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一惊,忙把杯子甩开:“怎么样?”

幸喜冬日的水凉的快,但就算如此,西闲手背上仍是很快红了一团。

赵宗冕忙唤宫女进来,喝道:“快去,拿烫伤药来!”

西闲道:“不打紧,并没有伤着,用凉水泡一泡就好了。”

赵宗冕皱眉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话一出口,想起原本是自己先弄出来的,“你管我做什么?”

他的皮肉自然不比西闲娇嫩,到底是糙些,区区热茶水还不算什么,只是情急之下,反而有些词不达意。

“是,”西闲道:“下回臣妾会留意。”

赵宗冕拧眉望着她:“忙着认错干什么?又不是怪你。”他叹了口气,把西闲的手捧着,在唇边轻轻地吹了吹:“本王是在心疼你,这个都不懂?”

他轻声说了这句,便觉着那股兰香又从西闲的袖底传来,越发心旌神驰。

赵宗冕情不自禁在她的手上亲了两下。

“小闲,”他低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些日子里,本王忙归忙,得闲总是要来一次的,只是你不是身上不适,就是那小孩子闹腾,总没有成事的。你还记不记得本王伤重那次,你对我说什么?”

西闲道:“臣妾只是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毕竟伤才痊愈,不宜……不宜过于操劳。”

赵宗冕笑道:“我不爱听这话,你再推三阻四,本王要不高兴了。”

正这会儿,宫女送了烫伤膏进来,西闲想抽手,却仍给他握紧不放。

直到宫女又退下,赵宗冕才拿了膏药,用玉签子挑了给她涂在手背上,又小心地用指腹推开。

他一边推药,一边喃喃:“我伤的要死要活的那时候,听着你对太医们说的那些话……我问你‘百姓们喜欢我,那你喜不喜欢啊’。”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西闲一眼,却见她脸上有淡色的晕红。

赵宗冕一笑:“你那时候对本王说……”

恍惚中,仿佛也回到那生死未卜的惊险一日,西闲在心中回答道:“你好起来,我更喜欢。”

赵宗冕凑过来:“现如今我已经好了。”

他细看西闲的脸色变化,又道:“今晚上,本王就留在这里好不好呢。本王查了,今儿不是你的信期,看你的身子也很好……嗯,本王也有空暇。”

西闲扭转头,脸上的红已经悄无声息地染到了耳根。

赵宗冕看着她玲珑的耳垂也带了一种淡淡的桃粉色,哪里还能按捺住,一把将西闲搂入怀中,便往脸颊颈间亲吻过去。

他的呼吸如此急促,湿热的气息喷在西闲的颈间,竟叫她想起那恍若隔世的一次亲密,那可绝对算不上很好的记忆,刹那间心生恐惧。

西闲只能压低声音道:“王爷,王爷……光天化日……”

赵宗冕道:“这个还得分白天黑夜?”

他倒也知道泰儿在里间,自然是不能惊动的。于是把西闲抱起来,就往相反的冬暖阁而去。

门内门外都有许多的宫女太监林立,见状都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西闲知道他脾气发作起来无人能及,何况先前的确已经推阻了他许多次,这次若还不肯,只怕他就真的恼怒起来。

可是青天白日的这样,却实在是叫她情何以堪。

无可奈何,西闲只好把头埋的低低的,脸颊蹭在他胸前的缂丝锦纹上,隐隐地有些发痒,西闲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那微冷的桂露香气……

东暖阁的宫女们早就退避了,赵宗冕把西闲放下,满心的迫不及待,待要动手,突然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那握住她衣带的手蓦地就停了下来。

赵宗冕怔了怔,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小闲,你、你来帮本王……”

这一次不论如何都不能再失手了,如果还来一次……他所向披靡的镇北王,下个月即将登基的新帝,只好羞愤去死了。

若新帝真的不幸羞愤自裁,也算是古往今来的一件大奇事。

西闲正也心慌的很,她对什么都淡然镇定以对,可对这种事却实在难以面对,如今听赵宗冕如此吩咐,满面的羞窘几乎无法掩饰。

少不得忍恼含羞扶着床褥起身,看一眼赵宗冕,抬手去解他的衣带。

西闲是半跪在榻上,赵宗冕却立在床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人面桃花,这个角度,看着她格外的温柔驯顺,越发叫人心动。

