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音书洗完杯子出来之后,阮母在沙发上看手机:“音书,你们高二上学期,是不是快把考点都学完了?”

一般的高中都是高三复习,好一点的学校上课快,有很多高二上就把所有的课都上完,多了半年备考。

很显然,一高属于后者。

阮音书点点头,说:“嗯。”

“知道了,你去写作业吧,写完早点睡,好好休息。”

一阵雨一阵寒,y市似乎只有夏冬之分,一过渡之后,气温直线下降,阮音书已经开始穿起了毛衣。

诚致赛的复赛和决赛也踏着冬天的轨迹到来了。

复赛是小组和小组之间的比拼,其实没什么很大的悬念,程迟那一组拿了第一,阮音书那组拿了第二,分数差的很小,但总要分个一二。

其实阮音书早就预料到了,初赛里程迟是有力的伙伴,但竞争的时候,他同样也是个强大的对手。

第一第二全员六人,开始进行冠亚季军的角逐。

程迟竟一反常态没有吊儿郎当地来,虽然在决赛前一晚还是打了游戏,但第二天居然难得带了支笔。

要进考场之前,他弹了弹她的脑袋:“课代表说我这次,是好好考呢,还是随便考?”

阮音书很快意识到,他是不是想给自己放水,赶紧说:“比赛就是公平公正,你别想那么多了,用尽全力,一定要好好考。”

他万一真的放水只写一点题,她得到的奖或许会前进一名,但是没什么意义。

但他要是认真发挥,这个奖就是他面对谣言证明自己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考完之后,颁奖典礼也是同步直播举行。

优秀奖颁给第四名,是阮音书。

第二第三,全是程迟组里的。

到了公布冠军的时候,阮音书惴惴,感觉比自己得奖还要激动,感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程迟”两个字从话筒里扩出来的时候,她举着奖杯的手有些颤抖,看着镜头,想,应该很多人都在看吧,应该很多人都没想到,这个不被看好的、看似和这个奖项毫无关系的人,能真正站在这里吧。

程迟还是一贯没什么所谓,拿了奖杯,还要站在她身侧,结果被人推到第二名旁边,还跟她抱怨:“形式主义就是麻烦。”

话筒把他的话扩出来,底下开始笑,阮音书也在笑。

说不出来自己的感觉,她似乎头一次明白与有荣焉这四个字的味道。

那感觉就像一个寻宝者,终于能骄傲地举起手中曾蒙尘的遗珠,告诉所有人,自己站过的地方,是真的有宝藏。

一个奖忙得人不知东南西北,阮音书回去之后看了日历,才发现高二上学期面临告罄,折腾着折腾着,余额就要不足了。

时间越往前推一点,离高考就越近一点。

这时候所有人都忙了起来,程迟也不例外,甚至有一天上午,邓昊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学校。

李初瓷还奇怪地问他:“平时你不都是和程迟一起的吗?今天怎么一个人?”

邓昊答:“他忙去了,家里人好像找他有事儿呢。真是的,一得奖就跟个香饽饽似的,这还没过多久呢,就跟开巡演似的。”

程迟是在下午的时候才来的,那是他得奖之后第一次回班,班上忽然涌起掌声和欢呼,物理课代表甚至站起身来:“来来来,冠军你来,这课代表我不当了!”

“传授一下怎么在打架中学习的呗,让我们这些人见识一下?”

“狗屁,要能传授给你还叫天赋吗?”

班上闹得很,程迟回位置上,邓昊赶紧凑过来:“你去干嘛了?”

“没什么,见了个学校校长,很无聊,饭快吃完我就走了。”

“谁喊你去的?你爸还是你爷爷?”

“当然是老头子,”程迟闭上眼摇了摇头,“你觉得程河喊我我会去吗?”

“也是,就你跟你爸那宿仇…”邓昊又说,“诶,那学校校长找你干嘛?找你去做扛把子吗?”

“想挖我去,这还不懂?你脑子里装的是山路十八弯?”

邓昊:“啥学校啊,这么想不开,还怕自己学校不够天翻地覆啊。”

程迟拿出手机:“什么华,记不清了,反正不会去。”

阮音书在前头恍惚听着,想,总不会是耀华吧。

但话题没再继续下去,到底是什么学校,阮音书不得而知。

y市这座城比较奇妙,秋天基本没有,夏冬之间就有一两周切换过渡,然后立马生效,比充值话费还要快。

今年的雪落得有点早。

阮音书走在路上,还恍惚着自己踩秋天的碎叶好像才是不久之前的事,结果转眼就看到落了小雪。

学校里的人都疯了,都在为提前到来的雪开始狂欢。

第三节课的时候她出去打水,碰到程迟进班。

有关系好的人喊他:“迟哥早啊。”

邓昊说反话:“可不是早吗,压根就不带迟到的我们。”

阮音书站在门口,想起昨天学校刻意叮嘱了冬天起床难不要迟到,结果这人都不为所动。

她可是提前了十分钟起床的。

于是她嘟嘟囔囔,小声说了句:“程迟到。”

少女声音低低轻轻,在冬天,像羽毛一样冰冰凉凉地搔。

程迟正要进班,很显然是听到了:“嗯?”

