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的目光定在她面上,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怅然叹息。

谢云苔一愣,不及露出疑色,他已挥手将那宫女摒开,上前了一步。

谢云苔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余光警惕地睃他一眼,他面容倒是与声音一般的儒雅,不似个坏人。

三皇子沉了沉,又一声轻叹:“苏相身边的姑娘已换了七八个,都是什么下场,你大概也有所耳闻。”

谢云苔一下子想到了那截手指,后颈绷住。

三皇子黯淡地摇着头:“父皇器重他,我也知他确有大才,但他实在不该这样草菅人命。”顿了一顿,他语中多了几分惋惜,“我不知姑娘有何难处才卖了身,只觉姑娘不该落在他手里。”

这人是想说什么?

谢云苔疑惑不解,他也好似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哑然一笑:“……是我说得太多了。姑娘莫怕,我只是见多了这样的事,不愿再看到下一次而已。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善之事罢了。”

他一壁说着,一壁摘下手上的玉扳指递给她:“姑娘日后若有难处,可来我府上找我。我不及苏相势大,但出面救个人也还可以。”

言毕他不再多言,提步上车。那宫女也忙上前,将宫里赏下的东西送进车中。

这人真是,怪怪的。谢云苔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

萍水相逢说这么多已很奇怪,可他的解释倒也算个解释,见多了悲剧想出手阻挡下一次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有几分善心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奇怪,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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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紫宸殿寝殿之中, 苏衔仰面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素来不喜欢眼前有太多人,眼下谢云苔又去端药了,整个寝殿之中就只剩了他一个人,他不吭声, 殿里就安静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过多久,一小宦官进了殿来, 被屋里的死寂惹得缩了下脖子, 才又小心翼翼地继续往里走:“大人。”

苏衔瞥过眼,小宦官堆笑:“韦公公来了, 想看看您。”

下一瞬,苏衔即腾起身,仍是没穿鞋, 大步流星地走向殿门口:“师父!”

殿门外静候的中年男子闻言提步, 迈过门槛, 殿中安寂的氛围旋即变得其乐融融起来。内殿之中,姜九才立于圣驾身边, 眼看皇帝的神色一分比一分更沉, 最后无奈地摇一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丞相大人对他师父——也就是暗营督主韦不问, 素来比对皇帝亲近,从十五年前就是这样的。

那时皇帝初登大位, 丞相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子。皇帝着人将他接进宫中,屏退旁人,只留了姜九才在殿中侍候。于姜九才而言, 那日的种种心惊便时至今日仍历历在目。

皇帝初时并未料到苏衔脾气这样倔,将昔年的事情与他说了个大概,就循循善诱地开口:“所以朕是你亲爹,叫爹。”

孰料苏衔一眼冷冷横去:“嘁,这么多年我娘不管我,是因为她死了。你也死了吗?现在凭什么让我叫你爹!”

姜九才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跪地,又瑟瑟缩缩地帮着解释,说陛下也有苦衷。

皇帝确是有苦衷,先帝一贯严厉,绝不会容忍儿子与臣妻通|奸这样的丑事,哪怕二人是在各自成婚前便已有情在先也不可容忍。一旦道破,储位必定不保。所以皇帝才不得不忍了这么多年,其间顾宜兰被逼死他也不好出手。

皇帝倒也没与苏衔生气,耐心道:“管朕叫爹,你就是皇子了,朕把你接到宫里来。”

“谁稀罕!”八岁的苏衔莫名被这句话激怒,歇斯底里地咆哮,“谁稀罕当皇子!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爹,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你!”

说完,他转身就跑。迟来八年的父子初见就这样不欢而散。

皇帝心中苦涩,对顾宜兰的思念与愧疚令这股苦涩发酵得更加浓烈。他于是着人暗查了苏衔在苏家过得如何,近来有什么想要的,不几日便得知苏家虽因昔年他安排去的道人所言留了苏衔一命,但也不过就是留了一命而已。苏衔已经八岁了,他们连个先生都不肯给他请,他想读书认字只能去堂兄弟那里偷听。

他便又叫来苏衔,试探着提出:“你认朕当爹,朕请老师教你读书。”

然而苏衔眼睛翻上天:“读书有什么意思!”

