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湘玲定定的望着她,眼珠子一眨不眨。弦歌走开握住她的手,苦笑,“别看了,之前该说的都说了,先给我出去。”古湘玲低下脑袋,手心渗出冷汗。如果要执行义父的命令,只要她现在高声大喊就可以,可是,真的喊得出口吗?

弦歌的目光冷冷扫她一眼,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紧紧捏住古湘玲的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人声,弦歌心头一惊,俘虏还有一半没有进入密道中,若在此刻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你们赶紧加快动作,我过去看看。”弦歌挣开古湘玲的手,跨步走开。

“城主。”

“城主,还是……”

“都给我闭嘴,你们真想把人引过来吗?”弦歌眉头微微拢起,严肃道,“快!”说完这个字又立刻想过去引开远处那些人的注意力。忽然,手上一热,弦歌怔住,侧过眼望去,却看见是湘铃拉住自己,她挑眉,以目光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古湘铃静静望着她,沉默得让人感到不耐烦。“我陪你一起去。”

弦歌的面部线条骤然柔和,眼神有刹那的迷茫。她轻轻牵起嘴角,“不需要。”想挣开她的手却发现挣不开。古湘玲没有习过武,若论手劲完全不是弦歌的对手,她几乎用上全身的力气,目光坚毅,重复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弦歌叹气,这一声叹息中有无奈还有笑意,似乎勾起她的回忆。再磨磨蹭蹭下去,真要被别人发现这角落了。她没有抽出自己的右手,直接用放在身侧的左手一拳击到古湘玲的肚子上。确定她昏过去后,弦歌把她扔给其中一个士兵,“把湘铃带出去。”

“是。”

天空一片漆黑,士兵手上拿的火把拉长他们的身影,投射到地面上也是黑乎乎的样子。冷立领着一小队人四处探视,似乎正在寻找什么。弦歌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故意先绕到另一个方向,从凌悠扬的帐篷那边走来。

冷立很快发现了她,挥手止住士兵们的动作,定定望着她。

弦歌微笑,“好巧啊,冷将军大半夜的在折腾什么?”

“在找你。”冷立目中寒芒毕露,眼睛一眨不眨,他冷冷一笑,继续道,“今天晚膳后我没直接去休息,颇有兴致地到副将那边喝酒,结果时间越久越觉得困,我仔细检查一遍,发现油灯里面被人加了点料。”顿了顿,他眼睛微微一眯,可声音中包含质问,“符城主可以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会塞牙缝。冷立怎么今天就偏偏那么有兴致地去喝酒呢?为了提防这男人,她还特意嘱咐李平别在他帐篷里动手脚。弦歌耸了耸肩,决定装傻到底,“问我?为什么问我?”

冷立静静地盯住他,目光如刀锋。

“冷将军怀疑是我动的手脚?”弦歌笑眯眯,装傻充愣她最在行。“我可一直都在凌悠扬身边,我能做什么?我哪有时间做什么!”

冷立的嘴角挑高,似笑非笑,“没事,我正想去俘虏营看看,相信看了以后就能真相大白。”

弦歌惊讶地睁大了眼,“你觉得我有能耐把那些俘虏救出这里?冷将军真看得起我。”

冷立一把拽住弦歌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提,两双眼睛近距离对望。“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符弦歌,你跟我一起去!”说完,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弦歌扛在肩上。

“啊!”弦歌禁不住尖叫一声,肚子正好挤压在他肩膀上,立即产生呕吐的感觉。她的眉毛皱成一团,“冷立,你干什么?”

“符城主才智卓绝,这样扛着你可以更好地监督你搞的那些小动作。”

弦歌眉一挑,怒极反笑,“监督?冷立,你这样扛着我成什么样子,若我直接在你颈后砍一刀,你马上就能下地狱去见阎王爷了。”

“呵呵。”冷立笑得很高兴,他渐渐止住笑声,靠近弦歌的耳畔,压低声音,“若你在这里杀了我,那接下来你要面对的绝对是死亡。我冷立死了还有你符弦歌陪葬倒也合算。”

弦歌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说话,冷哼一声便撇开脑袋。

冷立扛着弦歌,身后还着一小队人,火把散发出温热的光芒,他们站定在俘虏营外,空气骤然沉默下来,冷立呼出的气像冰尖一样刺穿人的肌肤,黑眸翻腾着即将呼啸的海浪。

空荡荡的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压抑到让无法畅快呼吸的氛围。弦歌微笑,故作惊讶,“咦?真的一个人都没了呢,冷将军果然神机妙算。”

神机妙算?哼,冷立的目光定在她脸上,“你很得意?”

