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唐回过神,眨了眨眼,将筷子伸进嘴里,吞下肉丝,喃喃道:“小莫,人生处处有惊奇啊!”

“…”小莫呆住了。

转瞬,咆哮声传来,“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谁来赔我的衣裳!谁来赔我的饭菜钱!”

“我来!”

苏唐还在怒火中烧,突然听得上边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抬头一看,见一个身着月色衣衫的俊秀男子正倚着栏杆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唐看呆了。

一根缎带束着发,端的是飘逸潇洒。双眸传神,笑起来好一番波光潋滟。

苏唐还在感受着心潮澎湃,那人已翩然落至跟前。只是他正要说话,客栈老板已经赶过来哭丧着脸:

“我说小展大人啊,这个月都第三回啦,您要抓贼能不能换个地儿啊,我小本生意经不起您这来回破坏啊!”

展易之“啪”的打开扇子,满脸堆笑,“王老板,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一应破损物什你折个价到大理寺来报嘛,哪回他们不给你报了?”

“报是报了,可这影响不好啊,您看我这里客人都受了惊吓,以后谁还敢来啊!”

展易之收起扇子,摇了摇头,“不好不好,这话说的不好。王老板,你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往大了说,我是为了咱大颂国繁荣昌盛,往小了说,我这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你看我多么辛苦啊,每天跑来跑去抓贼拿恶我容易嘛!你呢,作为一名颂国人,作为一名京城人士,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责任心?你倒是说说,抓住一个贼好呢,还是摔坏你几张桌子好呢?古人说的好,为国为民当赴汤蹈火,这还没叫你怎么的呢,你就哭丧个脸了…”

好了,一通话下来,王老板就成了不爱国爱民自私狭隘的人了,他抑郁无比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继续哭丧个脸走了。

这么一闹,苏唐有些明白了,这位小展大人是大理寺的人,可这大理寺不都是审案子的,怎么又跑出来四处抓贼了?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捕快啊!

苏唐还在疑惑间,展易之又打开了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她,“看这位兄台的表情,好似腹中有诸多不解,但讲无妨,展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个什么官?”既然你让我问了,我就问吧!

“展某大理寺中少卿易之是也!”

中少卿?不是只有左右少卿的吗?苏唐上上下下瞅了他一眼,又问道:“几品官?”

“额,从七品。”问得也太直接了吧!

苏唐点点头,从七品可比那盘冷面的官职小多了,心中少了惧意,脸上也恢复了自然,“你既是少卿,不该在大理寺审案吗?怎么跑出来抓贼了?”

展易之笑得从容,“俗话说得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俗话还说,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噗——”苏唐忍不住笑出来。

展易之丝毫不觉不妥,看着苏唐一身狼狈,又道:“哎呀,糟蹋了兄台一身衣裳又糟蹋了店家一桌好菜,这样吧,你跟我回大理寺,我赔你银子。”——恩,还得公款作赔!

苏唐忙摇头,“不了,家中有事我还得及早回去。”

“既是如此,展某也不赘言,哪日兄台得空,尽可来我大理寺索赔。倘若恰巧展某在,定当为兄台斟一壶好茶。”顿了顿,又嬉皮笑脸道,“当然,你也别指望大理寺内有什么好茶了。”

苏唐忍俊不禁,直想这人居然还是个从七品的官,真是朝中藏龙卧虎啊!也不想多耽搁,抱拳便告辞了。

小莫将苏唐送到将军府外大街上的那棵大榕树下,苏唐又吩咐了几句,便告辞了。

绕路走至小门,看四下无人,心中暗喜,加快了脚步便要往和禧院赶去,谁知走到西苑边上的假山处,青石小径上走来几个人。苏唐一慌,利索的闪进假山巨石间的缝隙里。

呀!卡住了!

不是都把胸个捆平了嘛!

来者共八人,皆为雌性!从穿着跟排队次序可得知,此为四主四仆!再从府中人员及其出现的地理位置来看…这就是传说中的西苑四美啦!

苏唐透过小缝隙暗自琢磨。

那么传说中的如意姑娘又是哪位?

这位青衫罗裙柳眉细腰的应该不是,面容太过淡泊眼神太过飘忽不像个厉害的主;这位紫衣高髻一脸不耐烦的主也应该不是,这么喜怒形于色哪是个有手段的;这位红衣妹子倒有点可能,啊不,如意姑娘出生江南,应该没有这么高;那么,剩下的就是这位白衣飘飘容貌姣好的姑娘了…没事穿什么白衣裳啊,多难洗啊!

这时四人已走近,好巧不巧的就在边上的花架上坐下了。苏唐不由吐血,拜托,你们非要逼着我做那个隔墙的耳是怎么回事!

“如意姐姐,我们真不用去给夫人请安?”紫衣姑娘对着白衣姑娘说道。

苏唐暗暗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多靠谱的推测啊!

