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定在那儿,她静静的望着前方,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灿烂的让她觉得有些刺痛,渐渐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只剩下了空洞。

“你先坐一会儿,先生很快就会回来的。”丁妈怕她难受宽慰道。

晨曦抿了抿嘴角,“没关系。”她都习惯了,小时候也是这样,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家长会哪一次不是缺席的。她甚至有些庆幸没有举行婚礼,不然怕是她爸爸都没有时间出席。那样对她才更加的难受吧。

“丁妈,你去忙吧。我想休息一下。”

“好好。”丁妈连连说道,“我在花园,有事叫我。”

晨曦泡了一壶毛尖,徐和平闲来时总喜欢切上一壶,她兀自倒了一杯,是徐和平惯用的杯子,然后端起杯子,水汽袅袅,凝视了一会儿,又把水倒了。

晨曦冲干净杯子后,又放回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离开的徐家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她从七岁到这里,这么多年,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太多的抑郁与不欢。她一步一步的朝着门外走去,背影冷清而又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又要过上下班回来码字的日子了,痛并快乐着。寥寥无几的留言,这是怎么了?就靠着你们的留言找点动力码字了T^T

03

顾唯安还是开车去了机场,明知道她现在气他、恨她,他还是放不下,他深知自己对徐暖曦的亏欠太深。隔着很远的距离,徐家人站在那儿。暖曦带着鸭舌帽表情不清,徐母轻轻的拥了拥她,又擦了擦她的脸,满是不舍。陈湛南就这么个女儿,从小顺风顺水,哪里想到最后女儿的男朋友都被人抢走了,偏偏这人还是家里人。

顾唯安怔怔的定在那儿,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没发迈进。

这一刻,四周仿佛静止一般。

顾唯安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几年前,他们在迎新晚会上相遇,她以一只《孔雀舞》惊艳亮相。当时他以学生会主席身份出席晚会,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这女生是谁?哪个系的?新生吗?”

“叫徐暖曦,大一的。”

顾唯安下意识的扫过节目单的名字——徐暖曦。这三个字轻轻的敲打在他的心口。

晚会过去没几天,社团招新,她精灵般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你好,我叫徐暖曦。”他至今都记得当时她脸颊上带着那矜持的笑容。

暖曦,他一直记在心头的名字。

徐暖曦的身边站着一名男子,他一直都知道的,那个人有多喜欢暖曦,当年全校的人都知道。广播里正在播报飞往美国航班的通知。顾唯安紧紧的握住拳头,目光死死的望着前方,脸色白得几近蜡白。

徐和平拍了拍女儿的肩头,“常和家里联系。”又看着俞昊说道,“好好照顾她。”

陈湛南红着眼圈,“暖曦,早点回来。”

“爸妈,你们保重。”说完转身而去。

顾唯安胸口闷闷的疼,表情沉重,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骤然一拳打向了一旁的圆柱上,重重的,骨节瞬间就红了起来,经过的人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理由上前和她告别。

徐家人向厅口走去,和顾唯安不期而遇,陈湛南的表情冷冷的,眸光投向顾唯安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伯父,伯母——”顾唯安沉声喊道,声音沙哑。

陈湛南姣好的眉形一动,“唯安,你的称呼该改了。你称呼我伯母倒也不错,不过——”

徐和平蹙了蹙眉打断了陈湛南的接下来的话,“你来了,晨曦呢?”

陈湛南咬了咬唇,一脸的愤恨。

“她先回家了。”顾唯安回道。

“胡闹。”徐和平这声责备也不知再说谁,陈湛南瞥了一眼他,没说话。她心里有气,对自己的丈夫,对这个顾唯安,更多的是对徐晨曦。

“回家。”徐和平冷声对顾唯安说道,“你也跟我们回去。”他说的正色,大家都没有反对。

回到徐家,丁妈告知,晨曦来过,不过已经回去了。

“她呆了多久?”徐和平脸色很不好看。

“半个多小时吧。”

徐和平脸色黑下来,不过也没有说什么。陈湛南冷笑,“女儿不在,女婿不是在吗?”

