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天金刚于是默然转身在前引导，看着旁边紧张万分的圆满金刚，不禁心里有点好笑，他突然很想看看圆满金刚是如何使出浑身皆数来阻止郭暝海进入仓库内部的。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暝海走到仓库的门口就停住了，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让人不舒服的笑意扫了宝天金刚和圆满金刚两眼，柔和的道：“里面我就不进去了罢，省得弄坏了东西，这责任我可承担不来，就在这门口看看可以了，麻烦两位给开下门。”
这一下大出宝天金刚和圆满金刚的所料，郭暝海在他们的印象中，没有一次是这么听话和配合过的，怎么这次却非常知趣的自己站在危险线外呢？
难以置信的宝天金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真不进去？”
“不进去。”郭暝海爽快地道，同时迅速的看了圆满金刚一眼，继续道：“你们那东西，丝薄瓶轻，都是容易破的，我又不在工场，要只进去了一次，给些小人把之前的什么残次品都推到我的头上，我岂不是冤死了？”
这番话语势并不凌厉，明显是一番揶揄，但仍让圆满金刚忍不住通红了脸，憋不出一句话来。
郭暝海就在门外看了一看，只见里面光线昏暗，看得并不太清楚，只依稀看得见霞霓迸发，彩云弥天，金光闪烁，绰绰映得人眼花。
郭暝海满足的道：“做得真是巧夺天工，大势至菩萨看见了，一定会大欢喜的，两位金刚算是给大家都争脸了。这我可就放心了，那我回去养病了。”说完，回头转身就走。
来去如风一般的飞快，这让圆满金刚和宝天金刚都一头雾水，照理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郭暝海今天好像就是纯粹闲逛过来的，不放心的圆满金刚还特意在刚才郭暝海站过的砖块上细细端详了好大一会儿，认真摸了摸，确定没问题后才放心了。宝天金刚眼尖的发现云母金刚在门口朝他使眼色，他便找了个空儿凑了过去，低声道：“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云母金刚也轻声道：“我问了，他说确实没什么事，只是因为一直都没怎么管，万一上面知道了怕怪罪下来，所以无论如何今天过来做个姿态也好。他还说圆满金刚妄想得简直要疯了，这是大势至菩萨的东西，往深了说，还是佛祖的东西，他能有几条命，敢跑来这里做手脚。”
宝天金刚道：“这么说，是我们多虑了？”云母金刚道：“应该是，你刚才也看到了，他连门都没进，而且大庭广众的那么多人围着他，就算手指动上一动，也会被人发觉的。这种情况，这种环境，他就算有心想做手脚也做不了。”
宝天金刚点点头道：“没事最好。他要真有心，我们夹在中间倒是为难了。”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郭暝海继续称病不出，毫无动作，而大势至菩萨要的东西也全部赶工完了。
先是灵吉菩萨过去细细看了一圈，后是欢喜佛过去察看了一番，两人还不放心，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什么细节问题都想到了，认真斟酌觉得没有问题，才敢上报到大势至菩萨那里。
上报之日，大势至菩萨那里就有了回音：赶紧让人送过来。
欢喜佛和灵吉菩萨原本是想自己亲自送的，后来得到消息，说大势至菩萨应邀去天庭了，只留下大弟子灵隐菩萨接待。这灵隐菩萨虽然因为师门的原因位高权尊，但按西天的品次等级，还低了欢喜佛一级，跟灵吉菩萨同级，两人亲自去送有违西天规制，怕被人说闲话，最后定下来还是由宝天金刚和圆满金刚领着一批金刚去送。"送的人名单出来之后，风波又来了，不知道是谁把消息走漏了出去，日光菩萨打发人来表达不满，认为这么光彩上脸的事情，名单里面居然没有自己的独苗门下弟子郭暝海，是否有蔑视药师佛之嫌？
这一件小事难倒了欢喜佛和灵吉菩萨，两人被迫在须弥山聚在一起讨论是否要把郭暝海给加到名单里面去。
说是讨论，但已经整整大半天都没有人说话了，欢喜佛保持着双目半睁的垂眼法相，灵吉菩萨则把手中的那颗灵珠捻来捻去的毫不停歇，脸色凝重，在旁边服侍的若干随从也自然被吓得一声不出，一时间，大殿里面充满了难忍的寂静。"其实这件事的利害之处欢喜佛和灵吉菩萨两个人都一清二楚，照理说，能不让郭暝海这小子去是最好的，天知道他临时突然起了什么坏心，说了些什么不体面的话，让自己从此身败名裂，几千年打下的根基一朝丧失殆尽。