却见那如玉的纤指也颤个不停,在他的衣带上握了几回,竟都解不开那玉带扣。

赵宗冕的心意却随着她手指那并不娴熟的微动而上下窜跳,终究忍无可忍。

合身往前将西闲拥着扑倒:“老子就不信了……”

自己探手一摁,轻易地就将玉带解开,赵宗冕牙痒痒道:“小闲,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西闲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慌难禁罢了。

赵宗冕磨了磨牙,用一种另西闲越发战栗的沉哑声音,半是威胁般道:“今儿……非得活吃了你。”

狠狠地把那金镶玉的腰带往地上一扔,便去撩她的裙子。

不料就在这时候,外间有个声音怯怯道:“启禀王爷……”

赵宗冕不耐烦道:“滚!”

那禀奏的宫女吓得不敢出声,西闲忙道:“王爷,许是有急事。”

赵宗冕口干舌燥:“还有什么比本王的事更急?”

西闲抗不过他,只得小声提醒:“王爷……”

与此同时,外头有人道:“回王爷,是吴姑娘奉了王妃命,来给侧妃娘娘请安。”

西闲起初还不知哪个吴姑娘,突然间想到先前进宫的那个美人:“王、王爷等等,是、是王妃的表妹……”

“管他什么五姑娘六姑娘,这会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们两人低声对话间,外头的人因听不见动静,竟主动说道:“妾身吴笺,特来给侧妃娘娘请安。”

声音娇柔婉转,犹如浸了蜜糖,一听就知道这女孩子的相貌差不到哪里去。

赵宗冕果然停了下来。

他看看西闲,又看看门口处。

西闲见他似有意离开,也忙撑着翻身坐起,抬手掩起衣襟。

一边忙,一边低声说道:“听说这位吴姑娘是今儿才进宫的,她懂得来看我乃是她的好意,王爷……”

“好意?”赵宗冕眼神闪烁,唇角微挑:“不过……声音这么好听,必然是个出色的美人了?本王倒一定得见一见。还等什么,进来吧!”

这一句话,除了先前的“好意”略低些,后面这句的声音足以让外间听见。

西闲暗瞥过去,却见赵宗冕挑唇一笑,笑里竟有股说不出的邪气,这笑容让西闲心中有一股不妙之感。

而外间已经听见了他的话。

“是……”那少女柔声应答,口吻里带了些许窃喜,迈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西闲本是要下地的,却给赵宗冕一把拦住。

她无法可想,只得尽量躲在那垂着的床絩之后,咬了咬唇,虽脸上可以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两个人都在榻上,又是如此这般情态,却无话可说了。

而那吴氏小姐进门后,悄悄看了眼,却见床边坐着个风流俊逸眉眼如画的青年男子,偏偏衣衫不整,领口些许凌乱,露出半边蝶骨。

他也非王侯般的正襟危坐,左腿微曲踩在床沿上,右腿斜斜地长探出去,大马金刀地踏在地上。

但这种种破格逾矩,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雅贵,反越发添了几分令人心折的不羁。

吴笺的心怦怦乱跳,莲步轻移上前几步,屈膝垂首行礼:“妾身……”

才一开口,就听赵宗冕慢悠悠道:“果然是个美人儿。”

吴小姐心头更如小鹿乱撞,才要接口,赵宗冕笑说:“你既然这样上赶子的想男人,倒是得成全你。”

不等吴氏反应,赵宗冕道:“来人,把她拉出去,扔到教坊司!”

第107章 0723一更

早在吴氏小姐进来之前, 西闲看见赵宗冕那反常地一笑, 就知道事情不好, 却只猜测他一言不合骂上几句赶人离开而已,却想不到一出口居然如此。

那吴氏也给惊呆了,镇北王爱骑马打仗, 最好女色, 风流名声传遍天下。

吴笺自幼又有美人之名, 出身高门, 但凡见者无不称赞。

且又有王妃亲族这一重关系在,吴氏自忖只要跟镇北王见上一面, 以自己的姿色, 立获荣宠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方才宫女太监们不敢禀告的时候,吴氏才要故意出声,不过是想引起赵宗冕的注意,满心盼望只要给他看上一眼,就必定东风具备万事妥帖了。

可突然间听见这句话,几乎怀疑是不是向自己说出来的……吴氏愣了愣, 外间已经有内侍进来架住她往外拖去。

吴小姐这才反应过来, 高声叫道:“王爷,王爷……”只不过毕竟太过震惊,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眼见要给拖出门去, 才吓得哭叫起来:“饶命啊王爷!妾身不能……”

西闲道:“王爷!”

