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两人的影子被渐渐拉长,中间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一左一右,始终没有靠近。

三十三章 暧昧

凌楠每天早上都会跑到弦歌房里去,等着她起床,和她一起用早膳,然后再带着她到处游玩,做她在极东国的向导。弦歌心里也清楚,在凌楠心里并未把她当成母亲,她虽然不知道凌楠要做什么,可她明白自己对凌楠来说至少是有利用价值的。可悲的是,明明知道她是在被利用,弦歌仍然无法拒绝凌楠的亲近,她甚至为自己的利用价值感到高兴。凌楠还会主动亲近她,无论是什么原因,弦歌都为此感到深深的庆幸。这一日,凌楠带着弦歌出宫去玩,他问她在京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弦歌摇头,他又问她在京城有没有想拜访的人,弦歌想了想,说出凌陌忧的名字。两人走在京城的大道上,凌楠兴奋地想在外面用餐,“宫里的吃来吃去也就是那个味道,还不如外面的好。”弦歌宠溺地笑笑,“最好的厨师都在宫里,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实也不是味道的问题,主要是气氛和环境。”凌楠比较道,“在宫里吃总觉得压抑,嗯,也不能说是压抑,总之和外面吃饭的感觉不一样。在外面我怎么随便怎么来,没人认识我,也没有人说三道四的。”弦歌苦笑,又想起了杨啸那孩子,比之凌楠嚣张的生活,杨啸活的才叫压抑。

“作为一国太子,你活得够自由了。”

“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父皇作为一个皇帝都能活成那样,我太子的位子还在他下面呢,当然不能活的比他差!”弦歌暗叹,当第一次见到凌悠扬那种皇子已经够惊叹了,结果那样的皇子还真能坐上皇位当上皇帝。凌悠扬这种怪胎百年出一个,你凌楠这都能学这都能比? 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偏偏就像凌悠扬呢?“说起来,今天怎么不让皇甫跟着,出宫在外,有他在你身边会安全一些吧?”

凌楠的脚步顿了顿,回眸看她一眼,神色突然冷了几分。“不方便,皇甫的长相太惹人注意。皇甫从我小时候就开始跟在身边,很多人或许不认识我,可看见皇甫就会知道我是谁,所以,还是让他留在宫里的好。"弦歌也不追究这话的真实性,想了想,只说了句:“皇甫是个很好的人,对你很忠心。”

“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凌楠转眼看她,笑道:“据我所知,皇甫这么一个绝顶高手会效忠于我,是因为你当年的一个请求吧?”弦歌刚欲出口的话顿时吞进喉咙。

凌楠叹一口气,“说句实话,我很感激你。第一,是你让我出生在这世界上;第二,是你把皇甫这种稀世难求的高手留在我身边。符合弦歌,你抛弃我也好不要我也罢,那是以前的事,而且,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利益被损害。”“你都是这么想的?”

凌楠点头,“而且比起你留在极东国做皇后,你在雀南国做摄政王对我益处更多。尤其在你怀着对我的愧疚之情,对我更有利了。”所以,不需要你做我的母亲,你只要被我好好利用旧可以了。弦歌苦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凌楠拉起她的手,直接走进酒馆,“不说那些扫兴的话,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到凌陌忧那里去。”走进酒馆,才发现里面坐满了人,凌楠皱眉,心情糟糕,平时的霸道习性又出来了,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摆在店小二眼前,喝道:“给我们一个雅间。”

店小二苦恼:“客观,雅间已经没有了,即使是要空位子,您也得和别人拼桌才行。”

凌楠眯眼,不悦道:“把雅间的客人赶出来,你不动手的话旧由我来动手。”

弦歌正要阻止,却听身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嚣张!连我舒跃定下的雅间也敢抢?”店小二立即松了一口气,“舒公子,您的房间在二楼,还是老地方。”

舒跃点头,只当是哪里来的无知小辈,看也不看一眼,高傲地迈开步子往上走。弦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眼睛一亮,一个闪身就拦在舒跃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舒跃,好久不见,见到我都不请我喝一杯吗?”舒跃一愣,目光盯在弦歌脸上看了许久,吃惊道:“符……”刚出口一个符字,连忙捂住嘴巴。 符弦歌这个名字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别人或许不知道符弦歌长什么样,可这天下间没有人会没听过“符弦歌”这三个字。

弦歌微笑以对,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傲气依旧,但已懂得怎么去收敛。

舒跃笑得很开心,"你都主动开口了,我怎么能不请?上去吧。"