可是，不让他去，却找不到一个正当理由，这样在日光菩萨那里实在无法交待，真惹恼了他，告到药师佛那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药师佛他老人家虽然退隐多年，可是当年威权仍在，听说观音菩萨见了，也是毕恭毕敬的，燃灯古佛还经常与他讲经，这样的人得罪了，似乎也是死路一条。
想了又想，灵吉菩萨看了一眼沉吟不语的欢喜佛，知道他比自己位高一级，怎么也是自己这个下属先说话，他才有继续表态的份，于是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佛尊，属下觉得这事日光菩萨说得有理，是属下们疏忽了。”
灵吉菩萨心中打定主意，药师佛是万万得罪不得的，这件事也绝不能让人有机会去上纲上线，因此日光菩萨这里毫无转圜的余地。但名单那里，郭暝海的举动却仅仅是一种存在的风险。
制作法事所需的器物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不仅关系到大势至菩萨的面子，甚至还关系到佛祖的面子，西天上上下下，包括药师佛本人，都不敢在这件事上出一点差错。郭暝海如果精神正常，他也会想到这点，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前途，他也不至于临阵倒戈一击，起什么乱子。
这也正契合了欢喜佛心中的想法，他也是权衡了半天，觉得宁愿冒风险让郭暝海跟着去，也不能让日光菩萨这个没权但是最喜欢陷害的小人把自己给拖了进去，大不了多找几个人看着郭暝海就是了。
于是欢喜佛点点头道：“这也不算你的疏忽。立证金刚不是病了么？大家体谅他的病情，没有把他列进去，也是关心他的缘故。既然日光菩萨觉得不妥，我们就把他加进去好了。但是他的病没好，得多找几个人照顾着他才是。”
灵吉菩萨会意道：“是。我已吩咐了善乐菩萨，让他多带几个罗汉，跟着去，一路也好照应照应，立证金刚要有什么事，也有个准备。”这摆明就是让善乐菩萨监视郭暝海的举动了，这番说话在下面的宝天金刚和云母金刚听起来很不舒服，灵吉菩萨已经疑心他们这边跟郭暝海是一道的，完全弃而不用，宁愿派出高一级的心腹善乐菩萨。
欢喜佛接口道：“这很好。一切就劳你操心了。回个函给日光菩萨，道个歉，就说是我们疏忽了，名单上已经加上了。”
一场风波就此落幕，而另外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逐渐揭开。
郭暝海在自己的院子里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问接引尊者道：“白眉罗汉那边事情都办好了？”接引尊者道：“都办好了，我一早告诉他了。想必他也去求见了日光菩萨，这会子东西早就送到了。”
“好。”郭暝海笑道：“成败只在今日。过了今日，你我就可以享受莲台的逍遥了。”
第八十三章偷梁换柱
一路上郭瞑海表现很是中规中矩，既不靠近那些花瓶丝帛，也不跟人搭理聊天，似乎不是别人在防他，而是他在防别人，生怕自己的举动会遭来错误的解读。
这种情况让身负重任的善乐菩萨更是如履薄冰，郭瞑海越想撇清这件事，那就说明他越跟这件事有关，只是他毫无举动，会怎么下手呢？
仅仅三千级的台阶对于善乐菩萨来说，却像是绕了天庭走了一圈那么漫长，好容易总算到了大势至菩萨在西天的暂时居所“云乐殿”，那边也早已得到了信息，灵隐菩萨早早的带了一批人马候在路的两侧，这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依仗师父大势至菩萨在西天的威权，灵隐菩萨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太出色的功绩，只是一个排名靠后的菩萨，但说话的分量却连欢喜佛都不敢怠慢，而且为人向来谦和有礼，深得大势至菩萨的欢心，被长期派驻在云乐殿中主持大局，这次让他来接收器物，足以显示大势至菩萨对此次法事的重视程度。
“阿弥陀佛，诸位辛苦了。”灵隐菩萨毫无架子的带着身后众人一起施礼，慌得善乐菩萨、宝天金刚和圆满金刚都下跪行大礼数。
“都是西天的人，何苦这样？请快快起来。”话虽说得体贴动人，但是灵隐菩萨丝毫没有阻拦他们下跪的动作，灵山森严的等级体系制度他是必须要维护的：
“请问立证金刚有随行吗？”
灵隐菩萨点名要见郭暝海，这大出善乐菩萨所料，接到消息的郭暝海早从队伍的末端赶上前来，双手合十：“灵隐菩萨辛苦了。”他居然用的不是下级对上级的跪拜式行礼，而是平级之间的合十礼，这让周围站着的人无不大惊失色。但灵隐菩萨却没有丝毫的不快，笑道：“师父已经接到你师父的贺礼了，他最近事多，抽不出空去拜谢，你回去说一声儿，就说改日一定拜访。”
