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看此,心头发紧,那种酸酸胀胀的感觉,骤然而生,涩涩发疼。

李志看着赫连逸,一时沉默。

赫连逸伸手拿过影一手中的药方,直直看着李志道,“这药方是谁给你的,再说一遍。”声音低缓,似怕错听什么。

李志看着赫连逸轻轻一笑,恭敬道,“回皇上,墨儿说,十多年了,听说皇上不爱红颜,爱美酒了!可是真的?”

“咳…咳咳…”心潮起伏,肺部波及,李志话出,赫连逸瞬时咳嗽出声。

“皇上…”

赫连逸看着手里的方子,嘴角上扬,幽深的眼眸,沉黑不在,柔和溢开,点点波光晕开,眼帘轻颤,“爱红颜,也爱美酒…”

李志听了没说话,影一默默把药瓶子双送递给赫连逸。

赫连逸伸手接过,摩挲着,良久,抬头,“墨儿…她可好?”久违的名字,再次出口,心中悸动,直至发疼。

“嗯,墨儿挺好!”

赫连逸点头,“那就好…。”说完,长长的沉默之后,开口,“凤璟,他眼睛可好些了?”

山崩之时,地宫坍塌,身处其中的凤璟,眼睛被利物所伤,致使眼盲。这也算是赫连逸间接造成,因为,若非他劫持蔺芊墨,凤璟也不会地宫走一趟。

李志摇头,“这个墨儿没说。”

赫连逸听了,没再多问,伸手打开药瓶,拿出一粒药放入口中,却没有直接咽下,而是任由苦味让口中蔓延开来。

“李志!”

“臣在!”

“墨儿坠落之后的事,再说一遍吧!”

“皇上…”

“我想听!”

李志垂眸,“是!”

“当初墨儿掉落,身上多处划伤,腿受创…。”

掉落,昏迷,自救已是天方夜谭。但庆幸的是,崖下四处逃窜的来京商人看到了蔺芊墨,当即把她给救走了。

但不幸的是,救她之人,并不是因为她受伤了,秉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救的,而是因为看她长的还不错。

因为蔺芊墨当时太过狼狈,匆忙之间,也没人会仔细分辨,再去联想她是哪个谁。继而,当时救她之人并未认识到她就是凤璟满天下寻找的那个。

不然,早就带着她去领赏钱了。而不是累死累活的把人救出之后,还费尽心机的想着养好了,给自己做小妾,他做老爷,被伺候!

结果,他享齐人之福的愿望还未实现,蔺芊墨就先遭到了原配夫人的各种恶待。

蔺芊墨曾这样形容她那段遭遇,就如练功走火入魔的小龙女,遇到了公孙止。那路线是差不多,只是剧情有所差异。

小龙女遇到公孙止,懵懵懂懂之中,差点做了公孙止的继室。而她,是完全清醒之中,因为双腿无法行走,差点成某商人大爷的小妾,连带被正室夫人各种揉搓。

任凭她怎么游说,那醋意大发的夫人,只那钢刀般的眼睛看着她,兼带拧一把,掐一下,就是对她的话完全不予理会。那感觉,真是抓心挠肺,有木有!

更悲催的是,本还想商人大爷会来个英雄救美,然后,谈谈条件,双方互惠互利,来个双赢什么的。

可没曾想,那货竟然是个短命的。瘟疫来袭,他巴登儿就这么阵亡了。好嘛,瞬时一个克星的名头铛铛的落在了她的头上,这下正室夫人更有虐待她的理由了。

扬言要把她塞入棺木中,让她跟那死鬼一同埋了!当时蔺芊墨听到这提议…。真心给她点不了赞。

好在这家孩子不同意,心思玲珑的女儿尖着嗓子,如此说道,“让她给爹一起下葬的话?那我们祭拜的时候,岂不是连她都要一起祭拜了吗?哼…。她一贱婢,哪里有资格受本小姐的膝盖。”

猛虎夫人一听有理,但若不处置蔺芊墨,实难消她这心头之气,遂问,“那你说该怎么处理这贱货。”

女儿眉头一挑,手帕一挥,风轻云淡道,“看她模样还不错,妓院老鸨肯定喜欢,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如此,也算是抵这些日子她吃的粮食了。不过,在此之前先让她送爹一程吧,也算是了了爹的心愿。”

这主意,取得了一片掌声,猛虎夫人更是叫好连连。而腿仍然不能动弹的蔺芊墨,只能是无语叹望苍天!

