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正传 作者:云一一

第一章

祁安十一年,冬日的祁城,天空依旧飘着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巍峨庄严的皇城内。踩着积压的厚厚的皑皑白雪,一身枚红素色宫装的水梓颜缓步玉挪,神色悠然的跟在前方领路的宫女身后。顺着蜿蜒幽深的的亭廊,走进一间寂静的屋子。

“月嬷嬷,金嬷嬷,水家小姐带到。”进入屋内,带路的宫女表情肃穆,恭敬道。

“水小姐这边请。”金嬷嬷谄媚的笑笑,上前相迎。

“嗯。”水梓颜下巴微扬,态度倨傲。

“水小姐乃太傅千金,清白之身自是不容置疑。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但凡进宫都要遵守。

老奴们也是按着规矩行事,还望水小姐见谅。”金嬷嬷一对厉眼细细的打量着水梓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随意的瞟了一眼金嬷嬷,水梓颜没有搭话。进宫要验身是众所周知的规矩,无需多言。这个嬷嬷如此废话,倒是显得唐突了。

“那老奴就以下犯上了。”金嬷嬷说着便准备解下水梓颜的衣物

水梓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金嬷嬷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验身还有脱上衣?”水梓颜冷下脸,嘲讽道。

没想到这位水小姐还是个脾气大的主。以往那些刚入宫的主子,可没一个敢给她这个验身嬷嬷脸色看的。金嬷嬷古怪的笑笑,识相的伏身告罪:“是老奴逾矩了。”

“嬷嬷按着规矩办事就好。”水梓颜的冷脸稍稍缓和,软了语气。

“是。”金嬷嬷的手再度伸向水梓颜腰间的衣带。这一次水梓颜没有后退,只是僵直着身子任金嬷嬷扯开了她的衣带。然而,衣带尚未拉开,屋外却突兀的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放肆!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在外面?”一再被打断,金嬷嬷的脸上染上了不耐烦的怒气。

“嬷嬷,奴才是小喜子。”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却惶恐的声音,其中带着太监特有的尖锐。

小喜子?金嬷嬷顿住,不自觉的望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月嬷嬷。

月嬷嬷见状便微微点头,上前接过了金嬷嬷手上的动作。

“水小姐恕罪,老奴去去便回。”照理说此时此刻她是不该离开的。实在是迫不得已,小喜子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惊慌和恐惧,让她不得不出去看看。

“嬷嬷请便

。”水梓颜的视线随即落在被月嬷嬷扯住的衣带上,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多谢水小姐宽厚。”金嬷嬷不再多费口舌,推门而出。

屋内一片静默。随后,看着月嬷嬷熟练手巧的系上她腰间刚刚被金嬷嬷扯开的衣带,水梓颜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还请水小姐稍候片刻。待金嬷嬷回来后,水小姐便可安然离开。”月嬷嬷淡淡的别过头,望着紧闭的房门说道。

仅是一瞬间的怔愣,水梓颜轻身退开,走至一旁坐下。

一门之隔的屋外,金嬷嬷大力将小喜子拉至一旁,压低了声音:“什么事这么慌张?”

“嬷嬷,明兰姐姐出事了。”小喜子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惊惧,仍是不免带上了哭音。

“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仔细着说给嬷嬷听。”明兰是金嬷嬷的干女儿,自进宫便安排在雪嫔身旁服侍。为人沉默寡言,从不惹事生非,怎会突然出事?