她意识到自己说出口了什么,红脸抿着唇摇头,显然不打算说第二遍。

外面不知道谁在玩雪球,偏离路线砸过来,程迟忽而帮她挡了一下。

他顺势倾身,唇就擦在她耳郭,明明雪球砸的应该不痛,但他怎么还闷哼了声。

少年富有磁性的低喘钻进她耳朵,伴着音调节拍。

“来,再叫一次我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都加入学生会,而我加入程迟真他吗会大家想看谈恋爱我知道,已经在拉线了,马上就可以搞恋爱相关了,稍安勿躁!!!

稳住!我!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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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音书的耳根开始密密麻麻地地烧灼开,耳边像塞了个水壶, 还哔哔地冒着沸腾提示。

她猫着腰从他手臂底下钻出去, 跑得跟个勘测雷达似的, 须臾间就躲开了他的靠近。

“我去打水了。”

很显然,对于给程迟起了“程迟到”这个外号的事儿,她也明白自己不占什么理儿, 所以聪明地岔开了话题,没再叫第二次。

但程迟对这个“空降外号”显然还挺满意,看着她的背影抬了抬眉,直起身子走进了教室。

眼前还能浮现女生叫出这个名字时的表情和音调,声音细细讷讷,有如蚊蝇, 轻飘飘的像缎带。

好像有很多话,经她口说出来,就无端变得可爱。

邓昊那一上午都在盯着他看, 看了很久后终于忍不住地侧头过去:“被人起了外号还这么高兴, 你缺心眼吗?”

“…”

久违又提前的初雪在毫无预料时到来,阮音书握着自己手里的热水回班, 发现乔瑶也拿着讲义进班了。

明明还有几分钟才上课。

乔瑶把讲义放在台上, 弯了弯唇,“这次提前进班,是有些事要讲。”

大家自发地回到位置上,坐好。

“一个就是诚致赛里,我们班上有两位同学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先说说音书, 音书的状态一直比较稳,所以老师也是不担心的,这也告诉大家,基础功扎实是非常重要的。”

底下传来掌声。

“第二个要讲的就是…”乔瑶自己都笑了一下,“我还是真没想到我们班有人能拿金奖啊,刚告诉我的时候我都蒙了。”

一班的学生自发转头去看程迟,后者在最后一排进行自己的日常——埋头苦睡,头顶翘起的那几缕发丝都在竭力演绎着置身之外。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拿了什么,既不是想给人证明,也不是想自此改过自新,大魔王还是大魔王,和以前丁点都不差。

除了多了个课间教人写题的日常。

不过除了阮音书也没几个人敢找他就是了。

乔瑶似乎对面前的场景在意料之中,她翻动了两下教案:“好了,对于程迟,表扬还是要表扬的,毕竟争了这么大的光。但大家不要学哦,模仿不好的话容易翻车。”

刚从直播里看到程迟写题的时候,她几乎是惊喜又崩溃的。

在校不学习不考试的学生,有朝一日捏起笔来竟如有神助,谁看了都相信不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在想,他是不是从哪里弄到了答案,反正他家财权浩大,也许有了这方面的关系,让他拿个奖上个好点的大学也很正常。

可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和程迟虽然接触不深,但自己却从高一就开始带他了。

一年多的相处让她发现,少年傲气无谓,极难驯服,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更何况,有时候她上课,偶尔看到他在看黑板,眼神里蕴着一种超乎众人的聪慧和锐气。

那时候乔瑶以为他是在放松眼睛,现在想来也可能是别的。

怀疑程迟真的会作弊的,都是没有接触过他,且只听过他无恶不作传言的人。

真正和他接触了,怀疑不到他身上。

他像盘旋的孤鹰,立群卓绝,无法管束。

///

学期将要落到尾声,程迟的事情开了个头,且看起来并没有阮音书构想中的那么难。

她一方面是他的朋友,另一方面是偶尔向他讨经验的小徒弟,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会为这事儿高兴。

起码她没有看错人,他真的有那样的能力。

当初劝他出马,也是不服输和骄傲心在作祟。

她不是一个喜欢看到宝藏蒙尘的人,在她宽阔明亮的世界里,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发光面。

更何况,她不是物理天才,更明白天赋这两个字有多么难获得,他不该浪费。

好在一切似乎也并不晚。

回家的时候照例是晚上了,第二天是个周末,她九点半放下课本,准备洗个澡睡觉。

撕下一张日历,发现还有几周就要放假了。

外头的阮母好似听到了她的撕纸声,阮音书出门的时候和她迎面碰上,阮母顿了顿,问她:“去洗澡?”

