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瓷进行着女生之间最爱的八卦谈资,“从吴欧到魏晟再到这两个男生,每次只要你一出现麻烦,都是程迟帮你解决的,不是吗?”

说完,李初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

阮音书的心思还在题目上,只是思维涣散地嗯啊哦地应着,换来李初瓷不满的小幅推搡:“你别敷衍我!”

“噢,我没敷衍你,我算题呢。”

阮音书舔舔嘴唇,终于回答了李初瓷的提问,“啊对啊,他是经常帮我的,怎么了吗?”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李·福尔摩斯·初瓷推了推眼镜,“就是…”

阮音书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看过去一眼:“你想说什么?感觉不正常吗?”

“也不是不正常,就是感觉程迟对别人不会这样,只有对你才这样。他一直保护你,对你很特别啊,你…没啥想法啊?”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吗?”阮音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也没真的当个大话题放心上,瞳仁里映的满满都是题目,“我对你们也很特殊嘛,因为是朋友。”

只不过因为程迟的身份,所以大家才会觉得稀奇。

“朋友?可是你见过程迟有别的女性朋友吗?”李初瓷皱眉。

“对呀,就是因为他好像没什么关系很好的女性朋友,就我一个,你才会觉得他对我尤其特殊吧,”阮音书抽出铅笔开始演算,“就像我没有养过宠物,一团白是第一个,所以在动物界里,我对一团白也是最特殊的呀。”

李初瓷懵了一下。

阮音书就在她出神的这个空当凑过去瞧了一眼,奇道:“你和我算的不一样诶。”

李初瓷嗤一声:“我每次跟你讲认真的,你都在忙你的这个题…”

说着说着李初瓷也瞅了一眼,尔后也吓了一跳,“我去,差这么多啊。”

阮音书鼓嘴,“是的,我再验算一遍。”

“是我,是我这里算错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错误,”李初瓷一眼就看出来,赶忙拿起笔修改,“我发现我最近特别喜欢出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错误。”

算完之后,李初瓷把自己的本子推过去:“我又重新算了一次,你看你和我的一样吗?”

“嗯,这回一样了。”

“那就好。”

这道题写完,李初瓷就很自然地去写下一题,方才所想全部都忘记了,只觉得话题已经结束。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一点什么别的,以及怀疑的苗头,就这么通通,偃旗息鼓掉了。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去打水,发现饮水机边照例藏着一堆热衷于八卦的课间少女。

蔚蓝天幕飘摇地做着衬景,嬉笑声渐次传出,班门前站着偷偷摸摸的早恋情侣,表面上是朋友交际,可喜欢已经从眼睛里溢出来。

阮音书呼吸着新鲜空气,顺着长廊看过去,好像看到了漫长却又一眼能看到头的青春时代。

鲜活明亮得像最佳时期结好的橙子,饱满又大只,泛着饱和度极高的盎然。

她摇了摇手里的水杯,然后走了过去。

大家本来正在讨论程迟中午的事情,可看阮音书来了,程迟又在她的事上变得那么不好惹,只得齐齐住嘴,换了个别的话题。

不知道该怎么去讲八卦的时候,一般选择不讲——这是八卦女孩的絮叨守则之一。

所以当阮音书打水的时候,听到她们讨论的重点变成了“老巫婆罗欣霞还是那副鬼样”。

“你不知道,今天上课的时候罗欣霞又收了一次我们练习册的钱。那本练习册的钱她已经收过五次了。”

阮音书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一本练习册收了五次钱?”

一般除了必修书是交学费时一起交的,剩下的那些课外练习册都是每个班自己买好,然后任课老师收钱,她从没想过一个老师可以把一本书重复收钱。

“对呀,没见过吧。”那女生无奈叹息,“一本书是三十五,我们班五十个人,一次就是快两千…赚翻了吧她。”

李初瓷也问:“你们没人反映吗?”

“怎么反映?她说要收钱的时候底下也有人小声抗议了啊,但是不敢大声说,毕竟她是班主任啊。敢跟她作对,疯了吗?”

阮音书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罗欣霞在学校也有好多年了,学生不敢随随便便和她作对,况且几十块钱也不是什么巨款,忍忍也就算了。

万一真的跟她产生了正面冲突,往后几年还要待在她班上,别说怎么被明里暗里针对了。

李初瓷:“那你们跟教导主任反映一下呢?”

“她跟时亮关系可好了,谁敢去找死啊。”女生晃着杯子后怕地说,“而且,除了这个不说,就今天中午发的那个卷子她都要收钱,两块一张,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就那个竞赛题的吗?”阮音书舔舔嘴唇,“那个复印不是从班费里扣吗?”

