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亲眼见了才相信,笑得如此温柔慈悲的人双手满是数不清的鲜血。

“选大家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郭暝海连说话也是和熙如春的:“菩萨事情多,很多顾不上来。须弥山到现在也几千年了,上上下下数千人的,也不知道哪个是东家的人,哪个是西家的人,菩萨信不过。你们这些都是菩萨一手提上来的,身世靠得住,俗话说得好,吃人一口饭,上人一柱香。把你们叫过来,没有别的事,就一件。“

说着,郭暝海竖起一个手指,收敛了笑容,淡淡的道:“让菩萨是个菩萨。”

“我没有什么太多的规矩,也不会有什么花样百出的惩罚,”郭暝海继续道:“对我而言,做错了就只有一种结果。而这种结果,前些天你们也都见到了。你们50个人就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好了,须弥山上你们最大,做不好,阎王手下你们最大,都是最大,看你们喜欢选择哪个?我说得够清楚吗?”

第四十六章心腹之争

众人的腰杆子挺得笔直,肃穆无言,现场静得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见。

郭暝海随即向灵吉菩萨报告了最新的情况,灵吉菩萨大悦,为了保持这支队伍的战斗力,不惜拨下了由深海蓝晶珊瑚打造而成的贵重盔甲以及多件须弥山高级宝物分发到各人手中,并额外给了不少增进修为功力的丸药。

如此一来,这个因为盔甲呈现暗红色而被郭暝海称之为“红卫队”的贴身卫队成为了须弥山上最精锐的一支力量,纵然人少,但隐隐已然能跟树大脉广的白眉罗汉相抗衡。

两虎相争的局面终于形成,灵吉菩萨非常满意,他试了好几次,发现郭暝海这招确实有用,一些采取了严密防护设施的任务不再像以前一样半天传遍须弥山,而是滴水不漏无人知晓。

与此同时,郭暝海展开了铁血手腕的另一招,在将大殿的守卫力量全部换成自己的红卫队的同时,开始血洗外围一切有嫌疑的人员。

郭暝海采取的手法是,抓出的是外部派系潜伏在须弥山中眼线的,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判断眼线附近生活的人,如果确认他是能举报但是没有举报的,也一并以相同罪名处死。

抓出的是本派系内部眼线的,但是是违背灵吉菩萨意思对外出卖消息的,比如白眉罗汉的,则直接处死,不祸及他人。

一时间,举报之风猛烈,在之前的须弥山上,卖消息给别人早就是公开的事情,灵吉菩萨也从来没管过,所以谁是外部的眼线,谁是自己人的眼线一清二楚。

不用一个星期,郭暝海就将所有“通敌叛国”的卧底全部诛杀,顺便连根拔掉了白眉罗汉苦心积虑经营了数百年的人脉网络。

这一举止不但让灵吉菩萨对郭暝海刮目相看,更是让他的名声再一次远播西天灵山,甚至上到了第六重。

这个消息同样传到了在外人看来一直处于蛰伏期的接引尊者那里,他猛地一下跳了起来,兴奋的光芒在眼里闪烁。

郭暝海如此大张旗鼓,搞出翻天覆地的动静,外人看来也许单纯的以为他只是想在灵吉菩萨面前争宠,或许还夹杂着自己建功立业的私心,但只有接引尊者知道,这是郭暝海对他发出的一个明确的信号。

目的是告诉他,郭暝海在须弥山还活着,以及在干些什么。

处于灵吉菩萨严密的控制下,与外界的接触也全在可控范围之内,郭暝海惟有用这种特殊而隐晦的方式与接引尊者接头。

只是,这种沟通是复杂而单向的,郭暝海无从知道接引尊者的行动,而接引尊者也必须要细细参详郭暝海的每一个动作来解读还原他的计划。

而这样做误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稍有不慎,两人就会因为配合不足而功败垂成。

所以接引尊者必须要谨慎再谨慎,他这边该做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好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判断郭暝海那边的东风什么时候到。

逃出须弥山,必须一击必中,以灵吉菩萨的谋略,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而此刻的须弥山,浑然不知千里之外灵山深处一场针对他的大阴谋正悄悄展开,相反还沉浸在难得一见的温馨和安详当中。

