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稍微有点听懂了。弦歌眼角的余光瞟了皇甫一眼。

皇甫容深深呼吸,似乎在抑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紧握成拳,“属下的使命是保护殿下,理应随时陪伴左右。”

凌悠扬叹气,“随你吧。”

弦歌侧过脑袋,好奇道,“今天的宴会上有皇甫的什么人?”她瞄了眼他的表情,猜测道,“皇甫的仇人?不会是太子吧?”

“不是。”凌悠扬对弦歌一笑,“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多管闲事了?皇甫的事情你还是少管点,他会生气的。你也不想被他追杀吧?”

弦歌皱眉,抿唇,很自然的换了个话题,“你不预先向我介绍一下今天会到场的人吗?”

“不用,你是我的王妃,不论你怎么失礼我都有办法解决。”凌悠扬黑眸闪啊闪,噙着淡淡的笑意,“而且,我若跟你说了,你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还不如靠你自己的眼光去判断。是狼是羊你好好看看,以后该防着谁你也有个谱。”

阳春二三月,暖日晴风初破冻,杨柳不遮春色断。

弦歌他们步入太子宫殿的花园,里面摆放好桌子椅子和精致的点心醇香的酒,不少人已经到场。弦歌很自然地一眼溜了圈,心中暗暗记下他们的面孔。

“七弟你来了。”凌靳朔扬眉笑道,“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弦歌望着那太子,又将目光巡回凌悠扬,嗯,果然是兄弟,若说凌靳朔是模范的太子外表,那凌悠扬就将不羁和散漫发挥到了极至。他就是凭借这层保护色才让周围的人放下戒心那么多年的吧。

“怎么会不来?皇兄都让父皇开口了,我能不给面子吗?说起来,皇兄是出了名的忙人,今天怎有如此闲情逸致?”

凌靳朔不以为意地笑道,“其实,我是想看看你快入门的王妃,听说你是拒绝了公主,所以,为兄实在好奇。”顿了顿,他的目光停在弦歌身上,一副温文儒雅的兄长模样,“呵呵,七弟妹,你还未抵达京城,我就已经闻名,果然是个大美人。”

弦歌礼貌道,“太子客气。弦歌薄柳之姿,能得到轩王殿下的喜爱,那是福分。”

闻言,凌悠扬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

凌靳朔大笑,“不用如此客气,你喊我一声二哥就行。当年我这个七弟在女人中张狂不已,别说选正妃,这么多年,他连个妾室都选不出来。如今还不是乖乖栽在你手里?哈哈,你替整个极东国的女人出了一口恶气!”

“哼?漂亮?她哪有皇甫漂亮?”一道清脆的女声传到众人耳里,语气有些刁蛮任性。说话的是一个姣俏可爱的姑娘,衣饰奢华,神情倨傲。“七哥,你曾经说过,若要娶妻,对方必须有皇甫之貌温闲之才,这个女人做到了吗?”

凌悠扬的目光慢悠悠地转到她身上,“子晗,我的王妃需要你来评价吗?”

方子晗恼羞地瞪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就想泼过去。太子妃方仪蓝急忙打圆场,一把按住自己妹妹的手,微笑道,“让七弟看笑话了,子晗都被宠坏了。”

“哪有宠坏!别整天把我当小孩子看!”方子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手指直直指着凌悠扬,面色潮红,“你怎么可以娶其他女人?你以前说过喜欢我的!”

满场唏嘘,这两个人都不好惹,他们看戏就好,这烂摊子还是留给太子去收拾。

凌悠扬抬眸,态度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我对很多女人都说过喜欢,而且,我对你的喜欢不过是对妹妹的喜欢。”顿了顿,他叹气,“子晗,你当着这种场面大声嚷嚷,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方家的声誉考虑啊。”

方子晗冷哼一声,这世上最没资格教训自己的人就是你。“你在外面胡闹的时候有替皇家的声誉考虑过吗?”

“子晗!胡闹!”凌靳朔忍不住呵斥,“你想再被你爹给关起来吗?虽说是家宴,可这里都毕竟是太子府,你的规矩到哪里去了!”