“雪嫔娘娘说明兰姐姐偷了她的金钗,不由分说就将明兰姐姐打了一顿板子赶出了墨雪宫。”小喜子哭丧着脸说道。被主子赶出来的宫女要想再在宫中寻得一份好差事几乎不可能,明兰姐姐这回是真的完了。

“明兰此刻在哪?”金嬷嬷急急的问道。要说明兰偷金钗她是不相信的,可这中间的缘由容不得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多问。宫中栽赃冤枉的事数不胜数,更何况现在是雪嫔亲自开口赶人。

“管事公公说要将明兰姐姐送去浣衣局。”这才是他不顾一切跑来找金嬷嬷通风报信的主要原因。雪嫔娘娘并未下令送明兰姐姐去浣衣局,现在便是尚有挽回的余地。若是金嬷嬷出面,说不定能从管事公公的手上救下明兰姐姐。要真去了浣衣局,他们将无计可施。

“我知道了。”金嬷嬷一脸的严肃,“小喜子,你先下去。”

“可是嬷嬷,明兰姐姐马上就要被送走了。”见金嬷嬷不采取行动,小喜子更是紧张。

“小喜子!”金嬷嬷加重了语气怒喝道。见小喜子一脸的委屈随即叹了一口气,指指身后的屋子问道,“你知道屋内那位小姐是谁吗?”

不知金嬷嬷为何会突然转移话题,小喜子茫然摇头。

“太后亲下懿旨召回祁城的太傅家三小姐。”金嬷嬷的脸色掩盖在屋檐下,看的不是很真切,徒留深沉低哑的苍老声音,“验过清白

身,走出那间屋,咱们宫里就多了一位贤妃娘娘。”

“嬷嬷的意思是?”小喜子问的很是迟疑。若是初进宫的贤妃,将雨兰姐姐安插过去,应该算不得难。贤妃的大名他是有所耳闻的。据悉这位水三小姐自幼体弱多病,全靠宫中的名贵药材养着才得以存活。不过,相对这位水三小姐众所周知的弱不禁风的身子,更神奇的当属其现年已二十又一却一直安身南阳城的静莫庵不曾回祁城,亦不曾婚配。皇宫内外,每每提及这位水三小姐,啧啧称奇有之,更多的却是千奇百怪的纷纷质疑和种种猜想。接连避过两次秀女大选,最终空守庵院,实乃祁国前所未有的惊天奇闻。

祁安三年,正值秀女大选之际,年仅十三岁的水三小姐却因病得了先皇许可,离开祁城前往南阳城的水家别院静养。虽说有太医院一众太医全体会诊,却也是独一份的例外。

祁安六年,时隔三年的又一次秀女大选,时年年方十六的水梓颜明明已经登记在册,却再次因体质阴虚未得回祁城。听宫中的老人们说,那时的先皇听闻太傅禀报,似乎早有所料,并未龙颜大怒,反而只叹红颜命薄,太傅家三千金无缘皇宫。

自此,水梓颜的芳名不仅在皇宫内销声匿迹,就连祁城众多官家之间,也再无提及。

谁也没有想到,五年后的今日,太后会一道赐封贤妃的懿旨直下太傅府,召回了远在南阳城的水梓颜。世人皆知秀女大选乃十三岁至十七岁的妙龄官家小姐。二十一岁方入宫的宫妃,水梓颜确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人,恐也将是整个祁王朝唯一的一位。

想到此处,小喜子不禁有些胆战心惊。水梓颜的此次归来,怕是将会引来皇宫的腥风血雨...

“事到如今,唯有贤妃娘娘的身旁,才是明兰的去处。”水梓颜的入宫,摆明了是太后刻意想要压制日日强大的新皇。对上根基尚浅的水梓颜,与她有着多年交情的管事公公想必给上这份薄面。

小喜子点点头。相比动则打骂的浣衣局,贤妃娘娘的寝宫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去处。

“你去给明兰送个口信,让她大可放心,此事嬷嬷不会坐视不理。”眼观四下无人,金嬷嬷叮嘱道。

目送小喜子应声跑开,金嬷嬷这才转身进了水梓颜所在的房间。推开房门,对上月嬷嬷的眼神,金嬷嬷笑开,径直走到水梓颜面前跪下:“老奴给贤妃娘娘请安。”