就这样,她嘴巴被封住,人被绑在了棺材下面。这样近的距离的跟尸体接触,不但能虐待她,还能让死了人如愿。

如此一来,蔺芊墨真是忧伤了,本来还指望着,凤卫能找到她,这么一来,可能性可就微乎其微了。果然…。

途中她听到了,有士兵检查棺木,都开馆了,但她却被忽略了。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差点哭瞎了,有木有!

如此,几番周折,直到腿能动弹,蔺芊墨才得以逃脱。

在身无分文,腿伤未痊愈的情况下,那真是举步维艰,更是毫无速度可言。再加上那时瘟疫蔓延,想乞讨都没人给你。艰难前行,连带寻觅凤卫。没曾想,凤卫没碰上,反而遇到了行医施药的李志。

“现已是人妻,无法强嫁了,不知道李侠士还愿意伸手一救不?”

蔺芊墨一句话,李志把什么难民都抛到了脑后。当即带人回家,闭不出户,成为蔺芊墨一个人的专属大夫。并连带送人回京,路上不忘寻觅凤卫!

就这样,等到回到京城,也已是几个月之后了。

每次李志说起这个,心里总是诸多庆幸,庆幸蔺芊墨够坚强,庆幸她够坚韧。

而赫连逸…。

“若非是我,她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磨难,几近丧命。”

“皇上,都过去了!”

赫连逸摇头,事情过去了,可心里永过不去。那个在危难关头,曾经舍身挡在他前面的人儿。他给予了什么呢?伤害大于守护。

蔺芊墨是赫连逸迈不过去的存在。有时影一忍不住想,这到底是缘分呢?还是劫数呢?

“主子…”

听到声音,抬眸,影二身影映现眼前。

“主子,冥王爷的信函。”

冥王爷,赫连冥!十多年来镇守边关,但每逢赫连逸寿辰却必回京。

冥王爷这称呼,喻意,对赫连逸俯首称臣,永是殿下臣,是他赫连一族人,绝不背叛。

赫连逸伸手接过,展开,看到上面内容,脸上表情,波澜起,复杂,难辨…

“主子,可是边关有什么事儿?”

赫连逸摇头,轻缓道,“赫连冥要进京了…”说着,微微一顿,“同行的还有墨安,还有念墨…”

赫连逸话出,影一神色不定,“他们…。”

“回来看望凤国公和凤老夫人…”

影一听了,垂眸,眉头轻皱,心里不由难安。

凤墨安,凤念墨他们…他们对主子,会是怎么一种态度呢?

各自期待

随着赫连冥,凤墨安,凤念墨进京之日的逐渐临近。影一清晰的发觉,赫连逸情绪起伏越发明显,一大症状,他开始时不时的走神了。

致使,朝堂之上的一些老臣,下朝之后,忍不住问他,颇为关心道,“影护卫,皇上可是龙体不适吗?”

“无,皇上身体康健,只是最近稍微有些疲累,各位大人无需担心。”影一很官方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老臣们听言,脸上表现出放心来,不过,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影一不擅长,也没什么兴致跟他们打什么官腔,简单的回应之后,既去了御书房。

众大臣,也识趣不再多言,快速离开了。皇上的心思,太难琢磨,关于这一点儿,某些个自以为聪明,可现在坟头上已长满草的亡命之官,已很好的为他们证明了这一点儿。所以他们还是安分些好,那样才能活的更久。

御书房

赫连逸手里拿着奏折,可手和眼却停在一页,长时间未动。

不用费心探究,已然明了,赫连逸又在走神了。

而为何心不在焉,也并不难猜。

“影一。”

赫连逸忽然开口,影一抬脚上前两步,“主子!”