“嗯,明天周末,今天早点休息。”

阮母颔首:“你先去洗,洗完妈妈有话跟你说。”

阮音书有点奇怪地眨了眨眼,拿衣服的时候回了个头,但还是道,“那等等噢,我洗个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非要等到洗完澡再说,是什么重要大事吗?

洗完澡之后,阮音书扯过自己的小怪兽毛巾,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里走出来。

少女肌肤弹润,身体匀称,每一处都生养得极好,不用搽任何护肤品都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阮母审视着这一件自己精心保养出来的“艺术品”,这是她的女儿,她近二十年耗费心血去栽培的苗子,她比任何人都觉得阮音书应该得到“最好”。

吃喝用度要是最好,学校要是最好,衣服要是最合衬舒适,朋友和一切也都要是最好。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东西想来打破她,沾染她,影响她。

阮母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了解耀华,你肯定也很了解吧?”

阮音书擦着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嗯,我知道。”

“你觉得这个学校怎么样?”

“我…没想过,感觉还行吧,氛围师资什么的都不错,就是有点严格。”她给耀华的关注度并不高,这时候的评定显得有些仓促。

阮母深吸一口气:“如果说,妈妈想把你送去耀华呢?”

她手上动作停了,漆黑眸子一转不转:“啊?”

“是这样,妈妈可能要到耀华附近的分公司上班了,你爸平时上班离这边家也远,如果家搬到那里去,会方便很多。”阮母抬着头,“搬过去之后也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到时候高三也很重要,刚好有认识的人,我们可以把你送去耀华。”

阮音书手指无措地抓了抓发根,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一切仿佛早有预兆。母亲的调职,分公司的位置,母亲的询问和讨论…可能最近就是在计划这件事吧。

她有个瞬间也想说“那就把我留在这里吧”,可转念一想,家里从小把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大,大学之前肯定不会放她离开身边,而她也没习惯过独居的日子。

阮母:“我们再一个也是想到耀华最擅长总复习,这学期过完,你课本上的都学完,要进入复习了,转到耀华也是个好事。”

阮音书低着头想了想,感觉有点乱。

抉择太突然,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衡量。

“我这两天想想吧,到时候再跟你们说,现在先吹头发。我有点冷。”

阮母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回答,愣了一下,这才点头:“好,你先去吧。”

阮音书拿了吹风机吹头发,阮母回房关门,门关上之后,这才长长叹息:“你看你女儿,平时都是我说什么她听什么,我刚刚跟她说转学的事,她居然说她要想想。我看她要是再跟那个程迟待下去,指不定会怎么样,所以说近墨者黑,不是没道理的。”

阮父还在看报纸:“你也别太紧张,她都多大的人了,知道分寸。”

“她能知道什么,温室里的花可是最脆弱的!”阮母数起来,“前阵子我就觉得她好像多了个没名字的朋友,然后在家里发现男生的外套,里面装着一包烟,都抽了一半!后来我去学校接她,果然看到她在和后桌的人说话,上次我还看到俩人一起回家呢,你说悬不悬?!”

阮母随便了解了一下就知道程迟的名字,当然,这个名字背后还附赠斑斑劣迹,她自然全都了解,也清楚程迟就是自己最怕的,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

“这种人太容易带坏我家音书了,成天打架抽烟的能是个什么好东西?音书可能觉得这人对她好,分辨能力弱点也正常,但我还没有吗??”

虽然恼怒,但她没有选择把这事跟阮音书摊牌。

毕竟马上开始复习了,这是个关键时期,不能影响女儿的情绪,毕竟音书虽然听话,但是却维护朋友。

万一家里为此吵架,这份不愉快会直接影响很多,得不偿失。

只要程迟还在学校,就是最大的威胁。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不动声色地把女儿拉开。

转到耀华,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变动,另一方面,则是要帮阮音书筛选一个更纯粹的环境。

阮音书辗转反侧了两晚,才终于把事情琢磨了个大概。

她上网去查了一下耀华这几年的资料,升学率和一本率都比一高好,更是有过高考状元,阮母因为工作变动,动心也很正常。

其实在哪边念书她都无所谓,就是一高这边有自己的朋友,可是高三复习期了,或许更为重要的应该是高考。

朋友过了一年还能联络,高考却是这十八年来筹备的第一次。

而且,如果她执意要留在一高,父母大概会为此繁忙很多,毕竟高三关键,他们肯定会接她上下学,搞不好还要餐餐送饭。

如果她不转去耀华,实在给他们增添太多工作量了,可能他们都没法好好休息。

选择留下的话太自私了,她应该懂得体恤很辛苦的他们。况且转学也是为她好,她刚好能去看看,近几年跃起的黑马耀华,是什么模样。

所以最后,她说了好。

阮母欣慰地笑了:“那你专心准备期末考,到时候考完了我就去办手续,高二下就在耀华上吧。”

因为知道自己下学期就要走了,所以阮音书挑时间办了个小party,算是为自己饯别,也通知一下大家自己将要离开的事情。

聚会的时间定在下周五。

她想保存一个尚算美好的记忆,所以买了贺卡,给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写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