“嬷嬷请起。”水梓颜

身子未动,玉手轻抬,安之若素的神情尽显其良好的教养及得天独厚的尊贵。

“太后娘娘口谕,出了这间屋,宣召贤妃娘娘立刻前去祥宁宫请安。”一旁的月嬷嬷忽地出声,淡漠的神色染上了丝丝恭敬。

水梓颜微微额首,缓缓起身。悠然慢挪,随着月嬷嬷移步太后居住的祥宁宫。

看着水梓颜此般不急不躁,宠辱不惊的模样,金嬷嬷不禁生起一阵莫名的心虚。斗胆算计这样沉稳的主子,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与此同时,富丽堂皇的祥宁宫内,以皇后为首的一干宫妃正屈膝低头,态度恭敬的给坐在上位的太后请安。

“皇后,贤妃进宫的事,你可知晓?”太后拨弄着保养良好的细长指甲,漫不经心的转着手指上的青玉戒指。

“臣妾知晓。”贤妃进宫何等大事,她会没有得到消息?太后此话无异是多此一问,纯属找茬的先兆罢了。

“那就好。”太后眯起细长的丹凤眼,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傲模样,“贤妃初进宫,皇后身为中宫之主,需得好好教导才是。”

“臣妾遵命!”口中如是应着,皇后的眼神却瞥向了面带嘲讽的贵妃。一进宫就封妃,又是太后亲下懿旨召回祁城的,贤妃显然已被纳入太后和贵妃的阵营。就算贤妃不过只是一个棋子,身处中宫的她又怎会轻举妄动?想到此处,皇后略带迟疑的问道,“不知贤妃妹妹该居在哪一宫?”

“这件事不是应该皇后做主吗?何以问到太后面前来?”轻柔的抚摸着手中的狐裘,一身雍容华贵的贵妃肆意挑衅道。迄今的皇宫仍未赐封皇贵妃,她这个贵妃便是那仅次皇后之下的独一人,也是后宫众嫔妃中唯一敢跟皇后对上的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前的种种不顺和各种犯2不想多说,但愿之后一切顺利啦!

第二章

“贵妃妹妹此言差矣。贤妃妹妹乃太后懿旨亲召进宫,怎能轻视慢怠?母后未下旨之前,谁都不能擅自决定其去处。”皇后满脸轻笑,理所当然的语气却是不轻不重的打了雅贵妃一巴掌。

“母后,您看此事...”谁都不能吗?雅贵妃瞪大的杏眼中闪过得色,撇过头望向未出声的太后。身为太后的亲侄女,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又怎能跟面前的这一众妃嫔相提并论?

“依雅儿之意,这贤妃该居于何宫?”果然,太后丝毫没有理会皇后的奉承讨好,转过头对上雅贵妃时的语气是宫中其他嫔妃艳羡不已的亲近。

“依我看啊...”雅贵妃拉长了语调看着皇后,笑的极其得意,“不如就住安和宫吧!”

安和宫?皇后先是一愣,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没想到雅贵妃竟打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意外的聪明了一回。既是安和宫,那她就暂且原谅雅贵妃方才的大不敬一回。若是再有下次,她绝不轻饶!

“皇后娘娘不会不满意这个决定吗?”问出这句话,雅贵妃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信。皇后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倒不如趁早将那个位置让出来算了。

“怎么会?”皇后笑的甚是温和大度,毫不吝惜的赞道,“贵妃妹妹这个点子出的好。安和宫一直无主,贤妃妹妹这一来正是恰好。”

“既然皇后娘娘也觉得此决定甚好,那不如...”雅贵妃便望向了坐在身旁一脸神色莫测的太后,等着那一句最后的决策。

“安和宫吗?倒是个好去处。”没有让雅贵妃失望,太后不但接下了话,锋利如刀的眼神更是直直的射向祥宁宫的某一处。

太后如是一说,众嫔妃神色各异,却无不隐隐露出欣喜。终于轮到安和宫了吗?这个贤妃,来的可真是时候。如此这般,风头正盛的夕贵人怕是再无嚣张之日了吧?一时间,同情、怜悯、看好戏的嘲讽视线齐齐聚向近几月备受皇上宠爱的夕贵人身上。