徐和平看了眼顾唯安,丁妈眼疾手快已经端来茶水。依照D市的风俗,今儿女婿和女儿要一同给娘家人敬茶,听着长辈的祝福,寓意今后长长久久和和美美的生活。不过徐和平到底没有能喝上那杯茶。

“去把东西拿下来。”徐和平说道。陈湛南慢慢的上楼,去书房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是给你们的,她不在你带回去吧。以后——有时间和她一起回来吃饭。”徐和平说完,抬手看了看腕表,“我现在有事要出去。”

“你今天不是请了假吗?”陈湛南说道。

“最近事情很多。”徐和平毫无温度的回道。陈湛南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她识趣的不再多话。

徐和平离去,就剩下顾唯安和她。说实话,陈湛南很喜欢顾唯安,在她眼里他和自己的女儿真的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可到最后,顾唯安娶了徐暖曦。这就不一样了。伤了她女儿的心,她自然不会像往日那样对待顾唯安。

顾唯安自觉对暖曦有愧,起身对陈湛南说道,“伯母,我先回去了。”

陈湛南眯着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等到顾唯安走了五步之后,她突然开口,“唯安,暖曦和俞昊的事只是一时气话,结婚的事不作数的。”

顾唯安定在那儿,身子僵硬,一时间胸口五谷杂味。

陈湛南嘴角微微一扬,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

顾唯安回到家时,一室冷清,家里的窗户都大敞着,凉风丝丝入扣,吹尽一切浑浊的气息,却改写不了昨夜的事。

他望着那沙发上残留下干涸的血迹,眉色一凛,拿出手机快速的拨了一个电话,“立刻帮我重新送一套沙发来,不要米色。”

助理做事很快,没多久,就有人来送沙发,棕色的,与家里的格局完全不搭。可是顾唯安却觉得心安。

“把这套沙发扔了。”他毫无温度的说道。

那几个人微愣,都是识货的人,崭新的几万块说扔就扔,真是阔气。

晨曦回来的时候,一辆卡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下意识的撇了撇眼,就看到卡车上摆放着的沙发那般的眼熟。

斑驳的树影下,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忽而挑起嘴角,顾唯安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自欺欺人了?

她一打开门,入眼的就是顾唯安冷硬的背影。

“你去哪了?”他转过头四个字冷冷清清的,似是在质问一般。

“回徐家了。”晨曦淡淡的回复道,却再努力的掩去那一刻的悸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起她的行踪。她的心底突然像冒了七彩泡泡一般,幸福。

“你已经成年了,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没头没脑了。你父亲今天上午在等你,你知道吗?”他突然厉声说道。

晨曦一愣,随即表情木然下去。

“你没有反应吗?你是死人啊?”顾唯安气急败坏的说道。

晨曦扬起嘴角,“你也回徐家了?”说完之后,她转念想到,他该是去机场送徐暖曦时遇上徐家人,然后一起回的家。她的嘴角立马又平复下来。

“我去了,我爸他不在家。”她轻轻的说道,“我以为他们忘了。”

顾唯安望着她,忽而一笑,“徐晨曦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面孔。怎么了?委屈了?”

委屈?她到不觉得。徐家的一切都不足以让她觉得委屈,也只有你让能让她觉得委屈。只是她现在觉得自己连委屈都快要放弃了。

她木着脸,小心地藏着那份难受,徐暖曦也说过这样的话,她对着镜子照过很多次,可是她一直觉得楚楚可怜和她不搭,要不就是她误解了这个成语的意思。不过他俩倒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徐暖曦也这么说过我。”她对着他的视线,忽而一笑,那笑飘忽不定,“顾唯安——”她晦涩而完整的叫着他的名字,一想到他说过她喊他的名字他就恶心,她的眼睛就像被辣椒辣过一般,“其实我觉得这个词更适合她才对。”

她眯起眼,徐暖曦在顾唯安怀里哭过,她是亲眼看到的。果然他的脸色越加的暗沉。

“那又怎么样?”他轻飘飘的说道,“我喜欢就行。而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的。”他嗤笑一声。

晨曦了然,她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才形容此刻心里的滋味了,她的目光慢慢转移到沙发上,后背不由得冒起了一层冷汗,即使换了沙发又怎样?

