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扬勾了勾嘴角,宋夫人看着儿子那表情,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

“对不起了,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今天也是我奶奶的生日,真是巧合,她的农历生日和爷爷的阳历生日同一天了。我还真不孝,这么多年了,我才知道奶奶的生日。”他勾着嘴角满脸的嘲讽。

此话一出,整个宋家的气压瞬间低沉下来,死寂一片。

“轻扬,你存心让人不快,是不是?”宋书渝忍了一晚上,这会儿实在憋不下去了。

“二叔,我可不会让人不快。我奶奶心里不快了一辈子,她可从来没对人发过火?您小时候只不过一年没见到爷爷,我小姑一生可是只在爷爷身边几个月而已——”

“混账!大哥,你不说说?”宋书渝倒是没想到这个侄子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宋成渝看了眼老爷子,“爸在,我说什么。”

宋老爷子心里震颤,“农历二月十六,是她的生日。”陈岚白着脸,紧抿着唇角。这一天她怎么能忘记呢,她刚认识宋高川时,那时候在前线,每年温沁兰的生日,他总会唱一首家乡歌谣。这么多年了平平静静的,轻扬的话无疑狠戾的将一切都撕开了,毫不留言,字字泣血。

她胸口窒闷,艰难的咳了几声。

“奶奶——”宋飞扬连忙过来。

陈岚望着自己的孙子,她扯了扯嘴角,摆摆手,“飞扬,我没事,我先去厨房看看。”她步履蹒跚着,每一步都走的沉沉的。

“我先回去了。”宋轻扬冷冷的说道,眸光在陈湛北身上稍稍停留。

陈湛北不禁叹了一口气,“老爷子,我也先回去了。”

宋老爷子叹息一声,“回去吧,都回去吧。”他累了,更多的是心灵的疲惫。

宋轻扬和陈湛北出了宋家。陈湛北大步走到宋轻扬的身边,其实他这个大舅哥,向来都是文质彬彬的,鲜少有这么动气的时候。

月色安宁,晚饭徐徐而来。

宋轻扬手里握着钥匙,走到车库,才挺下脚步。他冷眼看着陈湛北,“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老婆。”说完,他想起什么,“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也没有老婆。”

陈湛北知道他这是在挖苦他,“去哪?我送你。”

宋轻扬凉凉的说道,“我不去晨曦那儿。”

陈湛北喟叹,“那找个地方聊一聊。”

宋轻扬沉默。

那两人去了一间茶社,宋轻扬朋友开的。

陈湛北替他倒了一杯茶,眼前的茶水婷婷袅袅的,湿润了人眼。“是不是怨我?”

宋轻扬端着茶杯,指尖细细的摩挲着。片刻沉默之后,陈湛北开口说道,“我离死亡差不多只有一线时,你爷爷找到了合适的骨髓。”

陈湛北见他没什么反应,慢慢说道,“手术还算成功。”

宋轻扬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地说道,“这个手术要修养一段时间吧?”

陈湛北笑了笑,“没关系的。”

宋轻扬知道他是急着想见晨曦,才会这么勉强吧。“她今晚没来,你很失望吧。”

陈湛北抿了一口茶,稍稍默了一会儿,“其实我猜到她不会来的。”

宋轻扬哼了一声,语气酸酸的,“哼,知道你还活着,她立马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去接她,回来的路上,哭的是稀里哗啦的。”她鼻子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

他能说什么,早知道就给晨曦介绍几个男朋友,气死陈湛北。

“她的事我一直都知道。”这一年里,每一天他都会收到他的消息。她参加公务员考试,搬出随园,租了现在这个地方。她生了病,一个人在医院挂水。

他都知道。陈湛北嘴角保持着平稳的弧度,夹杂着心酸。

两个人好像回到了以前说着话,这一年里谁都不快活,可是今晚,大家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宋轻扬手里响起来他拿出了一看,嘴角不由得上扬。“是晨曦。”

陈湛北的眉眼瞬间柔了几分。

宋轻扬打开扬声器,晨曦的声音传过来,“轻扬,你上次放我的感冒药在哪里?”她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陈湛北蹙了蹙眉。