凌楠在旁冷眼观看,听到舒跃这个名字后略一思索,顿时记起了这位舒家公子,虽然没见过,但舒跃也算是舒家年轻一中的人才。他脑子里考量着舒跃与符弦歌的关系,看到舒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顿时很狗腿地笑了笑,抢在弦歌前面开口:"舒公子,我是符大人的小厮,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当初舒跃送弦歌离开极东国的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以外,就只有凌陌忧清楚内情了。凌悠扬后来也多方探查过是谁协助弦歌出国,虽然怀疑凌陌忧,却始终找不出确切证据,只能作罢。

舒跃也不怀疑他说的活,领着他们二人就往楼上走去。弦歌并不揭破,狐疑地看了凌楠一眼.实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雅间里比外面安静多了,氛围也好上很多,舒跃坐下后,对凌楠客气道: “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小厮也一起坐下吧,在外面不必拘束。"

凌楠谄媚的语气,"舒公子,您叫我小楠子就好了。"

弦歌听了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瞠目结舌。

舒跃疑惑道:"小楠子?你是宫里的小太监?"

凌楠面不改色,继续狗腿地讨好,"舒公子说奴才是小太监,奴才就是小太监。"

弦歌正在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在桌面上。

凌楠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眼睛笑得弯弯的,"皇上派奴才跟在符大人身 边,奴才不胜荣幸,没想到还能见着舒公子这等人物。"顿了顿,他转头对符弦歌笑道,"不知符大人是怎么认识舒公子的?"

弦歌瞳孔中的颜色深邃起来,许久,淡淡道:"十一年前就认识了。"

凌楠吃惊道:"十一年前,舒公子还只是个孩子吧?"

弦歌沉默,许久,又道:"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看到这里舒跃若还没看出个究竟,那他的脑袋就真的白长了,他盯在凌楠脸上,"你不是小太监。"

凌楠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舒公子真善变.刚才还说奴才是太监.现在又说不是了。唉,您说不是就不是吧。"

舒跃眯眼道:"你是谁?"

凌楠优雅地作揖,"小楠子。"

弦歌云淡风轻地喝一口茶,道:"凌楠。"

舒跃从椅子上跳起,蹬大眼睛道:“太,太子殿下?"

凌楠笑得有几分狡诈,“称呼太子殿下的时候不是应该跪下行礼吗?"

舒跃心有不甘,却也只得跪下,"太子殿下何必作弄我?舒跃方才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起来吧,凌楠坐在弦歌身旁,瞅着他,“本太子只是想看看,当初敢帮 符

弦歌逃出极东国 的人,究竟是怎样!” 舒跃豁然一惊。

弦軟默默地闭上眼,这个孩子太敏锐了。

凌楠笑开了眼,非常满意他俩的反应,“原来真的是你啊!哈哈,胆大包 天,若被父皇知道,你绝对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要被满门抄斩!" 舒跃面如死灰。

“放心,太子是个好人,自会饶你一命”凌楠笑得让人摸不着深浅,拍 拍身旁的位子。"坐下吃饭吧,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 这一顿饭,吃得很沉默。

凌楠笑眯眯的不说话,舒跃惨白着一张脸不说话,连弦歌也没说话。

凌楠拿着筷子绕着手指打转,毎一碗菜都会夹点儿尝尝.一边尝一边啧啧称赞。

“舒公子,你怎么只吃自己眼前的菜?不要客气,这顿是你请客,你还吃得 畏畏缩缩的,本太子都不好意思了。"

舒跃张了张嘴,终只是说了句:"太子客气了。"

弦歌看不下去,她对舒跃当年的相助一直是心怀感激的,今天若不是她主 动跟舒跃打招呼,也不会出现这情形。

“凌楠,你想干什么?”弦歌正色道,“应该不是单纯地耍人玩吧?” 凌楠侧目,笑容灿烂,"你很关心吗?关心舒跃?" 符弦歌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我的恩人。”

“所以,你希望我帮你瞒着父皇?”凌楠将筷子搁在桌子上,佯装苦恼。 “父皇真可怜,什么都被蒙在鼓里,自己的臣子竟然站在自己以前的女人那边,这是什么道理?”

“太子殿下,我并没有站在符弦歌那边。”舒跃辩驳,“当年,当年帮她的时 候并不知晓她的身份,舒家不可能背叛极东国,我舒跃也不会背叛皇帝陛下。”

“呵呵,本太子知道你的忠心了。”凌楠含笑望着他,"舒跃,据说你是舒大 人最得意的儿子,舒大人的衣钵将由你来继承?如果真是这样,本太子也不会 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一个青年才俊的将来,不是吗?"

