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篱也笑道:“可惜,若是连听都听不到,那就更加什么都不知道了。”暗地里,她的冷汗其实已经涔涔而下。她还是太过低估了萧闲,只看他这表情,若说他没发现叶青篱动了他的天音窥虚耳,只怕连叶青篱自己都不信。

但萧闲最终也只是这般轻轻一提而已,并没有其它实质性的表示。

叶青篱又暗暗松了口气,她适才有意露出破绽,就是为了引导萧闲以为那些被她取走的天音窥虚耳正在她储物袋中,储物袋中的天音窥虚耳是无法成活的,这样一来,只要萧闲没有立马就跟她翻脸的意思,应该便不会在意此事。

“冥绝!”叶青篱忽然又想到一事,连忙在心中问冥绝,“外界的天音窥虚耳能不能透过长生渡听到我的声音?”

“哼!这小东西虽然神奇,离长生渡可还差得远。”冥绝立刻停止打鼾,又跳了起来。

叶青篱抿唇一笑,回道:“那我在长生渡中,可能自由借用天音窥虚耳听取外界声音?”

“你说长生渡的主人,哪有什么不可以?”冥绝又愤愤,“也就是小澜脾气好,给你捡了个便宜,不然要换做是我,哼哼…”

却见萧闲打量叶青篱的目光终于偏移开来,最后轻轻一颔首道:“走吧。”他当先往外走去,神念却随时注意着叶青篱的神se,见她在身后做出一副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不免又有些好笑。

萧闲此刻是心情好,若换作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见到叶青篱这般神情,便不会是觉得好笑,而很有可能大大发作一通了,这个山洞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只有他的两个心腹才知道有此处,天音窥虚耳更是他最强大的秘密武器,往日里他在此处设置了重重禁制,连他的心腹也轻易不得进来。

此前在他伤重的时候,之所以仍将叶青篱带到此处,其实是因为在最开始,他就做好事后要么灭口要么施展些手段逼她入魔的打算。

这其中,第二种打算又更得他心些。

实际上如果萧闲愿意,要逼得叶青篱入魔是轻而易举的,他有无数种手段,或者是栽赃陷害,或者是借刀杀人,再或者干脆亲自动手,总之只要让叶青篱的人生遭到巨大打击和变故,便不愁她不入魔。

天底下入魔者大多都是因此,多叶青篱一个不多。

但少她一个,也不少。

所以在后来,见到叶青篱被吸血后的反应时,萧闲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诱惑 引诱得叶青篱,是因为她道心坚定,那后来她在崩溃边缘的及时自救,则让萧闲看到了这人骨子里真正引人难忘的地方。

叶青篱当时的表情,在萧闲此后不经意想来,都是很有趣的,当多年前的景象与如今重叠时,她这个原本并不如何鲜明的小人物也就这么看似无声,实则有迹可循地在萧闲眼前鲜活了起来。

他饶有兴致地猜测着,不知当叶青篱发现天音窥虚耳在离开此处后立即就枯萎了,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念头竟然盖过了杀人灭口的心思,萧闲甚至还在想,叶青篱既然都学会不告而取了,那她这人也就无法跟什么正义、正直沾上边了,人类虚伪者众,那么当年那个天真得会给同门做坎肩的小姑娘,在仙道蹉跎下,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萧闲之所以为魔,就是因为心思完全无法为常人所揣度。

甚至就连他自己对自己的心思,在有些时候也是捉摸不住的。

而他也从来就没想过要捉摸和控制。

随心所欲,这是萧闲的魔道,为此,他并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

两人从下层山洞一路行至上层,萧闲忽然反身问叶青篱:“你可知道,漫长岁月下,生灵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叶青篱怔了怔,才说:“是然衰老?”

追求长生,几乎可以说是所有修士的共同愿望,所以越强大,活得越久的人往往便会愈加怕死。

“不对…”萧闲却道,“是没有对手。”

他唇边延伸开了一个极细微极细微的笑容,这个笑容浅到甚至完全无法从他的神情上分辨,但他周身的愉悦气息却如峭春寒下的一缕清风,蜿蜒在星月之下,如泥土之下草木舒展的声息,令人眼前无端一亮,所有感官俱都沁然。

这完全不符合萧闲的风格,叶青篱正觉得反差太大,无法应对之时,又见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块棕灰se的皮草。

“这是你当年送我的坎肩,如今有些褪se了。”萧闲道,“何时有空,再帮我缝一件如何?”

