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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梦层较浅,像在回忆今天发生的事。

从遇到宋烟,到傍晚酒店送来日常用水,再到拉起窗帘用探照灯打麻将,每一幕都清晰得犹如实质,触手可及。

渐渐的,梦层渐深。

梦境跳转到中午,苏暂嘻笑了句“本来没事,但我说完这个剧组的演员长得都特别对你的胃口后,估计有事了”。

梦里的苏暂喋喋不休:“你看你平时风流放浪,都给季总留下了什么印象……”

“你要小心了,季总估计得亲自来影视基地盯梢放岗了。”

她叼着筷子,不以为意:“他有种,就来。”

苏暂捧腹,乐得在床沿打滚:“他有没有种,你不知道?”

“知道。”沈千盏笑得邪气,眼角眉梢都掩不住她的流馋:“就不知道够不够播种。”反正暴雪封路,出不了门的时候最适合给沃土播撒种子了。

她在梦里笑出声,刚要沉入满是颜色的十八禁画面中。门口隐约传来说话声,像是苏暂的,又像是另一个男人的。

沈千盏意识微清,凝神听去。

紧接着,门锁一开,沈千盏心口微跳,下意识睁眼。酸涩朦胧的视线里,有一束手电的光从外打进来。

门关上的刹那,沈千盏彻底惊醒,浑身睡意散去,拥被坐起,冷声叱问:“谁?”

她心跳如擂鼓,第一眼辩清进屋的人影属于男性,身姿挺拔,刚要拔声呼救,对方似察觉她的意图,先她一步开口道:“是我。”

沈千盏微怔。

空白的大脑在短暂分析后,仍未解除危机。

她迅速起身,抓过盖在被子上的羽绒服披在肩上。慌乱中未来得及穿鞋,赤脚站在地板上,往后退了数步,将桌上的烟灰缸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季清和距离她仅两步远,见吓到了她,未轻举妄动,将手电的光往脸上一照,微嘲地重复了一遍:“是我。”

沈千盏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身在五感格外清晰的梦中,他是入梦人,一步一步提灯照影而来。就在这恍惚间,他已走近,不顾赴着风雪而来的满身寒意,俯身抱紧她。

“是我,季清和。”

第52章 第五十二幕

屋内只有一束手电光, 斜斜垂落在她身后,将房间里的冰冷分化成一束一束凝结着灰尘和潮湿的光棱。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夹杂着寒意, 扑面而来。

沈千盏刚从一个接一个的梦境里苏醒,又重新陷入了眼前新编织起的震惊与惘然里。

季清和为什么出现在这?

他又怎么进入她房间的?

按常理而言,他就算不在北京不在西安,也不该出现在这。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脚趾冷到微微蜷缩, 搭在肩上的羽绒外套仅披肩的部分有一小片暖暖的温度。

沈千盏冷到发抖, 她很想怀疑这是个体感无比真实的梦境,可窗外暴风雪肆虐压得广告牌咯吱作响无力负重的声音又格外真实。

她再无法欺骗自己,迟疑地偏了偏脑袋:“季清和?”

季清和嗯了声, 环在她身后的手往下, 卸掉了她仍紧紧抓在手中的烟灰缸:“住酒店不锁门?”

他随手将烟灰缸放回桌案,手电的光从她身后绕过来, 将沈千盏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自然熟练得像做过无数遍,半点不避嫌。

沈千盏顺着他的视线打量了眼自己。

她没穿秋衣秋裤的习惯,一是嫌太过笨重束缚,阻扰她在睡梦中摆出妖娆迷人的姿势;二是维持形象,保持飒、美、俊、绝的穿衣风格,就必须牺牲得牺牲秋裤;三是北京室内过于温暖,秋衣秋裤就像一张保鲜膜, 足以随时将她蒸发。

