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一怔,继而道:“朕正忙着呢,让她回去。”

内侍又领命退了出去,赵宗冕道:“关于这两人的死因,内务司已经查明。”说着就看向旁边。

一名内侍堂官道:“回皇上、老侯爷,各位大人,那孙氏跟宫女齐儿,都是自戕而亡。”

话音未落,殿内“嗡”地起了一阵愕然惊声。

就在众大臣狐疑相看之时,却有一道素净身影,悄然地从殿外徐徐走了进来。

起初众臣因为专注议论此事还未发现,等发现之时,那人影已经走到了众人之间。

满殿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响顿时戛然停止。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同时目不转睛看着这悄无声息进门之人——李夫人身着从二品的内命妇冕服,垂首低眉地立在大殿中央。

朝臣们都觉着莫名,正在商议正事,突然有个后妃走了出来。

场面简直古怪。

李夫人徐徐跪地,向着在上的赵宗冕行礼:“臣妾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宗冕见她身着内命妇的品服,不请而入,心中也甚是狐疑。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

赵宗冕道:“平身,你为何擅闯进内?朕正跟各位大人商议正事呢。”

李夫人缓缓起身,仍是低着头,沉静地回答道:“臣妾正也是为了皇上跟大人们商议的事情而来。”

众人大为诧异,要张口却又闭嘴,都只又看向李夫人。

赵宗冕道:“你说什么?”

李夫人说道:“皇上跟各位大人不是急欲知道是谁害死了皇后娘娘吗,臣妾知道。”

众人更加惊愕,赵宗冕双眼微微眯起:“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夫人道:“臣妾自然清楚。”

旁边兵部尚书忍不住问道:“娘娘说知道是谁害死了皇后?那……不知凶手是何人?”

李夫人微微一笑,回答说道:“凶手不是别人,正站在各位大人面前。”

众人均都震动,不知所措,亦不敢妄言。

赵宗冕心头一动,拧眉喝道:“李氏,你失心疯了不成?还不回宫去。”

李夫人闻言看向他,眼中却透出了柔和的光芒。

大概是知道了赵宗冕呵斥自己的原意,李夫人道:“因为臣妾一念之差,闹得朝野不宁,让皇上跟各位大人之间生出嫌隙,臣妾已经是千古罪人,如今当着各位大人的面儿把真相说出来,也算是赎了几分罪过,请皇上允许臣妾说完。”

赵宗冕凝视着她,欲言又止。

李夫人缓缓说道:“想必各位大人都知道我的出身,我原本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在平阳王府还存在的时候,就跟在娘娘身边儿了。按理说,我自然是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皇后的。”

众朝臣很是狐疑,纷纷竖起耳朵,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李夫人道:“后来我随着娘娘去了雁北,娘娘因为小产,所以叫我去伺候王爷,我也很快就有了身孕,但是……高兴的日子没过多久,我便滑胎了。当时我并不知是何缘故,后来才发现,是娘娘动的手。”

群臣不禁震惊,却又纷纷看向赵宗冕。

赵宗冕仍旧紧锁眉头,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群臣见状,就知道皇帝心中有数,不然的话岂会容许李夫人在此玷辱皇后清誉。

李夫人停了停,继续说道:“想必各位大人都不明白娘娘为何如此,我也不明白,我追问娘娘,娘娘回答我说,当时的皇上一直忌惮镇北王,绝对容不下镇北王府有后嗣,那孩子如果出世,反而会给王爷带来危险。”

王府的旧事突然又牵扯到如今的太上皇,群臣惊心之余越发噤若寒蝉,有的人皱眉,似乎觉着不以为然,有的人却暗中叹息,知道确有其事。

毕竟没有人是傻子,当年的遗诏风波,以及后来镇北王功高震主,太上皇当初明里暗里的动作,自然并非都是隐秘。

“在座大人们,只怕难以理解为人母痛失爱子的感觉,虽百死而莫赎……”李夫人惨然一笑,眼中的泪纷纷坠落:“可我还能如何,我只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侍妾罢了,且我知道王爷向来很敬重王妃,就算知道真相,也绝不会动王妃分毫,甚至还有可能觉着是我在诬陷。故而我只能把这份痛楚藏在心中,但我明白这份恨意是绝不会消散,而终有一日,我会为那死去的孩子报仇。”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刑部尚书艰难地开口,试着询问道:“既然如此,那皇后娘娘是……是夫人所毒害的?但是明明那天那杯茶是给贵妃娘娘的。”

“这是因为,”李夫人抬手,将眼角的泪拭去:“那杯茶原本就是给贵妃的。”

大家又吃了一惊。

刑部尚书问道:“你既然想向皇后娘娘报仇,为何要献毒茶给贵妃?”