叶青篱一时之间,更加无话可说。

洞中声息陷入沉寂,而此刻的昆仑,已几近沸腾。

当昆仑境内各地都划出了撷英三阵的闯阵区时,连续几日明灿的阳光也毫不客气为昆仑山脉带来了如此季节下难得的热度,仿佛是在为此而助兴。

这般盛会,的确不止是百年难得一见,而是自昆仑派开创太虚论剑以来,就从未有哪一届达到如此规模。

在昭明城的正中心位置,城主府前玉阶上已经立起了一块高达三丈的奇异镜子,这面镜子大体呈椭圆形,边缘舒展的花瓣叶角正是水仙,镜体颜se却不是常见的青铜或者金黄,而是如真正花朵一般的玉白。

白玉镜边,水晶镜面,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璀璨光芒,几乎令人难以直视。

这面水仙花状的巨镜前却有不少修士在规规矩矩地排队,稍远处街角边上也站满了议论不止的人群。

“这个到底是什么法宝,怎么此前从未听过?”

“想知道?怎么不去问镜子?”

这厢议论正热,那边的巨镜前,排在最前头的一人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中品灵石。

他将灵石按到巨镜底下的花托上,那白玉se泽的花托便轻轻舒展了几下,竟仿佛是动物吞食一般,就轻轻巧巧地将那块灵石吃得不见影踪,巨镜“吞”了这块灵石,镜边的花瓣便如活物般慵懒而优雅地摇曳。

“唉…”轻轻一声叹息,似餍足又似索求,巨镜的镜面如水波般荡漾了几圈,忽然就在镜中显出了星空的画面。

原来这发出叹息的,居然是这面巨镜!

“出星空了,出星空了,这镜子要睡了!”

后面传来骚动:“我@#%~*…这昆仑派的什么破法宝!脾气比天还大,一天要出好几次星空,现在明明就是正午,阳光正好呢,它睡什么睡!光吃东西不干活!我##¥%&…要是老子手下,我早把它折磨得连它爹都不认识它!”

这人正咒骂得起劲,粗话更是毫无顾忌地往外横流,身后忽然就传来轻轻一声带着笑意的询问:“敢问这位道友,这是什么法宝,竟然还会要睡觉么?”

来人的声音清清婉婉,不柔弱也不张扬,只透着些许恰到好处的和气,就如暮春晚风一般,不经意便愉悦了人的感官。

先前满口粗言的人在这样的问声下,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气焰,有些讪讪的转过头道:“可不就是么,这法宝好像有器灵呢,不过那器灵的脾气古怪得不行,要问它问题须得先贡献灵石,若是它镜面上才、露出星空图案,就表示它要睡觉了,回答过这一次之后,它会等下次醒来再…”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看向眼前女子的目光微透惊奇。

这不是惊艳,而是因为眼前女子的容貌同声音着实有几分不符。

她的面容很是清丽,脸型柔和雅致,一双乌眉却如柳叶刀裁,立刻就使她柔和七分的容颜明朗了起来,她弯唇笑着,上唇线条精致,下唇略微丰润,一种平静到近乎压迫的力量隐藏在她深潭般的双眸中,又使她整个人透着一股难言的气质。

一五九回:撷英

当时叶青篱从那湖底洞穴出来,一眼便见到不远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那景象却是无比熟悉的。

昭阳峰山势陡峭,中间断裂之处云雾缭绕,远看去恍如玉带绕身,琼脂飞花。自昭阳峰一路延伸过来,再从东往北经过双影峰,这一条依附于昆仑山脉的支脉,便是夕延山脉。

叶青篱当时便处在夕延山脉偏北处的凝光崖中,山路蜿蜒,山腰处凹陷进一汪深潭,潭面水波盈盈,潭边绿树成林。她尚未及从适才离开山洞的晕眩中回过神来,就听萧闲匆匆道:“故人来访,青篱,暂且别过。”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人已直飞上天,隐入了九天云海之中。

叶青篱站稳了脚步,第一个念头是:“何人竟令得萧闲如此匆忙相迎?”

第二个念头是:“这山洞竟然就在夕延山脉!”