“唉,这什么话?”皇帝一懵,只道这孩子其实并不爱读书,忙道,“自然要好好读书,日后才能有学问。”

苏衔眼睛一转:“没劲。”想了想,又道,“要不你给我找个师父,教我习武,我就读书。”

皇帝当然欣然应允,这就要传大将军来亲自教他,结果他还不要。他说:“我看那天飞檐走壁带我进宫的公公很厉害,我要他教!”

皇帝一时不敢跟他拧着来,只好传韦不问进宫。韦不问早年是江湖上的侠士,功夫了得,奈何两年前碰上了天灾。天灾无情,管你是什么大侠都没饭吃,韦不问不忍家中妻儿饿死,这才投到了暗营,凭着一身功夫当了督主。

结果韦不问一来,苏衔立马清清脆脆地叫了“师父”,态度恭敬又亲热,看得皇帝郁结于心。

由着他拜完了师父,皇帝终于又开口:“你要的师父朕给你找来了,该叫爹了。”

然而苏衔却说:“凭什么?”

皇帝:“刚才说好的啊。”

苏衔鼻孔朝天:“刚才说的是你找人教我习武我就肯好好读书,跟叫爹有什么关系?”

皇帝气得面色铁青。

之后的这么多年就一直是这么过下来的。苏衔一直尊师,对韦不问极好,但始终不肯叫皇帝一声爹。当中皇帝也曾恼火,觉得自己已经容忍许多,身为天子岂能被个小孩子将住?软得不行便也试过硬的,威逼恐吓都试过,亦抓住过他闹脾气的机会动过板子。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他更为愧疚。

因为他发现,苏衔并不是在“将”他,是心里真的有怨,宁可被打死都不愿低头,甚至宁可在一直苛待他的苏家待着都不愿低头。

皇帝之后便不再逼他,在他十六岁时让他当了侍中,又寻各种各样的机会让他去六部历练了一圈。后来意外地发现,苏衔竟真的很有本事,比几个年长的皇子都还要强些。

所以在苏衔及冠之年,皇帝力排众议让他当了丞相。

当了丞相,也还是不肯认爹啊……

姜九才有点心疼陛下,闷头想了想,悄无声息地退到侧殿,端了盏新茶进来:“陛下,您尝尝这茬,丞相大人年前出京办差带回来的。”

皇帝知其意,一声苦笑:“放着吧。”

.

谢云苔在帮三皇子将东西送到后回了宫,先去御膳房端了苏衔的药来,又按他的吩咐找了昨天那种梅子。寻到梅子是瞧了瞧,有道昨天没有的蜜枣看起来也不错,便也取了一小碟,一并端到紫宸殿去。

尚未迈进殿门,一阵笑声已传出来。谢云苔微怔,抬头看去,苏衔正盘坐在榻桌前拍腿大笑:“来来来,我赢了,二百两银子,师父不许赖账了。”

师父?

谢云苔举目看去,一时诧异这人看着像位公公,但也没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将托盘放下,先端了药过去。

苏衔正悠哉地将桌上的骰子丢进瓷盅里,信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跟着就嚷嚷:“梅子呢!”

“有的。”谢云苔折回桌边,一手一只小碟,将梅子与蜜枣都取了来,任由苏衔挑选。

苏衔又摇起了瓷盅,摇得划拉划拉的,一扭头:“喂我。”

谢云苔怔了怔,讪讪看一眼韦不问,觉得当着长辈的面不好这样,小声:“公子残废了吗?”

这是他之前拿来驳她的话。她要喂他喝药,他不乐意,张口就是这样一句。

未曾想苏衔理直气壮:“对啊,爷残废了。”

“……”谢云苔脸色一垮,只好将那碟蜜枣先放在榻桌上,腾出手拣了颗梅子喂给他。

韦不问打量她两眼,问苏衔:“阿致呢?”