舒跃垂眸,"多谢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呵呵,你是国家将来的栋梁之才,以后待本太子继承大统,我们就是君间更应该保持良好的关系。你和符弦歌的事情已经是年前的事 情了。翻旧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本太子也不屑为之。”

他们说话的时候,弦歌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吃饭,等她吃下最后一口饭,才淡淡地升门:“凌楠,你这算是在笼络人心吗?”

凌楠跷起腿,“看上去像吗?”

“很像。”

凌楠沉默一下,然后对舒跃笑道:“舒跃,若本太子拉拢你,你会觉得荣冲吗?”

舒跃哪敢说不,连忙点头,“承蒙人子石一得起。”

弦歌低叹一声,“凌楠,作为上位者,笼络人心不应该用这种法子的……”

活没有说完,就被凌楠打断,嘴角拄石讥诮的笑容,“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弦歌望着他,所有的话都吞进喉咙,心情低落。

凌楠就坐在弦歌身旁,他侧过身子半托着脑袋,笑容天真可爱,“怎么不说话了?符弦歌在政治上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你的指教千金难买,本太子可是受宠若惊呢。不过,多问一句,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指教本太子?来教训本太子?”

弦歌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凌楠笑得越发可爱,“不会是以母亲的立场吧?”

弦歌脸色苍自,如坐针毡。她站起身来,避开凌楠射来的目光,“今人我请客吧,我下去结帐了。”

凌楠微笑着点头,“那么.麻烦你了。”

看到弦歌飞开,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舒跃总觉得凌楠的笑容很怪异,,忍不住开口道:“你讨厌她?”

凌楠笑道:“何以见得?”

舒跃直接道:“感觉。”凌楠但笑不语,舒跃很替弦歌打抱不平,“她当年抛弃你也是迫不得己,符弦歌是何等人?无论在怎样的帝王面前也不会逊色半分。可是,她在你面前总是小心翼翼,难道你没感觉吗?”

凌楠一脸无所谓,笑得浑不在意,“她抛弃了本太子,所以他对本太子感到愧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这正是他想要的,“本太子觉得对她的态度很好啊,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舒跃认真道:“她已经努力想要弥补了。”

岭南道:“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本太子无法干涉她的想法,但是,被抛弃的孩子难道连憎恨讨厌的权利都没有?凭什么她要本太子原谅本太子就原谅?”

舒跃道:“太子殿下出生在皇家,从小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太子殿下还不满意什么呢?”

凌楠没有说话,垂下脑袋,耳中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他抬头,目光如炬,“从小生活在父母双全的家中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弦歌付账完毕,鼓起勇气走上楼,刚上楼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心头骤然一缩,然后整颗心都沉下去了,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那个孩子,原来是这么想的。

弦歌和凌楠到凌陌忧的府邸去,舒跃也跟着一起去了。舒跃道京城才两天,本就打算抽个时间去拜访这位表哥,近日有机会,也就顺道去了。

凌陌忧的宗旨是不干涉朝政,从玄崆帝到玄昭帝一直如此,他的日子少了很多勾心斗角,相比其他皇亲国戚,他的生活就滋润多了。当然,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过多耗费心计,这也是他远离朝政的主要原因。

阔别十一年,弦歌再次见到绫波优的情景一如当初。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院子里的靠椅上,修身养性。看到有客人进来也不招呼,很自然地说了句:“这里没吓人,你们自己随意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去找管家。”

凌楠笑呵呵地坐下,“九皇叔,你过的好舒服呀。”

凌陌忧淡淡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你不做太子,如果你将来不做皇帝,你也能这么舒服。”

凌楠愣了愣,眨眨眼,面不改色,“九皇叔真爱说笑。”

凌陌忧但笑不语。他转头望向弦歌,神情中并无意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呵呵,据说你现在时雀南国的摄政王了?”

弦歌含笑点头,“既然来了京城,总得来拜访一下你。”

“不胜荣幸。”凌陌忧上下打量她,“你居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怎么?放不下?”

弦歌张开嘴,声音明显缺少底气,“我……我只是代表雀南国……”

“呵呵,不用找借口也没关系,难道你敢来却没胆承认?”

弦歌无言以对,凌陌忧的话正中她心,即使否认也是无力。她只得苦笑,也算默认,“你身体还行吗?”