如意倚着身子,不冷不热的说道:“夫什么人,请什么安呐!就说咱们身子不爽,我还不信她能把我们怎样!我说如诗,难不成你就这么急着想要巴结她去了?”

紫衣如诗立马否决,“当然不是了!好歹我们是宫里出来的,身份不比一般。再说了,我可听说了,昨晚将军可是睡在书房了,想来也不喜欢她,我巴结她有什么用?”

如意嗤笑,“蒲柳之姿登了大雅之堂已是可笑,怎么可能再获宠?”

红衣吉祥附和道:“就是,不过一个小商之家的女儿,模样不比咱们,穿衣打扮也是寒酸,听说她那衣赏款式都是去年的,衣料也极不考究,还有啊,哈哈,我听说她手上戴着个又俗又小的金镯子…”

苏唐眨了眨了眼,寒酸吗?俗吗?看了看那四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再想想嫁妆里的一套套衣裳,好吧,她在穿衣打扮上从来是不讲究的,穿着舒服方便就好——她都忙着挣银子哪有闲工夫打扮!

不过,苏唐想起帐本上的一项项记录不由有些好笑。这四位主如今打扮的如此光鲜亮丽过得如此滋润,还不都是银子堆出来的!

每个月都要支个几十两银子的,不是隔三差五吃鱼翅燕窝,就是买首饰香粉,衣裳更是要捡好料子做,十足的败家娘们!当时她看着那些帐,可真是替冷面肉疼,囊中都羞涩成那样了,还要养四个蠹虫,真是可怜。当然,她只是肉疼并不心疼,毕竟这都是冷面的银子,跟她无关,倘若这四位主用的是她辛苦挣的银子,她能活活气吐血来!

那边将苏唐上上下下批判讽刺了一通后,又说起了苏唐的家里人。

如意道:“你们不知道吧,她有个二姐,可是跟个教书先生私奔的,至今还没回家呢。真是门风败坏不知廉耻。姐姐尚且如此,她这个做妹妹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若说刚才苏唐还是置身事外似的听着她们嚼舌头,满不在乎,可现在听到这话,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喂,骂人不带带家属的啊!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嚼舌头而是上升到诋毁的层面了!

苏唐身子一动,就要出去!

这时,一句话及时传入耳朵,制止了她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预防针时间:

虽然小展大人风度翩翩放荡不羁脚穿特步不走寻常路,但苏渣还要严正申明,这就是个男配,小展你别叫,再出彩你也是个男配!神马?要跟女主暧昧?你别做梦了!神马?不干了?哼,你要知足,看看人家裴小王爷,人家这么个苦逼的角色都演得心满意足...

预防针打完,嗯,还是上保留节目啊——收藏君留言君你们给我雄起来!!!

一不小心跑出墙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棍子还不能打翻一船人呢!”

苏唐一阵吃惊,这声音刚才一直没听见,是谁能帮她说话?微侧着头看过去,却见那刚才一直神游在外的绿衫女子正漫不经心的拨着一枝开得正艳的秋海棠。

“如画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意的眼神一下锐利。

绿衫如画将海棠折下,看也没看如意一眼便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见你们说话愈发没意思了。”

吉祥跟如诗同时怒目,异口同声道:“怎么就没意思了?”

如画将花随手插在自己发髻上,见稳妥了,才不紧不慢开口道:“如诗,你说咱们是宫里来的,身份不比一般,那你说说看,怎么就不比一般了?”见如诗无言,笑了笑,继续道,“在宫里,咱们或许还能因着皇上的宠爱身份不一般,可如今咱们已经被送给了宋将军,还能怎么个不一般?别忘了,咱们几个都是没名没份的,宋将军更是连个正眼也不瞧咱们的。就说如意姐姐你,几次借着送这送那跑去书房,又有几次被门口的守卫给轰了出去?如今咱们住着大院子,有着人伺候,是托了皇上的福。不过你们也别以为老夫人跟将军就不敢把咱们怎么样,他们是没将咱们放在眼里,说白了,咱们几个还不值得让他们费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将军娶了夫人,夫人有的是可能收拾咱们,毕竟老夫人都开口了,让她当这个家!”

