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请下休书 作者:苏行乐

苦逼悲催桃花史

苏唐这辈子的桃花可算旺盛,但是——

十二岁那年,苏唐情窦初开,看上了对门新搬来的王大人家的小儿子。欣喜的是,王小看似对自己也颇有些意思,于是苏唐心想,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可谁知不到三月,王大人又举家搬走去了京城。等到三月又过,苏唐还沉浸在王小许诺的那个待你成年便来娶你的美好憧憬中时,京城传来音讯,王大人与工部侍郎秦大人喜结亲家,而这新郎倌,便是苏唐一心惦记着的王小哥。

一举锤子砸下,敲碎了苏唐那颗可怜的“情豆”,苏唐伤心不已,猛吃了两碗米饭,然后矮木桩子开始生长…

十三岁那年,苏唐情丝再发,看上了苏父为幼子请来的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姓江名临风,生的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苏唐每每看到都是睁目张口状若痴呆只差垂涎。只是尚未等她鼓足勇气去表达爱慕之心,江先生已飘然离去,顺便,顺便还拐走了她年芳十六的二姐。

于是,情丝又被无情斩断,苏唐郁结在心,竟生生在她那平板胸脯上气出了两个小土包…

十四岁那年,苏唐桃花又来,一门婚事从天而降。苏父好友前来拜访,看到苏唐活泼开朗,便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孙媳妇。据说那人文武全才优异无比,苏唐心如蜜甜,只道柳暗花明。只是喜悦不过三月,好友再次上门连说抱歉,原因无它,只是那位优异青年已与别家姑娘私订终生。

苏唐得知后伤心不已,暗暗啼哭,这一哭,哭出了葵水初至,奔腾不已…

十五岁那年,媒人上门,说的是殷商之子。媒婆舌灿莲花,将那人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听得苏唐好生心动。谁知大姐夫一封书信寄来,粉碎所有幻想——那人确实美貌无双,却是个痴呆儿!

苏唐自尊受创,一拳将那媒婆砸了个头晕目眩。虽是砸了个痛快,却也砸出个再无媒婆敢上门…

十六岁那年,苏父好友为表歉意,介绍了又一好友之子。此次倒算顺利,只待九月初六八拜之礼成就百年好和。谁知,谁知,才到六月初六,此子上门退亲,说是苏唐不够温婉不够贤良,只怕将来不够幸福美满。只是亲事刚退不过十日,此子便被传离家出走与一勾栏女子双宿双飞去了。

苏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按捺下后,怒道——老娘不嫁了!

从此苏唐一心管理苏家店铺,抛头露面再不管风言风语。

只是话虽如此说,心里还是存着期盼,但是天不遂人愿,苏唐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自己修炼的愈发坚不可摧。

十七岁那年…

十八岁那年…

及至十九岁,好似严寒全部去,暖春忽然来,大龄苏唐竟遭人追求!那人为苏家一位主顾,家中有房又有粮,白手起家,至今未娶,且眉清目秀温文而雅,真真是良偶一个!苏唐喜极而泣,众人只道否极泰来,可谁知!这人在婚前一个月坠马而亡!

至此,苏唐彻底死心,坚信自己这辈子与这姻缘二字,无缘。

罢了罢了!

挺直腰杆,扬起头颅,从此只做那巾帼英雄,斩断所有儿女情长!

苏唐做好了孑然一生孤独终老的准备,谁知——又有人上门提亲了?

这这这,谁人如此想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啦啦啦,求花花,求收藏~~~

不甘不愿嫁冷面

“什么?有人说媒!”苏唐停下拨算盘,难以置信的望着丫鬟喜鹊。

喜鹊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跟了苏唐三年了,对她的烂桃花史是了如指掌,所以看着苏唐这般惊诧模样,倒也不觉奇怪,更何况,她也觉得这事太过惊奇,不过这可不能表露出来,“是的,如今正在家中坐着呢。”

苏唐还是觉得荒唐,如今她已二十,十足的老姑娘,她的那些破事乱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她都被传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传成了一个笑话,更兼着去年那人婚前意外而死,她的传说中又添了一笔“克夫”的“美名”,那些好人家早就不敢娶她,那些小家小户的公子也是对她避而远之,如今居然还有人上门提亲…不会是讨她做填房或者妾室吧!