方子晗一脸的不服,闷声坐回自己的位子。

弦歌始终笑容可掬,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被打破的痕迹,完美无缺。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她不说话就对了。管你们用什么拳头打过来,我就在眼前放团棉花,挡着就是了。不过,这场面挺有趣的,本来还以为这宴会很无聊,难得还有戏可看,更难得的是可以看到那只狐狸被推上戏台,唔,有奸情。

凌悠扬斜瞟到弦歌的表情,一脸黑线,哭笑不得。他在心里很慎重地考虑,是不是应该挥袖离开?算了算了,今天至少得让弦歌熟悉一下在场的各个皇亲国戚。

厉王凌尹宣笑着站起来,对弦歌打招呼,“七嫂,我排行第八,以后称我一声八弟就行了。子晗说话没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弦歌笑,心里笑,脸上笑,笑得像朵花似的,“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在嫁给你七哥之前,我就对他的风流韵事相当了解,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我相信他。”

凌悠扬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七上八下,眼皮不住在跳。

方子晗不善地瞥她一眼,嘀咕道,“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人……”话说到一半,太子妃方仪蓝就没好气地拍她的背,“子晗,你真想被赶回去?”

唔,要不要计较呢?可不等弦歌考虑周到,自己的嘴巴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口,笑眯眯的,“道貌岸然?是在说我吗?在场这么多智谋卓绝的人,我以为这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

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都齐齐聚集在她身上,像要在她身上钻出无数个洞。气氛顿时紧绷,一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弦歌无辜地眨眼,一脸的不解,歉意道,“我开个玩笑,各位别介意。”

凌悠扬的脸色瞬息万变,意外,不解,再到恍然,最后憋笑。他偷偷移开脑袋,可笑声还是禁不住逸出口中。

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也是各种各样,千变万化的。太子很快收起自己的尴尬,笑道,“七弟妹这玩笑,呵呵,真是有趣。”

弦歌很不给面子,笑道,“我倒觉得这笑话很冷。”

“符弦歌!果真与众不同!”一道洪亮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弦歌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气质揉杂着坚毅和多变。嗯,有点雪迟的感觉,弦歌的笑容敛下来,心口有点痛。只是瞬间,她很快调节好神色,嘴角扬起浅笑,“阁下是军旅中人?”

男子的笑容中有几分骄傲,“好眼光,我以前的确打过几仗,现在在京城管着巡房营,是从一品的都统。我是第三皇子,你称我一声三哥就成。”

弦歌欠身,柔声道,“见过三哥。”

三皇子凌启明玩味地望着她,“符弦歌这个名字我早有耳闻,那座被誉为‘边境明珠’的歧阳城,你就是城主吧?”

弦歌不动声色,点头,“以前确实是。”

凌启明轻轻鼓掌,眼睛依旧盯在她身上一瞬不瞬,“巾帼不让须眉,符弦歌,让你放弃政事嫁到皇家,不觉得委屈吗?”

“哪里委屈?”凌悠扬挑眉,声音不徐不急,“三哥,你在暗示什么吗?”

弦歌笑容不变,淡淡道,“悠扬很好。”

凌启明不羁一笑,“真可惜,我本来也想娶个这样的女人,可惜却被七弟捷足先登。”

凌悠扬眯起眼。

太子凌靳朔几步走到他们之间,笑道,“都先坐下来吧,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聊天,三弟,你这话说的有点伤和气啊,彼此都是兄弟,虽说没什么顾忌,但有些事还是要注意的。”

凌启明笑道,“实话实说,何错之有?”

