你并非一个白衣仙子,而是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孩子,赵鸡脖与赵鸭脖便会找你麻烦。然后两方发生冲突,乃至开始打架。”

林疏点头。

虽然萧韶的论证有点奇怪,但是还是很有道理的。

萧韶便极轻极淡地一笑,指尖又划一道,将那个鸡蛋一分为二。

一分为二还不够,继续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最后整个鸡蛋惨不忍睹,变成一滩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杂乱水迹。

只听萧韶淡淡道:“天下之事,战乱纷争,皆出于此。”

林疏:“似乎是。”

天下的疆域有限,百姓的繁衍却没有止息,没有一个国家能放弃开疆拓土之欲,如同赵鸡脖与赵鸭脖希望得到鸡蛋。战乱便由此而起,民生疾苦,也因此生发。

林疏便道:“所以……”

“所以桃花源之所以是桃花源,是因为村民可以自给自足,而那座城……之所以永久宁静祥和,是因为城外取之无尽的粮食。”萧韶道。

林疏点点头。

他们观察过城中人的生活。

水、食物、衣料、房屋,全都可以凭空而生,没有穷尽。

而大家所拥有的东西都一样,故而没有攀比,也没有争斗。

每一天,都有漂亮的少女去汲取河中清澈甜香之水,灌满琉璃杯。城中居民,渴时随意去饮,饮时闭目细品,放下琉璃杯时,满脸陶醉笑意。

“因其不寡,故而可均,因其均,故而生民怡然自乐……圣人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实则有寡便必有不均,因人心不足,欲壑难填。而赵鸡脖与赵鸭脖有对鸡蛋之喜爱,才有失鸡蛋之嫉妒。”萧韶淡淡道。

林疏便想起城中居民饮水时那幸福的神情。

他们一定很喜欢,大巫没有剥夺喜欢这一正面的情感。

但若是,全城中人尽皆口渴难耐,而河水断流,城中只剩一杯水呢?

他们会怎样?

会哄抢么?

毕竟……他们都很喜欢。

喜欢,就会想要得到。

都想要得到,便会争执冲突。

一旦他们争先恐后,都伸出手去争那杯水,毫无疑问城中便大乱。

那么此时的城,就不是大巫想要的那座极乐之城了。

萧韶最后道:“他痛恨世间污浊,众生皆苦,可世人……就是这样。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相生相成,喜可生欲,爱可生恶。他自以为抹去世间肮脏,便可永远清静,却不知春风吹又生,永无干净之日。”

萧韶给自己讲解了这么多,林疏给他倒了一杯水,推过去,然后附和之:“所以……大巫的极乐之国,其实是空中楼阁。若无无限的资源供给,也会迟早沦落,和他抹不抹去人的情绪无关。”

萧韶揉了揉他的头发:“聪明。”

林疏:“但这个世界是大巫所创造,他想要这里有无穷无尽的资源,便会有。”

萧韶道:“我不信这个世界不会消耗大巫自身。”

这话使林疏一下子清醒了。

大巫的身体,很差。

据萧瑄所说,每个月还会虚弱七天。

会不会就是为了维持着个世界?

假如,假如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这座城的供给看似无限,其实却是有限,取决于大巫的力量。

那么极乐之国,是有尽头的。

再假如,极乐之国有尽头,那么找到了尽头,他们就能返回,而不会被大巫困死在这里。

要怎样才能走到尽头呢?

萧韶忽然戳了戳黑猫的脑壳。

猫正在专心致志发抖,冷不防被他一戳,怒目而视,甚至竖起了尾巴。

“前辈。”萧韶十分有礼:“前辈身为陆地神仙,难道除了灵力深厚外,便没什么特殊之处么?”

猫的气焰一下子弱了,连尾巴都垂下去了。

萧韶很失望。

林疏很失望。

但萧韶没有放弃:“阵有阵眼,此处应当也有一个中枢,前辈感知比我们敏锐许多,难道这个世界便没什么气脉特殊的地方么?”

猫钻到了林疏怀里,不看,也不想听。

萧韶冷漠了起来,拎起了猫的后脖颈。

“我一路抱你,你发抖的频率,分明有强有弱。”萧韶冷漠无比:“带我们去你最怕的地方。”

猫虚弱地挣了几下,无法,妥协地“喵”了一声。

萧韶把它放在桌子上。

它跳下去,往门外走。

林疏和萧韶跟上。

猫虽怂,可萧韶一旦冷漠起来,周身的气势也很冰冷,这让猫屈服了。

猫带着他们重新回到城中,穿街走巷,愈来愈深入这座城。

最后,它一步一停,一步一抖地,在一个佛寺前,停下了脚步。

滇地尚佛,古来便有“妙香佛国”之称,故而这里出现佛寺,并不稀奇。

萧韶态度软化,重新抱起猫来,安抚地摸着它。

猫生无可恋地把脸埋在身体里。

他们走入这座佛寺。

佛寺寂静无比,连一个洒扫僧人的身影都不见,大雄宝殿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蒲垫与斑驳的佛像作伴。