而像她这样一天精致二十五小时的女人,在睡衣上自然有番讲究。

沈千盏行李箱里光睡衣和各类丝袜就占据了五分之一壁江山,从蕾丝、真丝到蚕丝, 再细分到短款分体、中款性感露腿到长款曳地。她今天,好死不死,穿了件无比贴身的系带冰丝款,长度刚及大腿。

仅仅搭肩的羽绒服半遮半掩,仍是挡不住凹凸有致的无限风情。

本来吧,两个人睡也睡过了,再被看两眼也没什么,何况她还穿着衣服,尽管这睡裙过分性感贴身。

但加上深夜闯入这个背景因素后,此情此景颇有那么点犯罪前奏的意思。

不知是因为天气太冷封印了她的智商,还是眼前这幕太过于违反常理,沈千盏震惊之余,脑子一时半会没跟上,短短几息内,她考虑的竟只有“凸·点了,好·色·情”“现在钻回被窝会不会被误解为上床邀请”。

还未等她整理出一二三点来,季清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赤足上微微蹙眉:“先回床上?”

不等她拒绝,他俯身,压着她睡裙的裙边,将她拦腰抱回床上。

沈千盏吓了一跳,下意识揽住他后颈保持平衡,那声到嘴边的轻呼由于过于矫情,被她生生咽回。她定了定心神,清嗓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季清和瞥她一眼,戏谑:“你问哪条腿?”

沈千盏刚要接“就两条腿你说我问哪条”,话到了嘴边,忽从他的语气中察觉不对,等想明白他又在开黄腔,没好气地自己挣扎着先落在了床上。

原先看见陌生男人半夜闯入受到惊吓,随即确认了是熟人“作案”后,沈千盏的心境始终没能平静,但再大的波澜也在凸点尴尬和拦腰抱后消匿无踪。

季清和仿佛对她过山车般惊险又惊魂的三分钟一无所知,他就势坐在床沿,握住她已经冰凉到没有一丝热气的脚丫:“吓到了?”

沈千盏闻言,欲要冷笑:“你半夜睡得好好的,睁眼看见个陌生男人进屋,你不怕?”

“害怕还不锁门?”季清和握住她欲要缩回的脚,微热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脚踝,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是不轻不重地在哪压了下,她的脚心至小腿这一片瞬间酸麻。

手电竖在床头柜上,那一束光凝散成扇形,撒了半片天花板。虽不算明亮,却将季清和微垂眼睑的温柔映得微毫毕现。

女人是极易发散思维,自动脑补的动物。

这幕在光线暗格里恍如电影镜头的画面令她立刻列数了他来到这里的不易,心软的同时,连声音都轻缓着软和了不少:“酒店停水停电,外面又暴风暴雪。怕睡得太死,半夜发生意外,就没锁门。”不料,意外没来临,先到了位不速之客。

她的脚在季清和的抚触下渐渐回暖,他松手,任她缩回被窝里,视线从她不甚清晰的脸上落在她身侧的空位:“不介意的话,我靠一下?”

他说话时,微转过脸,令沈千盏一下看清了他难掩的疲倦。

沈千盏没答应,身体却往床里侧让了让,给他留出位置。

被窝已经有些凉了,她的腿挨着未触及过的被面,忍不住轻嘶了声。

季清和似看着好笑,往床内坐了坐,未挨着她,双腿交叠,大半悬空在床侧:“本来动身要去的是西安……”他声线微低,轻咳了两声,才继续说:“出发前见无锡暴雪不停,猜到天气会恶化,临时变了行程。”

沈千盏问:“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季清和侧目看她,“到这就刚刚。”

“半路迟疑过,怕来了适得其反。”他手指虚握,抵住眉心按了按,自嘲道:“后来你的电话没打通,我就什么都不想的来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雨滴从屋檐滚落草间,初时有声,划空而来。落时不着实处,像坠入了她的心湖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动人。

屋外风声猎猎,雪花肆虐,沈千盏却觉得身上这床略潮的被子仿佛一下没那么冷了。

她想起苏暂中午提起的接到他电话的事,心底深处有一角猝不及防就往下陷了陷。

“苏暂告诉你剧组在这家酒店?”