凌靳朔摇头叹气,怎么就没个老实的?他开个家宴容易吗?非得个个都来砸场子吗?脸上笑容依旧,他伸手为弦歌做介绍,“这是五弟凌远禄,这是十弟凌秀,还有十一弟凌英怀。至于四弟和六弟,他们不在京城,九弟凌陌忧身体虚弱,在自己府中养病,弟妹有空也可去探望。”

凌秀和凌英怀都还是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凌秀一张娃娃脸,容貌青嫩可爱,偏偏摆着一副老成样。凌英怀八岁,看上去活泼好动,异常调皮。

凌远禄五官端正,面容白皙,眉目间有股正气,他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瞟到皇甫容身上。弦歌眼观四方耳闻八方,心思玲珑剔透,眼神的余光向后一瞄,正巧看到皇甫捏紧的拳头。心中低叹一声,她又看了凌远禄一眼,冷笑若隐若现,原来是他。

倾谈

各个皇子王妃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在明朗春日下,极东国里最高贵的皇亲国戚们围坐在一起细品香茗,谈天说地。女子们说一些闺房秘事,声音轻微。男人们则高谈壮阔,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国事论到政事。

坐在上座的一群人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几个皇子。凌尹宣举杯笑道,“七哥,没想到你回来就这么突然地把嫂子也一起带回来,一声不吭,都没有半点前兆。”

“呵呵,我以为七弟会是我们中间最后成亲的那个。”凌远禄也笑了,“没想到娶了王妃,以前那个风流浪子会收敛到如此地步。”

凌启明笑声爽朗,直接站起身对着弦歌,“若是我像七弟那样直接带个王妃回来,恐怕不会有这么美满的结果,说不准父皇立刻就把我赶出去了。七弟妹,我敬你一杯。”酒杯刚放到唇边,却见凌悠扬从弦歌手中拿过那杯子,对着凌启明懒懒笑道,“三哥,这酒还是我喝吧,我坐在自己的王妃身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被你灌酒。”

凌启明也不推拒,眼神微微一闪,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我今日才知道,七弟竟是如此体贴。以前一起出去玩时,不都是你劝身边的女人喝酒吗?”

凌悠扬似笑非笑,“自己的王妃总得自己照看,三哥,你也该定下心来娶个正妃了。”

八皇子凌尹宣忍不住叹道,“这样看来,七哥以后都不会陪我们上花楼了。”

凌悠扬正想接口说话,却见方子晗闷闷地踢了一脚桌子,冷嘲热讽,“符弦歌,女子的三从四德你没学过吗?你还没嫁过门,就已经要开始阻止夫君寻花问柳了?现在满京城传的都是……”

“子晗!别给你姐姐丢脸!”太子凌靳朔呵斥,方家把这个小女儿当宝贝一样地养,养到后来,就养成了这种刁钻任性的脾气。看来,他得尽快把着个棘手人物丢回给方丞相,这家宴还是让众人都散开吧,否则最后收不了场就麻烦了。

“传什么?悍妇?还是惧内?”弦歌丝毫不避讳,瓷白的脸庞上闪现出点滴微笑,“在你们眼里,悠扬是这样的人吗?那不是怕,只是爱而已。以讹传讹,我也很为悠扬委屈呢。”

闻言,凌悠扬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黑眸转到弦歌身上,笑意弥漫,“王妃的话,深得我心。”说着,握住她的手。

深得你心个屁!弦歌回握他的手,目光看似情深脉脉。

方子晗“哼”的一声撇过了脸,“肉麻。”

“原来如此。”凌启明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神色,漫不经心地问,“你们的感情真是让我有几分羡慕,不知当初是谁先爱上谁的呢?”

“对啊,对啊。”最小的凌英怀也凑热闹,好奇地看来看去,“是谁先表白的?”

自作孽,不可活。弦歌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脸上笑意依旧,她的目光投注到凌悠扬身上,眼神拼命传递着“你来回答”的讯息。可惜,凌悠扬越笑越灿烂,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

弦歌心中暗怒,握着他的手用上了力气。丫的,居然敢给我装傻?