“总还能活下去。”凌陌忧对她笑笑,目光又转到舒跃身上,挑眉道,“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一向觉得我这地方死气沉沉吗?你待在军中不是不亦乐乎吗?居然跑到京城来了。”

舒跃拱手笑笑,“父亲担心表哥的身体,所以我进京的时候,他嘱咐我顺道来探望表哥。”

“死不了,死不了。”凌陌忧无所谓道,“我不会招呼客人,只要别把我的府邸给拆了,想留下就留下,想走就走吧。”

弦歌上前两步,在凌陌忧身旁坐下来,声音有些低,可咬字却很清楚:“其实,我一直都想谢谢你。”

“谢什么?”凌陌忧惊奇道,脑子忽然回过神,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哦”了一声,眉峰轻轻一挑,看看她,又看看凌楠,无惧无畏道,“那是我欠你的人情,没什么好谢的,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凌楠的眼珠子左转右转,似在思索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后宫依旧空悬着,”凌陌优自言自语,对上弦歌的视线后又笑了笑,“你有感到高兴吗?”

“我用什么立场高兴?”弦歌微笑着反问。

凌陌优听清了她话中的意思,慢条斯理地开口:“一个爱慕者的立场。”

后宫空悬又怎样?十一年来,那个人的风流韵事还算少吗?弦歌道:“他从来没有在原地等过我,我亦然。他理解我,正如我理解他。凌陌优,放手的风筝就找不回来了。”

“那倒未必,”凌楠心境顿时明朗,开心道:“问题不在于找不找得回来,而是在于你想不想找。”

弦歌闻声回头,第一次认真思考凌楠的用意,“你希望我怎么做?”最初见到凌楠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之中,在他的请求之下,她浑浑噩噩就同意来到极东国。冷静下来想一想,以凌楠的心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凌楠露出天真期待的申请,“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双全的吧?”

“太假了。”凌陌优毫不留情面,“你不一向对这种无聊的感情嗤之以鼻吗?”

凌楠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九皇叔,您的琴声堪比天籁,不知是否有福可以听到您的琴音?”

凌陌优懒得弹琴,“宫里面琴师多的是,你就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凌楠坚持道:“符弦歌难得来极东国一趟,九皇叔多少应该尽点儿地主之谊吧?”

凌陌优瞬时间转过神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凌楠,“你要我弹奏给符弦歌听?”

凌楠点头,微笑,“若是可是的话,还请九皇叔弹奏一首《凤求凰》,日后我天天带符弦歌来此拜访九皇叔,九皇叔若能天天弹奏一遍,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对九皇叔来说虽然辛苦了点儿,但父皇也会感激在心,说不定会有所赏赐。

话说到这里,凌楠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凌陌优哈哈大笑,这么多年来,他难得笑得这么尽兴,这么损的性子究竟像谁呢?像符弦歌绝对不可能,像凌悠扬吗?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可不敢拔你父皇的龙须,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会呢?”凌楠唆使道,“九皇叔不想看看父皇会有什么反应吗?或许会非常有趣哦,难得有整治他的机会,九皇叔要放弃吗?”

凌陌优有点心动,的确,他若天天像符弦歌弹奏《凤求凰》,凌悠扬的反应一定会非常有趣。虽然会有麻烦,可有好戏不看实在可惜,这些年的日子他过得太清净,是否也该添点儿乐子?迟疑间他的目光望向弦歌,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弦歌意外地平静,礼貌地微笑道:“能够聆听您的琴音,实在是我符弦歌三生有幸。”

事实上,事情的进展不想凌楠设想的那样顺利。连续五天凌悠扬都无动于衷。这一日,凌楠终于在寝宫里等到凌悠扬的来访。

凌悠扬进来的时候。凌楠正躺在一位貌美宫女的腿上,年轻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在帮他挖耳屎,看到皇帝进来脸色都变了,不知该下跪请安还是继续做太子殿下吩咐的事。凌楠抬眸一笑,摆摆手示意宫女停手,起身行礼道:“不知父皇驾临,儿臣失礼了。”

凌悠扬也笑了笑,“你这几日都陪在符弦歌身旁,呵呵,好玩吗?”

凌楠无辜地看着他,点头,表情丰富得像唱戏,“儿臣从小没有母亲,我们父子相依为命,虽然只是临时的,但能够享受到她的关爱,儿臣……儿臣死也无憾了……”他举袖掩面,声泪俱下。

凌悠扬冷笑,“你拿这套说辞骗骗符弦歌还成,竟然演戏演到朕的眼前来了?”