李夫人淡淡道:“皇后防范甚严,但是贵妃就不同了,小齐忠心于皇后,因贵妃一直很得圣宠,所以暗恨贵妃,她只是个无知的奴婢,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她又怎会知道,以皇上重视贵妃的程度,若贵妃出事,皇后必然也会受到牵连。所以那天我们本是想趁乱毒死贵妃,谁知阴差阳错茶给皇后喝了。小齐惊怕之下更加不敢说出实情,至于那个孙奶娘,我打听到她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命人以孩子的性命威胁她,让她认罪……她只是担心孩子受到伤害,所以才不惜出面顶罪。”

李夫人从头说罢,在场众位大臣惊疑咋舌,觉着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想,却又严丝合缝,并无疏漏。

刑部尚书想了想:“那小齐跟孙奶娘又为何自戕?”

李夫人道:“犯了这样大罪,难道还能得好儿吗,那内务司又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死了反倒是解脱了。”

群臣彼此相看,哑然无语。

李夫人道:“今日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说出这段,只是想让你们知道真相而已,真相就是如此,虽然是我做了恶事,但细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天理循环,害人者终得报应。当然,我也毕竟难逃。”

李夫人笑了笑:“各位大人听了我所说,再想想当日在泰和殿前种种,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群臣无法回答。

原本以为一切都是林贵妃的手笔,却想不到从头到尾贵妃只是差点给害死、而后又给泼脏水陷害的那个,想起来实在叫人……

情何以堪。

“对了,”李夫人说着,一直放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还有一件,是此物。”

她抬手,手心里是个青色的瓷瓶。

众目睽睽之下,李夫人淡淡说道:“这里装着的,就是毒害了皇后娘娘的鸩毒。各位大人不信,拭目以待就是了。”说着竟拔去瓶塞,果断干脆地往口中倒去。

赵宗冕早在她未说完就已经喝道:“住手!”

顾恒的反应已经算快,但奈何离李夫人太远,及至闪身到了李夫人身边,那青色瓷瓶里的药已经去了一半。

群臣大惊,刹那间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

李夫人立在原地,目光扫过在场群臣,她的神色镇定而坦然,更有一种无所畏怕的从容。

鸩毒的毒性最烈,人吞入腹,不过片刻就会感觉到如同火燎一样,然后才是翻天覆地般的绞痛。毒性蔓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毁坏人的五脏六腑,所以鸩毒一般都是无救的。

赵宗冕早起身厉声喝道:“传太医!”

他转出长桌,李夫人却也向着他走了几步,似乎想走到他身边,只是才走了四五步,膝头一软,便往前栽倒下去。

幸而赵宗冕动作极快,俯身将她抱住。

李夫人抬手在唇边一拢,微黑的血从嘴角溢出。

当日吴皇后所喝的茶水里只不过放了一点鸩毒,如今李夫人所用,却是合了酒的毒,毒性自然更加猛烈数倍。

李夫人死死地掩着嘴,抬头看向赵宗冕,腹中已经开始如同火烧,又像是有人用刀子刮着肺腑。

“皇上……”李夫人喃喃唤了声,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却仍拼力想要把赵宗冕看的清楚。

“你、你……”赵宗冕咬牙,恨痛交加:“你太过愚蠢!”

“臣妾向来、就不聪明,咳……”李夫人咳了声,黑色的血顺着流了出来,“只盼,能为皇上,做一点事罢了。”

“混账!”赵宗冕低声咆哮。

身体从内到外疼得几乎麻木,李夫人却仍断断续续道:“皇上你、你能不能再抱臣妾一次,就像是……抱着娘娘、那样……”

她的目光已经开始散乱,气若游丝。

赵宗冕瞪着面前惨白的脸,长久以来他都不曾着意留心过李夫人的长相,甚至在他心中是个面目模糊的人,直到现在……好像才发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终于,赵宗冕将李夫人抱入怀中。

李夫人靠在他颈间,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放下了毕生重若千钧的爱恨,身心陡然轻松而欢喜。

第142章 0804一更

李夫人这一举动, 让朝臣们再无话说。

非但再无话说, 且心服口服, 回想那日泰和殿上事,那冰冷的僵卧雨中的四具尸首,本来心里还有一抹不平怨愤的寒凉, 但是现在……

又有人惊呼:“太师!”