季清和唇角含了浅笑,转过头,说:“嗯,雪封了道,我跟明决是跟着一辆送物资的铲雪车后面进来的。”

“想进影视基地的车不少,高速封了道,一半劝返一半在排队。”

沈千盏有些意外:“明决和你一起来的?”

季清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知道你这里困难,总不能空手来。”他略起身,不客气地拎过枕头往颈后垫了垫:“带了点速食品和矿泉水,让苏暂陪明决去存放了。”

他轻描淡写,仿佛将不终岁高级助理当苦力用并算不得什么事。只微微垂额,眉眼轻耷,略显疲态:“酒店客房满了。”

季清和抬眼,语气四平八稳:“最近的酒店在十公里外。”

沈千盏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他想今晚在这住下。

影视基地内构建的场地除了摄影棚、拍摄场地以外就是酒店,再繁荣些的街道店铺起码在三公里开外。

而这周边的酒店,质量从招待所到四星之间,参差不齐。但因靠近摄影棚与拍摄场地等区域,大部分剧组会一口气包下一家酒店,供剧组使用。

今天中午,沈千盏与苏暂去萧盛的房间商量下一步对策时,曾听剧务在萧制片的房间内与他争吵。其中就提到剧组因资金不足换了一次酒店,有小批剧组人员因不愿意搬离,仍在三公里外的酒店内,不便管理。

前几日雪灾加剧,好不容易说服那小批剧组人员搬来同住,周围的酒店已没有了空余房间。

也就是说,眼下现实存在的问题便是——她不收留季清和,季清和只能去睡大街。

忽然形势逆转掌握了季清和生杀大权的沈千盏:“……”为什么并不快乐,反而有点左右为难?

——

酒店地下车库。

苏暂跟剧务借了两件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地去搬运物资。

他凌晨刚睡下不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生活制片领着酒店前台的姑娘站在门口,告知他有人来找。

正是困得要死的时候,他臭着脸,只露出一丝门缝:“这个点,找我?”

得到前台姑娘肯定的点头,苏暂扯着一边的唇角,嘲讽:“特殊服务?暴雪也不歇业?”

前台有些尴尬,又见对方一副随时关门要走的态度,忙说:“对方姓明,就在楼下等你。”

苏暂一句脏话卡在嘴边,愣了几秒后,拉开门:“姓明?几个人?”

“两个男人,身高都挺高的……”

不等前台说完,苏暂急忙打断:“你等等我啊,我去穿件衣服。”他反手甩上门,再出来时,衣冠整齐,正欲下楼时,见生活制片跟上来,脑子一灵光闪现,急忙拦住人:“你不用去了,让酒店再开两间房就成。”

生活制片一脸为难:“没房了……”

“没房了?”苏暂脑瓜子一阵嗡嗡的疼,他不耐烦地抄了两下后脑勺,挥手赶人:“行行行,我有数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人一赶走,自觉做得十分周到的苏暂满怀惆怅地去酒店大厅迎接大佬。

紧接着发生的一切,苏暂都恍如牵线木偶一般,直到领着季清和站在了沈千盏的房间门口,他那丝良心终于回到身体里:“季总,我觉得这不太好。”

季清和侧目,无声询问。

苏暂被他那一眼凛冽看得瑟瑟发抖,硬着头皮说:“要不我先叫醒盏姐,你再进去?”

季清和难得温和地一笑,说:“你担心什么?”

当着明决的面,一敌二的苏暂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戳破大佬的阴谋。但转念一想,季清和会不会对盏姐怎么样可能是未知数,盏姐不对季总做点什么都谢天谢地了,怎么看都不是自家人吃亏。

想到这,他身板一挺,大义凛然:“行吧,我送你进去。等会和明决搬完东西,我再来叫你,给你安排房间休息。”

季清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苏暂起初没觉得哪有问题,等察觉到季清和这个笑容有多意味深长后,他脚步一顿,差点一脚踩空。被明决扶住时,他扭头质问:“我是不是又被你老板算计了?”