“哎,不要提这么扫兴的事情。”苏衔摇着头,骰子盅一叩,揭开。两个六,第三个碎成了粉。

韦不问定睛一看就笑了,悠悠调侃:“内力调运得不行啊徒弟。”

“我这是受着伤气息不稳!”苏衔受挫地往后一倒,躺到枕头上生闷气。

一个下午,殿中一直这样其乐融融。谢云苔无事可做,立在一旁兀自想着心事。

三皇子还是太奇怪了,她试着劝自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只觉得怪异。

临近傍晚,韦不问从殿中告退。谢云苔看了看时辰,再度去了御膳房,为他端了晚膳来。苏衔这大半日又是摇骰子又是下棋,玩得尽兴。胃口便也不错,执箸就夹了排骨,连啃了两块。

谢云苔一语不发地帮他盛了碗汤,心下斟酌再三,终是开了口:“公子……”

“嗯?”苏衔抬眸,打量两眼,多少看出她又心事。笑一声,夹了块鸡丁喂到她嘴边。

谢云苔微微张口,乖乖将那块鸡丁吃了,复又道:“奴婢遇到点事,觉得奇怪,想和公子说说。”

她想不明白,要问也只能问他了。她反反复复地思量过,虽然他这人心眼挺小,睚眦必报,但“坏话”是三皇子说的,应该不至于怪到她头上。三皇子又身份贵重,他该也不至于为这个找三皇子的麻烦。

她便斟字酌句地开口道:“奴婢上午时去御膳房为公子端药,碰上宫女急着要往外送东西,就帮了一把,结果碰上了三殿下。”

苏衔一滞,放下筷子:“殷临晖?”

“……应该是吧。”谢云苔不知三皇子名讳,自顾自继续说,“他……他知道一些公子身边前几个人的事情,说不愿再看到这样的事情,给了奴婢一枚扳指,说奴婢日后若有麻烦,可去皇子府找他帮忙。”

“?”苏衔看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一时未显露更多情绪,只轻笑,“那你告诉我干什么?”

“奴婢觉得怪怪的……”谢云苔小声嗫嚅。顿了顿,又说,“三殿下说是因为见多了这样的事情,才一时忍不得,奴婢觉得该算个解释,可就是觉得怪怪的。但奴婢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只好来问问公子。”

语毕,她就安安静静等着。等了半晌没听到回音,才迟疑着抬头打量他。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紧闭着嘴,却忍不住一下又一下扑哧的笑声。她愣怔,这强忍的笑声在某一刻终于变得再忍不住,犹如洪水决堤般,倏然绽放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衔笑得向旁边倒下去,还看着她继续笑。谢云苔被笑得莫名其妙,脸涨红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苏衔撑身,朝她招手,“来让爷抱抱。”

谢云苔颔首,扁嘴,绷住了不动。

苏衔笑音淡去,但笑意更深,没脸没皮地自己凑过来:“那爷来抱抱你。”

伸手拢住,脸也挨近,在她侧颊上叭地一亲。

谢云苔低着头,黛眉蹙着,很是懊恼:“干什么呀!”

苏衔得寸进尺地捏捏她的脸:“你是不是傻?若我哪天真要杀你,三皇子就是你的退路。这般告诉我,退路不就没了?”

谢云苔凝神想想,摇头:“不是那样。”

“怎么不是?”苏衔执箸在案上一磕,又夹了块排骨来啃。目光落在她面上未动,就见她思量了会儿,抬起头:“三皇子这样说,显是与公子不睦。可公子帮过奴婢一家,又救过奴婢的命,这是大恩。来日若公子想杀奴婢,那奴婢就把这条命还给公子就是了,去找与公子为敌的人求助算怎么回事?”

她这么想?