被太后状若不经意的一句话震得白了脸的夕贵人,见状更是彻底凉了心。在这局势诡异多变的宫中,一向是雅贵妃和太后一搭一唱的给皇后难堪。今日这三人怎会突然联合起来把锐利的刀锋指向了她?莫不是她近日的风头太盛,不留神同时得罪了皇后和雅贵妃?可她一贯小心处事,并未对上这权大势大的两人啊!莫名的疑惑绕上心间,夕贵人更担忧的却是接下来必须面对的事。一旦贤妃入住安和宫,那她这个小小

的贵人不就必须立刻退位让贤?

水梓颜走近祥宁宫的时候,里面一片死寂般的静默。正待踏进宫殿上前向太后和皇后行礼,一道满含愠怒的声音传出了门外。

“怎么?夕贵人似乎不情愿贤妃住进安和宫?”区区一个贵人,霸着皇上的宠爱居于一宫,短短数月就得意忘形的失了规矩吗?

“臣妾不敢!”知晓太后已然发怒,夕贵人连忙屈膝跪于地上。纵使有着皇上再多的宠爱又如何?后宫,仍然是太后的天下。

“那就好。在这后宫,最要不得的就是借着独宠去贪图不属于你的东西。需时刻谨记,皇上今日或许还念着你的新鲜,明日可就怜惜到其他嫔妃身上去了。后宫的女人,切记奢求太多...”太后的训话扫过屋内的一种妃嫔,最后落在门口飘过的一抹玫红上。

“臣妾知错。”夕贵人咬咬牙,埋低了身子。按着祁国皇宫的规矩,六宫本就只有妃嫔才能独住。她早就知晓安和宫不可能任由她一个小小的贵人长久的住下去。可是皇上那般宠爱她,封嫔不过是迟早之事。怎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贤妃给搅和了?她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看着几近趴在地上的夕贵人,太后的眼中闪过不屑。要真知错了,就应该乖乖认命。而非只凭口上说说,心中却怨毒的记恨着。当然,只要夕贵人记恨的不是她这个下令的太后,她自然也就不会计较。

“启禀太后,贤妃娘娘到。”月嬷嬷瞅准时机走上前,甚是恭敬。

“宣!”太后抬抬右手,挺直了脊背,神色威严。

“宣贤妃娘娘觐见!”月嬷嬷转过头,扬高了声音冲着门外喊道。宫妃第一次面见太后,需要讲究的规矩还是很大的。

水梓颜神情肃然,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太后面前,屈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规矩倒是学的不错。”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厉声道,“这进了宫,什么都得按着宫里的规矩来。宫外的那些随性,万万不可带进宫中。更不可胡作非为,更甚者大胆放肆。否则,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臣妾定当遵从太后懿旨,谨守本分,谦逊礼让。”事事不出头,处处不显眼。只要不犯到她的头上来,她自是不惹是非,不争宠爱。

“是个懂事的。”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却也不忘叮嘱道,“倒也要心口如一才行。”

>“谨遵太后教诲。”水梓颜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未动,神色坦然。

“好好。”太后高兴的连叫两声好,遂道,“起吧!”

“谢太后恩典。”水梓颜这才缓缓起身,低头站定。至于身旁的皇后和雅贵妃,索性只当没看见。

“贤妃妹妹如此一个大美人,却一直身在南阳城不曾归城,真是可惜了。”见着水梓颜的容貌,雅贵妃的眼中闪过强烈的嫉妒,虚假的惋惜道。

“贵妃妹妹说的没错。贤妃妹妹的花容月貌,咱们后宫中还没几人可以及得上。”细细的打量着水梓颜的姣好面容,皇后心中不禁生起不详的预感。这个贤妃,别又是一个蒙受独宠的夕贵人吧?单凭这大方得体的淡然气度,实乃夕贵人万万比不上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既然雅贵妃和皇后都开了口,水梓颜亦不能再作不知。口中请安,手下行着标准的宫廷礼仪,微微低下的头却一直未抬起。