这时候顾唯安突然扔过来一个盒子,盒子落在她跟前,“你爸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冷冷的交代完转身离去。

简墨弯腰捡起来,上好的檀木盒子摔不坏,她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玉镯,可惜裂成了五段。

这个镯子她刚回徐家那会也看过,极其普通的镯子而已,不过徐和平很宝贝的,当时徐暖曦偷偷拿出来带着,最后却是晨曦受了罚。说到这,不得不说,徐暖曦很有颜色,她的脑子转的很快,而这一点晨曦与她想比就差的太远了。她不明白,既然徐和平那么宝贝为什么要送给她?可惜她不会去问。

还有几张折叠的纸,她慢慢抽了出来,原来是基金和股票转让书。捏着那几张纸,心里微微抽痛。她以为她的嫁妆已经算在给予顾氏的资助上了,原来还有啊,也是徐家的女儿就算再不受重视也不能太寒碜了。怎么说,徐和平也是堂堂的副省长呢。

到了晚上,晨曦洗好澡就躺倒床上,她累极了,身体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很快就睡着了,半夜的时候,她觉得干渴,想喝口水,可全身的力气像被什么抽光了一般,她竭力的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出声。

好不容易挨到了清晨,晨曦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眼睛胀痛,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薄光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她挣扎坐起来。她摸索着下床,拉开窗帘一角,阳光射进来,她出生在早晨,她的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就离她而去。

晨曦——承载了她母亲的希望。是啊,她的确对生活、对爱情投入了太多的希望。她到底该怎么做顾唯安才能放下他和徐暖曦的过去呢?

她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难道真的是她的痴想了?

她隐隐的觉得,这间房间他不会再涉足一步了。

晨曦没有再深想下去,头疼的厉害,她下楼去厨房倒水时,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他走了。

她闭上眼,喝光了水,又上楼睡觉。等到中午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烧的火烫火烫的。没办法,太难受了,晨曦决定去医院。

今天来看病的人不是很多,她挂了号,等了十几分钟就排到她。医生给量了体温,随后看看舌头、喉咙,建议她挂水。晨曦也想快点好就同意了。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挂过水了。

护士问她有没有青霉素过敏时?她有些莫名,“应该没有吧。”

晨曦弯了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很多年没有挂水了,我也记不清了。”上一次挂水是什么时候,大概还是她没有回到徐家的时候吧。

在徐家那些年,即使她有个头疼脑热,基本上自己就扛过去了。虽然徐和平是她爸爸,可她到底和他不亲,她不会像徐暖曦那般和他撒娇,甚至胡搅蛮缠。因为她怕!

护士说道,“先去缴费,然后去做皮试。”她点点头,只是没想到她刚出来,就碰到一个熟人——陈湛北的司机秦州。她蹙了蹙眉,刚想转身,秦州已经叫了她的名字,“晨曦——”

她呼了一口气,扯了一个礼貌的笑容,“秦叔叔,你好。”

秦州直接说道,“陈部长在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从名字看出来了吧,陈湛北和徐母陈湛南是亲姐弟。求留言ing~~

04

“陈部长在上面。”这话意思就是陈湛北要见她。晨曦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她不想去,她不想见和徐家相关的人。可是看着秦州那姿态,她不去不行。秦州是陈湛北的司机,陈家首长从部队挑出来的,如今是陈湛北的缺一不可的右臂。