明决忽略他话里的“又”字,笑眯眯道:“没有。”

苏暂眉心刚松,就听明决说:“他算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一位。”言下之意是:你都不配他算计。

第53章 第五十三幕

苏暂闻言, 一时心情复杂,也分辨不清明决这句是贬是损。

此时, 两人已走到车前。

地下车库并不宽敞,纵列几排车位停满了剧组租用的商务车与私家车。

明决将手电照向边角处一辆风尘仆仆的大宝马,宝马车轮滚满了冰雪与泥泞,早已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光鲜亮丽。

苏暂瞧了眼前后化开的雪渍, 问:“这车跑了不少路啊, 你和季总是从哪过来的?”

“南京。”明决解锁,打开后备箱:“江苏暴雪,只有南京的机场勉强开放。季总临时改了机票, 赶最后一趟航班, 延误了六个多小时才到。”

后备箱打开时,车内的照明灯亮起, 像一簇昏寐的萤火,在地下车库的一角亮起微光。

明决将手电往西装领口一放,偏了偏头,示意苏暂将折叠的搬运推车架好。

后者手脚麻利地展开推车,咬着手电的挂绳,任劳任怨地往推车上搬物资。

宝马车的后排座椅全部放倒,腾出了大半的空间叠放速食泡面。苏暂前前后后搬了三趟,才将所有食品和饮用水搬至剧务租用的仓库。

封了门, 苏暂擦了擦额头热出的汗,有些虚脱:“歇会抽根烟。”

明决不置可否,见苏暂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与他空开一臂的距离跟着坐下。

苏暂递去一支烟,明决看了眼,没接:“我不抽。”

“变态吧?季总规定的?”他叼住烟屁股,打火机在手上抛了几下:“介不介意我抽一根?”

明决递了个“你随意”的手势,说:“季总不烟不酒,应酬也少,更没有让下属挡烟挡酒的习惯,所以我一直不抽。”

苏暂见状,火苗一晃,咬着药吞吐了一口,问:“你跟季总从南京过来花了多久?”

“没算。”从季清和临时决定改道南京,他便负责与南京当地沟通季总的接待、住宿和出行问题。结果航班因暴雪天气延误六个多小时,一切行程在落地后都做了颠覆性的更改。

季清和要了一辆能跑雪地地形的宝马车,装了物资后,便直赴无锡。

高速路面结冰易滑,天黑入夜后的车程全是季清和亲自开的。眼看着目的地还有十几公里就能到,出高速的最后一段路程,又是遇到分流又是遇到封路,进城的车辆从高速一路堵到收费站。

想到这,明决忽得记起一件事,说:“高速封道,季总动了点关系才提前进来。有辆货车出发的晚,今晚应该堵在高速进不来。等明天高速解封,我跟你去收费站接一下。”

苏暂手上的烟一抖,险些烫着自己:“还有一车?”

见他这么惊愕,明决迟疑了一瞬,才答:“你不说剧组数百号人都在喝西北风,就刚才的一小车,顶多能支持一顿吧?”