原来当年药师佛掌权西天的时候，这大势至菩萨多得提拔和照顾，也因为这层关系，与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的私交颇为深厚。现在虽然药师佛退位了，但念及当年的恩情，大势至菩萨依旧另眼相看，更是多有走动互相来往，关系不疏反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郭暝海虽为金刚，但因着师门的关系，也可以跟灵隐菩萨平起平坐。
郭暝海抬起头来，对上灵隐菩萨亲切的脸庞，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恢复笑容道：“不敢当，我一定回去禀明。大势至菩萨洪福滔天，为西天祈福我们都沾光了。”
好，好，真是好！郭暝海不禁心中冷笑，八大将之一的天熊星居然贵为大势至菩萨的首席弟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神秘尊者能够煽动大势至菩萨搞什么法事了，更明白为什么曼沙金刚居然能不用经过升职，直接到这里来侍奉，难道大势至菩萨这里是暗杀星组织的分部吗？
不过足以证明如来的深谋远虑，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在很早的时候，八大将就被打发出去进行渗透，据说绝大部分都潜入了灵山，平时循规蹈矩，不接到任务决不干额外的事情，看来只有天狼星和天蛛星这一对是派到了灵山外面，后期才混进来，所以才跟自己一样，只做到了金刚。
灵隐菩萨自然决不会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笑容可掬的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天杀星，他心里现在只记得大势至菩萨交待的“不可轻慢了日光菩萨的人”这个嘱咐，笑道：“我们两家是世交，说什么沾光的外门话呢？单子可在你那里？我收进来给师父过目就是了。”
郭暝海看向站在一边的善乐菩萨，从一开始善乐菩萨就象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不要说什么单子了，就连东西也不让碰一下。不过现在情势不同，自惭形秽的善乐菩萨自忖没有资格和灵隐菩萨打交道，只好把器物的单子递给了郭暝海。
郭暝海看也不看，直接转手递给了灵隐菩萨：“请菩萨清点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手上却一滑，本子掉了下去。
郭瞑海赶紧捡起：“不好意思，让圣器蒙尘了，真是我的罪过。”
灵隐菩萨拿过来单子，却也不打开来看，笑道：“人有失手，这算什么？既然是你这边做的，就不用清点了，肯定没错的。”说着，朝后面示意，让手下的人把器物和丝织品都一一的运了进去。
趁这个空档，灵隐菩萨也跟郭瞑海聊起了家常，他一早听说此人很不简单，从比丘短短时间内就可以跳升为优婆塞，后来更是逼出了天蛛星，不由得他刮目相看。
与天狼星曼沙金刚不同，灵隐菩萨这个天熊星对天蛛星的死并没有任何伤感，反而觉得优胜劣汰份属正常，没有能力在西天生存下去的，迟早也会死，不同的只是被谁杀而已。但郭瞑海的特殊身份让他起了兴趣，更有与他结交的打算。郭瞑海是日光菩萨的门下独苗，眼下又这么出色，曾听的师父大势至菩萨说，日光菩萨萨对于药师佛这一派平白无故的退出西天权力层是很不满的，难保不会利用自己的门下弟子来一个反扑，就算自己不能出来掌权，手下的人只手遮天是一样的。
考虑到这一点，灵隐菩萨就长多了一个心眼，长年在西天和暗杀星组织残酷的斗争中浸淫的他，深知跟红顶白和找准大树的奥妙，日光菩萨那边资源甚多，一旦郭瞑海得势，将是很了不得的一派，自己不能得罪，还应该多多亲近，万一大势至菩萨这边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也好留有一条后路，因此语气当中丝毫没有菩萨的架子，相反还处处亲近拉拢，刻意热乎。
为了避免善乐菩萨回去之后向灵吉菩萨乱告状，郭暝海就站在原地跟灵隐菩萨聊天，恰好能让旁边的善乐菩萨和圆满金刚等人听得一清二楚。未免暴露自己的身份，没摸透灵隐菩萨亲近含义的郭瞑海小心翼翼的说着一些门面上的客套话应对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东西也搬完了，郭瞑海于是礼貌的向灵隐菩萨告别，一行人走下山去。
灵隐菩萨这才回过神来，旁边一个人忍不住出声道：“菩萨，你是何等身份，居然这般低声下气对一个金刚，这不是折了我们云宫殿的面子吗？”