想到这,苏唐秀眉一蹙,问:“是哪家的?”

喜鹊回道:“奴婢在边上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是京城的哪位公子…哦对了,还是张老爷子做的媒。”

“张老爷子?”想起这位父亲的好友,苏唐气不打一处来,“他老爷子告老归乡还真闲得不行了,一心想做个媒人不成?!第一次介绍了他孙子,结果人家早跟人私订终身了!第二次又给我介绍了,结果为了个勾栏女子跑来退婚!他这第三次还想给我介绍个什么样的良人!”

喜鹊见她火了,忙道:“小姐消消气,张老爷子也是一番好意,说不准这回就…”

“说不准个屁!”苏唐一拍桌子,砚上毛笔滚落,扫了半圈黑迹,苏唐见着愈发烦乱,拿了块抹布胡乱擦着,擦了一会又一丢,“不成,我得回了去!这辈子我不嫁了,他们趁早给我死了心,省得还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忙活!他们不烦我还烦!”

说着,苏唐叮嘱着店伙计看好店,然后锁了柜子拿好钥匙离开了苏记糕点铺。

苏府大堂坐满了人,除了张老爷子之外,其余的都是苏家人。

苏唐看着他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眉头蹙得更紧。只怕这帮人又被说动,就盼着将她嫁出去了。无可奈何,却只能昂首挺胸跨进门槛,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

二姨太周氏见着苏唐回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三儿,张老太爷可给你说了门好亲事啊!”

苏唐是元配所生,只是生时较晚,排名第三,上有姨娘所生的两位姐姐已出嫁,下有也是姨娘所生的弟妹各一。妹妹也在今年年头出嫁了,弟弟今年十三,尚在学堂念书。

苏唐听得周姨娘迫不及待就要表露她的喜悦,扫了她一眼,不温不火的说道:“二姨娘真是费心了,

不说张老爷子费心,只说二姨娘费心,苏唐这是意有所指。

苏父年迈,儿子尚幼,无奈之下将苏家糕点铺让大女婿管理,后来苏唐介入,凭她一介女流将糕点铺发展的更为红火,苏父便有了让她掌事的打算。这可大大急坏了周姨太,大女婿管理店铺,从中捞了多少好处,倘若苏唐接管了,凭她那精打细算的抠门样,等到老爷子百年,自己那房准要喝西北风,因此她才无比热心苏唐的婚事。

周氏不算蠢妇,如何听不出她话里寒刺,却也不以为意,继续笑若春风一派慈祥,“三儿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姨娘实在是高兴,那宋将军可是一表人才,还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张老爷子,妾身说的可是?”

“是是是。”自从做了那两次烂媒人,张老爷子实在是有些愧对这位苏三姑娘,如今见着她的冷鼻子冷眼也只觉自作孽,可他也不想做这第三次媒人啊,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可君命难为,他也没法啊!

苏唐却是听出了端倪,“宋将军?哪个宋将军?!”

苏父苏仓实放下手中茶杯,笑呵呵道:“三儿,宋将军你也见过,就是原来住在镇东头李老太爷的外孙,叫世安的…”

“是他!”苏父一说,苏唐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张硬邦邦的臭脸,当时的一幕幕在脑盘里滚了个来回,于是那怒火在事隔十多年后再次燃烧,苏堂一字一顿道,“我——不——嫁!”

这一声,咬牙切齿,震耳之极!

看到众人一脸惊愕,苏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深吸一口气,将那怒火收起,又作出个云淡风轻的样子,“爹,老爷子,姨娘,苏唐今年二十了,对于姻缘这事已经看开了,本想青灯古卷过此一生,但一想做了姑子有违孝道,便作罢了,虽是如此,却也不想再跟个人结了连理和好百年。不说我姻缘之途异常坎坷,光是个‘克夫’之名就让我心慌难耐,宋将军到底是个将军,万一不测被我妨了,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不疾不缓说完,苏唐已是蹙眉哀神,十足的悲戚模样。可是心想却想,这番话说得真是违心,太过窝囊!不过为了让他们死心,为了不嫁给那盘冷面,就委屈一下吧,哼!