凌悠扬见好就收,嘴角的笑容得意万分,轻声道,“是弦歌先爱上我的,不过,表白倒是我先说。这种事,总不见得让姑娘家开口。”

什么?脑袋里的神经噼里啪啦地断了一大半,若不是理智尚在,她早一脚踹过去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变脸色,弦歌只能静静地望着他,平淡的目光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当时我正伤心的时候,是弦歌温柔地陪伴在身边,不知不觉的,就陷下去了。”凌悠扬把当初对惠临帝说的话又重复一遍,讲得那叫一个顺口,“所以我决定了,弦歌是我今生唯一的王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弦歌深深呼吸一口气,好,很好。她侧过脑袋,尽量摆出一副感动的模样,感动,真他妈感动,感动得她想杀人。

目前的场面还算和平,趁着还没闹出什么事情前先把人给散了吧。太子凌靳朔站起来,“七弟你和弟妹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容易啊,我祝福你们,等着你们的大婚之日。”话一说完,他立刻笑道,“这样吧,大家都坐在一起也很拘束,不如分开各玩各的吧,皇弟们跟我一起去箭场射箭喝酒,各位弟妹就跟着仪蓝一起去聊聊体己话。”

“不要!”方子晗很干脆地拒绝,斜着眼,嘟着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射箭。”

凌靳朔瞅着她,不禁皱眉,“你不跟你姐姐聚聚,跟着我们这帮男人干什么?”

“射箭比较好玩,我要和你们一起。”方子晗的目光盯在凌悠扬身上,“大不了我听话一点,不喝酒就是了。”

凌靳朔实在有点烦,小祖宗啊,“随便你,别给我惹麻烦就是了。”

“谢谢姐夫。”方子晗雀跃不已,蹦蹦跳跳地跑到凌悠扬身边,目光柔情似水,一把揽住他的手臂,娇滴滴地将脑袋靠上去,“没事,没事,有七哥看着我,我会很乖的。”

唉,就是这样才担心。凌靳朔撇开脑袋,率先向箭场走去,不管了,不看了,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弦歌笑靥如花,看得凌悠扬心颤。他拉开方子晗缠在自己身上的手,好言相劝,“你好歹也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给我注意点。”说完,凌悠扬对着弦歌招手,语调柔和,“弦歌,你跟我们一起去箭场吧。”

旁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句话聚焦到弦歌脸上。她微微一笑,颔首道,“好。”

方子晗不满地眯起眼。“她会射箭吗?”

弦歌笑,“不会就不能去了吗?”

“废话,不会你去干嘛?凑热闹啊?”方子晗极力阻止,“姐夫不是说了吗?女人都跟着姐姐一起去聊天……”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女人,她又改口道,“我不算,我还没出嫁。”

“你就别在那里讲你的歪理了。”凌启明拍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据我所知,弦歌和那位名将符雪迟是一起长大的,符雪迟箭术绝世,想必弦歌也是不差的,至少比你这三角猫的功夫要好些。”

“三哥,你别整天打我的头,会被你打笨的。”方子晗抱着脑袋跳开,倨傲地瞥了弦歌一眼,眼神中还残留着不满,“去就去,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高绝’的箭术吧。”

弦歌垂下眼,但笑不语。

“好啊!”第一个射的人是太子。凌靳朔射出五箭,有三箭正中红心,其他两箭也是稳稳地钉在了靶子上,离红心很近,旁人看了不住喝彩。

凌远禄接过弓箭,抬眸笑道,“想不到二哥久住京城也能有如此技术,倒让我这个在军队混过的人惭愧了。呵呵,我若是射得不好还请别见怪。”

凌启明大笑,“不过是兄弟们玩玩,五弟,不用太拘谨!”

“五哥好丢脸,扭扭捏捏的。”方子晗做了一个鬼脸,一把夺下凌远禄手中的弓箭。她转过身,神气活现地望着弦歌,手中的弓箭抛出一个高高的曲线,丢到弦歌手上,“我倒是想先看看七嫂的技术。”说话中,特意加重了“七嫂”二字,别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弦歌抬眸,微微一笑。她瞟了凌悠扬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摸上熟悉的弓箭,她颇有兴致。目光调皮地在众人间溜了一圈,最终停伫在方子晗身上,“方家二小姐,真要说起我和悠扬的相识,其实是一箭钟情。”

一见钟情?众人意外地睁大眼。

想起那道伤口,凌悠扬的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

话音一落,弦歌拉弓的手轻轻一放,“嗖——”的一声,铁箭破空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毫无意外地直中红心。弦歌转过脑袋,对着方子晗吟吟而笑,眉梢微挑,“失望吗?”