弦歌笑眯眯,“冤枉啊,我只是对冷将军的智谋感到崇拜。”顿了顿,她望向空无一人的俘虏营,无奈地摇头,“真是的,那群笨蛋跑哪儿去了?这么一大帮子人就这么不见了,我身为城主很担心……”

“闭嘴。”冷立把弦歌从他肩上放下来,还不等她站稳脚就一巴掌扇过去,“说,那些人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弦歌抵死不认,她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嘴角嘲讽地勾起,“你是将军我是俘虏,你都不知道我会知道?还请冷将军不要急着推卸责任啊。”

“好,果然嘴硬。”冷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鼻息喷洒在她面颊,“你以为我问不出来?这世间上还没有我冷立撬不开的嘴!”

弦歌淡淡道,“冷将军想屈打成招我也没反对的资格,要打要骂你随意,不过,一旦不小心把我打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很好。”冷立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弦歌,他一挥手,“来人,带这女人下去!”

弦歌垂下眼,藏在袖中的手因紧张而捏成拳。

“冷将军你这是在干什么?好大的火气。”一道弦歌万分熟悉的低沉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凌悠扬披着外衫,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服都没搭好,甚至露出一大块胸膛。他身后跟着皇甫容,两人一起向冷立走来。

凌悠扬眼睛一眯,摸了摸弦歌肿起的脸颊,心疼不已,“冷立,虽说这里你是将军,父皇吩咐战况都由你来指挥,即使在你眼里符弦歌不过是一介俘虏,可是,军营上下好歹都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冷立,你这算在指桑骂槐吗?”最后那句话,冰寒之气肃起。

“冷立不敢。”深吸一口气,冷立恭谨道,“七殿下,战俘营的俘虏全都不见了。此事太过蹊跷,几百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下不过想查清此事。”

凌悠扬眸中扬起诡异的光芒,但转瞬即逝。“哦?有这种事?不过冷将军与其在这里为难弦歌,不如马上派兵搜索那些俘虏藏在哪里。至于弦歌的问题还是由我亲自来审问。”

“七殿下。”冷立开口阻止,“审讯这种事还是属下比较在行,所以……”

“呵呵。”凌悠扬虽还面带笑容,可神色不怒自威,无形中施压于人,“若现在把弦歌交给你,我怕等还回来的时候就不完整了。冷将军,你还有时间在这里纠缠吗?若你再不去找那些俘虏,等他们都逃光了你又要如何交代?”

冷立紧抿双唇,目光深邃地望着弦歌,久久不动。终于,他低叹一声,“是,我立刻派人去搜查。”

弦歌轻轻舒一口气,心中暗想,拖延了这么久,他们应该都已经爬进密道里。问题是,接下来她又该怎么逃出去?

夜袭

这里是一支出征的精英部队的暂时驻扎地,本来应该处处充满严厉肃杀之气。更何况以冷立的作风,更是低调简朴,连军妓都不带,完全一副铁面的作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可是,任何一个部队,一旦让凌悠扬这个浪荡皇子随军,大多会有哭笑皆非的后果。外面是一群遵守纪律的汉子们,而一踏进凌悠扬的住所,顿时像是步入两个世界。

衣冠不整,美人随伺,香雾弥漫,装饰奢华,再加上他整天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不羁样。

凌悠扬坐在上座,单手支着下颚,笑得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弦歌真是好体贴,还特地通知皇甫把我的衣服送来,辛苦了。”

弦歌笑得尴尬,“殿下真是明察秋毫,弦歌自叹不如。”

凌悠扬眸中笑意更深,“刚才和冷立聊得还愉快吗?”

“哪里哪里,聊天的话殿下自是首选,冷大将军的手腕太过于粗暴。”

“哦?聊天才找我?我宁可你在‘另一件事’上找我呢。”

“……”弦歌脸一红,然后掩饰地笑笑,“哈哈,殿下果然坦诚直爽,言谈无忌。”

“哪比得上符城主胆大包天,才智卓绝!”