见众人一个个哑口无言的样子,苏唐又把戏做了个足——轻轻叹了一口气,摆了个余味深长…

张老爷子最先从惊呆中回过神,“三姑娘,你可不能不嫁啊。”

恩?苏唐挑了下眉,难道他们不该先来宽慰几句?

张老爷子捋了下胡子,琢磨着该怎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苏唐扫视了一圈众人,见各个欲言又止的模样,暗想事情好像不太妙。

果然,张老爷子随即丢出了一句震得苏唐心发颤的话——“三姑娘,这门婚事可是皇上指的。”

啥!她苏唐出名都出到京城去了?!她苏唐的笑话都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了?!皇帝陛下又在日理万机的百忙之中还抽空关心她的婚姻大事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苏唐彻底混乱了,目瞪口呆又是一副痴呆样。

张老爷子干咳了声,此女这番样子实在不雅,不过还是先把正事说完吧,“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位宋世安将军常年在外,为了国事荒了家室,如今年过二十有八却尚未婚娶,只有一个年仅四岁的私生子。这次战事渐缓两国言和,圣上将其诏回,见他府上人丁寥寥,便思索着也给他许个良配。谁知宋将军却说他八字太硬极易克妻,故而婉拒。圣上不信,命人卜算,才知宋将军所说不假。圣上扫兴却不气馁,直命人想尽法子,结果如愿。

卜算得出,倘若宋将军娶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刻所生的女子,便能万事大吉。

当时张老爷子之子在场,听得这八字只觉耳熟,一想之下便知这是当年许给自己儿子的那位苏三姑娘的八字。张大人心直口快,当场便将苏唐抛了出来。圣上兴致大增,忙下旨让张大人去做这媒人。张大人事务繁多,便将这光荣任务丢给了老爷子,反正他已是驾轻就熟了…这般那般,便有了今日上门说媒之事。

“圣上可说了,姑娘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所以,这门亲,是非结不可了…”张老爷子也觉这事太过强人所难,可圣上的意思谁能忤逆?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话说完。

这年头媒人这一行当很吃香么,连圣上都要插一脚,还带个强买强卖的!苏唐听完,不由对那高高在上的那位腹诽着,不过腹诽归腹诽,她也不敢直言,只不冷不热一声笑表示着自己的不满,而后又道:“所以,我是必须要嫁给宋世安,然后给他那私生子去做这继母去?”

张大人老脸一僵,他刚才可是极其委婉的点了一下,哪知苏唐就这么干净利落的把“私生子”三个字抛出来,哎,当年怎么就觉得她活泼可爱呢?这女大十八变,变得也太…

周氏见状赶紧插话,“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孩子毕竟还小,又没个娘,你嫁过去后就是他的娘了。再说,到时候你生下孩子,照样是嫡子…”

苏仓实的元配死的早,可也一直没将周氏扶正,生下的两个女儿便一直是个庶出的身份,因此周氏对这嫡庶二字颇为介怀,然而此时为了说服苏唐,竟也不管的,真真是热心非常。

苏唐却没空理会她,因为她把心思全集中在了“生孩子”三个字上,无端的她就一阵恶寒,然后鸡皮疙瘩掉满地。豁然间想起什么,又问:“那这宋世安是什么个意思?”

按理说,他该拒绝才是。

宋老爷子却笑道:“自然是同意的,不然老夫也不会来了。”

这下苏唐惊讶了,“他知道要娶的是谁吧!”

“自然是知道的。”

苏唐又怔住了,这宋世安搞什么鬼,当年可是口口声声说,说…说…哼,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得赶紧拒绝才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嫁人一门心思发展苏记的,更何况就算她要嫁人,也不要嫁给那盘冷面!不过皇帝都强加干涉了,若是抗旨不遵?

苏唐在心中暗暗盘算着,然后说道:“我这一把烂桃花史他可知道?”

张老爷子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貌似他那儿子当笑话说给圣上听了,貌似宋将军当时也在场…貌似除了宋将军没什么反应之外,其他人都是先目瞪口呆然后爆笑如雷?老大是这么说的吧?

苏唐又问:“那他可知道我‘克夫’的美名?”