“再者吉祥姐姐,你一句一个小商之家,一句一个寒酸俗气,可就我知道,咱们四个中,如意姐姐是官家之女有点身份,剩下的咱们三个,可都是平民之家出生,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说起来,她可比咱们好多了!咱们入宫时穿的衣裳戴着珠钗,可更拿不出手啊!如今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不过是在宫里几个月养出来的,先前可是分不出粉丝鱼刺的好歹,更加不知道绫罗绸缎的差别。到了将军府上,咱们在帐上随意支着银子,不过就是摆着款,好给别人看看咱们可是从宫里出来的,比她们尊贵!说到底,不过就是咱们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苏唐躲在假山里听着如画一言一语说来,只觉此人很不一般!态度不卑不亢,声音不冷不热,说话干净利索,道理明白清楚,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再看其他三人,吉祥跟如诗都被说得脸上青青白白红红紫紫甚是好看,一个瞪眼鼓腮,一个咬牙切齿,却都是憋足了气偏偏顶不出一句话来的样子,倒是那个如意,面上一片平和,只嘴边噙着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意。

半晌,如意才道:“倒看不出来如画妹妹这么能言善道,想来新夫人见着了会很是喜欢。”

和风细雨一句话,说不尽的讽刺讥笑。

如画还是漫不经心的绕着发丝,头也不抬的回道:“夫人喜不喜欢我可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知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到了最后连脸丢在哪了都不知道。”说着抬头轻轻一笑,“这园子里我也逛腻了,先回房了。”

说完,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小贱/人,摆什么样子!”等到如画走得人都看不见了,吉祥才恨恨的吐出一句话,“在宫里时就见不得她这副清高样,什么东西!”

如意站起身,拂了□上落花,淡淡道:“得了,她也说得对,人呐,要有自知之明,等夫人回门之后,咱们起早收拾收拾好给新夫人请安去吧!”

“啊?”余下两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等到四人走了个干净,苏唐深呼吸收起胸从石缝间钻出来。看着四美远去的曼妙身影,摸摸下巴,烦恼无比。

起早请安?哧,只怕没那么简单啊!

不过,恩,咱也不介意。编排我没关系,编排我二姐了,那就很不幸了!得,我得回家赶紧做几双小鞋去!

公报私仇什么的,最有爱了!

苏唐一路溜回和禧院,从窗口爬进寝室,见喜鹊坐在桌子边绣着花边还嘀咕着,本想捉弄一下,一看自己身上污七八糟,也没了心思,只道:“别罗嗦了,我回来了!赶紧拿衣裳给我换上!”

喜鹊吓了一跳,回头见苏唐衣衫上菜渍如泼墨,惊道:“小姐,你怎么弄成这副鬼德行啦!”

苏唐想起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展大人,一笑道:“今天遇上个怪有趣的人。”

喜鹊圆眼一睁:“男的?”

“恩。”苏唐脱着衣服应道。

喜鹊不干了,“小姐!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了,要守妇道!”

苏唐解下束胸的白布,哭笑不得,“我怎么个不守妇道了,不过就是遇到个男的么,萍水相逢而已,又没拉拉小手亲亲小嘴。”

喜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的小姐,你还想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你是要红杏出墙啊!”

“你胡说什么呢!”苏唐猛敲了一记她的头,“你家小姐坚贞不渝深情不悔,都可以上贞节牌坊了!”

“…小姐,你在咒姑爷么…”喜鹊黑着脸幽幽道。

“额…”苏唐无言了。

这时门口芍药喊道:“少夫人,小少爷的丫鬟芙蓉求见,好像是有急事。”

芍药就是好,知道她记不得这里的人,每次都在名字前加了介绍的话。

苏唐理完衣裳便走了出去,却见芙蓉站在门口,眼睛红肿,衣衫凌乱,焦急忙慌的跟丢了魂似的,一见她出来,立马跪下,眼泪哗哗淌下来。

“少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不见了!”

“啊?!”苏唐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芙蓉抽抽搭搭回道:“奴婢带小少爷回屋睡去后,奴婢也打了个盹,本来小少爷都能睡大半个时辰的,可是奴婢醒来一看,小少爷居然不见了!奴婢以为他是早醒了去看书练字了,可去小书房一看,根本没人!奴婢急了,里里外外找,都没能找到!”

苏唐看了下更漏,心想她出去也不到两个时辰,就算芙蓉睡了一个小时之后发现宣子不见,那也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了,她怎么不早来禀报?一想便明白过来,定是这丫头不敢来找她,想着自己先找,现在是实在找不到了。不过她都找了一个时辰了,该是把整府都找遍了吧!

苏唐心一沉,道:“你也别哭了,赶紧找人要紧。他一个小娃娃,也跑不到哪里去,咱们再好好找找。芍药,你找几个伶俐点的丫鬟小厮在府中再找一遍!老太太那边暂时别惊动,先派个人查探一下宣子是否去那了!西苑的人也让人去瞧瞧,注意别惊动了人!再派人问一下守卫的人,看看这一时段有没有谁进出门!…”

一项项事吩咐下去后,苏唐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别人慌做一团,她只能保持冷静主持大局,可是这心里还是惊动的。这么个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小姐,你说小少爷会去哪啊?将军那么疼爱小少爷,小少爷万一有点什么该怎么办呀!将军可是把小少爷托付给你了!”边上喜鹊惊慌失措道。

苏唐听着这话,心更沉,是啊,她差点忘了,她可是答应冷面照顾宣子的,如果宣子今天出了什么意外…苏唐打了个寒战,再不敢想!