一个月后,佛诞日即将来临,由于今年是如来佛祖八万年寿辰,西天灵山准备举行大庆,灵吉菩萨身为灵山日常事务的主要管理者和大庆仪式的实际负责者自然开始忙活起来了。

为了详细谋划好这次大庆盛典,让如来佛祖能够尽兴而归,同时也是讨好主子,彰显自己实力的好时机,灵吉菩萨不敢怠慢,召集了所有心腹齐聚大殿,共同商议对策。

郭暝海由于是“红卫队”的领队,住得又最近,因此最先来到。

郭暝海到了之后,却不忙着进去,叫了几名红卫队尊者跟在后面,自己却斜倚在内山门处,等着迎接其他要来开会的心腹。

第一个来的人是白眉罗汉,原来白眉罗汉虽然得灵吉菩萨大肆加赏,却是明褒暗贬,菩萨更整整一个月绝口不提见他,让他憋了满满一心口的火气,“黄磬木做了钟鼓”——外头体面里面苦,今天好容易逮着这个机会,赶紧早早上来修补关系,没想到一抬头,居然看见不同戴天的仇敌郭暝海正笑吟吟的靠在山门处望着他。

白眉罗汉沉下脸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郭暝海紧走几步赶上,在他的面前恭敬的以尊者面见罗汉的规格行礼:“见过罗汉。”

白眉罗汉不明白郭暝海何以还对他这种拔毛老虎如此客气,不过他这么一行礼,自己脸上大为有光,挽回了不少面子,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若再视而不见显得自己太过小气,因此也生硬的回了个礼道:“我要去见菩萨,失陪了!”

郭暝海笑着再次拦住了他:“罗汉,菩萨在里面忙着呢,现在时间还早,何不到我的小院小憩片刻,品茗言欢呢?”

白眉罗汉反感得想吐,正想拒绝,突然省起自己在须弥山布置的所有耳目都是惨死在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手下,不由得把心里的火都勾起来了,冷冷的道:“正有此意,我们俩是该好好言欢一下了。”

郭暝海假装不知,笑眯眯的将白眉罗汉引至自己平常居住的院落内,屏退了所有人,独留两人在石几边对坐。

白眉罗汉见郭暝海在那里只是慢吞吞的进行泡茶飞茶等眼花缭乱的手艺,一句话都不说,急得两眼一瞪,道:“立证,你给我好好解释……”

郭暝海立即打断了他的说话,把一杯满满的茶放在了他的前面:“罗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今天是以品茗为主,是否先品了眼前这杯,才不负我这雅兴呢?”

白眉罗汉当即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愤然道:“老子没什么鸟兴陪你在这里喝茶,你既然知道我要问什么,就有屁快放!”

郭暝海拿过自己的杯子,浅啜一口,抿嘴轻笑道:“罗汉,这可是我好容易从别人那里讨来的三十六天的椤煌茶,等闲的菩萨都喝不着,你这样岂不是糟蹋了?”

白眉罗汉白眉倒竖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你自己另外找个死人来陪喝吧!”

郭暝海敛了笑容道:“今天我既然邀得罗汉前来,自然会解释你想知道的东西。不过在此之前,有些话不吐不快。罗汉侍奉菩萨已经有多久了?”

白眉罗汉脸上出现得意的神色:“自从加封菩萨之位开始我就已经在他身边了,算到现在也有将近八千年了吧,这可不是你这种新来之辈比得起的。”

郭暝海微微一笑:“那罗汉应该帮菩萨干了不少的事情,立下了汗马功劳吧?”

“那是当然,除我之外,无人能比。”白眉罗汉的声调愈发高扬。

郭暝海看了一眼他:“也包括我上次干的那种事吗?”

“当然包……”白眉罗汉语音一顿,警觉地看着郭暝海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郭暝海淡淡一笑:“没什么意思,自从上次在大殿你与菩萨相互诘难之后,罗汉难道就没有反省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场地?”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眉罗汉蒲扇大掌一挥,前面半数的杯子都被滴溜溜扫到了桌下,摔了个粉碎:“要不是你这种小人从中挑拨离间,我何至于受辱?要不是菩萨拦着,我今天一定毙了你!!”

里面的争吵声惊动了白眉罗汉带来的一干随从,都紧张的想冲进去,却被几名把风的红卫队尊者拦下了,冷冷的道:“头儿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内,违者死!”

带头的一名天王模样的人勃然大怒道:“反了天了!你们不过是区区的尊者,居然敢命令我?我今天就偏进,顺便教教你们什么叫上尊下卑!”