不等方子晗反应,倒是凌启明先鼓掌,“好箭术!”他拿起自己的弓箭,目光狠绝,精力集中,两脚跨开,手一拉,弓上的箭对着弦歌射过的靶子飞去,气势惊人,直把弦歌之前射出的那箭劈成两半,应声裂开。

凌启明扬了扬手中的弓,邪笑道,“我的技术也不赖吧?不知比起符雪迟如何?”

方子晗觉得三哥替她出了一口气,又蹦又跳,兴高采烈,“好厉害!好厉害!到底是三哥,神箭手啊!肯定比那个符雪迟要强!”

弦歌淡淡一笑,无动于衷,“真可惜,三哥没有机会和雪迟比试一番。”顿了顿,她拿起两只箭架在弓上,眼神中的集中力越来越强,光芒耀眼,两肩渐渐地放松,上身挺直如松柏,右脚比左脚靠前一步。

周围的空气仿佛静止了,呵,好怀念这种气氛。弦歌目中精光瞬息,开弓一射,在众人屏息间,两箭同时穿透红心,似乎连划过的风声都能听见,在耳边奏出绝妙的声响。她嘴角噙笑,之前的气势仿佛是错觉,柔声道,“三哥,在射箭方面雪迟比我胜出许多。从小到大,即使是耍赖,我也没有赢过他。”

凌启明静静地望着她,神情深不可测。

“哼。”方子晗找茬,没好气道,“七嫂整天在嘴里念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就不怕七哥吃醋?”

弦歌微笑。

凌悠扬正好喝下一口酒,“我不会。”他站起身走到弦歌身旁,在她鬓间轻轻一吻,温情流动,目光中闪耀着惑人的光彩,“我相信她。”

方子晗狠狠瞪了凌悠扬一眼。

弦歌羞涩地低下头,回握住凌悠扬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一直到宴会散席,两人都完美扮演着夫妻深情的模样。至于各自肚子里转着什么念头,倒是讳莫如深。

偷听

天上的云飘过来一朵,薄薄的,带点透明的纯白。阳光金灿灿的,在万物上洒出点滴温馨。一会儿,那片云又飘走了,荡啊荡,就从视野中远去了。扳着手指数,一朵云,两朵云,三朵云……唉,无聊。

雕砌的凉亭,飞檐高瓦,精致细巧。弦歌坐在亭子里,抬首遥望碧蓝如水的苍穹,唔,天气真好。低下眼平视,又可以看见院中的花花草草,嗯,鸟语花香。她的眼珠子溜一圈,轩王府的下人们走来走去,繁忙不已,都在为主人的婚礼而奔波。

弦歌的身子倚靠在亭柱上,目光伫留在那个懒洋洋睡在躺椅的某人身上。某人的眼睛轻轻阖着,嘴角的唇线勾着浅浅的笑,衣衫随意地搭在身上,一派风流舒惬样。

从早上起床用过早膳过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闲闲地休息。放在以前她做城主的时候,这根本是无法想象的生活。那时候,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她整天想着借口偷懒。可如今,真的让她休息了,却同样感到不自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养猪生活啊……弦歌忍不住瞥了凌悠扬几眼,这家伙以前过得都是这种日子?她开口说话,“喂,你不无聊吗?”

某人的眼皮掀也不掀,不解地反问,“无聊?怎么会?”

弦歌怀疑地凝望他,说起来,这人野心这么大,可这段日子里却什么也没做。她嫁过来就是为了监视他阻止他,他却整天没精打采地晒太阳,太诡异了吧?

凌悠扬睁开一只眼,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你想找点事情做?”