赵宗冕回头:“怎么?”

西闲道:“她毕竟是王妃的亲族……这样做是不是、要顾及王妃的颜面?”

赵宗冕处置王妃的表妹,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甘露宫, 此事传出去,没有人会说赵宗冕如何如何,多半是把这帽子扣在西闲头上。

何况又有王妃这一层关系,臣民们闻后,剧情必然会往侧妃跟王妃争宠,所以故意处置了她的亲族这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赵宗冕听了西闲这句,却只笑道:“小闲,也有你想不到的。”

竟然不理会,上来将她抱入怀中,见她似乎不解,才又道:“放心,这件事怪不到你。终于打发了这没眼色的东西,现在……”

他将脸埋在西闲颈间:“怎么这样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吃……你身上是什么香吗?”

却又不等西闲回答,便肆虐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外头依稀似乎是泰儿的叫声。

西闲原本没什么反应,闻声猛地挣了一下。

赵宗冕摁住她的手道:“别去理,有人照看着那小崽子呢。”

想想方才吴小姐的遭遇,西闲勉强按捺着不去理会外头的呼叫声。

衣裙簌簌,动作间,赵宗冕手上的力道也有些失控,西闲闭上双眼不敢看,心中默默想:“无事,无事,横竖只一会儿就好了……”

不料泰儿的叫声仍是不停,西闲不禁睁开双眼往外看去,只是未敢出声。

却在这时候,外间又有人道:“殿下……”

赵宗冕置若罔闻,大手正在西闲纤细的腰间抚过,那一抹勾人魂魄的玲珑仿佛随着掌心的摩挲传到心底。

他满心悸动,看一眼西闲,却见她的心思却不在他的身上,目光朦朦胧胧,正看着门口。

偏外间听不见应答,又唤道:“殿下……”

“混账!”

赵宗冕七窍生烟,此刻杀人的心思都有了,握在腰间的手也随着一紧。

西闲察觉他身上气息的变化,忙不再往外张望,更加不敢再出声说些什么。

那门外的人仿佛也嗅到气氛不对,忙一鼓作气道:“是兵部的紧急军报,兵部尚书,镇国将军以及文安王正在御书房等候。”

如果说别的一万件事赵宗冕也可以不理,但涉及军情就不一样了。

赵宗冕带兵出身,当然知道军情如火的道理,早一刻决断跟弯一刻之间,相差的便可能就是一个“成败”,天差地远。

他从来都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之人。

但是此刻……

西闲立刻觉察出他的迟疑,此时才定睛看他:“殿下……不如且去?”

赵宗冕心中烦躁之极,翻身而起,不耐烦地说道:“好,好好好,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儿。”

西闲一愣,赵宗冕不再言语,只叫人进来伺候。

不多会儿,他已经出门去了,西闲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

正泰儿叫道:“母妃,母妃!”

西闲茫然惊醒,忙把衣衫整理妥当,下地往外。外间奶娘跟嬷嬷们正百般哄劝,泰儿却并不听,急得四处跑来跑去地找西闲,直到看见她从东暖阁出来,才大叫着扑上去。

西闲将泰儿抱入怀中,心中那股忐忑却仍挥之不去。

带了泰儿回到寝宫,问道:“怎么只管找母妃,是不是饿了?”

泰儿摇了摇头。西闲道:“那为什么叫的那样?你可知道你父王在这里,以后可不要如此了,知道吗?”

泰儿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西闲定神,温声道:“泰儿,可听见娘对你说什么了?以后……不可以冒犯你父王,知不知道?”

泰儿这才回答:“知道了。”

西闲把他搂在怀中:“这才乖,母妃最喜欢泰儿了。”

泰儿听了夸奖,也才喜笑颜开,抱着西闲的腰撒娇:“我也最喜欢母妃了。”

吴氏姑娘给从甘露宫拖出去,让内务司扔到教坊司的事,迅速在宫内流传开来。

先前负责送吴笺去甘露宫的宫女跟吴笺的贴身侍女们飞奔回凤安宫,向王妃禀告了此事。

那侍女哭的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求道:“娘娘快去求王爷,放了我们家姑娘,再迟一步就晚了。”

相比较宫内众人的震惊,吴妃却镇静的仿佛一切风平浪静,她皱皱眉道:“想必是你家姑娘冲撞了……王爷跟林妃娘娘?”