“噌”,是拔剑出鞘的声音,众人只看到寒光一闪,宝剑已然归鞘,然而面前天王的头颅却骨碌碌的滚了下来,连同汩汩而流的鲜血缓缓地倒在门前。

“啊————”众人惊恐之余纷纷尖叫后退,几名红卫队尊者纷纷重新拔剑:“再敢乱吼的,也死!”

周围立刻恢复连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的寂静,两名红卫队尊者冷然走上来,面无表情的搬走了那具头首分离的躯体。

冷酷,狠毒,快捷,一切都是郭暝海做事风格的翻版,仅仅一个回合,红卫队就彻底占了上风。

在院落里面,虽然没有杀戮,但是气氛却远比外面的还要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郭暝海看着盛怒中的白眉罗汉,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亮夺人:“罗汉,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尊者,就跟你说的一样,还没有洗脱暗杀星的嫌疑,来到须弥山也才仅仅一个多月,上无靠山,下无随从,你觉得这样的我就能掀起今天这股滔天巨浪吗?”

白眉罗汉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出现了一种呆滞的表情。

郭暝海拿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罗汉刚才也说了,你和菩萨自早相识,其中危难荣华,都携手度过,以菩萨的无上智慧和通天圆觉,会觉得这八千年的主仆情谊还比不过一个非派系弟子的三言两语吗?”

白眉罗汉只觉得胸口在急速的膨胀,有股酸酸的味道从心脏那里开始蔓延,充斥着四肢,头有点昏,以至于看不清眼前郭暝海的笑容里面多少带着点促狭。

“其实真正原因罗汉一早知道,不过是不愿承认而已。”郭暝海一语道破天机。

第四十七章制衡合纵

白眉罗汉猛地站起,手指郭暝海:“你你你……”剧烈的晃动使得他两条引以为傲的白色眉毛四散开岔,零乱不堪。

“罗汉请坐。”郭暝海恢复了那种镇定的神情:“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白眉罗汉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眼前岿然不动的郭暝海,良久终于咬紧嘴唇复又坐了下去:“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暝海眉毛一扬:“我想说的是,罗汉既然明白功高震主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下去自取灭亡?”

白眉罗汉脸色陡然一变,再度站了起来:“你疯了!居然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给菩萨知道,我们两个都得死!”

郭暝海好笑的看着他:“罗汉请坐着说话,我知道,这须弥山上上下下都是菩萨的心眼之地,他可以用通天的法力查探山上所有发生的事。不过你放心,菩萨现在忙得很,可以查探不代表他一定会查探,越是在须弥山他反而越放心。你难道不明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

郭暝海之所以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其实在于他秘密启用了那天刺杀悯天圣母的宝物“暗影迷绢”把真实的场景覆盖住了,阻断了灵吉菩萨的查探,当然这个真相他不会告诉白眉罗汉。

白眉罗汉见郭暝海毫无畏惧,虽然他的说法还存在着漏洞,可是不由自主也相信了他,脸色铁青的再度坐下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郭暝海笑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操心别人的事。不过现在我俩是拴在一个绳上的蚂蚱,不想理也得理。你的生死关系到我的生死,所以那天在大殿我才会向菩萨进言保住你的身份地位。要知道,换作以前,我是决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能置你于死地的机会。”

郭暝海阴冷的声线让白眉罗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我的生死与你的生死又有什么关系?”

“同样的道理。”郭暝海选了一个杯子放到白眉罗汉的身前:“你那天在大殿说的,兔死狗烹,过河拆桥,这两个词都是专门为那些元老功臣准备的。就像这个杯子,主子认为你就只有这么多容量,所以……”

说着,郭暝海提壶就倒,茶水渐渐灌满了杯子,随即溢出杯沿,流到了桌面:“如果壮大到了超出底线的范围或者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这杯子就该换一个了。你死了,我就是首号心腹,一步一步走下去,我迟早会跟今天的你一样。”

白眉罗汉抗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能做的,不过就是尽量把这杯水的容量控制在不满的位置。”

郭暝海摇摇头道:“水要来,杯子是挡不住的,满了就是满了,再怎么延缓也是治标不治本。”

白眉罗汉道:“那你有什么治标又治本的方法?”

郭暝海拿起自己手中的那个杯子道:“如果有两个杯子,”说着,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撞向溢满的另外一只,顿时杯身摇晃,两只杯子里都晃出好多水来,溅了石几一桌。

白眉罗汉眼前一亮:“制衡?”