“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

他们指的是谁,影一心里明了,开口,“今天下午应该就入京了。”

赫连逸听了没说话,手里的奏折却完全放下,视线移开,停驻在书案上的画轴之上,静静看着。

影一看此,静默,片刻,“主子,可要属下去迎迎?”

赫连逸摇头,“他们若愿来,自回来,若是不想…。我再不想去勉强什么。”

虽想见到墨安,念墨。但赫连逸却不想再给蔺芊墨一丝压力。更不想她再感到不安。

“一切顺其自然吧!”

影一垂眸,“是!”

虽说顺其自然,可主子依然十分期待吧!因为,凤念墨长的跟芊墨郡主很是肖相。

只是,看到她,主子不知道会是何种心情?应该是更加想念吧,对那个身在远方,此生无缘的女子!

午时,御膳房刚把饭菜送上,太监既来报,“皇上,冥王爷到,现在殿外候见。”

赫连逸闻言,拿着筷子的手骤然一紧,影一也莫名感到紧张。

“宣见。”

“是!”

太监退出,影一看到,他的主子在整理衣服。那动作落入眼中,影一不可抑止,心里难受的厉害。

少卿,人影晃动,然,只有一人!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赫连冥双膝跪地,以臣子身份,先行大礼。

看着只身一人的赫连冥,影一眼眸微缩。赫连逸眼中溢出一抹涩意,而后隐没,温和道,“起来吧!”

“谢皇上!”

赫连冥起身,看着桌上的饭菜,脸上扬起笑,“这荷叶肘子,侄孙可是一年没吃到了,想念的厉害呀!”

赫连逸闻言,淡淡一笑,“知道你会掐着点儿过来,早就让御膳房备着了。坐吧!”

赫连冥听言,脸上笑意加深,“还是皇爷爷疼我。”说完,毫不客气坐下,由内侍伺候着洗过手之后,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边吃,边叹,“嗯!还是那个味儿,真是百吃不腻呀!”嘴巴里还没嚼完,筷子又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看着满桌的美味,看向赫连逸道,“皇爷爷可是想侄孙了?”

赫连逸抿了一口酒,随意点头。

赫连冥看此,笑开,“怪不得今年的菜色,比起往年都丰富!”

影一闻言,眼帘微闪,而后低头。

赫连逸放下酒杯,浅笑,“喜欢就多吃点儿。”

“好…”赫连逸吃的欢畅,毫不客气。

那吃相,严格的讲,很是御前失仪,不过,赫连逸却一点儿不讨厌。因为赫连冥那爱吃的模样,有某个女人的影子。

赫连逸看着,嘴角笑意浅挂,未曾消散。

吃到一半儿,赫连冥稍稍解了馋,灌了一盅汤,想到什么,道,“对了,臣这次进京,墨安和念墨也随着来了。”

赫连逸闻言,眼帘微动,而后点头,“我已知晓。”

“他们说,这会儿晌午了,不便叨扰皇上,所以,等下午再过来给皇上请安。”赫连冥说的那个随意,风轻云淡。

影一闻言,心头一紧。

赫连逸眼中情绪变幻,“他们…。说要过来?”

赫连冥看着赫连逸点头,“自然是要过来,并且还给皇上准备了礼物。”

“是…。是吗?”

“嗯,不过准备了什么臣倒是不知道。墨安和念墨这两个小家伙难缠的很,特别是念墨。我本来还想替皇爷爷打探一下的,可我刚张口,她就给我按了一个偷窥,肖想皇上物品的名头。”

赫连冥说着,轻哼,“那丫头长的跟蔺芊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性子,却是完全随了她爹,真是一点儿都不讨喜。”

赫连逸听了却是笑了,心潮涌动。思绪飘散,真的跟墨儿长的一样吗?