斑驳的。

林疏看向四壁,四壁墙皮脱落,陈旧。

这是整座崭新鲜艳的极乐之城里,唯一一个破旧的地方。

——猫果然没有带错路。

大巫的意思是把他们困死在极乐之国,永生不能出来,却不知他们还随身携带了一只陆地神仙。

猫常有,而陆地神仙不常有。

纵然是大巫,也不能想到。

他们看向高大的佛像。

昏暗的佛寺里,外面的光线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荡的浮世尘埃,高大的佛像静静矗立,微微前倾,下视众生,一掌前推,掌心向外。

佛像的形制,佛衣上的花纹,与寻常佛寺很不一样,最骇人之处是,它只有一只眼睛,位于脸的正中,微微下视,仿佛俯瞰众生。

林疏:“过去佛?”

萧韶激发出灵力,无形气劲推着佛像缓缓转动,露出背面。

背面却不是背,而是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佛像,同样的姿势,也是一只眼睛,不同的是,这只眼睛是微微往上看的。

这是一个双面佛。

方才那一面,象征过去佛。

现在这一面,名为未来佛。

佛香无火自燃,幽沉香火气,弥漫在整座大雄宝殿,不知何处传来唱经声,并着这座微微前倾的佛像,空气中仿佛有很沉重的压力。

他们正仰视佛像,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个老年僧人,看衣服,还有可能是这里的住持。

住持面目和蔼,对他们一礼:“施主。”

桃花源里的人们,因为心中负面情绪很少,所以神智大多正常。

僧人的负面情绪,向来也不会很多,可以推知,住持神智也颇为清醒。

萧韶道:“我有一惑。”

住持微笑一躬道:“施主请讲。”

另林疏没有想到的是,萧韶再次问了那个问题。

“此国之主在何处?”

住持道:“无处不在。”

萧韶:“是一人,是众人?”

住持:“是一人。”

萧韶直视住持:“无处不在之人,是何人?”

住持捻动手中念珠,眉目和蔼如菩萨低眉:“是众生。”

第166章 河

极乐之国的城主, 是一人。

那么这位老住持为何又要说, 是众生?

萧韶的目光若有所思,说:“多谢方丈。”

老住持躬身一礼:“施主,客气了。”

萧韶道:“方丈,为何供奉两面佛?”

方丈没有说话,神情依旧慈祥。

林疏便知道,这个问题, 又超出了方丈所能回答的范围。

先前他们拦住路上的老者, 问极乐之国的主人是谁,老者没有给出任何有意义的回答, 而方丈给出了,说明方丈的神智比较清晰, 对这个世界也有所了解。

而问到“为何供奉双面佛”, 方丈却无法回答了。

为何供奉双面佛,是比“极乐之国的主人是谁”更难回答的问题么?

方丈不回答, 事情便再次陷入僵局,萧韶用灵力催动佛像,使它缓缓旋转。

过去佛与未来佛在旋转中交替出现, 庄严沉默的神情,向前推出的手掌, 与那脸部正中横亘着的眼睛, 无一不透露出某种难以言说的诡秘。

过程中, 萧韶忽然开口。

“方丈, ”他道, “现在佛在何处?”

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是佛家的“三佛”,在佛经中往往一同出现,这座庙宇却只供奉了过去佛与未来佛合一的双面佛,或许会有些问题。

方丈语调依旧慈和:“现在佛在众生之间,无需供奉。”

萧韶便蹙了眉,似乎在思索这句话中有何玄机。

他停了下来。

佛像恰好转到过去佛这一面,眼瞳中的眼珠下视,仿佛直直看着殿堂里的三人。

萧韶与它对视。

奇异的寂静在殿堂中流淌。

一声颤抖着的猫叫打破了寂静。

林疏和萧韶看向缩在角落里,死也不出来的猫。

显然,猫害怕佛像。

故而可以佐证,佛像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之物。

“前辈。”萧韶已诱哄的语气道:“若我们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你便再也吃不到外面的食物。”

猫歪了歪脑袋。

萧韶继续道:“不仅如此,还无法飞升。”

猫的耳朵动了动。

它的身体虽仍然诚实地蜷缩在角落,但微微转动的绿色瞳孔已经泄露了心中的动摇。

萧韶的声音放缓:“乖,出去给你烤竹鼠。”