郭暝海道:“没错,就是制衡。假如有两个头号心腹,彼此之间相互牵制约束,此消彼长,那么多出来的水就会被撞走,而菩萨也永远不会觉得有谁可以一手遮天功高震主,你我就可以安枕无忧,这就是我救你的真意。”

白眉罗汉震惊的看着郭暝海,眉毛一抖一抖的:“你居然能想到这些,我真是看轻你了。”

郭暝海不以为意道:“那就重新看。罗汉知道了这个层面,那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好解释了。剪除耳目一事,不是我想震动须弥,而是我背后有人要震动须弥。罗汉你现在的羽翼太丰,我帮你把多余的杂毛全部拔去,表面上看是害你,实际却是救你。我若全部剪除不了,今天也许就是罗汉的忌日。”

郭暝海说着,将身体凑近了白眉罗汉:“今天请罗汉来说这一席话,是想请罗汉免了杀我之心。我也不怕跟你说,我是日光菩萨的人,不是须弥山的,我在这里做不久,迟早都是要回到那边去的,因此这头号心腹我意不在此,请你放心。”

白眉沉声道:“你不必再说了。我白眉不是个寡情的人,兄弟既然今天可以肝胆相照,我自然知道日后怎么做,容他日再报大恩。”说着,站起来,双手抱拳:“受教了!”大踏步离去。

郭暝海看着白眉罗汉的身影,嘴角边浮起笑容,有这个人脉宽广的罗汉帮助,自己不但可以节省脑力对付灵吉菩萨,也为逃出须弥的计划增添了一份胜算。

正想着,一个红卫队尊者进来禀告道:“头儿,时间快到了。”

“嗯,”郭暝海漫不经心的起身道:“人都到齐了么?”

尊者道:“都到齐了,请头儿快去大殿吧。”

到得大殿门口,郭暝海已经听见从里面传来了灵吉菩萨和他人的谈笑之声。

郭暝海肃步进入,余光四周打量,见大殿里除了白眉罗汉之外,还另外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披云霓丝缕,脚下有旋转三色小莲台,起码是个菩萨职谓,另外一个左手持莲花,右手持金刚杵,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不象是灵山人氏。

郭暝海行礼完毕,就听见灵吉菩萨语气轻松的道:“立证,你住的最近,缘何最迟才到,实在可恨。”

郭暝海笑道:“弟子大胆了,就因为觉得近,所以不怎么注意,结果在自己的院落赖了好大一阵,没想到各位善缘都已经在这里服侍菩萨了。不如就罚弟子今天做个东道,给菩萨和各位赔罪吧。”

灵吉菩萨呵呵笑道:“这四个人当中就数你最会说话。来来来,见过这两位。左边的是妙闻善乐菩萨,他常年也不在灵山,帮佛祖看守天竺圣殿去了。”

郭暝海忙上来就要跪拜:“见过善乐菩萨。”

善乐菩萨赶紧扶住了他:“可别,我受不起,呵呵。立证尊者福源深厚,他日必有所成,还望以后多多相承互助。”

灵吉菩萨继续道:“右边那位是狮面金天伽椤,他也不在灵山任职,在恶鬼谷看守,所以很少上来。”

郭暝海继续假装要拜,果不其然,给那人拦住了:“立证兄弟快起来,我们都是菩萨的人,彼此之间不要这么多礼数,要不显得生分了,你说是不?”

结果郭暝海作为整个大殿职位最小的尊者,一个礼也没有行完。

来的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郭暝海俨然已经成为灵吉菩萨身边的大红人,即便白眉罗汉不倒,他无法一手遮天,但是常在菩萨身边的他说话分量将是四人之首。

“这个你是早就认识的了。”灵吉菩萨的目光瞄向白眉罗汉:“白眉,你还在恼恨我当日骂你吗?”

白眉罗汉显然颇为忌惮,赶紧跪下:“弟子不敢,当日弟子昏了头,菩萨骂得对,是为我好。弟子这几天来一直都在反省,求菩萨原谅。”

白眉罗汉的态度颇令灵吉菩萨满意,本来他就没打算要废了白眉罗汉,毕竟是自己一手带过来的,忠心程度非郭暝海可比,而且做事风格很对自己的口味,留他下来也方便牵制郭暝海:“你能知错,很好,起来吧。立证现在是我的人,你们都一笑泯恩仇吧,以后别再你争我斗的了。”