“还别说。不过是与贤妃妹妹初次见面,本宫却感觉很是喜欢呢!”皇后的脸上现出亲近的笑意。

“可真巧。本宫也觉得和贤妃妹妹分外的投缘呢!”当着她和太后的面就敢公然拉拢贤妃?雅贵妃对皇后此般不分场合的放□段嗤之以鼻。

都说皇后和雅贵妃是宫中的两大霸主,谁都惹不得,谁也得罪不起。初进宫便得到这两人的示好,水梓颜轻轻皱起了眉头。太后将她召进宫,无非是为了跟皇上叫阵。接连两次不得进宫,年岁早已超过秀女之龄,身居静莫庵两年…如此特殊的宫妃,无不是对皇上的嘲讽。本想着只需如花瓶般被摆放于后宫,让皇上每每想起就面上无光乃至龙心不悦便是她的使命。没想到皇后和雅贵妃居然因着她的容貌起了异心,将她拉入了争斗圈。

“雅儿也觉得贤妃很得眼?果然跟哀家一门心思。”太后的出言阻止了皇后和雅贵妃的暗斗,同时也打断了水梓颜的思绪。

“是。雅儿很喜欢贤妃妹妹,定会与其好好相处。”水梓颜的美貌于她是再大不过的威胁。可如若这个棋子可以助她得下皇贵妃的位置,她会暂时勉强容忍宫中多出一位美若天仙的贤妃娘娘。

太后表明态度,皇后自是压住试探的势头沉默了下来。没见到水梓颜之前,她也以为太后不过是想要镇压一手扶持的皇上才弄来这么一出。现在看来,太后是看心腹雅贵妃无力得下皇上的宠爱,才故意找

来这么一个大美人好迷惑皇上。果然是颇为厉害的毒计!

太后、皇后和雅贵妃各自打着心中的盘算,祥宁宫内一众没有开口的嫔妃心底又何尝不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夕贵人再得宠也不过是个贵人,她们看不过眼大可随意堵上几句顺顺心。可是贤妃,宫中除了皇后和雅贵妃,也就宁妃和伊妃与其同份位,她们这些人却是再无资格与其对上的。原以为不过只是一位容貌普通到无颜进宫继而容身庵院的官家小姐,哪想到竟是惊人的芙蓉玉色?埋怨顿生,嫉恨纷起。将这么一个祸水召进宫,太后究竟想干什么?

太后想干什么众嫔妃自是猜不透,祁国现任国君祁隽彦却是心如明镜。以为这点不关痛痒的宣战就能逼他就犯?太后未免太小看他这位大权在握的皇上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祈安八年那位无依无靠到必须依仗太后的权势登基的太子殿下,亦不是祈安九年初登皇位故而不得不听从太后插手国事的新皇。近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羽翼丰满到明目张胆的和太后抗衡,抑或肆无忌惮拔掉盘踞朝中多年的太后爪牙,换上他的心腹。

“皇上,该翻牌子了。”端着手中写着众妃名字的木牌,苏公公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皇上很好侍候,对他们这些身边的老人向来宽容。可是每夜的翻牌却是最难应付的事。因为每当此时此刻,皇上的脸色都阴沉到几近要把他拖出去斩了的恐怖。

又该翻牌了?祁隽彦的眼中闪过令人窒息的厌恶,凌厉的视线在一众木牌中扫来射去。还是老一套的从上往下排,皇后、雅贵妃、宁妃、伊妃,祁隽彦的手不经停留的掠过这些木牌,然后顿住:“贤妃?”

“是,贤妃。”苏公公兴致高昂,叹道,“正是远在南阳城的太傅家三小姐啊!”

太傅是他的恩师,亦是他的心腹。祁隽彦的眼神忽明忽灭,看不透情绪:“她住在哪一宫?”