凌楠吐吐舌头,眼泪瞬间消失不见,“儿臣开个玩笑嘛。”

凌悠扬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释,盯着他的眼睛,高深莫测地笑道:“凌楠,你天天带着符弦歌去九弟府里,是打什么主意?”

“没有啊,”凌楠困惑道“是符弦歌自己想去的。”

凌悠扬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仿佛在欣赏他的小把戏,笑意在最佳泛滥,“凌楠,从小到大,你说过几句真话?老实说吧,这几日你都在等朕来找你?恩,是不是?”

“胡说!”凌楠矢口否认,“儿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凌悠扬微微一滞,是啊,他这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像这小子说的那样是缺少母爱?骗鬼去吧!这小子天生就没什么七情六欲,不利用符弦歌就好了,还会主动亲近?凌悠扬忽然发现无话可说,吞吞吐吐地又看了凌楠一眼,摆出帝王的威严来,“这要问你自己,凌楠,你这是为了什么?”

凌楠摇头,“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做什么您就怀疑什么?儿臣可是您亲手养大的,您对儿臣就没有一点儿信任吗?”

凌悠扬慢悠悠地开口道:“凌楠,你也该知道,朕念在你没有母亲的份上,一直放任你宠爱你,你想干什么朕就依你什么。那时候连火药那么重要的事情也放任你一个人去做,所以,你是不是也该对朕说点儿真心话?”

“儿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要从凌楠嘴巴里套话难如登天,他不想承认的事情打死也不会承认,“其实,无论儿臣陪着符弦歌也好,甚至是之前诱她前来极东国也好,儿臣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父皇。”

凌悠扬似有所悟,张口欲言,“你……”

“父皇,您扪心自问,您对符弦歌就是是个什么感觉?”凌楠认真地询问,“您也该知道,儿臣从小到大都跟她没有接触,她对儿臣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可是,她对您而言却不一样,父皇,您才该好好理清自己的感情。”

凌悠扬下意识地否认,“胡闹!她现在时雀南国的摄政王,已经与朕毫无瓜葛!”

凌楠叹气,看到他老爹这种打死不认账的性格他就无奈,“如果已经毫无瓜葛,如果父皇您已经心如止水,那么,现在跑来找儿臣做什么?又为什么提起九皇叔和符弦歌的事情?”

凌悠扬哼笑一声,目光转冷,“符弦歌不是凌氏的人,凌陌忧总是吧?”

“是吗?”凌楠笑眯眯的,“儿臣还以为,您不要的女人也不容许其他人得到呢,看来,儿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凌楠这句话颇有讽刺的意味,凌悠扬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狠狠一拍桌子,最后放话:“凌楠,你想看朕的好戏也罢,想耍人玩也罢,但是,一旦朕动手干涉了,后果自负!”

啧啧,父皇,您的风度呢?敢情只要事情与符弦歌有关,您的风度就全不见 ?您不是一向谈笑自若吗?凌楠低低笑了一声,“父皇,您的声音太大了,会吵醒符弦歌的。”

凌悠扬怔了怔,“啊”了一声,瞳孔骤然放大,“谁?”

凌楠恶作剧一般地笑着,“您问的是在内室睡觉的那个?那应该是符弦歌没错。”

凌悠扬深深吸一口气,这小子,这浑蛋,这该死的欠揍脾气究竟是像谁呢?

“你故意的。”

凌楠也不否认,笑望他一眼,又跑到内室的门前敲了敲,“符弦歌,醒了吗?”

弦歌早就醒了,本来想装睡的,可被凌楠这么一喊,死人也装不下去了。她认命地走出来,根本没有做好面对凌悠扬的准备,除了最初的那几面,她还没和凌悠扬好好碰过面。弦歌随便挽了个发髻,开门道:“没醒也被你叫醒了。”

真正出了门,真正见到眼前这个男人,她才发现,什么准备都是枉然的,她的目光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悠悠扬扬,念尽千般模样。一花一叶,君心似梦,霎时红泪干涸。

凌悠扬看她一眼,平静地转开视线,“凌楠,你怎么让贵客睡在你宫里?规矩呢?”

弦歌低叹道:“陛下若想责怪,全是我的不是,和凌楠聊多了,便在这里休息了,还望陛下见谅。”

凌楠笑着看看这个,又笑着看看那个,多有意思多有趣啊,“父皇,您难得来见儿臣,不如坐下来一起聊聊?”

“……朕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