猫的耳朵又动了动。

林疏想,甜言蜜语,果然有用。

猫站了起来。

猫迈出了前爪。

猫颤颤巍巍向佛像走去,走到了佛像的底座。

但它没有停住,而是轻轻一跃,落在了佛像所坐的莲台里。

九瓣金莲中,猫又发了一会儿抖。

然后它再次往上爬,爬上了未来佛的膝盖,继而跳上了佛像的手臂。

手臂平直向前伸,掌心外推。

然后,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猫爪,搭在了佛像那只向外推的手掌上。

这动作似乎是在结一种神秘的佛印,而看猫的动作,似乎又是在暗示这只手掌上有玄机。

萧韶走上前,观察着佛像的掌心,眼中有思索之色。

林疏也看佛手心。

手心有一枚浅淡的印记,依稀也是一只往下看的眼睛的形状。

眼睛,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只有成对出现在人脸上的时候,才不恐怖。

其余的任何情境下,单独的一只眼睛的形状,都有些神秘,乃至不详。

萧韶轻轻碰了一下那手心上的眼睛。

放下手,他微蹙眉。

林疏:“怎么了?”

萧韶道:“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说罢,他缓缓展开右手,将自己的手心,与佛像的手心相抵!

林疏睁大了眼睛。

那一刻,他感到空气中,泛过一丝无法言喻的涟漪!

是非常、非常特殊的一种感觉。

仿佛整个世界的内部,出现了一丝变化,如同一座巨大的机器,齿轮开始往不同的方向运转。

萧韶闭着眼,林疏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

猫扒在佛像的手臂上,也在密切关注着萧韶,自林疏遇到它以来,这只懒惰的动物第一次亮出了小弯月一样锋利的爪钩,似乎准备随时把萧韶挠醒。

林疏看向香插中的一支线香。

香燃尽之时,萧韶猛地睁开眼睛!

他此时的眼瞳墨黑一片,很深,仿佛含着无尽的混沌,过一会儿,这种感觉才渐渐散去,一切恢复正常。

林疏:“有什么?”

萧韶道:“我看到了一个……场景。”

说罢,他似乎理了理思绪,寻找合适的措辞,却未果,对林疏道:“你也来吧。”

林疏走上前,也像方才的萧韶一样,将手心贴在了佛像的手心上。

浩瀚却无形的吸力从掌心传来,他的整个神魂仿佛被抽离出躯壳,坠入无尽深渊。

难以忍受,充斥整个脑子的眩晕过后,林疏发现自己能看见了。

灰色。

一片灰色。

往上、往下,都是一样的情景。

晕眩里,他没有看到自己的形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灰茫茫的世界里,寂静毫无声息。

又过一会儿,似乎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他不大晕了,与此同时,无边的灰色虚空里,忽然布满了密密麻麻,若隐若现的金色线条。

一眼望去,数之不尽,而且相互纠结缠绕,以难以言喻的姿态缠在一起,线条中流转着隐隐约约的光芒。

虽是纠缠不清,但是,仔细观察后,却有一个总体的趋势,它们仿佛在流动。

仿佛一条往前流淌的光河,断在了林疏这里。

再往前,就是虚空,所以林疏选择溯流而上。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漫长的一段路途,只知道,纠缠不断的,金色的丝线,一直在不断地减少,丝线之间的关系也愈加简单,不再复杂到使人恶心。

这条金色的光河,在虚空中愈收愈窄,只有原来的一半宽度,然后,戛然而止。

它收拢于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

林疏在那虚空中的金色光点处徘徊。

作为一个有现代物理的素养的人,他脑海中闪过许多专业而科学的名词。

比如很简单的概念质点和原点,再比如奇点。

观察没有结果,他又朝着河流顺流而下,不断往前,不断往前。

仿佛走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终于到了河流的尽头。尽头戛然而止,那些在虚空中缠绕的金色丝线,仿佛猛地被一个截面切断!

林疏在横截面上徘徊,试图看清这里的全貌。

徘徊。

他努力调整角度。

忽然,在某一个特殊的位置,他忽然一个激灵!

在这个位置,他看到了真正的横截面,因着视角有限,金色丝线的来龙去脉全部被隐在后面,他看见铺天盖地,全是金色的光点。

金色光点隐约闪烁,背景是无尽的虚空,整个场景如同盛夏之夜,抬头所见的那片星空。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再恢复清醒的时候,他又回到了佛寺之中。

萧韶扶了一把,稳住他身形:“你看到了么?”

林疏:“看到了。”

然后,他从眩晕中缓了缓,喘了几口气:“一条河,很多线在流……但我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萧韶:“我亦没有想通。”

这林疏就放心了。

韶哥都没有想通,那他想不明白,也不是什么丢脸之事。

萧韶转动佛像,面对未来佛那一面,道:“再试?”

林疏点点头。

佛像很大,故而手也很大,他们两个可以同时将掌心贴在上面。

同样的眩晕过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