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萧说:“不可能,房钱我们都付了。”

  “我提早订好的,你看我连钥匙都有,不然我怎么进来的啊?”他举起手给他们看手里的钥匙。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议论,旅舍老板被惊动,披着外套匆匆进门:“怎么了这是?”

  言萧冷着脸说:“你这是黑店吧,半夜闯个人进来吓人?”

  老板赶紧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误会。”

  他把男人拽到一边问话,关跃这才看言萧。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老板又走回来,对言萧赔笑:“是我搞错了,这张床的确是他订好了的。”

  言萧冷脸说:“所以呢,我要让给他吗?你没收我们的钱?”

  “这……”老板左右为难。

  那男人也不肯善罢甘休:“我跑了一天长途容易吗,就指望这几个小时休息一下,床还被占了。”

  言萧冷笑:“我也跑了一天呢,不亚于你的长途。”

  老板一看都不是善茬,自认倒霉:“我的错我的错,美女我给你退房钱,要不你去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言萧抄起个枕头就砸了下去:“你他妈给我找个地方试试?”

  众人都被她的脾气吓住了,关跃说:“你下来。”

  言萧看他。

  “下来,”他说:“到我床上来。”

  言萧眯眼,她现在有点起床气,他这话却说的有点诱哄的意味。

  关跃拍拍护栏:“下来,别人还要睡觉。”

  言萧扫一圈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白了一眼,掀开被子。

  那位跑长途的司机半点不客气,可能连澡都没洗,一爬上床就呼噜震天。

  言萧坐在关跃的床上,早就清醒了。

  呼噜声,还有司机身上若有若无的气味,都让她瞌睡全无。

  她躺下去,往里挪了挪。

  关跃没躺,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

  言萧转身:“去哪儿?”

  “你睡吧。”他出去了。

  言萧也睡不着。

  躺在他躺过的地方能嗅到他身体留下的气味,莫名的有点好闻,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爬起来跟出去。

  外面正当是一天里温度最低的时候,关跃在黑暗里抽烟。

  言萧走出去就看到他倚在墙根的身影,指间一点星火明明灭灭。

  还没走近,他已经察觉到了。

  “你出来干什么?”

  “你进去睡一个我瞧瞧?”

  他嘴里若有若无的一声,有点像笑。

  言萧抱了抱胳膊,站到他旁边,感觉吹过来的凉风小多了。

  “有烟吗?”

  关跃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手指一推,推出一根。

  言萧伸手拿,昏暗里没摸到,先摸到他的手指,故意捏了一下,才抽出了那根烟。

  “再借个火。”

  关跃这次吸取教训,捏着打火机的一端直接送到她跟前,就抵在她腰上。

  他不借,叫她自己点。

  “小气。”言萧含笑接过来打着,点了烟。

  抽了半根,浓烈的尼古丁让她更加清醒,眼前的街道有了灯光,好像有车在往这里开。

  天就快亮了,那辆车披着一点晨曦开过来,在斜对面停下。

  看起来是辆面包车,门拉开,下来几个人,都是男人的身形。

  言萧本来也没注意,小镇上难免有早起的工人,再正常不过,但那几个人里有个人说了句话,被她听到了。

  那是宋方的声音。

  几个人走远了。

  言萧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昏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终于挨到早上,两个人在街边吃了早饭,回去收拾东西退房。

  言萧整理包的时候,昨天跟关跃搭话的那个姑娘忽然跟她说起了话。

  “诶,昨天那个司机真是让人头疼,你后半夜没睡到觉吧?”

  上铺那个司机已经走了。

  言萧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们也被他吵得不行,到现在都困。”姑娘话锋一转:“对了,你刚才收在包里的是做鉴定的仪器吧?我见过,我是做考古的。”

  这才是她来搭话的原因。

  言萧这才仔细看她,姑娘很秀气,鼻子上一圈小雀斑,有点俏皮。

  “我们考古队跟着教授来这里考察的,穿过无人区到了这个小镇上,你呢,半个同行?”

  言萧还没回答,有人敲了一下门:“走了。”

  是关跃,他看一眼那姑娘,催促说:“快点。”

  言萧冲姑娘点一下头,背起包出去。

  “我说镇上怎么一下来这么多人,原来是来了支考古队。”言萧朝屋里飞一眼:“你跟他们同行,不去聊聊?”

  关跃说:“用不着。”

  言萧临走回头看一眼,姑娘还在看她。

  她挥一下手,姑娘也挥挥手。

  就这时候有个青年越过他们跑了进屋,叫那姑娘:“快去教授屋里,队里丢东西了。”

  姑娘马上跟他出门:“丢什么了?”

  青年边往外跑边说:“那个西域画像砖,昨天半夜被偷了。”

  “什么?那可是文物啊……”

  青年回头“嘘”了一声,两个人跑远了。

  关跃朝那两个人看了一眼,说:“走吧。”

  言萧说:“同行也被盗文物了,就这么走?”

  “有教授带队的考古队,需要我们插什么手。”

  言萧心想也是。

  自那场沙尘暴后,今天是第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就连原本暗淡的小镇都有了明媚的色调。

  两个人离开旅舍后找到了镇上的修车铺,关跃把手机递给言萧,让她打电话联系石中舟他们,自己去选车。

  这里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买一辆不划算,人家怕有去无回,也不肯出租,只能尽量买个能用的二手款。

  信号恢复了,言萧之前拨了几次都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这一次终于有了忙音。

  电话那头传出石中舟的声音:“喂,关队!你在哪儿!”

  他几乎是在吼。

  言萧拿开点说:“是我。”

  “言姐!你们没事儿吧?我看那个丁哥好像回头去追你们了。”

  “没事。”言萧把手机递给关跃:“你来说。”

  关跃拿着手机走开几步,很快交代清楚了碰头的地点。

  挂上电话的同时他就选好了车:“就那辆吧。”

  一辆外壳斑驳了快掉漆的摩托车。

  造型倒是很拉风,言萧觉得用艺术的眼光来看,也许会有摄影师愿意拿去给模特做摆拍的道具。

  她问:“多少钱?”

  店主说:“八百。”

  “太贵了。”言萧走近,用脚踢踢摩托车的后轮,叮当咣啷一阵响:“顶多四百。”

  “哎呦美女你这一砍就对半儿,也太狠了吧!”店主早看到她肩头背的双肩包是LV的,忍不住抱怨:“我看你也不像穷人,怎么就舍不得这么点儿钱呢?”

  “花钱也要花对地方,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穷人,我以前可穷了。”

  店主跟她扯皮:“你穷,你哪儿穷了?”

  “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吃份泡面为了省电都不烧热水,怎么样?”

  关跃看她一眼,言萧的手指扳着摩托车的后视镜,像是随口一说。

  店主有点词穷。

  言萧一锤定音:“就四百,再看下去,我觉得连这个价都不值了。”

  “……”店主肉痛地屈服了。

  两分钟后,关跃跨上摩托车。

  言萧坐在后面,抱住他的腰。

  关跃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露出来的脸,说:“把头低下去。”

  “嗯?”

  “头低点。”

  言萧很快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风实在太大了,连副头盔都没有,摩托车上能感受到的风力至少是站在地面时的好几倍。

  她的头发在风里翻飞,有时候会糊住脸,只能把脸低下去,贴在关跃背上。

  风里传出她的声音:“我现在一定特别小鸟依人。”

  关跃朝后视镜里看,女人漆黑的头顶抵在他后腰,双臂牢牢缠在他腰上。

  是有点儿。

  骑摩托车有个好处,不需要特地去走公路,甚至一些羊肠小道都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