“我们的班费形同虚设,动不动就要交,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说起自己的奇葩班主任,女生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她自己还开了一个补课班,超级贵,一节课两个小时,要六百。”

阮音书拧紧杯盖,鹿眼眨了眨:“不是强制的就还好。”

“不是强制胜似强制,因为有很多老师该讲的她上课都不讲,只留到自己的培优班里讲。这怎么办,毕竟要考试吧,成绩是自己的吧,就只能去咯。”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

“对,我们都说她是想赚钱想疯了。”女生耸肩,“可是那又怎么办,我们不敢说呀。”

阮音书想了想:“可是现在教育局不是不允许老师在外面补课吗?”

她记得之前还发下来一张单子,让她们填写有没有老师在外补课的。

女生叹息:“偷偷补呗。就是那种偷偷又明目张胆的,有时候就下课了在我们教室里补,我总觉得她早晚要踩雷…”

李初瓷想到罗欣霞驱逐一团白的事件,道:“这种老师就应该被早点揭发,太刻薄了,而且自私。”

“希望她快点踩雷吧,这样我们就解脱了。”末了,女生捧着手里的茶感慨道。

下课时间从来短暂,还没聊几句,就该去上课了。

大家结束弹劾罗欣霞的话题,三三两两回了班。

结果倒数第二节课的时候好像是电路故障了,教室里的灯忽然全熄灭了。

倒数第二节课下了之后,班长接了通知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带了个好消息。

“因为停电,学校担心大家放学的时候出事故,所以最后一节课不上了!”

“哇!好耶!”

“行行行,早点回去休息。”

“走咯~”

最后一节是副课,在不在学校都差不多,所以大家对于能快点离开学校这个消息格外兴奋。

毕竟有很多人要打车回去,早点走就能避免堵车,免得在车上晃晃悠悠,动辄便心烦气躁地等前头堵车。

班长发下通知书:“都慢点啊,记得把通知书带回去签字,明天要收的呢。跑快的那个几个,给我回来把通知书带走——”

有几个动作快的书包早就整理好了,已经窜到门口准备逃之夭夭,被这句话逼得又重新走了回来,回到位置上拿告家长书。

教室里传来哄笑声。

没笑多久,大家收拾的差不多,也都准备走了。

班上的人渐渐少起来,阮音书跟李初瓷这回动作也挺快,一块儿出了校门,在门口告别。

她目送着李初瓷往搭地铁去上培优班。

初瓷个子小小的,平时也比较积极乐观,逢人总是笑着的,但偶尔也会有爱文艺爱感慨的一面,就是走路总是习惯性低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这个习惯的。

看了一会儿李初瓷的马尾辫,身边人流汇聚而过,熙熙攘攘,忽然,后面传来一道惊叫:“来电了!”

不过普普通通的三个字,此刻却仿佛一个□□砸下来,大家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惊悚片,一下子扭曲起来。

“卧槽快跑!再不跑要被捉回去上课了!”

“怎么说来电就来电啊?”

“救命!我好像看到时亮了!”

这句话像终极警报,阮音书感觉到身边的人立刻都慌乱了起来,大家生怕被捉回去上课,立刻加快脚步往外跑。

好像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就可以假装听不到那残忍的现实,心安理得地翘掉这堂课。

身边的人在夕阳下飞奔,阮音书被他们极快的速度挤来挤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今天虽然也想自己坐公交回家,但万一真的来电了,是不是最好还是回去上课呢?

万一大家都跑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里,会被拎回去上课吗?

她现在感觉跑也不是,回去也不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去,好像缺一个牵引力让自己逃离这个尴尬的环境。

好像缺个人坚定地替她做个选择,决定她到底该去哪。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被人推搡了两下,她身子一侧,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过来。”

她懵了一下,继而抬头去看,直到被拉着跑出人群,她才看清拉她的人。

是程迟。

少年黑色短发随着风掀起弧度,唇边不知是不是带着笑的,衬衣被吹鼓出一道弧度。

恍然一瞬,夕阳沉沉欲坠,落了他满身。

风穿堂而过,光影斑驳,天幕云絮被电线分割成块儿,她被他拉着跑,心像是快跳出喉咙口。

不知道跑了多久,程迟停下,手中少女的手指温软,像握了块儿软玉,指尖若有似无地搔着他掌心。

空泛的痒意涌上。

他回头看她,轻笑:“刚刚站那儿那么久,是在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场景好青春好动人好鲜活程迟好帅呜呜呜今天nili灵总过了个生日,被大家记得的感觉真好,本章发200红包庆祝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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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停下了脚步,阮音书还在喘着气儿, 心跳声在空巷中愈发清晰, 感觉耳边程迟说的话都朦胧了起来。

抱着手臂歇息了好一会儿, 似乎冬眠的动物这才慢慢展开身体,她回过神来他刚刚的话——他问,她站那儿是不是在等他。

她咕哝了两声, 蕴着汗意的鼻尖轻皱,一副嫌弃他又无奈的样子:“谁在等你啊。”

程迟单手掐着腰,笑着凑近她:“那课代表是在欣赏什么?周边人肩膀的风景?”