灵隐菩萨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个屁！他是一个金刚，可他后面是日光菩萨，这个人将来是要了不得了，不信的话你们走着瞧，吃亏了别埋怨！”
正说着，后面又有一个人接口道：“菩萨，曼沙金刚求见。”一听见这四个字，灵隐菩萨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为什么又要见我？”那人惶恐的道：“不知道。”
灵隐菩萨暗暗的咬了咬下嘴唇：“让他在静坐室等我。”甩手离开。
在他离开后，背后一片议论：“说起来，好像这曼沙金刚自从上来之后大气得很哪，除了大势至菩萨谁也不怕，你看他经常要见灵隐菩萨，灵隐菩萨也不敢不见，难道他背后也有什么佛尊菩萨的后台？”
“算了吧，这些要掉脑袋的事情不要再说了，人家没有后台，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金刚就上来这里干活了，只怕了不得的人多了去了。”“我听下面的人说，立证金刚曾经跟曼沙金刚干过一架，就是逼死天蛛星那次，立证金刚把曼沙金刚损得都说不出话来了，照这样看来，曼沙金刚就算有后台，也肯定没有立证金刚的那么硬。只是，他们两个这么势同水火的，灵隐菩萨恐怕两边都吃不开呀！”
曼沙金刚背着身子昂着头站在静坐室里面，修长的身躯里隐隐透露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一刻，他显现出来的气质完全不像一个卑躬屈膝的金刚，而是统领几十万人马的大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灵隐菩萨走进门来，又很小心的把门关上了，转过头，目光刚好和曼沙金刚的相对。
二人皆没有说话，曼沙金刚的眼神里迸发出冷峻凌厉的杀气，也许是受不了这样的强压，灵隐菩萨的眉头皱了一皱，没再坚持多久，便行了一个弯腰礼：“拜见天狼星。”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上级！”曼沙金刚冷笑着开口道：“这套礼数以后都可以免了，我不在乎这些虚情假意的，有什么话，你直接跟神秘尊者说去吧。”
一进来就吃了一个大钉子，就算是习惯曼沙金刚喜怒无常，灵隐菩萨还是觉得有点委屈：“天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打上次见过你之后，天天在家修行，什么事都没有做，又哪里惹着你了？”
曼沙金刚嘲讽道：“天天在家修行？刚你出去干什么？立证金刚来的事情，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
第八十四章合纵联盟
原来是为这事！心下了然的灵隐菩萨笑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昨儿大势至菩萨只指定了我一个人去接收这批做法事用的器物，所以我谁都没叫，独个儿去了。你现在只是一个金刚，与此事也无关，我把你叫过去，不是让人生疑么？你难道不怕你的身份暴露？”
曼沙金刚冷冷的道：“少给我花言巧语的！我虽然没去，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你身为一个菩萨，居然对他曲意逢迎，怎么？想脱离暗杀星转投他那里，把我们都一网打尽？”
“你可不要乱说话！”灵隐菩萨正色道：“我知道你为天蛛星的事情而恨死了这个立证。但是，本来我们进这西天就是做好死的打算的，真不小心死了也是正常。如果是观音菩萨把天蛛星杀死了，你是不是也不允许我对她逢迎啊？在这西天，只要不是我们暗杀星的人，谁不是为了向上爬千方百计地想杀我们呢？话又说回来了，大势至菩萨千交待万交待的，叫我好好对他，我还能违了他的旨？”
一席话说得原本怒气冲冲的曼沙金刚没了声响，安静了半天，才略带恼怒的道：“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你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实意。照你这样说，接下来你打算配合他的行动，好好取悦他了？”
灵隐菩萨笑道：“果然不愧是天狼星，这你也看出来了，他是个厉害的主，我们能不惹他最好不要惹。他既然故意在我面前调换了那个器物的单子，很明显是在暗示我希望跟着他一起做文章。
曼沙金刚道：“他在上面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拿单子来我看看。”
灵隐菩萨明显感觉不快，但是又不敢违抗，只好把单子递过去给他，曼沙金刚展开单子，只见最下面多了一行以红色醒目字体的标示：门下孝敬灵隐菩萨玩意：玉尊仕女百卉鎏金漆窑瓶两件，圣露琼浆千婵丝一匹。