第三个念头是:“糟糕!他如此毫不避讳,若是被门中高手感应到,只怕又要在我身上记上一笔。”

叶青篱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又想起此前所听到的那些密谈,反倒有几分债多了不愁的感觉了。

然后她又疑惑:“萧闲这般毫不隐藏气息地出现,难道不怕这湖底的山洞被人发现?莫非,出口根本就不在此处?”刚才她出来的时候,是被萧闲拉着瞬间破开了空间的,实际上也并没有看到那秘洞的真正出口。

她放出神识又在周围仔细扫了一圈,最后见什么异状都发现不了,便放弃再继续探查。

她心底其实是有些着急了,只想赶紧回家中看看母亲,然后为今后的出路好好做个谋划。

至于萧闲的秘密,其实知道有知道的好处,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叶青篱心想:“看来若是要给那只天音窥虚耳指定一个收听对象,还是应该选掌门。”

母亲的安危在叶青篱心底终究还是最重要的,虽然明知凡人寿数太短,最多不过百年,但至少她也应该要保证母亲在有生之年的安危与幸福。

这个方面,没有什么尽力不尽力的说法,而是必须要做到,一定要做到,无论如何非做到不可!

架起碧水双刀,叶青篱直飞昭明城。

她远远见得城中热闹非同往常,又见中心区域聚集起了许多人,而城南郊处的大片空地上乌云蔽空,灵气翻腾,仿佛那处正摆了什么阵法,还有许多昆仑宗纪队的弟子列着队形在四周守护,维持秩序。

早在一年前,她刚从白荒归来时便听人说过此次论剑大会因为人数太多,所以昆仑便定下了以阵法来进行初步筛选的计划,此刻看来太虚论剑大会其实已经是开始了。

而所谓论剑,也不再像往届那般,论的只是剑,却是论战斗、论高低、论道行!

叶青篱心头思索着,便调转了方向,转而向仙灵易市飞去。

她本来是准备直接回家的,此刻却想要先将储物袋整理一遍,然后再到城中心却看看现今是个什么景况,待弄清楚了这些,再回家去看母亲。

当日她被萧闲掳走,后来在解救魏小阮跟陈容的时候收获了大量的妖兽材料,另外在秘洞中的这二十五日里,也收取了不少妖兽皮毛,这时候正好放到市场上去卖掉。一来可以换灵石,二来她的法器也需要更换了。

最后她选中三家店,分开将这些材料卖掉,却只得到下品灵石六万三千块。

这其中先一批材料只得了一万一千灵石,后一批材料中的妖兽品阶虽然高上许多,却因为那些妖兽的精气都已经被萧闲吸走,只剩下一下损害不大的皮毛,最终也只抵得五万二千灵石。

实际上,这却是远低于平常市价的,毕竟按当初魏小阮的计算,她分划出来给叶青篱的那一袋材料,应该最低也能价值两万灵石。

几家店铺的掌柜都说:“姑娘,这可不是我们要坑你,而是现在各地的修士都聚集了过来,咱们昭明城也多了不少人,每天都有很多修士结伴到晴川各地去猎取妖兽,妖兽材料投入市场太多,价格自然就变低了。”

其中一家店的掌柜见叶青篱所卖的妖兽皮毛皆不是凡品,还有意指点了她一下:“姑娘,你若是想要打造法器,或者猎杀妖兽来赚取灵石,现在可要趁早,再过得一段时间,太虚论剑的第二轮百炼开启,那时候的法器消耗肯定比现在厉害,价格就贵了,而到明年北战开始,妖兽材料又会变得不值钱…”

叶青篱连忙感谢,主动将卖材料所得的灵石的零头减掉,还在这家店中买了价值五千灵石的五颗玉生丹,另又买了一套黄级一品的万木覆水阵阵盘,花去一万三千灵石。

她这一来是投桃报李,二来也是需要一套更高级的阵盘来给自己每次进入长生渡做掩护,再加上她近期都没有时间炼丹,购买一些高级丹药以备不时之需总是好的。

离开仙灵易市后,她便直往城中心而去,这才见识到门中的奇异仙器镜花水月,也多了解到许多事情。

原来太虚论剑的细则已经公布了出来,根据各人修为不同,此次大会共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由金丹期以下修士参与,称为“博弈”,另一部分便是子虚期以上的高人们的盛会,称为“论道”。

且不说这个论道要如何进行,只说前面的“博弈”部分,又分了三个阶层,三大步骤。

练气、筑基、金丹三阶层不同修为的修士,各有不同的对战平台,互相并不混淆。

而三个阶层的比试方式又是大体相同的。

则同样是分为撷英、百炼、归真三步。

以筑基期的比试为例,第一步的阵法筛选将在十日之内选出万人,这一万人自四月十日起,又将统一进入太虚剑冢,到那时,真正的太虚论剑才正式展开。

叶青篱尚只了解到大致规则,便又问面前的八卦袍修士:“请问道友,不知这百炼又该如何进行?”