众人回头, 却见内殿处, 太师脸色发白, 缓缓到底,毕竟年纪大了, 见了这样的场景, 经受不住。

这日离开勤政殿的各位辅臣们,一反往日的窃窃议论、脸色各异,一个个却沉默异常,大家没有说一句话,低头出宫了事。

太医赶到的时候,李夫人已经断气。

赵宗冕将李夫人放下的时候, 抬头却突然发现泰儿站在内殿门口, 双眼圆睁,呆呆地看着。

原来老太师病发倒在地上,泰儿便趁着人不注意也跑了出来。

顾恒随着赵宗冕目光看去, 忙奔了过去, 以身体挡住泰儿的视线:“太子殿下,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快去读书吧。”

泰儿迟疑了会儿,问顾恒道:“李娘娘为什么要死。”

顾恒道:“是……”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跟原因。

泰儿却又自己回答说:“是给想害母妃的那些大臣逼死的吗?”

顾恒一惊:“太子怎么这样说?”

泰儿说道:“我听说了,他们想害母妃,给父皇打死了几个,现在他们又害死了李娘娘,这些人太坏了,以后我要把他们统统都杀了。”

顾恒忙掩住泰儿的嘴:“太子!这话说不得!”

幸而这话并未别人听见,顾恒低低叮嘱道:“太子,以后不能随意说这些话,若给贵妃听见,是会难过的。”

“为什么?他们要害母妃,我杀了他们,母妃该高兴才对。”

顾恒道:“太子现在还小,有些事还不能明白,等你大一些就知道了。但是现在绝不能再说这种话,因为假如给别人听见,一定会给贵妃惹祸的,太子非但保护不了贵妃反而会害了她……知道吗?”

泰儿忙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我再也不说了。”

顾恒点点头:“这才对。”他回头看了一眼,又温声道:“太子要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现在回到里头继续读书写字好不好?”

泰儿迟疑了会:“今天顾师父还会送我回去吗?”

顾恒道:“会的。”

泰儿这才一点头,转身回内殿去了。

这日,甘露宫里却也正有客人。

章令公主是一早就来了的。已经同西闲说了半晌的话,今日章令的来意统共有两个,其一,是她想给关潜择一房妻室,让西闲也帮着留意。其二,却是为了赵宗冕后宫的事。

章令说道:“前些日子看他们弄的闹闹哄哄的,潜儿还一直为娘娘你担心,着急要进宫来探望呢,给我连骂带打地拦住了,我跟他说了,别看惊雷闪电的热闹,必然是有惊无险的,何况有皇上替娘娘撑着,你说他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做什么,瞧,给我说准了是不是。”

西闲点头,也笑道:“听说皇上升了潜儿进了礼部?他待人接物是最能耐的,这次去宣旨的差事且做的很好,去礼部却是不错。”

从关潜回来后,赵宗冕便升了他进礼部,近来因礼部尚书犯了事,连带一个侍郎也给革职,便又提了关潜为右侍郎,原先的左侍郎暂代尚书一职位。

章令道:“总比到什么兵马司,驻军之类的强,在礼部至少安稳些,不用舞刀弄枪的最好。”又说:“我先前求过了皇上,许我留在京内,这多少年了,总算是又回到了京中守着儿子,安安稳稳最好,潜儿也大了,我近来琢磨着要给他寻一房妻室,开枝散叶继承香火。只是我多年不在京内,有些不太懂眼下这些名门闺秀们了,不知道娘娘心目中有没有什么好人家?”

西闲略微迟疑:“公主可想从秀女里头给潜儿挑一个吗?”

章令笑道:“如果有那身家清白品貌皆好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西闲道:“先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本已经订好了最后一选的日子,可……如今只怕要推迟了。如果公主有这方面的意愿,等皇后娘娘的事情了结了后,我同皇上说一声,挑那格外好的、身家也匹配的先留给潜儿,想皇上不会不答应的。”

章令道:“我就知道娘娘办事最妥帖的。这样就再好不过了。”说了这句,又皱眉道:“说来可气,原本不必要央求到宫里来,只是先前,听有人说一个翰林学士家的小姐是最好的,我心想让潜儿娶个出身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倒也相宜,所以便叫人去提亲,谁知道……”

西闲道:“怎么了?”