对于灵吉菩萨的这个提议,白眉罗汉却显得不是很乐意,起来之后将头扭到一边,对郭暝海视而不见。

善乐菩萨和金天伽椤都心里雪亮,刚才那番话是灵吉菩萨宣告继续认可白眉罗汉的心腹地位,但有了郭暝海,恐怕他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灵吉菩萨对白眉罗汉的动作假装看不见,开口道:“今天叫你们四个来,不为别的,我有一件为难的事情。佛诞日就快到了,到时佛祖会步下莲台,为西天诸佛诸菩萨亲洒圣水。我得到可靠的消息,清净慧菩萨将会亲率数十位菩萨联合上本弹劾我。这事你们都还不清楚来龙去脉,白眉,你给他们说说吧。”

“是!”白眉罗汉开口道:“这件事牵涉太多,渊源甚久。起源是欢喜佛他老人家看中了孔雀佛母座下八姒鬼母的圣灵宝鼎,便叫我们菩萨想办法弄过来。菩萨让我罗织罪名,坐了他个诋毁西天之罪,抄了那宝鼎过来。这事我们菩萨原本做得极好,孔雀佛母没有起一点疑心,还因为收了很多礼而大悦。没想到这鬼母当年在凡间与清净慧菩萨有过结拜之缘,清净慧菩萨大怒,于是想上本奏请如来,幸亏欢喜佛挡在中间,一直没奏成功。如今难得的机会,他必然不会放过。”

灵吉菩萨道:“正是如此,大家计议一下,看看有什么良招。”

善乐菩萨首先开口道:“他是否已经掌握了我们陷害鬼母的确切证据?”

白眉罗汉代答道:“那事本来做得匆忙,留下很多破绽,他要找出应该不难。而且他三番两次态度强硬的要见佛祖,手里要没证据也不会这么硬气。”

善乐菩萨又道:“有没有试过毁灭他的证据?”

第四十八章成王败寇

白眉罗汉道:“试过了,但是不成功,他布置了很多高手防护,我们的人都被杀了,而且更棘手的是,我们还没有查探出他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这些证据分布在哪里。”

善乐菩萨点头不语,陷入沉思,旁边的金天伽椤却忍不住了:“依我看,哪有这么麻烦?我们直接也罗列个罪名把他也陷害了岂不是一了百了?菩萨手里应该有他的把柄才是。”

“不,”善乐菩萨反对道:“现在灵山皆知清净慧菩萨要抬我们菩萨的杠,这个时候动手不啻于向西天宣告我们做贼心虚所以要杀人灭口,形势对我们会更不利。”

灵吉菩萨点点头道:“没有错,越是在这个敏感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我已经交代了人下去,要他们确保清净慧的安全,不能让别人把他杀了,栽赃嫁祸到我的头上。”

“还有另外一条路,”善乐菩萨道:“菩萨虽不便公开陷害他,但可以威胁引诱他,看他是否改变心意。”

白眉罗汉抢着答:“这招我们也都试过了,那老顽固公然叫嚣,愿意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灵吉菩萨补充道:“而且,我手中尽管有他的把柄,却和他要弹劾我的比起来微不足道。清静慧一向做事谨慎,很少留下漏洞,我若和他硬拼,输的一定是我。”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杀又不能杀,保又必须保,清静慧菩萨是铁了心要弹劾灵吉菩萨,还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你怎么看?”灵吉菩萨的目光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郭暝海。

郭暝海笑了一下:“弟子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是什么?”灵吉菩萨追问道。

“这清静慧菩萨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菩萨,论声望,比不过大势至菩萨他们,论权势,也跟我们菩萨不能同日而语。这件事加上还有欢喜佛插手,一般的菩萨早就闻风而退了,他竟能强势如此。刚才菩萨也说了,他做事一向谨慎,现在却高调抬杠,弟子觉得诡异就诡异在这里。”

灵吉菩萨眼前一亮,郭暝海果然不同凡响,一眼看出了事情的要害,点头淡淡的道:“你说的没错,清静慧后面还有人。”

此言一出,大殿一片惊讶之声。

善乐菩萨道:“清静慧这个家伙从来不惹事,也不卷入派系斗争,何以会愿意帮人强出头?”

金天伽椤忍不住道:“他背后是什么人?”