苏暂下午和沈千盏讨论解决方案时,也提过派剧务去超市采购囤粮。但影视城内的剧组大多是年前就在这了,大家牺牲春节全是为了赶项目进度。

起初下大雪时,有不少要拍冬雪场景的剧组乐得不用人工造雪,场地租借、抢拍等异常热闹。

过完年,离开春不远后,外撤的剧组更是少之又少。全等着天气暖和了早点拍完收工,谁也没料到这天灾说来就来,积雪经久不化。年前年后来的剧组全被困在影视基地里,五公里内的超市早被搜刮一空了。

要不然,剧务今天也不会急眼到跟萧盛吵起来。

季清和这一手,显然是雪中送炭,苏暂连把沈千盏送上他床的心都有了。他咬住烟,伸出双手强行握住明决:“你跟季总简直是天降神光的救世主。”

明决也坦诚,他费劲地从苏暂的掌心里抽回手,说:“要谢就谢沈妲己,沈制片要不是困在这,季总压根不会跋山涉水地来。”话落,他抬腕,借着稍暗的手电光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劳烦小苏总安排下睡觉的地方,让我合合眼。”

苏暂这才想起季清和与明决的落脚地还没安排,琢磨了下,问:“我房间是标间,两张床,你今晚跟我凑合下?”

明决已累极,他倒不介意和苏暂同一个房间,反正睡哪都是睡,棘手的是季清和。

现在酒店客房已满,的的确确腾不出空房。眼下凌晨,昏线已入后半夜,大动干戈地把人叫起来腾房间,显然也不现实。

苏暂心下有了盘算,将烟灰一弹,起身道:“走,先回去。”

——

同一时间,沈千盏房内。

手电的光因长时间发散,渐渐幽暗。

沈千盏握着手机,想发微信。临了摸着冰凉的机身,看着顶部显示的无信号,她忽然有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挫败感。

她与苏暂的考虑不谋而合。

现在时间太晚,不好惊动太多人,并且以季清和的身份,他出现在这,本身就非常违和。避免谣言四起,季清和的存在感最好能降至最低。

要是就季清和一个人,沈千盏完全不需要考虑,隔壁苏暂的标间正好可以用来金屋藏娇。但算上明决,床位就稍显不够,三个人挤一间房别说季清和不会同意,沈千盏也有些说不出口。

她还在思考,季清和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贴上自己的额头:“帮我看看体温是不是偏高。”

他配合地微低下头,仿佛是她掌下虔诚的信徒。唇角轻抿,眉眼低垂,在暗淡的光线里,脸部棱角的明暗相错,意外得显出几分薄削的少年感。

明明这狗男人,年龄比她还要大两岁。

而掌心下,他的额头微烫,睫毛眨动时刷过她的掌心,微微发痒。

沈千盏抬眸,有些微愕:“路上着凉了?”

她此时才留意到季清和长款外套下,只穿了单薄的西装衬衣,因西装颜色偏深,她之前并未察觉。

酒店停电后,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小太阳、暖炉等一切电器设备都失去了功用,冷如冰窖。与一扇之隔的窗外相比,也就多了朱瓦遮顶,挡风遮雪。除此之外,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并无差别。

沈千盏不顾走光的危险,半跪起身,用掌背又贴了贴季清和的额头。

他仍旧配合,身体微倾。只那双眼,眼帘微抬,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许是夜深太深,又许是她今晚被蒙蔽了理智,空剩一腔温柔。季清和镜框后的那双眼深邃如井,初看水光潋滟,她分神瞧来时,他的眼里如实倒映着她的模样。再看井深似海,井底遍布暗礁,深藏潜龙,予她对视时静静凝望,深不见底。

她呼吸一窒,有种被吸附进悬崖的失重感。与那天她隔着攒动的人潮,不经意与他对视时的感觉一样,恨不能死在他身下。

走神仅在一瞬。

沈千盏很快回过神,她收回手,蜷起双腿,半坐在枕前:“可能是低烧,得找温度计测量下做确认。剧组有医务组……”她微顿,说:“但能力有限,平时负责一些外伤处理。”

她边说边起身,从床尾下来,毫不避忌身后那道目光,从衣柜里取出套头毛衣和长裤,三两下套上:“设备不全,也不知道温度计和退烧药有没有。”

无锡影视基地这几年刚兴起,为招商,影视城与当地政府都出台了吸引剧组的招商政策。周边设施齐全,从医院到商场,宛如一个新兴环保的现代化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