刚才还被她一句话堵得有些赧然的八卦袍修士有习惯性揪了揪头皮,眼皮子掀了下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问题都得去问那块破镜子,那镜子脾气还特别大,到现在都没人成功问清楚过那个什么百炼、归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发髻已经被他揪得摇摇欲坠了,又因为眼角下搭,眼皮上翻,神情便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叶青篱虽然觉得他未必言尽其实,但听他抱怨也颇感好笑。

她从修行以来,所遇修士即便未必全都是风度翩翩,但也多半各有气度,就连那个邋里邋遢的酒道人都只是看似疯癫,骨子里却另有一番高人气量,只眼前这人,不但形象瓮气,动作也粗鄙,真是说他像个乡野凡尘的低级神棍都有些抬举了。

这样的人物反倒叫叶青篱打第一眼起就产生了些许好感,不然以她谨慎的性情,也不会偏偏来向他提问。

叶青篱自打修成了灵犀眼,后又练就一双慧眼,在对危机感应上便格外敏锐,连带着对人的判断都玄异了几分。

她的感应能力不说十分之准,也有九分了。

面前这人气息醇和,眼神清澈诚挚,至少要强过许多或者道貌岸然或者故作高深的名门修士。

“虽说不知何为百炼,但撷英三阵,道友总该知晓吧?”叶青篱又笑问道。

她的目光不经意从这修士头顶的道髻上掠过,眼神中笑意浓郁,仿佛是在嘲笑他好端端的却把自己越弄越狼狈。

实际上叶青篱心底已经暗惊:“这三枚法簪,只怕不是凡品,看他不像连城派弟子,自然也不会是昆仑修士,更不是来自魔门,难道却是散修么?散修中竟能有这样的人物?”

叶青篱自二十日前听闻门中高层在猜疑防范自己起,便开始构想起了退路。

这些日子来,她修行归修行,战斗归战斗,对这关于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事也从未停止过思索。

虽然一直未能有具体方案,但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所以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将眼光从昆仑放开,好生了解清楚这个天下。

何况萧闲近日所谈秘事不少,更让她大开了眼界,她暗想:“这法簪呈银、白、蓝三se,尾端又雕刻成了鱼、蛇、鬼三种形状,再加上前尖部分形似剑尾,同萧闲所说过的东海三煞针还真有七分相似,莫非此人,乃是东海散修?”

她这些猜测眼前这八卦袍道士自然全不知晓,他又掀了下眼皮,哼道:“我为什么要告…”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改口,“想知道具体的?先给我一块中品灵石吧!”

然后伸出手来,眼睛眯起,一幅贪财摸样。

叶青篱爽快地递给他一块中品灵石,笑眯眯地等他回答。

这八卦袍修士顿时讪讪了,又哼道:“昆仑修士最虚伪…愣是虚伪,你都是昆仑弟子了,如何还要问我这些?这什么撷英三阵,听说就是天堑、地垄、人道三关,你到城南去试试就知道了,对了,我出一块上品灵石赌你过不了。”

叶青篱对他弯唇笑了笑,目中寒光闪闪:“我若是过了,也不要你是上品灵石,你另给我一件东西便可。”

一六零回:欲飞花

后来叶青篱知道了这个八卦袍修士名叫季元鸿,并且果然是来自东海。

关于这一点,还是叶青篱诈出来的。

她当时万分笃定地说:“东海海域的地图,我若是过了撷英三阵,你就给我此物。”

季元鸿结结巴巴:“什、什么地图,我凭什么给你!”神情像是骇了一跳。

“咱们不是打赌吗?你想言而无信?”叶青篱嘴唇下撇,眼神鄙夷。

季元鸿立即就甩了下衣袖,眼睛瞪大,原本下垂的眼角高高吊起,哼道:“言而无信的通通是昆仑修士,不就是一张地图嘛,还没一块上品灵石值钱呢,赌了!道爷我还怕了你不成!”