大家虽然口气里象是询问灵吉菩萨,其实眼光都看着郭暝海。

郭暝海沉吟片刻道:“菩萨现在知道他背后有人,却没有说出是什么人,想必菩萨也没有查出来。不过弟子觉得这是很正常的,能跟欢喜佛对抗,让欢喜佛有所忌惮只能暗中出手的这个幕后之人,最起码也是个佛,而且还是一个不一般的佛。菩萨说的棘手,恐怕就是指这里了。”

灵吉菩萨长长的叹了口气:“知我者,立证也。你说得没错,这事当初是我欠考虑,现在发展成这样,我几次面见欢喜佛,他老人家已经开始语气模糊了,倘若到了危难时刻未必肯出手相助。但清静慧背后那人显然也是惹不起的,须弥山竟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了。”

善乐菩萨见灵吉菩萨有些黯然神伤,忙安慰道:“菩萨,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千万别先自己闷了心思。就算他弹劾得了,也不过被佛祖训斥一顿,伤不了须弥的元气。”

白眉罗汉在一边冷冷的道:“话不能这么说,几千年来须弥没出过什么大错,偶有小错我们也没有过失,所以才得佛祖信任,统揽西天事务。怕就怕这事让佛祖对我们印象直落千丈,清静慧他们趁机打压,须弥就岌岌可危了。”

“这……”被白眉罗汉一说,善乐菩萨和金天迦椤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得也忧虑满面。

“事情也不至于此,”郭暝海温和的开口道:“有条路值得一试。弟子想,西天的人没有不犯过错的,那个鬼母之前既然在佛母座下任职,想必家门口也是车水马龙的,我们好好查查,只要有点捕风捉影,菩萨在佛祖面前也好折辩。本来诬陷这东西界限就不明朗,清静慧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只能伤我们个皮毛。”

灵吉菩萨叹道:“也只有这样了,那白眉,你下去就抓紧给我查查吧。善乐你们两个千里赶过来,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议不迟。”

善乐菩萨有点诧异,平时计议都得一个上午,怎么今天灵吉菩萨这么快就开始赶人了,不过他也不问,领着众人施礼道:“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立证留下。”灵吉菩萨最后淡淡的道。

善乐菩萨眸中精光一闪,他似乎明白了灵吉菩萨急于解散的真正用意。

等到大殿中只剩下两人的时候,灵吉菩萨这才开口道:“立证,你现在可以说出你心里的真正所想了。”

郭暝海赶紧跪下道:“菩萨圣明。弟子之所以刚才没有在大家面前道出,是因为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风声的走漏。”

灵吉菩萨疲惫的闭上双眼:“我知道,你起来说吧。”

郭暝海起身道:“弟子之前说此事未必能撼动须弥,其实恰恰相反,如果菩萨处理不当,须弥很可能因为此事而没落不堪,此仗是须弥的生死之仗!”

灵吉菩萨猛地睁开双眼:“为何这样说?”

郭暝海道:“我刚才听白眉罗汉细述事情经过,发现有几个说不通的地方。第一,欢喜佛何等的尊崇地位,他老人家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早已是洞若观火心如止水的无我之境,怎么会对一个什么宝鼎感兴趣;第二,他若是要鼎,大可以直接找孔雀佛母讨去,或者买换,为什么自己不愿出面,非要让菩萨动用一些暗地里的手段把鼎勾了来,现在又讳莫如深,不愿出手相助菩萨。”

灵吉菩萨道:“这两点我也早想到了,就是猜不透,但凡说到这事,欢喜佛都会立刻转移话题,似乎里面有什么禁忌一样。”

郭暝海道:“综合以上的疑点,我们目前现在能判断出来的就是,那鼎决不仅仅是鼎,也许藏着更深层的东西没有为我们所知。第三,刚才弟子说了,清静慧后面的定是个不一般的能跟欢喜佛抗衡的人,这样身居高位的神佛怎么会跟一个菩萨过不去,还千方百计撩拨另一个菩萨去弹劾呢?”

灵吉菩萨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你是说……”

“没错,”郭暝海接口道:“菩萨猜得很对,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针对菩萨的,纯粹是欢喜佛和另外一个佛之间的事情,只是现在矛盾激化了,他们需要一个替死鬼,而菩萨恰好不幸的卡在了中间。”

西天派系斗争中,最忌讳的就是夹在两个强大的派系当中成为漩涡的牺牲品,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灵吉菩萨脸色苍白的道:“既然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

郭暝海沉吟道:“这件事的关键之处在于那个鼎,两家争鼎的用意不明,我们就没法介入进去。弟子有个大胆的想法,请菩萨允许我偷偷潜入欢喜佛处察看宝鼎的真相。”

“什么?!”灵吉菩萨着实被郭暝海吓了一大跳:“你开什么玩笑?你万一被抓住,我们才真的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