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泽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蹦蹦哒哒的去玩了。多数时间,萧砚泽愿意自己玩,否则身边会围绕一群婆子丫鬟小厮,动不动:“哎呦喂,我的爷,您小心点,这不能动,脏!那也不能动,危险!”

捉弄完表妹,他自己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玩弹弓。一个时辰后,丫鬟火急火燎的赶来,他知道肯定是娘找他算账,他没当回事,漫不经心的跟着回去,等挨骂。

出乎意料,母亲没着急骂他,而是拽着他的肩膀,问道:“是你拿蜘蛛吓唬你表妹的?”

萧砚泽一仰脖,重重点头。

周氏一脸痛心:“你干的好事,你表妹脑袋磕到桌上,昏过去了!我去瞧过了,你猜怎地?”

萧砚泽还没察觉不妥:“…脑袋磕了个大包?”

“她吓的发了热,还会还没醒呢!”周氏戳着儿子脑门,恨道:“要是烧出个好歹的,你就等着担责罢!弄不好你姑妈赖上你,你就得养那小丫头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寄眉平躺在炕上,身上盖了一方薄毯,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肚子上。她磕伤了头,脑袋上缠了一圈白布,这会人还没醒。她的母亲萧素秋坐在炕沿上,瞅着地上跪着的金翠,恨的咬牙。

她当时和几个嫂子聊天,听到金翠说姑娘受伤了,没命似的赶回来,一双小脚跑不快,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把自己摔伤了。这天杀的萧砚泽不知怎么就看寄眉不顺眼,三天两头来找茬欺负她,明知道她怕虫子,偏拿蜘蛛吓她。

寄眉这会身体发烫,呼吸略显急促。

周氏这时领了个医婆进来,先来到炕前,去探寄眉的额头:“还好,没那么热了。”然后向素秋介绍那医婆:“张嬷嬷对小儿的病颇有一套的,砚臣之前得温热病,都是她瞧好的。”

素秋侧身让医婆到炕前:“快给我们寄眉看看,怎么还不醒?”

医婆摸了摸寄眉的脑门和小手,安慰道:“这个年岁的孩子没那么容易烧坏了,姑娘现在也不是很热了,先拿冷手巾夹在腋下,再喝一剂退烧的汤药,这人很快就能醒了。”

萧素秋按照医婆的吩咐,用湿手巾放在女儿脑门和腋下降温,虽然比刚发现晕倒那会好多了,但人一刻不醒,她一刻都揪着心。

周氏听医婆这么说,暗暗松了一口气:“都是砚泽这死孩子!下手没个轻重,看我回去扒他的皮!”

萧素秋埋怨的看了眼嫂子,没再说话。等一会药熬好了,让金翠把寄眉扶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她喝药。

“娘…呜呜呜…娘…”寄眉的睫毛抖了抖,含糊的哼了几哼:“…娘…娘…”

素秋赶紧撂下碗,握住女儿的手:“寄眉,寄眉,娘在这呢,能听到娘的声音吗?”

寄眉微微点头:“…能…”

萧素秋道:“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寄眉皱着眉,一点点的睁开眼睛,黑葡萄似的眸子,与以前一样水灵灵的讨人喜欢,只是白眼仁的地方存了点血丝。她眨了眨眼睛,撅着嘴巴:“娘…好黑啊,点蜡呀…”

素秋用力握住女儿的手,不敢相信寄眉的话:“你说什么,寄眉,你说什么?”

寄眉摸了摸身旁,奇怪的道:“娘,我头朝哪边睡呢?怎么看不到窗户呀?”就算黑天,也能从窗户看到月亮。

周氏靠过来,对寄眉道:“好眉儿,舅妈在哪儿呢?你能看到吗?”

寄眉冲她的方向,蹙了蹙眉毛:“舅妈,点蜡吧,好黑啊,我怕。”

“别怕,别怕…娘在这里。”萧素秋哽咽道,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敢相信女儿的眼睛居然怀了。她求救般的看向那医婆:“…怎么这样了,你快想想办法…”

寄眉奇怪的问:“娘,还有谁在呀?”