“在书柜第二层的盒子,你再找找。”

“喔——你现在在哪里?”她听着他那边的动静太过安静了,一点欢乐的气息都没有。

“和一朋友在外面。”他瞥了一眼陈湛北。

“那我挂了。”她找到盒子翻出了药片,轻轻说道,“药找到了。”

“晨曦——”宋轻扬刚想说什么,那边她已经挂了电话。他有些无奈,“这丫头对我真是太无情了。”他抱怨的对陈湛北说道。

“没关系,我估摸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对我会更无情。”陈湛北宽慰道。

夜晚,宋轻扬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他爸他妈坐在客厅里。他刻意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平日里,他妈妈早就休息了。这会儿灯火通明的,估摸着是为了晚上的事。

“爸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等我啊?”他扯着笑。

电视开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宋成渝的目光转过来,“晨曦怎么样了?”

“挺好的。您放心好了。”

宋成渝恩了一声。

宋夫人欲言又止,可还是把话说出来,“飞扬他奶奶晚上进医院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到底受不住。刚刚医院传来的消息,脑溢血。哎——

宋轻扬眉色拧了拧,“这是她的事。”

宋夫人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以后啊会吃亏的。”

“有些话你们不好说,我来说。”他正色道,“爸妈,我奶奶她委屈了大半辈子,爷爷他做了什么,还有飞扬他奶奶?您从小教育我做人的道理,那也对有理的人才能讲出道理。”

宋成渝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我再和你们说一句,晨曦啊,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认爷爷的。”

宋夫人叹了一口气。“不认就不认吧,她能喊我们声舅舅舅妈,我们也别无所求了。”

“上次回朋家听爷爷的意思是想百年之后和奶奶合葬在一起。”宋轻扬看着他们,“作为晚辈,我知道不该妄加评论长辈的事,可这事,我总觉得不妥。一则晨曦不会愿意,二则奶奶她生前就铁了心和爷爷断了一切,我想她也不是愿意。”

宋成渝舒了一口气,眉色沉重,“这事以后再说吧。”

***

周一上班时,晨曦一早起来就感觉头昏沉沉的,浑身无力气。没想到感冒还是加重了。她到单位时,同事说顾氏集团来人了。

“怎么突然过来了?”晨曦讶然。

“你忘了几个郊县留守儿童的资金赞助一直以来顾氏可是大头。”

晨曦默然,“是谁来了?还是上回的人?”

同事抿嘴一笑,“这回是大头来了,顾氏的总裁顾唯安,我刚远看了眼,长得还真不错。”

晨曦觉得浑身发冷,脚下虚软无力,和踩在棉花上一样。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大概是感冒了。你帮我把资料带过去吧,我不进去了。”晨曦顺手把留守儿童的资料交给她。

“那行,你好好休息。”

晨曦后来一直避着去会议室,坐在办公室里,漫不经心的看着网上的新闻,没有刻意的去搜寻陈湛北的消息,可还是看到了,怔怔的看了许久,她才关掉网页。

除了瘦了,头发更短了,他倒真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晨曦,帮我复印十份这么资料,里面马上要。”同事匆匆的说道。

她拿着厚厚的纸走到向对面复印室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脚步微微一顿。真后悔刚刚没有换了高跟鞋。

顾唯安好像知道她在他的身后一般,猝然的转过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和深蓝色的无领羊绒衫,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整个人盈盈的立在那儿,气质灼热。那双眼里有太多描述不清的情绪闪过。

晨曦暗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高跟鞋打在地上发生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是那样的沉闷。她径直的走过他的身边,默默的垂着头,像往昔一般。

“晨曦——”顾唯安开口,“能不能聊几句?”

晨曦稍稍一顿,转过身子,对上他的眼,缓缓的说道,“顾总,请问有什么事?”

74、

晨曦稍稍一顿,转过身子,对上他的眼,缓缓的说道,“顾总,请问有什么事?”