美名?张老爷子睁大了那双浑浊老眼,“咳咳,这只是意外,再说你们二人的八字匹配,断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没问题了,一个克夫,一个克妻,双克相抵,天下无敌——恩,这便是圣上的金口玉言。

苏唐扫了圈,见众人都无异议,心想只怕这事再无回缓的余地,圣上下旨,父母有命,媒妁有言,她再不甘愿,只怕也是白费力气,可是当真要嫁?

苏唐手指叩击着桌面,眯着眼睛反复琢磨,最后一拍桌子,正色道:“好吧,我就嫁给那盘冷面吧!”

那盘冷面…

千里之外那盘冷面正吃着一盘冷面,结果吃了一半突然发觉这味道不对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日更日更日更!!!

冷面!请赐我力量!!!!

老水终于被泼出

苏三小姐要嫁人了!这一消息传出,全城惊动。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闺房深院,都在以此为话题,谈得个兴致勃勃不亦乐乎。苏唐那些烂桃花史再一次的被挖掘然后反复翻炒,她的酸甜苦辣被炒出个色香味俱全,供着那群无聊的人们咀嚼品味——想及此,苏唐觉得自己如此伟大,辛苦我一个,欢乐千万家,呜呼哀哉。

喜鹊却没那么大方,看着自家小姐还在闲闲的拨着算盘算着这个月的收支,不由撅起了那张肥嘟嘟的嘴道:“小姐,你怎么都不发话啊,刚才那些人实在是太无理了。”

苏唐挑了下眉,手指依然翻飞,“几个浪荡子而已,何需搭理。”

她苏唐经营苏记抛头露面三四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因着两三句闲言碎语就面红耳赤的小丫头了,这几句轻浮的话别说放在心上了,耳朵里都没来得及到就被风吹散了。如今啊,还是挣银子最重要。

想起挣银子,苏唐嘴角浮现出一丝狡猾的笑意。这几日她又被丢到了风头浪尖上,那帮子人为了一堵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皆跑来苏记探头探脑,苏唐也不恼,大方招呼,结果就是这些人离开时,各个手上拎着点东西…哎呀,可不能白看,更何况她正研制了几种新式糕点,急需推广啊!

“小姐,你都要嫁去京城了,去做将军夫人了,你怎么还天天跑店里来呀。”这边喜鹊又换了个问题纠结了。也确实,婚期已经定了,下个月初六,也就一个月的事情了,可正主全没成亲的心思,还一心扑在店面上,喜鹊真心觉得难以理解。

苏唐却笑得更狡猾了,“你懂什么,正因为时间紧迫,我才要抓紧啊。等我一走,大姐夫就又接手了,到时候苏记只怕有要走下坡路,我辛辛苦苦打理了三年,如何舍得?”

喜鹊似乎听出了什么,疑惑道:“小姐,那你要怎么做啊?”小姐都要嫁去京城了,再厉害也管不到这里了。

苏唐放下笔,摩拳擦掌,目光闪亮,“我要做的事可多呢!姨娘不让我插手苏记,那我就如她所愿,反正平城这块地就那么大,苏记发展成这般已经是极限了,这可不是我苏唐想要的!如今那盘冷面既然要娶我,我正好借个东风!哈哈,京城呀,多好的地儿啊,我就不信凭我苏唐的本事,在那闯不出一片天来!”

苏唐说得慷慨激昂,可实实吓坏了喜鹊,“小小小姐,你做了将军夫人了还能出去抛头露面啊!”

苏唐诡异一笑,“放心,这将军夫人我做不长。”

“啊?”喜鹊越发疑惑,这小姐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九月初六,大晴,大吉。

苏唐一早就被唤醒,沐浴洗漱,匀面换妆。她看着众人来来往往忙得乱七八糟,再看看自己披红挂彩一片喜庆,不由有些恍惚。

——她这是,真要嫁人了?

宋世安怎么不来退亲?怎么不出意外?没道理这么一帆风顺啊。苏唐觉得匪夷所思,然后又想这次平城那帮无聊的家伙要哭丧个脸了,据说为着她又一次的婚事,那帮人竟然开起了赌局,赌的是她这次能不能顺利嫁出,而这赔率已经到了一赔一百!也就是一百个人中只有一个认为她苏唐这次能顺利嫁出啊!