那医婆赶紧道:“别怕,有这样的,烧着的时候,眼睛看不清东西,等烧退了,过几天就好了。”

寄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唬了一跳,拉着母亲的手道:“娘,她是谁呀?”

萧素秋安抚女儿:“寄眉,乖,不要动。”

周氏伸手在寄眉眼前晃了晃,发现孩子的眼珠根本不转,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瞎了,砚泽闯祸了。她六神无主的退到一旁,趁萧素秋一心扑在女儿身上,赶紧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扭着腰,出门派人去找儿子。

萧砚泽一听表妹失明了,这才有点怕了:“我、我就是吓吓她而已。”

周氏拧了儿子一下,气的道:“闯祸了罢,她若是瞎了,咱们家不知要赔多少银子!赔钱还是次要的,等你爹回来知道这事,非剥了你的皮!”见儿子也一脸的恐慌,她深吸一口气,教训道:“你现在跟我去见姑妈,先好好陪个不是。等你爹回来,再商量赔钱的事。”

“赔钱?赔多少?”萧砚泽道:“她们娘俩吃穿用,全是咱们萧家的。”

“赔多少?!”周氏点着儿子脑门道:“看大夫的钱,喝汤药的钱,这眼睛要是好不了,下半辈子的吃用钱,咱们家都得包了!趁你祖宗还不知道,咱们把事情压下来。”说完,扯着儿子出门去给萧素秋赔不是。

萧素秋只是一味流泪,不责怪也不原谅,等周氏好话说了一箩筐才道:“等大哥哥回来说话,大哥哥要是说不明白,咱们就找老爷子理论。”

萧家老爷子脾气暴烈,且一向偏袒小女儿素秋,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责任一点跑不了,还得额外被老爷子训斥责骂。老爷子没嫡子,虽然庶出的儿子们也各个成才,但老爷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对这些个儿子向来没好脸色。萧赋林虽是长子,现在管着外面的生意,但在他爹面前,从来不敢大口喘气。

周氏为了丈夫好,自然不愿意:“妹子,咱们有话好说,砚泽闯了祸,我们认。粟城没好大夫,咱们就去京城请,再不行,派人带着寄眉去京城看,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回来。吃喝用住,我们全包。”

见周氏态度不错,萧素秋也说不出什么来:“我也希望寄眉能治好,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爹了,看他怎么说。”

这时周氏瞪了眼儿子:“还不去给你表妹认个错!”

萧砚泽忸怩了半天,才不情愿的嘀咕道:“我这就去。”撩帘子进了里屋,见表妹躺在炕上,身边还坐了个黑黢黢的粗丫头,不禁一咧嘴:“陆寄眉…”

“哥哥?”寄眉茫然的睁开眼睛,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萧砚泽垂着脸走过去,闷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吓你。”

“…”这会烧已经退了,寄眉嘟着嘴巴,不出声,好一会才道:“我不怪你…我一直想有个小哥哥的…要是你不欺负我…就更好了。”

萧砚泽伸手在她眼前晃,发现她似乎真的看不到:“我是不该吓唬你,可谁让你往炕桌上撞了?谁让你发烧了?眼睛瞎了,也是你自个弄的。”

金翠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对他怒目而视:“小少爷!”

“…我看不到了?”寄眉吸了吸鼻水,胡乱的摸着:“金翠,金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娘说我睡一觉就会看见了…”

金翠怕姑娘掉到地上,抱着她往炕里揽:“姑娘,你别听他胡说,你的眼睛能治好。”

这屋寄眉一哭,惹的周氏跟素秋急匆匆挑帘子进来,见又是萧砚泽闯的祸,素秋急了,哭道:“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一而再再而三,有完没完了?!”说完,抱住女儿不住的抽噎:“都是娘不好,带你到这里来。”

周氏凶道:“砚泽,别添乱了,滚回你屋去!”