顾唯安口袋中的手微微一颤,稍后慢慢抽出手来,腿向前跨出一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他的声音很轻,轻的让人有些恍惚。

晨曦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纸张,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谢谢顾总关心。”空出一只手抚了抚额角,果然一头的汗,是药效起作用了吧,“天闷而已。”她回道。

顾唯安盯着她,有些恍惚。这一年里,他一点一点的靠近她,没有牵连,他偶要变得法扯上一丝牵连。她进教育局,他投资教育事业。每次有她在的活动,他基本上都会来。

而她每每都躲着藏着他。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不是说好了,远远的看着她就可以了吗?

外界只知道顾唯安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而他和晨曦的事,外界至今没人知晓。晨曦很庆幸,不然以顾唯安现在的身份,她的日子不会平静的。

“前些日子谢谢你了,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和你说的,你好像一直很忙。”他紧抿着嘴角。

晨曦摇摇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伯母最近怎么样了?”前些日子,顾唯安出国,顾母老毛病犯了,半夜的时候送去医院。她还是在第二天知道的,便去看了她,连着两三天都会去陪她。

顾唯安见她问起自己的母亲,好像找到什么话题,眼眸难得恢复了几丝清亮,“老说心慌,这两天还念着你呢。”他仔细盯着她,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眼神。

晨曦的嘴角动了动,“你有时间多陪陪她,父母都是希望儿女常伴的。”

顾唯安听她这么说不免有些失望。

“顾总,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先去忙了。您随意。”

顾唯安点点头,她一口一个顾总,一口一个您,正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他怎么努力都回不去了。没有陈湛北,也不会是他顾唯安!

等她回头把资料拿给同事,同事不怀好意的说道,“晨曦啊,枉我们同事快一年了,你和顾氏老总认识竟然瞒着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晨曦微微一愣,想来刚刚被人看到她和顾唯安说话的情景了。她想了想,“我和他一个大学毕业,以前在社团见过几面。”

同事也是有眼色的人,见晨曦轻描淡写的语气,她也不再说什么。不过心里也是明白的,顾氏总裁那么冷漠的人单单愿意和她说话,真是时间多了。

“对了,晚上顾氏慈善晚会,老大发话了,全体出动。”

晨曦刚想拒绝,听到她这么一说,生生的把话给咽下了。

“记得换身衣服。”同事朝她眨眨眼。

晨曦苦笑的摇摇头。

一天恍恍惚惚的过去了。晨曦他们单位在12层,此时她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望着远方。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提不起劲。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们陆陆续续的从向大门涌去。

她慢慢仰起头,28楼的他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准备回家了?

家!随园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此时,陈湛北刚刚看了下面送上来的项目,眼角有些涩。这一天,他身体透支的太多了,他抬手揉了揉眼角,稍稍缓和了一下,弯腰从抽屉里拿住几个药瓶,熟练的吃完。

秦州进来时,陈湛北正看着药瓶出神,“陈市,可以走了。”

陈湛北收好药瓶,“她今天做了什么?感冒好了没有?”

秦州脸色稍稍一顿,犹豫着,“感冒好像严重了些。”见陈湛北的眉心蹙了下,秦州索性心一横说道,“顾唯安今天也去12楼了。”

陈湛北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走吧。”

秦州见他这么平静,就知道,市长大人心里肯定吃味了。这晚宴好看了。

因为是慈善晚宴,出席的人各界名流多有。当然这也是出于顾氏的面子。

现实领导讲话,后来顾唯安也上台。整个晚宴一开始太官方。

晨曦立在暗影着,倚在圆柱上。

“美女,一起跳着舞吧。”某男突然站到他面前。

晨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默声不语。

男人嘴角一扬,“这么美的衣服埋没在暗光了,可会让很多人失去欣赏美的机会了。”

晨曦嘴角扯了扯,刚刚同事还问她,这身衣服在哪买的?

这是当初搬家时不小心从随园带出来的,当初陈湛北给她买了很多衣服,不过很多都没有穿的机会。

她一直贴着陈湛北的标签。

“先生,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我不会跳舞。”正好肚子饿了,径直走到食物区。

这里的蛋糕都是大厨精心做出来的,精致又美味,世面上也买不到。她很喜欢,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块,有些口渴,刚端起饮料准备喝时,一只手却从来手里夺了过来,“这是酒。喝这杯吧。”

顾唯安细心的递上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