苏衔有些惊奇,眼眸眯起来:“傻不傻啊?这世上没人值得你豁出命去报答,救命之恩也不行。”

谢云苔若有所思,没有反驳他这句话,只说:“那奴婢不豁出去命去报答,也不能去找三殿下。”

苏衔:“怎么说?”

“这是公子和奴婢之间的事情,奴婢到时若有本事逃,就自己逃了。若没逃掉,那奴婢认输。”

反正她觉得不能找敌手求助。万一对方真有所图,将这件事作为把柄对他不利呢?岂不就成了她反手捅了救命恩人一刀。

苏衔讶然,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险些挂不住。及时低头抿了口汤,遮掩了这股情绪。

谢云苔对他的异样无所察觉,凑近了些:“三殿下什么意思?是不是有别的图谋?”

“你又不打算找他。”苏衔敷衍,又扯了一块鱼腹肉下来,喂到她嘴里,“管他有什么图谋呢?”

之后这一顿饭里,谢云苔就发现他总喂她。从前并不这样的,一般都是他吃完她再去吃,但这顿饭他吃饱时,她倒也差不多饱了。

用晚膳,谢云苔端起碗碟送回御膳房,殿里一时又安静下来。苏衔绕着寝殿消食,绕了三圈,觉得没劲,又躺回床上。

啧,许婉眉,玫妃;皇长子,如今又多个三皇子……

他说不准这几人间有没有关系,究竟又是谁与那刺客有关。但光是这么多人撞在一块,也很麻烦啊。

谢云苔不知三皇子想干什么,他却清楚。三皇子所图并不是她危机之时去找他,而是觉得她见到这条路,立时三刻就会去找他。

他这个当朝丞相再风光,也不及皇子是皇亲国戚。几位皇子又都风度翩翩,待下温和,名声比他强上许多,少女们无不艳羡。倘若能得皇子怜惜,来日再混得个侧妃之类正经的封位,自比在他身边当个通房要强得多。

只消动了这个念头,三皇子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到?

这条路铺得十拿九稳,只可惜小狗腿大智若愚(不解风情),一点都没被那些触手可及的诱惑扰乱心智,只担心会踩坑。

苏衔想得好笑,琢磨了一会儿,撑身起床,踱去内殿。左右一看宫人太多,他还算恭敬地一揖:“陛下。”

皇帝侧首,下一瞬就阴了脸:“你穿上鞋。”

“不冷。”苏衔不在乎,啧声,“臣闲得没事干,有折子能让臣看看吗?”

皇帝:“看什么折子,你给朕好好养伤。”

“唉……”苏衔无可奈何地摇头,提步就往外走,“那我到别处找乐子去了。”

皇帝气结,看他鞋没穿、衣裳也只是身单衣,终于不得不退让:“回来,朕挑几本给你看。”

苏衔咧嘴暗笑,转过身又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模样,踱回御案前,安静等着。

皇帝信手翻了翻,挑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递给他,语气不善:“回里面去。”

苏衔“哦”了声,捧着几本奏折,懒洋洋地回屋。谢云苔进殿恰就见到这样一幕,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缩手缩脚地快步跟上他,也钻进寝殿去。

过了最多一刻,苏衔就再度下床出去了,手里拿着一本奏折,递给皇帝:“安西旱灾这事,陛下交给臣办吧,臣带着几位殿下历练一二。”

皇帝接过去一翻:“已旱了半年,眼下无非就是再调粮草,交给户部便是。”跟着又意识到什么,倏然抬头,“你要带着他们历练?”

苏衔素来是不愿与皇子们多打交道的。皇帝初时也希望他们兄弟和睦,后来渐渐知悉了他心底的怨气,只觉逼他去见他们也残忍,便不再提。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衔只一哂,奏折在手里拍着:“陛下器重几位殿下,臣身为丞相,总不能一直避着。”

几分退让的意味令皇帝欣喜若狂。皇帝当即点头:“好,你要谁与你一起办差?”