萧砚泽撇了撇嘴,朝陆寄眉哼了声,走了。

周氏费尽口舌将萧素秋娘俩安抚好,等着丈夫回来。萧赋林去吃知府公子的喜酒,一回来就听家里出了这档子事,连夜要取家法抽萧砚泽。周氏劝道:“事到如今,打他又有什么用?咱们城里的大小大夫都看过了,弄不清楚这样眼睛是怎么坏的,是磕坏了,还是烧坏的。赶紧派人拿银子让她们娘俩去京城看眼睛罢。”

幸好萧家在京城也有生意,萧素秋娘俩有人接应。但看病的银两花费,还是如流水一般,她们在京城住了大半年,之前带去的二百两银子花没了,又派人回萧家要。

萧家理亏,哪敢不掏,赶紧送了一百两过去。但前后花了三百两有余,陆寄眉的眼睛还是瞎的,一点起色没有。

隔年三月,素秋带着女儿回到了粟城萧家,丈夫陆成栋忙着县学事务,只在过年的时候,来京城陪过她们几天,剩下求医问药的事,全是由萧家的人四处托人打点的。

几番折腾下来,周氏也有怨言了:“真当萧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花得太快了。”这次听说萧素秋竟然又回来了,便不愿意见人。素秋派人请了几次,周氏才姗姗来迟。

寄眉的眼眸像两汪死水,毫无生气,她这会像偶人似的坐在炕上,小手无措的放在膝盖上,显得很规矩,也很拘束。

周氏一眼就看到寄眉的脚没再裹了,惊讶道:“孩子的脚怎么了?”

“没时间管这个了。”素秋眼底尽是疲色:“她眼睛看不到,再裹脚,连路都没法走。”

“…”周氏愣了下,道:“可不能这么说,裹脚是女人一辈子事,一双大脚可怎么嫁人啊。”

“哼,怎么嫁人?”素秋道:“她眼睛看不到,谁肯娶个瞎子?缠了脚也白搭!”

周氏皱眉道:“妹子火气也太大了,我知道这次去京城眼睛没看好。我们又没说以后不给看了,今年不行,明天接着找大夫。”

“找大夫也行,但有件事得跟你们说清楚。”素秋高声道:“孙家听说寄眉眼睛不好了,不搭理我们了,孩子的生辰八字都送回来了。你说说,我们寄眉以后怎么办?”

周氏嗅出危险的味道:“…寄眉模样好,不愁嫁的吧。”

“不愁嫁?她眼睛看不到,如何做女红,如何替丈夫料理家事?靠模样嫁人?你当我面寄眉是什么?”

周氏捏紧帕子:“妹子有话直说罢。”

“我们寄眉嫁不出去,可要怪她表哥,这责,他是不是得承担了?”

周氏冷笑:“想让砚泽娶寄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儿女的终身大事绝不可轻率,周氏愿意掏钱使银子给寄眉治病,甚至可以接济陆家一辈子,但不代表她愿意把这个瞎眼的累赘弄到家里做儿媳妇。

周氏的冷笑表明了她的态度。

素秋先是心寒,继而是气愤:“萧砚泽弄瞎了我们寄眉的眼睛,这事不找他,找谁?”

之前派媒婆登门的孙家,听说寄眉眼睛看不到了,就再没消息了。不消说,别人家肯定也不愿意娶个瞎眼的媳妇。

周氏道:“寄眉睡觉的时候受到惊吓,是砚泽道捣的鬼,但头是她自己磕到的,烧是她自己发的,关砚泽什么事,又不是砚泽按住她脑袋往炕桌上碰的。早先我们看在亲戚的份上,出了不少银子,也没打算再往回要,全当做好事了。没想到妹子你得寸进尺了,不仅要我们照顾一时,还得照顾你们一辈子。”

未来萧家的少东家,怎么能娶个瞎眼睛的媳妇,这里里外外的,必须得有个贤内助照应着,不是萧家养不起这口人,而是这废物少奶奶拖砚泽的后腿。

素秋噌的站起来,气的身子发抖:“嫂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上下嘴唇一碰,就把你们家砚泽摘的没责任了。没他捣蛋,我们寄眉能乱爬撞到脑袋,能吓的发热吗?!是谁引起这一切的?现在我们寄眉眼睛不看不到了,他呢,有你们护着,继续四处闯祸!寄眉的苦,你们想过吗?她才六岁,这辈子就要这样过了!”