“这两件可都是稀世的珍宝啊！”曼沙金刚合上单子，有点不可思议道：“他连日光菩萨的藏宝都拿出来了，这一对师徒到底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灵隐菩萨接道：“看着别人有权，自己在一边孤清寂冷的，多寂寞，就想也进来玩玩。这只是前奏，你看着吧，立证这个人很快就可以升为罗汉，差不多也就跟我这个菩萨平起平坐了。天狼你要不加点紧，只怕难上去，就算真要救如来，也出不了力了。”
曼沙金刚冷冷道：“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你也没有资格管。你只需要把你眼下的事情做好了就行了。”说完，拂袖就走了。
被噎得差点回不过气来的灵隐菩萨咬牙切齿道：“天狼，没了天蛛，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你那个位置迟早是属于我的！”
“你说什么？大势至菩萨那边说我们做的东西不够精致，全部退回来了？！”灵吉菩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觉得不可思议和震惊，而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对于他们而言，预示的简直就是灾难。
刚刚赶完大势至菩萨所需器物的他们，如今正热火朝天的开始准备观音菩萨那边的单子，现在如果要重新制作大势至菩萨的东西，那就意味着观音菩萨以及之后所有菩萨的日期一律得延后一个月，这就等于得罪了整个西天！
这也就无怪乎见惯风浪的灵吉菩萨有点惊惶失措了。圆满金刚趴在下面战战兢兢的答道：“是……是的，属下……也不敢相信，但那封帖子千真万确是云乐殿的人送过来的，而且上面还盖了灵隐菩萨的私章，应该是确信无疑的了，所以才敢报上来……”
欢喜佛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说话，问善乐菩萨道：“你跟着去，可曾见到立证金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善乐菩萨忙道：“一路上他都循规蹈矩的，连东西都不靠近，就是到最后关口，灵隐菩萨指名要立证金刚交接，没奈何才把单子给了他，他手一滑，单子就都掉地上了。不过，属下跟圆满金刚和宝天金刚他们都瞪大眼睛看着，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
灵吉菩萨愠怒的道：“你们几个蠢货当然看不出什么不对来，肯定是立证趁机换了个单子，送了不知什么难寻的珍宝给灵隐菩萨，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我们做得不够精致了。不过灵隐菩萨怎么也这么配合呢？”欢喜佛道：“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日光菩萨与大势至菩萨交好，这灵隐也就投其所好取悦师父，刚好又有口实，就栽赃过来了。但这事我们没证据，不能追究立证。”
灵吉菩萨道：“如果我们现在按照要求还得赶工，其他菩萨那边就不好交待了，这事可真的棘手啊。”
欢喜佛微微一笑：“我倒想出了个好主意。他立证不是跟灵隐菩萨是世交，关系好嘛，那就把这个重做的任务丢给他去。要干得好了，我们跟着沾光，干得不好了，也没我们的事。”
灵吉菩萨笑道：“确实是个好主意。我刚才也想过了，不过这里人手不够，若是调拨给他一部分，我们这里就得延期。”
欢喜佛道：“我们这里的人手肯定不能给，从下面把那些什么比丘啊优婆塞啊没用的尊者都调上来，不懂制作也没关系，他立证能耐大，总会想出办法的。”
灵吉菩萨笑道：“确是高招。我立刻去办！”当善乐菩萨宣完欢喜佛和灵吉菩萨的旨意后，故意挑衅的看着郭暝海，孰料郭暝海反而很高兴的样子，笑意盈盈的靠近自己道：“我终于可以实际摸一摸花瓶和丝帛了。”
回到内厅，另外一个人却很不高兴了，接引尊者道：“弄巧成拙了！欢喜佛不但没跟灵吉菩萨因为这件事反目，反而还团结得象兄弟一样，找了个顺水人情把这个任务推过来，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不信你还有办法化解？”
郭暝海道：“本来就是冒险，也没指望一定会成功，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输了也很正常，他们那里十几个脑袋瓜，我们这里只有两个，力量还是薄弱了一点。”
接引尊者不满道：“那怎么办？去外面招兵买马？”