苏衔掰着指头数:“大殿下、三殿下,还有,嗯……”他锁眉想想,也不能面前全是让他糟心的人,又添了一个,“六殿下吧。”

六皇子殷临晨才十六岁,今年才开始到礼部接一接清闲差事,要办这样的大事该是不太够的。

但皇帝爽快地点了头:“好,朕会下旨给他们。”

说完,视线就又落在他脚上:“你穿鞋。”

“唉——”苏衔烦不胜烦,摆着手转身回屋,“冻不死都要烦死了。”

独自留在寝殿的谢云苔听得噤若寒蝉。虽然这几日下来,能看出皇帝似乎并不介意苏衔这样无礼,但九五之尊毕竟是九五之尊,她稍一细想就觉得怪吓人的。

但苏衔回来时显然一脸的不在意,看看她的脸色,笑着张开双臂:“胆小鬼,过来给爷抱。”

谢云苔不吭声,低着头,任由他把她打横抱起来。苏衔抱她总是毫不费力,就算带着伤也轻而易举,大步流星地上了床,他揽着她躺下:“今晚还让爷抱着睡哈。”

谢云苔瓮声瓮气:“哦。”

亥时,苏衔喝了药,困劲很快涌上来,两个人就安安静静躺下了。谢云苔只听他打了两声哈欠,耳边的呼吸就均匀下来,她侧首看看他的睡容,一时情绪难辨。

他真的生得十分俊美,她越看越觉得他好看了。尤其在他为她挡了那一剑之后,她心底的恐惧禁不住地淡了几分,更加觉得他容貌惊人。

要好好养伤呀!万一一不小心死了,这张脸就白长了。

她很快也沉沉睡去,翌日仍是醒得很早。近几日她都是这样,对皇宫的敬畏让她的觉变得很轻,皇帝准备上朝时外面略有一点响动她就醒了。

坐起身揉着眼睛缓了缓神,谢云苔习惯性地侧首看苏衔睡得怎么样。定睛间却蒙住——旁边没人。

“公子?”她边环顾四周边启唇轻唤,既没看到身影,也没人应她。

谢云苔心弦一紧,慌张绽开,匆忙下床,急急地穿上外衣,信手将长发一绾,推门而出。

皇帝正要离殿,闻音驻足,一众宫人也都看过来,谢云苔定住心神,垂眸下拜:“陛下……奴婢醒来见公子不知去向,便出来一寻。”

她心底是慌的,语气佯作镇定。其实苏衔这么大个人了,一时不见踪影也没什么,只是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烧宫之事。

皇帝眸光微凝,一睃姜九才:“告诉韦不问。”言毕并不多言,提步离去。

谢云苔恭敬下拜,直等一行人都走远了才站起身,心里还是战战兢兢。

到底干什么去了……可别又去放什么火。他现在身上有伤,很容易被抓到吧!

回到寝殿,谢云苔枯坐着等。窗外天色渐明,光束斜映进来,几许浮灰在愣神之间被看得清清楚楚。

半晌,她听到了响动。是皇帝下朝回来的声响,宫人们随在身边,声势浩大。

又过了许久,她终于听到宫人在外禀话说:“陛下,丞相大人回来了。”

谢云苔猛然舒气,再度行至门边推开门,苏衔正走进内殿,朝皇帝一揖:“陛下。”韦不问是与他一道进来的,也不知是不是恶作剧被抓了包。

谢云苔提心吊胆地安静立着,皇帝沉然发问:“干什么去了?”

“在殿里闲得没趣。”苏衔慵懒地伸着懒腰,“去教坊看了看歌舞。”

谢云苔无语凝噎,教坊虽在皇城之内,但在皇宫之外,离得并不近。他仗着自己功夫好,连衣服也懒得多添几件,中衣外随便套了件并不厚实的外衣就这么飞了。

他还兴致勃勃地跟皇帝大聊特聊:“教坊新排的舞好热闹,放眼望去一片大红。可是为新年宫宴备的?臣后悔过年没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