周氏也拔高嗓子道:“对啊,她才六岁,离嫁人还有十个年头呢,你急什么?!今年京城治不好,是京城没好大夫,你们全国都走遍了?没有罢!余下的时日,我们萧家出钱,让你们遍访名医,还不行吗?!”头一仰,撂下狠话:“让砚泽娶她,万万不行!”

听两个大人吵起来了,寄眉无助的看向这边:“娘,你们别吵…”

这时金翠进来,背着姑娘要往里屋去,素秋却一把抢过女儿,抱在怀里便往外走:“跟嫂子说不通,我去找爹娘说话。上次听你们的,我息事宁人了,临走前都没让二老看眼寄眉,现在我就抱去让他们看看,他们好孙子做的好事。”

周氏急了,亲自去拦素秋:“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大好,你可别闹了,有事好商量!”

素秋虽不是最得宠的女儿,但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嫂子蛮不讲理,只能闹到父母跟前去了。她抱着寄眉,挣出了门,向萧老爷子跟老太太住的后院跑,可怜两个小脚女人,一拧一拧的,前跑后追的。

周氏身边的婆子丫鬟有天足的,赶到前头劝素秋:“小姐,您消消气吧,有话好说!”

素秋当即啐了一口到婆子脸上:“有你什么事!”说着,撞开婆子,继续往老爷子住的院子跑。

周氏扶着回廊的柱子喘气,摆手道:“…让她去…让她去…早晚要闹的…”

素秋没人拦着,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后院。萧老爷子正在花房拾掇自己那些个花花草草,听外面哭爹喊娘的,就挑帘子出来站台阶上看,见是女儿素秋抱着外孙女,便拿着花铲朝她招手:“你不是跟成栋去赴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素秋哭的两个眼睛像桃子,抱着女儿站到父亲跟前,哽咽道:“寄眉,跟外公问安。”

寄眉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寄眉请外公|安。”

萧老爷子一头雾水,但很快也发现了问题:“小丫头的眼睛怎么了?”

素秋盛着的一眼眶泪水,顷刻决堤:“寄眉看不到了,是砚泽那孩子弄的。”

萧老爷子一听是萧砚泽弄的,当即怒道:“就知道这混小子是个闯祸精!让他爹娘娇惯的不像样子!”

这时正房屋里走出个小丫鬟,好奇的往这边走,见是素秋,先问了安,才道:“老太太听到动静,说好像是素秋小姐在哭,让奴婢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素秋抽噎道:“爹——你真得给我做主,您要是不管,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您不知道,孙家不理我们了,寄眉往后没着落,这辈子嫁不出去了,我刚才跟大嫂说,让砚泽娶寄眉。她可好,蛮不讲理,讲我骂了一顿。我可怜眉儿,这辈子可怎么办呀,都是娘不好,早没带你来找外公说理。”

萧老爷子绷着脸道:“素秋,你抱丫头进去见你娘,这事我给你们做主!”

素秋则掏帕子拭泪,随那小丫鬟进去见母亲了。

萧老太太不大待见这个女儿,当初不顾她阻拦,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陆成栋,萧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衣食无忧,萧家的闺女哪个不是娇滴滴的富贵小姐,在家有人搀扶,出门车马坐轿。偏嫁了陆成栋那穷鬼,家里奴才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于是萧老太太这会听了女儿诉苦,忍不住又数落她:“当初要是听你娘我的,嫁给票号的大少爷,能有今天的苦日子?瞧瞧你几个姐妹,哪个过的不比你好?就是姨娘生的素云,也做了少奶奶,再瞧你,灰头土脸的,还生了个灾星。”

素秋哭的更凶:“娘,您往女儿心口戳刀子啊——”说着,抱起寄眉:“您都嫌弃我,我也不活了,寄眉眼睛瞎了正好抱着她跳井。”

萧老太太呵道:“说你两句,瞧瞧你这德性!给我站住!”