郭暝海道：“既然力量薄弱，那么增强也是顺理成章的。只是我们不能找弱的同伴，要找得找强的。人不在多，贵在精嘛。这事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拉多一个人来好好想。”
接引尊者难以置信道：“你还想拉多一个人？现在西天上上下下，除了日光菩萨，哪一个不是恨你入骨、视你如敌，你能拉哪个？除非拉那些不懂事的新来的比丘，但他们都能当什么用？难道你真的没有办法解决这次的困局？”
郭瞑海道：“当然不能拉一些弱者进来，要拉就得拉强者，最好能跟我不分上下的。”
“不分上下？”接引尊者似乎悟到了什么，大惊之下，居然猛地站起：“你难道想拉他？？！”
“启禀金刚，立证金刚求见。”这一句话让正在喝水的曼沙金刚差点没噎死。
“他怎么会来求见我？”心情极端不好的曼沙金刚重重的把杯子往几上一放：“就说我出去了。”说着，起来转身正想走，门口已经传来了郭瞑海悠悠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看来曼沙殿下没有深刻理解这句古语的意思啊！”
曼沙金刚只好重新慢慢坐回原来的座位：“受教了，我倒是对另外一句古语颇有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你想到我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倒未必。”郭瞑海笑着走进门来，把传信的那个诚惶诚恐的尊者给打发走了，隔着案几坐在曼沙金刚的左侧，道：“我倒是一直想为了好事找找你，可惜本人一向命运不济，似乎从来就没有好事找到我的头上。”
曼沙金刚已经厌烦了跟郭瞑海玩嘴皮子：“开门见山吧，你来找我想干什么？”郭瞑海笑道：“想找你帮一个忙……”“立证金刚！”郭瞑海话没有说完，已经被曼沙金刚尖锐刻薄的声音给打断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连最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懂？你我一直以来都是敌人，从未和解，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关系，暂时站在了一条船上，但不代表我成了你的盟友，更不代表你可以漫天开价要求我协助你这个帮忙你那个，也不说明……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郭瞑海笑意盈盈的一直盯着曼沙金刚，看得后者有点不寒而栗：“你发泄完了没？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教训我，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在找出气筒？我记得以前的你不是那个样子的，如果你是这样的状态，将来还怎么和我斗？”曼沙金刚心内一惊，也觉得自己情绪莫名其妙就失控了，赶紧内敛精神，恢复平静道：“我能有什么委屈？在这里我前景光明，受人尊敬，天天安享尊荣，你们在下面怎么体会的到？”
“是体会不到。”郭瞑海的话语里带有一种淡淡的讥嘲：“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金刚，来到这个侯门深似海的地方，还能受人尊敬，安享尊荣，真是意想不到，和西天的惯例完全不符合。当然，不排除您天资聪颖，俊俏可人，大势至菩萨就是看上你，就是要你安享尊荣，只是既然上意眷顾如此，为什么不赶紧提拔你做个菩萨，好让你对我发号施令呢？”
郭瞑海说完了这一番话，自己拿起了旁边的杯子开始喝起茶来，心想：八大将之间向来内斗连连，天熊星未必就不觊觎你的位置，势必对你处处打压，时时陷害，这样的日子对于这么心高气傲的你能忍受吗？
曼沙金刚那边，郭瞑海的话恰巧跟那天灵隐菩萨对他冷眼奚落处处抬杠的情景对上了，曼沙金刚心中一动，却又立刻被理智压了回去，心想，宁愿跟自家的人合作，过后再收拾天熊星，也不能跟害死天蛛星的凶手联合，灭了自己的威风。
第八十五章派系制衡