叶青篱便同他约好明日巳时同去城南郊闯那撷英三阵,然后互通了姓名,再与他告别,这才回往家中。

路上叶青篱早跟鲁云联系过,知道它没有通行令牌,出不了玉磬书院,也知道书院众弟子大多在为太虚论剑做着准备。

“篱笆,七杀那老头儿当初可是半点都没有说要去找你的意思,你现在出来了,他们也没反应,你要回家的话,可得当心点。”鲁云的传音因为隔得近了,比原先叶青篱在那秘洞中时,听来愈发清晰了许多。

叶青篱用心魂传音道:“不差这一点…”

她转过了几条街,踏入七修坊的街市牌坊。

四周的景象依旧是无比熟悉的,不过街上来往的人群中也多了许多服饰特异的外地修士。

叶青篱一边跟鲁云聊天,心里也在盘算几件事,一是要想办法通知陈容,告诉他自己现今无恙,二是要计量清楚,这一次回家可以留下多少灵石给家族。

这次卖出妖兽材料之前,她的灵石本已被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块上品灵石,和一块极品静渊石,另外此次所卖材料和所购物品抵消后,她还剩余下品灵石四万五千颗,其中四万颗被她折价兑换成了中品灵石,计算起来便是三百九十颗。

这样的身家说少算不上,说富裕当然也远远不够。

算到最后,叶青篱决定留下三千颗下品灵石和五十颗中品灵石给家族,如果现在就能炼丹的话,她甚至想要用丹药强行帮助叶智英等几人提升修为,虽然谁都知道,过度服用丹药只会使根基不稳,但叶家上一辈几个修士的资质实在太差,这辈子突破到筑基期,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况且从练气到筑基乃是修士修行的第一大坎,大部分人即便有丹药相助,若是无法颖悟那一层玄机,也未必能够突破。

叶青篱鉴于门派高层对自己的态度,心底紧迫感越来越强,到此时已经定下了两条最后的退路。

“臭娘们给我站住!”

喧闹的街道上,忽然一声大喝盖住了其它声音。

沉思中的叶青篱也陡然被惊醒,她转头向发声处看去,就见到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跌跌撞撞从旁边一条巷子里跑出来,身后一个目露凶光的练气期男修士紧追着她不放。

那男修士掐诀施展了一个引风术,伸手一指就带得前面的女子脚被绊住,瞬间跌倒在地。

旁边人来人往,或是视而不见,或是冷漠的看着。

叶青篱本也没兴致管这样的闲事,但那女子猛然发出的哭喊声却又使得她脚步稍停。

“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她跌坐在地上,双腿粗鲁地叉开,一手撑腰,一手捶地,“你这个混球!你骗财骗身,抢了老娘的传家宝也就算了,你居然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想放过!你还是个人嘛你…你这黑心肝怎么不烂掉!夜里怎么没有鬼来压你的身…”

她连串的粗话爆出,用词之丰富粗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至少,叶青篱就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精彩的粗话。

不知不觉中,她便将这出戏从头看到了尾。

而那个原本一副要杀人模样的男修士,竟然硬是被这个凡人女子给骂得落荒而逃,当然,落荒而逃只是他的姿态,实际上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手上是拎着这个女人的。

旁观者甚至不需要多想分毫,就能预见到这个凡人女子的下场。

叶青篱却在那女子被提着衣领拖开的瞬间,看到了她眼角一闪而逝的,充满了灰暗的恨意与决绝。

这个眼神让叶青篱心头一跳,下意识便从手中弹出一些粉末,沾到了她的身上。

等那两人消失在这喧闹的街头,叶青篱才在心底一叹,“也罢,过后她若仍然活着,我便救她一把。”

叶青篱的原计划是要回家,她也并不打算因为适才的闲事而打乱计划。这个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不平的事情发生,难说谁是谁非,各人的人生也都该各自负责,七年前的叶青篱或许会冲动救人,但现在的叶青篱却连冲动都被掌控在计划之内了。

她回家后自然也是受到了家族的热切欢迎,叶家众人并不知道她与昆仑高层之间汹涌的暗潮——或者更确切点说,是并不知道她在昆仑的尴尬地位。

他们只知道叶青篱不但修为长进了,而且进入了玉磬书院。

玉磬书院代表什么,从来不需人多想,也因为这个,叶家不但宅院位置扩大,每日里更是宾客盈门。

这些倒影响不了叶青篱,她只需将神se一端,身上便自有一股气度,冲得许多凡人与低阶修士面se发白,心气发虚,然后无人再敢向她靠近,只有叶家兄弟几个敢走在她 ,而柳贞因为外客太多,却是没有出来的。

叶青篱先将该尽的礼数尽过,便快速步入后院。

等她见到柳贞时,柳贞正在二门口等着。

微斜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衬着旁边古旧门脸的暗影,将她整个身形都斜剪除几分泛着岁月柔光的婀娜。

叶青篱紧绷了许久的心绪忽然一松,心口便感觉到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