苏唐黑下脸,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一百人之中的一个…

苏唐有些咬牙切齿,但很快又释然,那盘冷面下的聘礼可真厚实,厚实到了让她老爹都惊诧的地步…不过,哼哼,下个聘礼都是让自己副将过来的算怎么回事!什么叫忙于国事不得空闲,既然忙成了这样还成个什么亲啊!

苏唐心中又燃起了小火苗,不过转瞬又被熄灭,估计也是不甘不愿被逼无奈,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啊哈哈哈…咳咳——呛着了。

闺房之中还在忙活,苏唐被伺候着穿那一层层的吉服,只觉头晕胸闷,想想待会还有个十来斤重的凤冠要戴头上,不由腿软。

三姑六婆还在罗里八嗦,告诫着这样那样的为妻之道,苏唐听了一会,竟听出了些心酸。这些话本该是娘亲说的,只可惜娘亲已经不在了。苏唐想要忆出娘亲的模样,可是年代实在太久远,她想了好一会儿,只回忆出个大致轮廓。

周姨娘倒是欢天喜地,比亲生女儿出嫁还高兴,见苏唐整妆完毕,从袖中掏出个手镯给她戴上,笑道:“这是姨娘给你的。”

苏唐收回神思,瞥了眼手腕上的金镯子,笑嘻嘻道:“谢谢姨娘,苏唐手腕子细,戴这么大小的正合适。”别以为我不知道老爹给了你多少银子去买这镯子!

周姨娘嘴巴一僵,知道苏唐是知道她克扣了,想着说点漂亮话解释一下,谁知却被苏唐打断了。

“我这回只怕是真嫁出去了,爹爹年老体弱,姐妹们都已出嫁,弟弟尚年幼,二姐跟江先生走后,孙姨娘又素来吃斋念佛不管事,我这一走,只怕这家子都要麻烦姨娘你了。”

周姨娘不知苏唐怎么说这话了,不敢应答,只道:“三儿说什么话,这还不是姨娘应该做的。”

苏唐眼眸一动,笑了,“这便好。咱们苏家看着殷实,其实已不如往昔,如今全靠着苏记撑着,倘若苏记再有点什么,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姨娘还得记得。”

这话说得明白,可总觉得话里有话,周姨娘看着苏唐清澈见底的眸子,有些发怵。

苏唐笑得更明媚,“虽说我这一嫁也不知嫁出什么结果,但好歹是个将军夫人,做起事来也会容易些,倘若这里有个什么问题,苏唐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姨娘可算听明白了,这妮子是给她警告呢!

苏唐见说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说,悠悠的抛了最后一句话便袅袅婷婷的走开了。

“姨娘,咱苏家除了爹爹,就小五一个男丁了,咱得给他留点什么不是…”

周姨娘看着站在屏风边跟丫鬟喜鹊低头说笑着,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你个嫁不出的老姑娘!还威胁教训起老娘了!气死我了!看你趾高气扬的样子,别被休了才好!哼!

倘若苏唐能听到周姨娘这几句心里话,只怕会更加乐不可支,再来句“借您吉言”,不过她现在看着周姨娘气呼呼的走了,也够乐半天了——哼哼,拿个减了料的镯子来恶心我,那我也得礼尚往来,恶心恶心你不是?吼吼!

喜鹊见自家小姐笑得莫名其妙,有点头皮发麻,“那个,小姐,喜鹊按你的吩咐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了那只雕着‘花开富贵’的那只红木箱子里的那件藕色绣梅花的衣赏里,缝得可密实了,不会掉,也不会被人发现。”

苏唐笑得更欢乐了,伸手捏了捏喜鹊肉乎乎的小白脸,促狭道:“小胖子,你最乖了。”

喜鹊的嘴顿时瘪下来了,怒目道:“小姐!人家不是小胖子!”

“嘻嘻。”

苏唐烦着众人的唧唧喳喳,便窝在屏风后逗喜鹊,三姑六婶平时也有点怕这位主,见她刻意避开,也识相的不再去聒噪。

喜鹊正数着凤冠上有几颗珠子的时候,外边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苏唐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热闹?”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嗖”的一下溜了进来,却是苏唐的幼弟,苏明。

苏明长得跟苏唐有几分相似,都是身材高挑天庭饱满,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双凤眼,此时他穿着簇新的铁锈红长衫,脸上止不住的欢喜,“三姐,新郎倌到了!”