还没来得及表态，郭暝海已经抢先开口了：“其实谁来西天，也就一个目的，往上爬，有个尊位，有个莲台，有香火有弟子，自然尊荣什么的也都跟着来了。但西天菩萨佛尊的位置就这么多，而且全都是不死之身，除非犯了事给贬黜了，才有可能从下面的人递补上来，否则平时根本没这个机会。也就是说，我们俩要想混上菩萨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曼沙金刚对郭瞑海的这番分析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没错，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郭瞑海凑近了身子，话语变得咄咄逼人：“那我们就只能在金刚上混。金刚算什么？上有罗汉菩萨，下只能管尊者比丘，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请示上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跟自己的主子牵连，这样的环境，你我怎么能斗个酣畅淋漓？与其如此，不如联手，一起坐上了莲台，再一决胜负，才不是憾事。”
曼沙金刚听完，不由得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语音飞扬：“伶牙俐齿，不减当日；巧舌如簧，一如既往。我今天也不妨告诉你一句话，我和你其实是同类人，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如果没有你那次对我的侮辱，或许我会考虑和你联手，但是你亲自断绝了这条后路！”说完，再也不给郭瞑海机会，扬长而去。
圆满金刚这几天觉得颇是痛快淋漓，不仅是因为郭瞑海遭了整，让心下很是痛快，而且欢喜佛对自己赶工的速度也非常满意，言语中透露要提拔他之意，恰好停闻罗汉里面还空了两个缺，更是心旷神怡，不由得全身懒散起来，想出去走走，找点新鲜事。
出来刚好看到一排排的比丘和优婆塞排班在台阶上走着，圆满金刚明知故问道：“你们去哪里？干什么？”
队列里面一个优婆塞惊恐的停下来回答道：“禀告金刚，我们是要去立证金刚那里做东西。”
圆满金刚笑了一下，道：“做东西而已，怎么你们个个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那魔王又用什么酷刑折磨你们了？”
那优婆塞愁眉苦脸道：“我们不会做这些，昨天弄坏了五个经幡了，立证金刚下令用板子打死了两个人，我们现在都很慌张。”
圆满金刚心下更是舒服，想着痛打落水狗向来都是自己的长处，怎么可以错过这个热闹？于是便临时起意要去郭瞑海那里看看。三间不大的院子里面早密密麻麻的塞满了人，连外面的台阶上都坐满了，有的在捏塑，有的在洗丝，有的在织布，有的在绣花，每个人的眉头都紧紧地皱着，脸上写满了丧气和抱怨。
圆满金刚走过去只略略看了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些门外汉瞎鼓捣整出的东西不是东倒西歪，就是严重变形，不要说好看，连用都不能用，这样的东西送到大势至菩萨那里，不知道捅出多大的窟窿来呢？
正在圆满金刚左晃右晃幸灾乐祸之际，旁边有个人碰了碰他肩膀：“兄弟，是不是看的很过瘾？”
“是啊。”圆满金刚顺口应道，猛然间醒悟过来，回头望去，郭瞑海似笑非笑的站在后面看着他，圆满金刚魂儿差点吓飞了一半：“立证金刚，请以后不要随便站在人的后面说话！”
郭瞑海道：“我看你都喜不自胜到忘神了，想必是见东西粗糙不堪，跟你做的根本没法比。不过我做的这些东西虽然丑是丑了点，也不精致，好歹实用，也没错，听说你做的经幡上面漏了好几个字，大势至菩萨很不满意，只是看在你主子的面子上一直隐忍不发。”
“不可能！”圆满金刚几乎跳了起来：“我们那里做东西从来一丝不苟，我也亲自检查，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差错。”
“几万件？”郭瞑海嘲笑的看着他：“你手下那些就算神力过人，也保不住样样都对，何况那么短的时间，要出那么多的货，你能担保自己样样都看过了吗？”
一句话问得圆满金刚顿时心虚了，说真的，那么大的工作强度，每个人做到最后都是晕晕乎乎的，谁能保证不出一丁点错？真要如郭瞑海所说，那可不是少了几个字那么简单的，在西天就是弥天大罪，是对佛祖的侮辱，不说升职，连丢命都有可能，一时间，圆满金刚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快晕了过去。
“闲杂人等少在这里妖言惑众！”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圆满金刚转身一看，惊喜地叫道：“曼沙金刚，你怎么下来了？”
曼沙金刚眼睛却不看他，只盯着郭瞑海，语音冰冷：“送来的东西并没有发现少什么字，大势至菩萨连货都没看到就退回去了，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话。立证金刚，你这假传圣意，足够杀一千次头了。”