“哈哈。”弦歌傻笑,“过奖过奖。”

凌悠扬笑眯眯地望着她,忽然恍然大悟地以拳击掌,“说起来我倒疏忽了。”他略微转头对皇甫容下令,“皇甫,给符城主脸上擦点药酒,这么标致的脸蛋肿起来就不好看了。”

皇甫容应命。他默默地拿着药酒走到弦歌身边,蹲下身子和她视线平行,沾了一点药酒就向弦歌颊边涂去。

微微偏开脑袋,弦歌心里七上八下的,凌悠扬的态度令人捉摸不定,他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她低低一叹,对皇甫容开口道,“不劳烦你,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便欲伸手接过那瓶药酒。

皇甫容的手往后一缩,笑得灿烂无比。“我把符城主从牢里接出来的时候还替你疗伤,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弦歌一愣,神情尴尬。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她又不是故意偷看别人洗澡的,知道他是太监又不是她的错。

“呵,皇甫,把药酒给我,我亲自给符城主上药。”凌悠扬招手,向弦歌眨了眨眼,眉目间皆是风情。“还不快来。”

唇一抿,弦歌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去,无奈地坐在凌悠扬身旁。凌悠扬细致地涂抹,刻意将脑袋越凑越近。他凑过去,弦歌避开,他再凑过去,弦歌继续避,直到躲不开了,凌悠扬得意一笑,“怎么不躲了?”

弦歌瞥他一眼,不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冷立的脑筋其实有时候还真转不过来。”凌悠扬的嘴唇贴在弦歌耳垂上,轻轻吻着。“这么一大群俘虏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既然他们不是光明正大得出去,肯定是暗地里偷偷溜了,弦歌,你说说,会不会军营里有什么密道之类的?嗯?”

仿若听到震震雷鸣,弦歌的心脏几乎要从口中跳出。她侧过眼,面色淡然,“是吗?原来还有这种方法呢。”

凌悠扬轻笑两声,刮了下她的面庞,“逃了就逃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弦歌,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的,我一直觉得女人还是笨一点比较可爱,你倒是个例外。”他将怀中的弦歌抱得更紧,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甚觉有趣。“我一开始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辛苦地混进来居然是为了我的信件?”

弦歌接连遭受到震惊,她抬头迎上凌悠扬幽深的眼,连对视都觉得困难,反射性地撇开脑袋。耳边又传来他口中逸出的轻笑声,弦歌忽然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臂又紧了紧,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溜进她衣裳里,一寸一寸地摸过去。

凌悠扬欣赏着怀中佳人红彤彤的脸蛋,单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另一只手终于在她衣袖里摸出那封信件。扬眉一笑,他晃晃手中的东西,“是这个没错吧?”

弦歌闭上眼,欲言又止,她拼命按压下自己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口吻意外地平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悠扬笑笑,没说话。

弦歌盯住他,“你打算怎么做?”

“千金难换佳人一笑,你费尽心力这么想要,我送给你也无妨。”凌悠扬宠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他挑起一缕放至鼻边,抬眸一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脑中白光一闪,所有的思绪终于清晰起来,笑容重新挂回弦歌嘴边。“虽然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但七殿下不妨先说来听听。”眼前这男人不就是想谈交易么?有交易就有转圜的余地。

“其他的前因后果你也不必了解太清楚,你想扳道陆务惜那老头不是吗?这信上的落款并没有署名。你回去以后只需要记得一件事,和陆务惜串通的人是冷立。”凌悠扬漫不经心地微笑,“如何?很简单吧?”

弦歌温柔地拉开凌悠扬挂自己身上的手,然后缓缓转身,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来,“七殿下真是一个善良的人,依你的话来说,你已经决定要放我回去了?弦歌感激不尽,不过,我就算不帮你也可以扳道陆务惜,那帮你的忙又有什么好处?”

“予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凌悠扬丝毫不被她的言语所影响,笑容依旧,“弦歌,其实你帮不帮这个忙于我的影响也不大,在这里杀了你也是可行计划之一。”

如果她拒绝协助凌悠扬,在她知道这个秘密的情况下,的确很难活着走出这里。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她自小就懂。弦歌敛起笑意,“七殿下城府之深,弦歌佩服。”她从他手中接过那封密函,垂眸问道,“密函应该不只一封,我当初寻找的时候就很意外,密函理应放在一起,可我偏偏只找到一封……容我再问一句,凌悠扬,你是故意让我找到的吗?”

呵呵,聪明的女人。凌悠扬的瞳孔在光线下产生了色泽的明暗变化,他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眼中亮芒若隐若现,低声沙哑,充满情欲滋味,“你猜呢?”

她猜……这只狐狸当然是故意的!不过,刻意与否又如何呢?弦歌直立起身,目光熠熠地盯住他,“交易成立。”

话音刚落,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脚步声,说话声……一阵一阵地凌乱。然后,听到冷立一声大喝,“全军集合!”