弦歌沉默地望着他,面色平静。

凌悠扬看着府邸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和铺挂在周围的绸缎,心情很好地摸了摸下巴,笑容肆意,“我以前这么躺着的时候,身旁都有美人环伺,啧啧,那个滋味啊……”顿了顿,他又道,“可看看现在,连皇甫都不在身边。本来想着有你陪伴也很舒服,哪知道你一直都闷不吭声。”说到此处,凌悠扬侧过身子,狭长的眼眸中闪过撩人的光彩,“要不我们做点事情来杀杀时间?”最后这句话的声音沙哑地有些暧昧。

以为她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啊?弦歌的视线射进他的眼睛,“你就整天窝在这轩王府?”你的天下大计呢?你的狼子野心呢?

凌悠扬笑,“有时候也会上花楼。”

弦歌眯起眼,看来她若是不把话说白点,这厮会把每个问题都绕到寻花问柳上面。“冷立的事情你不办了?”

凌悠扬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想了想,半阖着眼,“冷立的事情急不来,现在出手只会惹祸上身。”多少人等着他出手,多少人想看看这戏的后续,可惜,他不急。比他心急的大有人在,即使他不出手,恐怕也会有人按奈不住。

弦歌寻思,想套出他的话,“凌悠扬,你想要这天下吧?”

凌悠扬似笑非笑,“你说呢?”

弦歌继续问,“你在雀南国安排了间谍,是想为以后征战天下埋好棋子吧?”

凌悠扬依旧似笑非笑,“你说呢?”

“你早就谋划着要夺取皇位吧?”

“你说呢?”

“你披着不管政事的风流外衣,只是为了降低别人的戒心,更方便实现你的野心吧?”

“你说呢?”

弦歌有点失去耐心,但面色依然笑靥如花,“其实,我可以帮你的。”

凌悠扬嘴角挂着浅笑,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人心,“弦歌,难道你嫁给我就是为了这些?如果是的话,恐怕会让你失望。”

弦歌的目光没有退缩,“那你娶我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凌悠扬坦荡荡地回答,跟他平时说甜言蜜语的语气有点不一样,“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若是为了利益,我会有更好的选择。”温柔的声音仿佛是魔魅的咒语,几乎可以击中女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几乎,只是几乎。

弦歌定定地望着他,目光纯净,沉默许久,她倏然一笑,“我相信你。”顿了顿,继续道,“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以后都会在一条船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腼腆的笑,“所以,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也希望你不要骗我。”

凌悠扬黑瞳如墨,深不可测,“我怎么会骗你呢?”

弦歌静静地望着他,眼中纤尘不染,缓缓笑开,“我相信你。”

这句话,这四个字,昨日在太子所办的家宴上,凌悠扬也说过,一字不差。当时,弦歌低下了头,状似羞涩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可现在,她的目光却清明地望着他,一瞬不瞬。两个人似乎都想证明自己的诚信,久久都没有躲避对方的目光。

弦歌率先打破了沉静,尽量问得含蓄,“说起来,皇甫和你的五哥,就是那个凌远禄有什么过节吗?”

凌悠扬笑道,“这话怎么说?”

“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太对,凌远禄看皇甫的眼神不对,皇甫看凌远禄的眼神也不对。”弦歌皱着眉回忆,把自己脑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凌远禄以前看上,呃,看上皇甫的容貌,所以就……”

凌悠扬乐不可支,“所以就怎么样?继续说下去。”

弦歌继续道,“所以就想强迫皇甫,结果皇甫反抗未果,凌远禄一个狠心就把他给阉了,从此两人结下仇怨。后来皇甫费了很大工夫从那里逃出来,结果被你给救了,是不是?”说完,她盯着凌悠扬,想知道自己究竟猜得对不对。

凌悠扬眨眼,然后仰天大笑,太有意思了,他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哈哈哈……弦歌,你是看戏看多了吗?怎么想出来的故事?哈哈,若是被皇甫听到,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弦歌不悦地皱眉,“我说错了?”即使说错他也笑得太过分了。

凌悠扬还在笑,“你以为在编故事?”正要说下去的时候,却看见皇甫正向他们所在凉亭走来,神情端庄,姿态娇媚。他穿过长廊,经过花园,站在凉亭外,恭敬道,“殿下,方家二小姐来找您,现在正在前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