见谎言被戳穿，郭暝海答非所问道：“两位自便，我去监工了。”随即拂袖而去。
“脸皮真厚！”圆满金刚在后面狠狠的啐了一口，随即讨好的对曼沙金刚道：“多谢解救危难。你不是在大势至菩萨那里当差的吗？今天怎么有空下来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喝杯茶？”
曼沙金刚对圆满金刚这些套近乎的话丝毫没有一点动心：“我今天来是奉了灵隐菩萨的命令过来催工的，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才交上来不到十个，而且个个都质量堪忧，灵隐菩萨很不满，所以让我过来催着点。”
圆满金刚一听，更是合了自己的心意，赶紧撺掇道：“确实应该催，狠狠的催，我们做这个的时候，早出来几千件了。你看看现场，哪个不是做的乱七八糟的？这样的质量，怎么能够帮助大势至菩萨顺利进行法事呢？我看不如你参他一本，赶紧找个可靠的人另做去，免得误了大事，上面也会怪罪你们呀。”
曼沙金刚冷笑道：“要你提醒？能参我早参了，只是日光菩萨和我们大势至菩萨私交甚深，我若贸然上本，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我。”
圆满金刚没了想法，只好嘀咕道：“那真是便宜他了。”
转身欲走的曼沙金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声，刚才立证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只不过掺了一点水分而已。”
“你说什么？！”圆满金刚好容易平稳下来的心立刻又吊到了嗓子眼：“难道说你刚才说的也是假话？”曼沙金刚平静的道：“字是没有少，只是错了几个。发现这些的也并不是大势至菩萨，而是灵隐菩萨，所以我说的一字不假。不过灵隐菩萨会不会跟大势至菩萨或是你主子说，我就不清楚了。”
这一消息简直如同晴天霹雳，让圆满金刚当场目瞪口呆，傻不楞登的站在当地，脸色瞬间转为苍白，嘴唇青黑，心脏也停止了颤动，沉重的惊恐感压得自己的躯体都要碎裂了一般，蓦然间，他本能作出了难以想象的反应，“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曼沙金刚的前面：“救……救我……”
曼沙金刚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死活都与我无关。”
“曼沙金刚，我知道你很恨立证，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就是苦于没有办法收拾他。”在巨大的灾难关头，圆满金刚的智慧潜力得到了最大的挖掘和发挥，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闪光点用来说动曼沙金刚：“他现在被我主子压下来的这个任务弄得焦头烂额，只要我们想个办法，做点手脚，绝对能让他日后收不了场。只求你大仇得报之时，帮我在灵隐菩萨面前美言几句，日后兄弟决不会忘记你，有什么事做牛做马都情愿的。”
曼沙金刚的脚步果不其然的停住了，他犹豫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到别处商议去。”
圆满金刚欣喜若狂，赶紧殷勤的招呼曼沙金刚到了自家的院里，找了间安静的净室关门座谈。
甫一入席，曼沙金刚就开口道：“你先不要误会，我刚才并没有答应救你。我想让立证难堪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刚才你那个蠢办法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的位置。”
圆满金刚不解道：“这是怎么说？东西如果做得差了，上面难道还会欢喜？”
曼沙金刚冷笑道：“他现在做出来的，已经是最差的了，你看上面还不是没有动作，不过是让我来催一下而已，连一声斥责都没有，你主子和灵吉菩萨也都不管，他安全着呢。做得好与不好，原本就可以有很多种说法，单凭这样，是绝对没有办法扳倒他的。你要我救你，也并非不可以，但你必须全盘都听我的。”
“这是自然。”圆满金刚满口应道：“只是既然这样没用，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曼沙金刚没有开口，他只是用纤长的手指在杯口一圈一圈的转动着，良久良久，才微启双唇，皓白的牙齿间闪动着凌厉的杀机：“要做就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