章令说道:“谁知道竟给人羞臊了一顿,给回绝了。”

西闲疑惑:“这是为什么?就算是翰林大学士,潜儿配着也绰绰有余了。”

章令道:“媒人回来说的那些话,也不好跟娘娘说,总之不堪入目就是了。对了,听说这女孩子也在选秀之列呢,就是翰林何学士之女。”

西闲沉吟道:“原来是这位,却有点儿印象,原先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想让她免选,只是那天……据说是病了没来。”

“到底是学士门第,心高气傲着呢,是真病还是假病也未可知。”可见章令公主对何家是起了恶感,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说定了此事,章令公主又放低了声音道:“娘娘,如今皇后仙故,虽然选秀之事暂时耽搁,但毕竟势在必行,如今宫内全凭娘娘做主,你可要多留心。”

西闲看向她,眼中透出疑惑。

章令说道:“先前皇后所选那些人家,多半都是站在皇后一边儿的,比如这次泰和殿事件落马的礼部尚书,家里不也有个女孩儿本是免选的吗?幸好不能成事了。”

西闲道:“公主的意思是……”

章令道:“娘娘可要选一些亲娘娘的朝臣之女才好。比如上回御史弹劾之中,就有国子监蒋学士上书驳斥过御史,说他们罔顾伦常擅议天子家事。还有这次泰和殿之事里并未参与的那些人……尽是可以考虑笼络的。就算为了以后着想,娘娘也要多做些事,叫那些人知道娘娘的宽仁体察,他们当然也会格外拥护娘娘。”

上次章令暗示西闲会在贵妃位上更进一步,当时皇后还在,西闲只不置可否,且并未让她再说下去。

如今听章令却也是这个意思。西闲便只笑笑:“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后宫里风云变幻,谁也说不准如何,何况我如今虽是贵妃,但底下还有两位夫人,再加上那些待进宫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是出身高贵,看着了不得的人物,所以我竟不敢说什么了。”

章令道:“宫里虽现有两位夫人,可哪个能跟你争锋?”

说到这里,章令欲言又止,只笑道:“至于其他的贵女,就算再新鲜,但太子还是娘娘您亲生的,这可是谁也夺不走的。”

西闲笑笑,并没答话。

就在这时,外头小江子却突然狼奔豕突地跑了进来,脸色张皇。

西闲一看他如此神色,心就跟着发颤,忙道:“别急,出了何事?”

小江子跪在地上,如丧考妣,道:“娘娘,也不知怎么了,奴婢在外头打听着,李夫人娘娘在勤政殿里……服、服毒自尽了!”

西闲蓦地站起身来,章令也甚是震惊:“什么?李夫人自尽,这是为什么?”

小江子惶惶然道:“听人纷纷地说,李夫人承认是她谋害了皇后娘娘……在众位大臣面前澄清之后就、就自尽了。”

“是她?!”章令瞪大双眼,“她?她竟有……这种胆子?”最后一句,却也不知是震惊李夫人有这种胆子去谋害皇后,还是有这种胆气当殿自戕。

西闲却不发声,只是望着小江子,一瞬间眼前掠过李夫人那纤弱娟秀的样貌。

皇后之死仿佛仍是昨天发生的事,如今又是李夫人,西闲几乎觉着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皇后如今好端端在凤安宫,而小江子也没来回禀过什么李夫人在勤政殿服毒的话。

章令公主惊愕之余转头看向西闲,却见西闲脸上是一种惘然之色,章令本要说话,可看西闲如此,便把心中要说的先咽下了。

这日的确是顾恒送了泰儿回甘露宫的。

顾恒虽知道西闲也许听说了李夫人之事,但毕竟不知详细,本打算若是她问,便尽数告知,谁知西闲并不打听,神情虽然仍是温和如常,却隐隐透出几分冷来。

顾恒心中震动,却猜不到什么缘故,自然也不敢问,只好把泰儿交给西闲,行礼后退了出来。

顾恒出了甘露宫,见小江子殷勤地跟在身后,他便止步问道:“今日宫里可有事吗?”

小江子摇头:“没有呀。顾统领问的是什么?”

顾恒道:“娘娘……好像不大高兴。”

小江子眨眨眼:“娘娘向来不都是这样吗?”

顾恒皱眉,才要走,小江子道:“对了,今儿是章令公主在这里坐了半晌,后来,就听说了李娘娘的事……好像是打那时候起,我们娘娘就有点少言寡语的。”

顾恒若有所思,只吩咐说:“好生照看着吧。”

小江子忙又问道:“顾统领,皇上今晚上可会过来?”

顾恒道:“说不准。”说着就匆匆去了。

这夜赵宗冕果然并未回来,西闲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正睁着眼睛发愣,便听到帐子外窸窸窣窣的声响,西闲本以为是赵宗冕回来了,便抬手掀开帘子。

谁知眼前所见的,并非赵宗冕。

却是泰儿,只穿着明黄色绸子中衣,正悄悄地想要爬上床的样子。

见给西闲发现,泰儿心虚地叫道:“母妃……”

赵宗冕曾严命他不许再跟西闲同睡,泰儿自然不敢违抗,如今给捉了现行,灰溜溜地就想回去。

西闲捉住小孩子的手臂,软乎乎地握在手心里,才觉着心里踏实。泰儿察觉母亲的意思,兴高采烈地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