“安和宫。”苏公公的语气带上了兴奋。一高兴就容易忘形,一忘形就容易说错话。于是,为了让皇上更加清楚明了安和宫的位置,苏公公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夕贵人所住的那一宫。”

听到夕贵人三个字,祁隽彦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没有别的宫殿可以住了吗?”

若不是手中端着盘子,苏公公一定会懊恼的自掌两个嘴巴,将最后那句话吞回肚中。未及多想,苏公公哭丧着脸焦急道:“是雅贵妃提出来的建议。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反对。”非但没有反对,还很赞成。

这句话就是烂在肚子里,苏公公也不敢再说出口。

雅贵妃?祁隽彦冷笑一声,停下的手继续向后移走。雪嫔、盈嫔、德嫔…

就在苏公公以为这只手将要又一次停在夕贵人牌上的时候,纤长的手指却是原路返回指向了贤妃的牌子。情势急转,苏公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是水三小姐吗?真的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看到了好多熟悉的亲们的身影,激动激动!崛起码字!!!

第三章

正如苏公公所期望的,祁隽彦的手确实伸向了贤妃的牌子。然后,顿了一顿,落在了贤妃旁边的雪嫔木牌上:“去墨雪宫。”

“皇…皇上?”苏公公哆嗦着声音,抖着嘴唇问道。雪嫔?不是水三小姐?怎么可能?

拿起雪嫔的木牌攥在手中,祁隽彦的视线却是定在贤妃两个字上未动。

“皇上?真的不用去安和宫看看?”苏公公偷偷抬起头,细细的打量着祁隽彦的神情,心一狠豁出去了。

“苏进,你的话太多了。”随意的扔开手中的木牌,祁隽彦偏过头,拿起桌上未完的奏折翻阅。

“奴才知罪。”祁隽彦凉凉的声音刚一响起,苏公公的心便开始不自禁的乱跳起来。本以为会受到责罚,但见祁隽彦只是移开视线,并未有处置他的打算。苏公公松了一口气,摇着头默默的端着手中的木牌退了出去。

御书房的门轻轻合上,祁隽彦手中的奏折却是再也没有翻动过。水梓颜,安和宫,夕贵人…

“什么?皇上翻了雪嫔的牌子?”夕贵人绞着手中的帕子,秀美的面容上尽是愤恨。

当今圣上于祈安九年五月初三登基,彼时入主后宫的只有皇上还是太子时便跟在身边的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和雅贵妃。

祈安九年的秀女大选,后宫中进了不少美人,包括现在的宁妃和伊妃,以及最喜趾高气昂的雪嫔。至于盈嫔、德嫔等人,便是后来不断纳入宫中的。而她,虽然不过进宫半年,却深得君宠。一路顺利的由答应升常在,再到贵人。此后晋升为嫔,指日可待。

皇上一向不贪欲,一月中常有半月都会独自一人歇在养泽殿抑或御书房。剩下的十多日,初一十五必须去皇后那,雅贵妃占去两日,宁妃伊妃各占一日,雪嫔盈嫔等人分去三五日。唯独只有她,这几月竟接连承蒙四五日的眷顾恩宠,不可谓不招人艳羡。就是这安和宫,起初一起住进偏殿的陈常在已经搬去他处。不知觉的,此地便成了她一人的宫殿。

然而,一切的美好全都终止在贤妃入宫的今日。非但安和宫易了主,连皇上也不再前来,让她如何容忍?

“什么?皇上翻了雪嫔的牌子?”雅贵妃诧异出声,不敢置信的望着身旁的太后。不过一个贤妃,真的止住了皇上独宠夕贵人的心思?

“这样不是更好?”太后笑的意味深长。即便是掌了大权,该

听她的还是必须听她的。无视雅贵妃,独宠夕贵人?那也要看她这个后宫之主答不答应!