新郎倌?苏唐疑惑了半瞬后明白过来,而后这心莫名的就“砰砰”跳起来,她意识到——她真要嫁人了。

苏明前脚刚到,后脚又有人进来,却是来传话开宴的。一众女眷闻言,跟苏唐说了些告辞恭喜的话便出去了。苏明也要走,却被喜鹊一把抓住——

“五小爷,那宋将军长什么样啊?”

苏唐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喜鹊会来这么一句,不过当苏明开口讲时,她的耳朵也微微竖起来了——说到底,她也有十来年没见过这盘冷面了,听说他常年跟延国打仗,也不知道有没有缺胳膊断腿破相什么的。

苏明笑嘻嘻的道:“三姐夫长得可好看了,一点都不像个将军。”在苏明十三岁的脑海里,将军之流是该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恩,反正就该是个猛人。

“四肢俱全五官皆有?”苏唐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了,全部好好的。”苏明之前可也有这担忧的。

苏唐却不爽了,“他宋世安打仗肯定不积极,这么多年戎马生活,居然还留个完整,太不象话了!”

“嘭”,最后一位走出去赴宴的不知道算哪门子亲戚的妇人闻言,华丽丽的摔倒了——这三姑娘的脑子果然有问题啊!

别人去吃宴席了,苏唐自然没法插一脚,虽然她很想,为此她有些忿忿不平,明明是她的婚姻大事,明明她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可为啥她要跟个没事人似的窝在这屋里?

——嗷,她也很想去凑热闹嘛!

喜鹊死死拉着一心想扑出去“开开眼界”的苏唐,“小姐——求你了,别再今天去做些惊世骇俗的事了!”

苏唐刷的顿下脚步,满脸欣喜:“呀,小喜鹊学问见长了嘛都会用成语了。”

喜鹊满脸郁闷。

苏唐想了想,决定不再为难喜鹊,也对,今天得安分点,惊世骇俗的事,以后有的事时间干…嘻嘻。

迎亲队来得比较晚,因此宴席开得晚,结束的也快,毕竟得掐着良辰回夫家。于是苏唐正啃着一只鸡翅膀吃得不堪入目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一众女眷又蜂拥挤进来。

外边锣鼓又响,苏唐左手喜鹊又手苏明的被搀出了门。极重的凤冠压得脖子疼,苏唐垂着脑袋看着地面上一双双脚,也辨不得谁是谁——这成亲非得遮个脸作甚,走路都不利索——苏唐又开始腹诽起这延续了上千年的婚姻习俗。

及至看到一双暗红色的鞋,苏唐才得以停下。她看着这大红色的绣着祥云图案的衣袂,估摸着这大概就是那盘冷面了,于是,苏唐以一种状似无意极其小心的步子,轻轻的,又狠狠的碾上了那双脚面…

嗷——冷面的脸色顷刻间变了…

锣鼓敲起来,鞭炮放起来,按着习俗给长辈磕完头,苏三姑娘便又被携着出门入轿。

跨出门槛的时候,苏唐突然想起自己该做点什么,好似大姐四妹出嫁的时候都哭得个梨花带雨,说得个缠绵悱恻,于是自己是不是也该表达些什么不舍呢?好歹以后自己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想及此,苏唐酝酿了一下感情,试图想要挤出几点眼泪,奈何眼睛实在不配合,于是只得装着抽泣状。只是还没等到她回头发表不舍之情,人群里已传来一句话——

“哎,终于嫁出去了!”

苏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僵着脖子恨恨转身,彻底死了那份抒情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苏渣:我在码字,我再日更,吼吼。我家苏唐不是善茬,可也有点二

苏唐怒目:哪里二了!

苏渣小声:哪里都二......

PS:矮油矮油,大家表霸王,要做个勤快留言的好孩纸,这样伦家才有动力码字嘛~拖出来群么~

PPS:谢谢武步酱的地雷,乃总是砸的那么快( ⊙ o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