出事了吗?弦歌敏锐地侧过眼,要出去看看吗?眼珠子一转,余光扫到凌悠扬,难得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凌悠扬黑眸微微一眯,躺着的身体端坐起来,沉默半晌,他挑起嘴角,“符雪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这么快就赶来了?”

雪迟?弦歌急忙走到帐前,还没掀开帐子,耳中就听到雪迟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喊,“把城主交出来!”

此声内力深厚,距离如此之远,依然让人耳朵发麻,黑暗的夜空中久久回荡着这一声气势磅礴的呼喊,仿佛连空中的明月都要被震下来。

“呵呵。”凌悠扬笑出声,慵懒地打了两个哈欠,伸手将黑发撩到脑后。“你的下属还真是忠心耿耿,本来以我的计算,他至少还要一日才会回到这里救你。”他嘴角噙着笑。目光高深莫测,“其实,他对这事稍微不上心一点,你死了之后他很有可能登上歧阳城城主之位……唉,这男人太过憨直了吧?”

弦歌冷冷瞥他一眼,伸手撩开帘子,跨步走出。“凌悠扬,如果雪迟真想要我这位子,给了他又何妨?”说罢,人如流星般消失在眼前。

凌悠扬定定地凝视她的背影,缓缓垂下眼。

走到营地外才发现,四周都是灼热的红色火把,在这冬夜里温暖了一切。符雪迟率兵包围了这里,目光如炬地盯住冷立,跨下骑着骏马,身后跟随军队。

“冷立,只要你把所有俘虏都交出来,然后再割下自己的项上人头,我就不动这里的其他任何人!”

冷立脸色阴戚,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符雪迟,你没收到军令就擅自动用军队,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符雪迟面色不改,高声反问,“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居然还问我怕不怕?”他冷笑一声,全身肃发杀气,从副官手中接过弓和箭,一手拿着,一手挽弓,瞄准对手,“如果你不自尽,由我来动手也一样!”

营地上空宽旷,声音嘹亮如钟声。

弦歌悄悄走到冷立身旁,知道雪迟看到自己了,她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符雪迟看到完整无缺的她,忽然松一口气,手中的弓箭也放了下去。

冷立的目光也投注在弦歌身上,火把的光芒在他瞳孔中汇聚成影,灼热炙人。他扬唇讽刺,“你很想要我的命?”

“你是生是死于我何干?”弦歌撇唇,遥望远处的符雪迟,她严肃的脸庞染上一抹笑,“不过,雪迟倒是很想杀了你。”

冷立的眼睛一眨不眨,那种目光,似乎要把弦歌深刻于灵魂,看穿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那天比武时,你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刺穿我的脖子?我以为你应该很恨我才对!”

弦歌斜过眼,云淡风清道,“第一,我没力气;第二,杀了你就无法救雪迟了。”

冷立的瞳孔中似乎有异样的情绪在闪耀,他苦笑,“只是这样?”

“你以为还有什么理由?”弦歌反问。

冷立沉默,静静凝望她。许久开口,轻声道,“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呵呵,很少会尝到这种在鬼门关徘徊一圈的感觉。”

弦歌嘲讽道,“不必怀念,放心,你可以再品尝一次!”说罢,她聚集所有内力于丹田中,高声阔喊,“符雪迟听令,极东国表示了他们的友好,其他俘虏已安然放走,现在即刻跟我回城,不得开战杀人!”语罢,她迎上冷立震惊的眼,似笑非笑,“看吧,你这次又没死成。”

回城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

弦歌一步一步地走,跨过敌军阵营,走到歧阳城的军队面前,走到雪迟面前,抬眸微微一笑。符雪迟将她一把拉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前,轻声询问,“你确定?”你确定要这么处理这件事?你确定要放冷立一马?

弦歌颔首,“我确定。”

“他们真的放了所有的俘虏?我路上怎么没遇到?”

“哦,他们今晚刚从密道逃出去。”

“逃?”符雪迟敏感地抓住这个字,眯了眯眼,“不是冷立放的?”

“唉,”弦歌苦笑着揉揉脑袋,“雪迟你就别计较了,就这么想打仗?”

身后的军队连声欢呼,高喊欢迎城主,马匹们都有些骚动。在符雪迟身旁的副官林因有些愤愤不平,“城主,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他们,他们那些人……”

“林因,”弦歌的神情转为严肃,盯住他的眼,“如果现在真的开战,你能确保所有兄弟都能全身而退吗?军人有血性固然是好事,可你也替你在家的妻子想一想!”