“姑姑,皇上这是对您低头了?”反应过来的雅贵妃满心欢喜的问道。皇上一直压着不肯给她升份位,还因为她之前对夕贵人的一句讽刺,故意去招惹那一脸狐媚的夕贵人,简直气煞她也。这下可好,有姑姑出面,皇上终于还是退让了。

“你也注意点,以后说话行事不要太鲁莽。本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被你这一闹居然成了宫里的风头人物?真是可笑!”无奈的看着不争气的雅贵妃,太后训道。

“雅儿也不是故意的啊!不就是随口一说嘛!您看夕贵人那个妖媚狐臊样,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贱胚子。”雅贵妃嘟着嘴撒娇道。一看到夕贵人那矫揉造作的妖媚狐脸模样,她就打心底烦躁,由不得她不说。

“本来不勾人,被你一说倒是把皇上给勾过去了。”太后没好气的横了雅贵妃一眼。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在皇上的面前给其他妃子穿小鞋。更何况是雅儿这个不得君宠的贵妃去为难初进宫的小答应。于是夕答应变成了夕贵人。而雅贵妃,依旧只是雅贵妃而已。

“雅儿不也后悔了嘛!这才劳姑姑出马不是?”雅贵妃缩缩脖子,委屈道。

听着这话,太后便收了训斥的意,告诫道:“看来哀家大费周章的把贤妃召回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哼!”听到贤妃的名字,雅贵妃不乐意了,“姑姑,这贤妃长的也太美了点吧?不是说是个病秧子,不得不养在庵院吗?怎么如此的水灵?还一股子天上仙子的丰姿韵味。咱们可千万别整出一个祸害来才是。”

“给哀家收起你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心眼。人都召回来了还抱怨这些有什么用?本是费尽心思替你拉回宫的助力,要是被你胡乱一折腾倒戈成了皇后的同盟,有你受的。”时至今日,太后不得不承认,当初选雅儿嫁做太子侧妃,实在是有欠考虑。好不容易进了宫当上了贵妃,还偏偏是个扶不起的闯祸精。再这样下去,别说皇贵妃,就是已经到手的贵妃之位,怕也坐不长久。

“知道了。我不会招惹她的。”有了一个夕贵人已经够她气的了,再来一个贤妃?罢了!她忍着便是。

“知道就好。”太后不再多说,开口赶人,“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回你的雅然宫去。指不定皇上突然改了心思,转去你那呢!”

“我倒是想。”雅贵妃

嘟囔着起身,行礼退下。

“什么?皇上翻了雪嫔的牌子?”坤后宫内,皇后眼神闪烁如星,语调沉静。

“是安插在苏公公旁边的人传过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错。”静嬷嬷悄声说道。

“呵…没想到这贤妃还真是咱们宫里的福星。”夕贵人得意的日子也该够了。再任由她继续得宠下去,指不定还能生个龙子凤女,母凭子贵的翘到天上去。

“娘娘万万不可大意。依老奴看,这贤妃,怕也不是个安生的主。单凭那副好样貌,得皇上的眼,着实不难。”就怕到时候会比夕贵人更为受宠,偏生还得顾忌太傅家不得动她才是糟糕。

“嬷嬷不必担心。太傅再大,大的过咱们国师府?只要爹爹在朝一日,这后宫中,谁也甭想大过本宫!”若非如此,当年雅贵妃这个国舅之女、皇后之亲侄女,又怎会落得侧妃的头衔?

“娘娘说的是。”想及权倾朝野的太师,静嬷嬷低下头。

“不过,若是贤妃选择站在雅贵妃那边的话,于本宫确实无甚好处。”非但没有好处,或许还会是个极大的隐患。太傅是皇上的恩师,恩师之女入宫,皇上又怎会不另眼相待?

“娘娘的意思是咱们先一步将贤妃拉拢过来?”可贤妃是太后召进宫的,怕是没那么容易站在她们这一边。

“不过是召进宫而已,谁能知晓贤妃的心意?”贤妃久居南阳城,与祈城、与皇宫都无太大牵扯。太后这一步棋,不一定走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