想着,看向赫连冥,“他们喜欢什么?你看,朕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

赫连冥听言,眼底划过什么,而后又消失无踪,摆手,“皇上就做好心理准备就好,其他都不需要。”

“这个,好像最不容易…”赫连逸笑的无奈,也期待。

赫连冥心情复杂。

凤家

凤墨安,凤念墨回来,凤家人围坐一团,对于他们的到来,表示热情欢迎。

墨安,念墨对于凤家众人,也表现的分外知礼。问安长辈,问候平辈,关心小辈儿。

看着脸上笑意不曾断,笑的温和又平和的两个人,凤肣心情一时复杂,比起寡淡的凤璟,古灵精怪的蔺芊墨,这两个孩子更为内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次体现。

不得不说,凤璟和蔺芊墨过去虽然多有磨难,可相对的,他们拥有的也是他人奢求不来的。

“安儿,墨儿,你们父亲,母亲可好?”张氏笑问,满脸慈爱。

凤墨安点头,那跟凤璟相似的面容,笑意盈盈流转,风华已现,“爹爹和娘亲均安,来时让晚辈问候大伯,伯娘安好。”

“好,好…我们都很好,就是特别惦念他们。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京一趟。”张氏颇为关心道。只是此关心,却隐含深意。

凤墨安浅笑不散,“多谢伯娘挂念,只是爹爹和娘亲暂无回京的打算。”

张氏听言,心里一松,脸上却满是遗憾,“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就好了,你曾祖父和曾祖母很想念他们。”

这话听着,有那么些意味深长的味道。比如,两位老人这么想念他们,他们竟然不知道回来看看。这可是不孝呀!

张氏明明是不想人回来,却又因为看到国公爷和老夫人,对凤墨安,凤念墨两人那种喜爱,忍不住的又想刺一句。他们这些常年在跟前尽孝的,竟然不如这凤璟一家常年在外的。想着,心里不免就不平衡了。

凤念墨听了,转头看向国公爷和凤老夫人,“我怎么觉得,曾祖父和曾祖母更加想念的是我跟墨安呢?”

凤墨安点头,“我是同样感觉,所以,巴巴的回来了。”

两人话出,国公爷面色舒缓开来,凤老夫人顿时笑开,“当然更是惦念你们。”

凤肣看了张氏一眼,隐带凉意。张氏垂首,不敢再多言。

凤念墨轻笑,“孙女跟祖母心有灵犀。”

“那是,也不看看我的念儿是谁…”

“好了,都见过礼了,你们先下去吧!”国公爷开口。众人起身,简短的表示热切,而后离开。

屋内静下,凤老夫人伸手拉住墨安和念墨,脸上欢喜之意加深,眼里满是欣慰,“真是长大了,长大了…”

“嗯,已经可以孝敬曾祖父和曾祖母了。”

凤老夫人听言,笑开,眼中却溢出水色。曾经弱小的躺在她怀里的两个小人儿,现在也已对他们说孝敬了。

国公爷看着心里也颇为感慨,更是骄傲,果然是璟儿的孩子,看着就是顺心,让人不由就想偏心。

“你爹爹,他现在怎么样?”

“我爹眼睛好多了,虽无法恢复到未伤之前,不过,睹人视物眼无障碍。”

“真的?”国公爷和老夫人难掩喜色。

“是!”

“这可真好,真好…。”

虽然凤璟来信说,他已经好了很多,不过,他们总归是半信半疑,现在,听墨安这么说,凤璟应该是没有哄他们才是。

“不过,我爹眼睛虽好了许多,可心情却是不太好。”凤墨安叹气。

“怎么?又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国公爷皱眉。

凤念墨清淡道,“我娘有身子了,我爹…。正忧伤。”

忧伤的很是厉害,连带的看他们都开始各种不顺眼。而这,也是他们随同赫连冥进京的最大原因,不然,他们应该会等到春暖花开再来的,可惜,

父亲大人心情不好,他们只能退避。希望回去时,娘亲已经把火给熄灭。

国公爷和凤老夫人听言,面面相觑,一时惊疑不定。

***

青山绿树,碧海蓝天,山川瀑布,花鸟鱼虫…

处处景致,各种清幽,一处世外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