林因诺诺低下头,“城主教训的是。”

“行了行了,在这地方心情都会变差,我们快点回城吧。”

歧阳城的几千官兵在符雪迟的指挥下整齐地向正南方策马奔腾而去,灰尘滚滚扬起,仿佛是半夜时的一场迷茫大雾,让人睁不开眼。

冷立在原地站立片刻,面无表情地出神,无声叹气,他很快也命令众人散开回去休息。

夜晚又一次地寂静下来。

“殿下,属下现在就回京去办您吩咐的事。”皇甫下跪请安。

凌悠扬将帐子掀开一个小角,随意挥手,“去吧。”看着皇甫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他笑得漫不经心,如蓝天中飘过的一朵懒散白云,喃喃自语的口气像丢失了一件玩具,“怎么办,好象有点舍不得啊……”

夜幕中的星星一眨一眨地闪,万籁无声。

弦歌坐在马上,懒懒地靠在符雪迟身上,仿佛没长骨头一样,丝毫没之前的一城之主的样子,她打个哈欠,伸手指道,“往这边,我记得密道的出口是在那个方向。”

符雪迟按她指示的方向前进,神色轻松许多。

“雪迟,我这么担心你的生死,你倒好,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眼里,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又赶回来?还让这么多人陪你一起赶,没睡过觉没吃过饭吧?”

“哈哈,城主有所不知,将军回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我还没见过将军这么可怕的样子。为了带兵出来,他还和符三爷吵了一架,吵架声大到整座城池都能听……”林因笑嘻嘻地插嘴。

“林因,闭嘴。”

弦歌笑着斜睨符雪迟一眼,转头面向林因,“你小子就夸张吧,还整座城都听到呢!”

“真的,真的,虽然符三爷一直都压着,但城主你们被抓的事情其实早就传开了,全城上下都担心地不得了,歧阳城里的百姓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得了得了,以前没看出你小子这么狗腿,拍马奉承都成精了啊。”弦歌掩嘴而笑。

“我说的是实话啊。”林因委屈道,“城主啊,怎么说我都比你大,你经常‘你小子你小子’地喊,上次被我媳妇儿听到,被嘲笑了老半天呢。”

“哈哈,等你儿子生出来了,我还想让你儿子听听呢。”

“别讲话了,小心咬到舌头。”符雪迟听着他们毫无意义可言的对话忍不住摇头。

众人又前进了一长段距离,位置已经很靠近歧阳城了。弦歌向四周仔细观察一遍,挥手喝“停”。她飞快地跳下马,在杂草丛里摸索寻找,在好几块地上都跳了几下。忽然,她扬眉一笑,“找到了!”

士兵们立刻把密道的洞口打开,弦歌第一个把脑袋凑近,“李平——听得到吗?”

“听到了!”不一会儿,地道里就传来了回答。弦歌把耳朵伏在地面,喜悦地听到大队人马行走奔跑的声音。她兴奋地跳起来,“雪迟,他们来了来了!”

衣杉破败的士兵们从地道里一个一个地爬出来,众人顿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弦歌看到其中一个士兵把古湘玲给扶出来,迎上她已经清醒的眼,笑道,“你醒了?”

古湘玲无奈地笑道,“你下手真重。”

“我下手重怪谁?还不是你牛脾气。”弦歌一把扶过她,仿佛叛徒的事从未发生过。她扶着古湘玲一步一步走向符雪迟,直接把湘玲扔过去,“给,你的马术最好,让湘玲坐你的马。”

符雪迟双手接过古湘玲,抬眸静静望着弦歌,直看到她有些心虚地把目光移开。他不动声色,动作轻柔地把古湘玲扶上马。“没事吧?”

古湘玲身体一颤,拼命忍住要滴下的泪水,“没事。”和其他人比起来,她什么事也没有。弦歌啊弦歌,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帮我,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把雪迟让给我。

“你向来稳重,这次混入军队干什么?”

“……”古湘玲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

弦歌远远地望他们一眼,然后站到林因面前,双手叉腰,笑得狡猾万分,“林副官,我接下来可要靠你了。”

林因额头冷汗骤生,“当然,当然。”

明月当空,众人一起返回歧阳城。这次的意外虽有很多人不幸被虏,但无一人死亡。

歧阳城的城门在半夜被打开。

守城的官兵看到众人把城主和其他兄弟给带回来,脸上兴奋得全是喜色,忍不住大声嚷嚷。弦歌坐在马背上,笑意满面地冲他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