“秦叔,他怎么来医院了?”晨曦小声问道,眼睛飘忽的望着前方。

秦州向来不苟言笑,“部长前几天有些发烧,一直扛着,回到D市就加重了。”

晨曦低低的喔了一声。

顶楼的病房,安静的有些空旷,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秦州带她来到病房门外,“我就不进去了,回去拿些换洗衣物。你自己进去吧。”

晨曦迟疑了一下,终于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门。陈湛北背对着她,一手吊着盐水,空闲的手翻着文件,屋子里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很舒心。沙发一角随意的隔着他深色的西装,晨曦望着他的侧脸,陈湛北轻皱着眉头,面容冷峻,他此刻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干净俊朗。偌大的房间里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晨曦有些无措,她刻意加重脚步声。

这时陈湛北合上文件,转头望着她,严峻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庞微微闪过一丝柔光,“先坐会。”

晨曦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僵硬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奇怪的是她这会精神倒是好了一些。她看了眼那瓶盐水,已经挂了大半瓶,抿着嘴微微垂下眼睫。她对陈湛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陈湛北是她父亲的小舅子,按辈分晨曦也得称呼他一声“小舅”,可是晨曦叫不出来。她不喜欢陈湛南,自然这种感情也被迁移到陈湛北身上。不过陈湛北对她也算不错,每次回来,只要暖曦有礼物,也不会少她的一份。

陈湛北因为生病的关系,脸色沉沉的,“生病了?”他问道,声音泛着沙哑。

晨曦交握着手,“只是小感冒。”

陈湛北微呼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眼角,毫不掩饰的疲惫,“一会儿让医生看看。”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她真的不是很像和他呆在一起。

陈湛北眉眼一凛,盯着她的眼睛默声看了她一会儿,“床头柜上有个袋子,拿过来。”

晨曦慢慢的走过去,看了眼那个袋子,伸手拿过来,赶紧递给陈湛北。陈湛北皱了下眉,“打开看看。”

晨曦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听话的打开袋子,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她轻轻的拿出来,原来是一辆皇室马车,马车里坐着一对精致的男女娃娃,她的表情一下子凝结起来,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狂乱的跳着,她拼命地捺住自己的不安。这辆马车和她当年画的简直一模一样,当时她写了一句话,希望有个王子能驾着这辆马车来接她,只是那份画稿几乎没有人知道。

她愣愣的看着他。

“这次出去碰巧看到的。”陈湛北不着痕迹的撇过眼,从容的说道。

晨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手细细摸着马车的纹路。

“晨曦,不要总把事情憋在心里,你不说他不会知道。”陈湛北习惯性的敲了敲左手食指,似乎他一直都看透她,了解她。

晨曦慢慢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眼深沉晦暗,她心里闪过不解。她以为他也会像陈湛南一样指责她。她顿了一下,“你不骂我?”

陈湛北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骂你?”

晨曦咬着嘴角,她微垂着脸颊,没再说话。

陈湛北凝视着削瘦的下巴,摆摆手,声音清浅,“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疲惫感。

晨曦看了他一眼,“谢谢你的礼物。”她抱着马车慢慢地走出房间。原本一团乱的脑子此刻更加的混乱了。

秦州回来的时候,病房里一股子烟味,陈湛北指尖夹着烟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陈湛北这些年仕途一直顺风顺水,他这个年纪早该成家了,陈家的父母也明着提了很多次,让他早点定下来,可是陈湛北从来没有表态过,一直冷冷的应对着。陈湛北是个很冷漠的人,不管是对不认识的人,还是对他的家人。

秦州跟他八年,陈湛北是个出色的政客,秦州一直以为他天生的感情淡薄,除了对徐家两个女儿稍稍热情些了。

“你喉咙不好,医生说不能抽烟。”秦州说道。

陈湛北扯了扯嘴角,“没事,有些心烦,抽一根不碍事的。”

“老首长让你明天回去一趟。”秦州传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