“谁欣…”

她才说了两个字,蓦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身高只能看到别人的肩膀。

她不服气地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我哪有那么矮好不好?我只是不知道去哪。”

刚刚大家都逃荒似的往外跑,就阮音书一个人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又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到了。

不止看到了,还觉得好笑。

又不是什么叛逆的大事, 她却还是站在那儿惴惴不安, 像偷鱼吃的小猫,抬高尾巴提着爪子, 轻轻地沾一点味道, 再静悄悄舔掉。

她现在还转头往后看了看,好像有点后怕,怀疑自己是不是逃课了,耳垂红得透明。

程迟搭着眼睑笑,有意夸大, “不就是逃个课么,紧张什么。”

阮音书白皙手指扯了扯耳垂,咽了咽喉咙,方才那么点身高方面的气势全消,小声问他。

“这真的算逃课啊?”

“算啊,”他漫不经心地敲手臂,“还是明知故犯,明明知道来电了,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逃课。”

末了,他继续“夸奖”道,“厉害啊,课代表。”

完全把自己撇干净,仿佛刚刚拉她的不是自己一样。

但她却好脾气地不怪他,背着自己的书包就转了个身,“那我还是回去上课吧。”

往前没走几步,书包带被人扯住,他声音散漫轻淡,“回去什么回去,逃课多好啊。”

“不能逃课。”她很坚持,这方面倒是有磐石难移的信念感。

他觉得有意思:“逃一下试试?”

“我回去了。”她扯走自己的书包带。

程迟忍不住笑出声:“学校里都没人了,你回去干什么?”

阮音书脚步停了一下:“谁说没人了?真的吗?”

“是啊,人都跑光了,”他勾唇,掀了掀眼睑,“我骗你的——没逃课。”

她还是不信,像是在深度观察他有没有说谎:“真的?”

他迎上她的目光:“真的,我骗你难道有糖吃么?”

“那可说不准,”她眨眨眼,“我要是逃课了,就是你现在在骗我;我要是没逃课,就是你刚刚在骗我。”

“…”

“无论是哪一种,你没糖吃也都骗过我一次了。”她煞有介事。

他被她绕得头晕,点点头,转身欲走的架势:“行吧,那就当我骗你吧。”

程迟走出去几步,发现身后的人还站在原地。

他回头,见她就站在渺渺绿荫中,秀气的眉头蹙了蹙,有点纠结,又很为难的模样。

阮音书手指有点儿不安生地抓了抓书包带,问的却仍旧是:“我到底算不算逃课啊?”

看她这在意得要命的样子,他真是无奈又好笑地弯唇,继而勾勾手指。

“真不算,过来吧。”

且不说来电这个消息的真假,就算是来了电,这都最后一节课了,有人早就离开了,学校不会强制喊人回来上课。

有一就有二,既然有的人早就走了,后面的人肯定也会效仿,人都走得差不多,就不会再上课了。

也不知道她这满满的忧虑感哪儿来的。

阮音书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两步,“那我就信了呀——”

“万一老师说我,”她有点无赖的感觉,“我就说是你拉着我跑的。”

“成,你说是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都成。”

她被逗笑,低了低头,刘海儿随着风晃。

程迟问她:“你怎么回去?”

“坐公交吧,”她加快脚步,喃喃,“要快点回去了,要在我妈出门之前到家,不然她就要白跑一趟了。”

程迟抬抬下颌,“公交站在左边,走吧。”

“你也去啊?”

“嗯,”他垂着头,眼底情绪不甚分明,“我去转转。”

“也是,”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像在玩儿游戏,“我也不知道这边路怎么走。”

程迟带着她穿过巷子,迈步往公交站走去,背影有那么一个瞬间,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安心感。

她想大概是自己很少跟男生打交道,而大多数高挑肩宽的男生,天生给人一种踏实感吧。

走到车站,她要等的那班车很快就来了,远远看去车上人头攒动,看起来人挺多。

因为赶时间,她没空再等一班了,只能先上去挤挤,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下车了。

阮音书从书包侧边抽出自己的公交卡,刷卡上车,余光瞟到程迟也上来了。

并且…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张红色的一百块。

阮音书像看怪兽一样地看着他:“你没带零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