素秋便扑到母亲怀里,拽着老太太的衣襟哭道:“没法活了,我只有寄眉这么一个女儿,她就这么瞎了,要我怎么活啊…呜呜呜…没人家再愿意娶寄眉了…”

寄眉听到母亲哭的伤心,也难过的抹眼泪,但不忘去摸母亲,用小手替娘擦泪:“娘,你别哭…寄眉乖…”老太太见娘俩这般,心里刀割一般的疼:“你想让砚泽娶寄眉,就怕你嫂子不愿意。”

“她不愿意,您以为我就愿意?别看寄眉爹是个穷教谕,但认识的知县县丞也不少,同窗好友中也有发达的,寄眉以后嫁不了好的,但也不用再嫁给贩夫。”

老太太读书少,但也知道‘贩夫’是指商户,气道:“那你就有点骨气,别把寄眉嫁给贩夫啊!”

素秋哭道:“娘,我早想过了,寄眉没法照顾自己,把她嫁到别家去,我们不放心。招上门女婿,等我和她爹百年之后,女婿抛弃她,或者娶个小的虐待她,该怎么办啊?!还是自己娘家放心,亲上加亲,哪怕嫂子不待见她,还有您和爹,还有大哥、二哥们呢。”

老太太叹道:“也是,寄眉这样的,嫁给谁家,做爹娘的能放心啊。”把可怜见的小寄眉抱到怀里,擦着她的泪道:“别哭了,我们给你做主。”

每年春天,管家差遣外院的执事们给佃户们发种子,春耕大计,萧赋林亲自到乡下监督。回来的路上听说老爷子叫他,一打听是寄眉的事,叫车夫加把劲儿快点赶车,到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径直去见父亲。

在父亲面前,他向来大气不敢喘,见妻子和儿子已经束手在父亲面前立规矩了,他小声叫闭目养神的父亲一声:“爹…”

萧老爷子一拍桌子,骂道:“你们干得好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敢瞒着我!我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就反了天了!”

萧赋林吓的一个激灵,忙低着头,恨不能把脑袋栓到裤腰上:“爹教训的是。”根据过往经验,和老爷子说话,千万不能解释,越解释错的越多。

“你素秋妹妹,方才还要抱着寄眉跳井,被人给拦下来了。”萧老爷子凶道:“都是让你们逼的!”朝儿媳妇横了眼:“瞧你们把砚泽教的,不学好,也不知道学好,把人家眼睛弄瞎了,却全没挂在心上。这就是素秋的闺女,要是搁到别人家,去官府告咱们,抬着人到咱们家门前说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们萧家,祖宗的脸还要不要了?”

砚泽嘟囔:“姑姑现在也跟泼妇似的在闹啊。”

萧老爷子一向觉得这长房长孙不够让他满意,此时听这死小子敢顶撞他,雷霆大怒:“取家法来!小小年纪就知道使坏,长大了还能有好?等着你败坏家门,不如我亲自清理门户。”

周氏一听公公要打死儿子,忙按着儿子跪下:“快给你祖宗磕头认错!”

萧赋林忙跪下,对父亲道:“爹,寄眉的眼睛,错在砚泽,我们承认。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砚泽年纪还小,您再给他一次机会罢!”

萧老爷子这才坐下:“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你伤害了寄眉的眼睛,就照顾她一辈子罢。”

周氏哭着求道:“这万万使不得啊,后宅的大小事务,全赖主母。陆寄眉是个瞎的,如何做萧家主母啊。”

萧老爷子道:“谁说这个家就归砚泽了?别想的太美!”说罢,起身又道:“就这么定了,砚泽娶你表妹寄眉!”拂袖转身去了。

周氏搂着儿子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你以后要娶一个大脚的瞎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