侍女哭道:“回娘娘,的确并无此事,我家姑娘只是按规矩请安,才说了一句话,就给架了出来。”

吴妃皱眉道:“本来我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但是这件事是在甘露宫发生的,林妃娘娘向来最得王爷之心,连她在旁边都求不了请,我又怎么能够呢?而且你们在甘露宫惹了王爷跟林妃娘娘不快,别人还以为是我故意指使的呢,所以,这个情我竟不能求。”

那侍女没想到王妃竟如此断然拒绝,一时绝望:“娘娘若不救,我们姑娘可就完了呀。”

王妃叹了口气:“唉,我会派人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想法儿罢了。”

侍女退后,旁边李夫人道:“合该是那小蹄子作死,如今也算是现世报。”

王妃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李夫人说道:“这种给捧在手心里娇惯呵护的千金小姐,初出茅庐,一心仗着自己的年轻貌美邀宠献媚,先前还没见到殿下呢,就在王妃面前流露出轻慢之色了。岂不合该她作死?”

王妃慢条斯理道:“她的确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就算留在宫中,也会添好些麻烦,不过……我不去救,却并不是因为她对我无礼。”

李夫人不解:“还有什么缘故?”

王妃说道:“你忘了咱们的出身了?你难道没听说,太上皇不喜我为皇后的传言?”

李夫人若有所思,王妃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我再招揽一个跟咱们老王府有关的旧人进宫,太上皇那边会怎么想?这皇后还没当上,就开始拉帮结派提携旧人了,将来还了得?所以……”

李夫人也露出笑容:“所以王妃才叫她去甘露宫请安,正是因为那会子去会触怒王爷吧,借着王爷的手将她除掉,太上皇那边听了,见王爷并不受那小蹄子美色所惑且毫不留情地处置了,一定会安心不少。”

王妃淡淡道:“倒也不是我叫她去甘露宫请安,是她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显摆,我已经告诉她王爷宠爱林妃,此刻也正在甘露宫,她不知避嫌,兴许也不服气林妃已经生了孩子那还么得宠,反而更加着急地想去面见王爷,不过是仗着自己姿色出众,想要一鸣惊人罢了……我若拦着她,她还以为我不许她出人头地呢,如今倒好,果然一鸣惊人了不是。”

李夫人点头笑道:“这叫做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王妃道:“她这作死倒也好。外人看着咱们虽然也给王爷打了脸,实则对我们没什么妨碍,且也安了太上皇的心……另外林妃那边,我想以她的性子,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致歉了吧。如此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果然如王妃所说,半个时辰后,西闲便带了泰儿来至凤安宫,说起吴笺请安被贬之事。

王妃反而安抚她道:“这跟你有什么相干?小孩子们不懂事,惹怒了王爷而已,也是我一时缺乏思量,当时她非要去给你请安,我看她那么热心,也不好过分阻拦就答应了,谁又知道殿下在你那儿呢,也许这就是她的命罢了。”

西闲道:“只是好好一个女孩子给送去教坊司,她又是大家闺秀,到底不妥。我先前跟王爷求情,王爷不理……倒不如娘娘试着说一说,娘娘说话跟我们自然又不一样。”

王妃笑道:“你呀,王爷若连你的话都不停,还会听别人谁的?不过那孩子毕竟是我的亲戚,稍后得了机会我会跟王爷求个情的。”

话虽如此,事后,王妃却并没有对赵宗冕再提此事,浑然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事实上王妃也极少见到赵宗冕,因为最近南边又有南蛮作乱,朝廷上正吵得沸沸扬扬。

之前南蛮各族分支而居,势力并不算强大,近几年来有孟氏一支异军突起,渐渐吞并其他群族,渐渐地呼啸山林,扩充地界,屯兵也足有上万,且又个个悍勇,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王国。

本来听说镇北王的雁北军厉害,先前又打败了北蛮,所以孟氏不敢轻举妄动,可后来,闻道中原皇族争位,赵宗冕先是给下了大狱,后来又身负重创命悬一线,这正是可乘之机。

孟氏认定是个契机,当即挥兵北上,朝廷军队毫无提防,竟很快给他把周边几个州县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