“呜呜,将军可千万晚点回来啊!小少爷你也千万不能有事啊!”

苏唐可没闲心祈祷,赶紧找人才是正经。一路进了宣子住的畅心居,仔仔细细搜了一圈,连床底大橱里面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又四处寻了井口池边石缝墙角,还是连个人影都没寻到。丫鬟们已逐个过来回报宣子并未去老太太跟西苑那,门口守卫也回说午后就没人进出过…一个个消息传来,苏唐越听越惊心,面色越来越凝重。

而在这时,又有人来报——“将军回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再加霜。几个丫鬟早已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苏唐心中也打着鼓,但还是振作精神迎上前去。

宋世安一进门就见着小厮慌张跑来跑去,沉着脸询问一番后,脸色顷刻间难看至极。看见苏唐走过来,雷霆大怒,“这就是你的照顾!”

苏唐理亏,也不多言,只道:“留着你的教训吧,先找孩子要紧!”

“宣子最好没事,否则我要你好看!”宋世安阴沉着脸说完,便拂袖离去。

苏唐站在原地,只觉一阵心凉。

这回事情再不能压下,宋世安以掘地三尺的阵势命人细细搜索园子,惊动了福瑞院和留韵院,阖府上下都开始陷入寻人的紧张气气氛中,令有一拨人已出府四处搜寻。

宋世安周遭已降至冰点,无人敢上前,更无人敢大声喧哗,只隐隐听得丫鬟小厮寻人的呼喊声。

锦绣扶着老太太先到,锦绣一脸焦急,老太太却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不过若是仔细瞧,还是能看出眼睛里闪现出的几抹紧张。

进了门,老太太扫了一眼苏唐,见她神色不安,微不觉察的摇了摇头,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摇头是不满她镇定不足,还是叹息她初进门就遇到这桩事。

西苑的四位姑娘紧随其后,吉祥跟如诗一见着宋世安就扑上来,迫不及待的表达着对于宣子失踪之事的惊奇和紧张,以及对将军本人的想念,而如意跟那位如画却恭谨的施了礼,简短的问询了番后便站在边上不做声了,只是前者脸露不太真实的担忧,后者却是神色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世安不甚其烦,呵斥道:“给我闭嘴!”

两个女人顿时噤声。如意嘴角泛着嘲意,如画依然神游在外。

老太太开口道:“乱糟糟的像什么话,养着你们不求你们帮忙也不是来让你们添乱的!”

四位姑娘听着这话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因为这是她们来到将军府里第一次见老太太说这么严重的话,之前无论她们怎样,都是慈眉善目可亲可近的很。

如意见其余两人都不敢说话,上前一步,朝老夫人福了福,道:“老夫人,我们几个也是担心小宣子而已,谁能想他好端端的就不见了,以前可都是好好的。”

说完瞥了一眼苏唐,眼神里却是幸灾乐祸大于责备——宣子在被你照管的时候出了事,这里面可大可以做文章哦。

这话诛心的很。众人一听,便把视线对准了苏唐。

作者有话要说:苏唐啊苏唐,你该肿么办呀~

请你们早些就寝

苏唐深深的看了一眼如意,心想这女人着实厉害,擅把握时机整治对手,不过,呵,却没明白“当务之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苏唐冷冷一笑:“如今大家都焦急万分,如意姑娘还有闲心挑拨离间啊!”

别以为你这话说得含蓄别人就听不出弦外音了,你要含蓄我就偏给你来个光明正大!

“你!”如意没想到苏唐来了这记反击,四两拨千斤,硬是把矛头掉转了过来,她是接也不是,躲也不是,瞟了一眼老太太跟宋世安,前者只是眉头轻蹙,后者已是极大的不耐,如意心知自己已落败,只能鸣金收战,垂下眼皮,不冷不热道,“如意不敢,夫人多心了。”

苏唐懒得跟她在这节骨眼上纠缠,如今宣子下落才是至关重要的,其他的,都不足挂齿。转头看向宋世安,却见他也正瞧着自己,眸子深邃,辨不得情绪,只是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又错开了视线。

寻人的下人来来回回好几拨,都没能找到宣子下落,宋世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攥的越紧,之前府中无人坐镇他才留下,此时担忧之心再难克制,他朝老太太说道:“孙儿要出去找他,这里还请奶奶做主!”

说着转身便要走。

正在这时,一名小厮满脸喜色的跑进来,喊道:“小少爷找到了!小少爷找到了!”

老太太闻言大喜,一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苏唐是喜得差点眼泪都掉出来。西苑四美倒是神色各异,但除了如画脸上微微的欢喜之外,其他三个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

宣子是被一个老妈子领进来的,或许是听说了府中寻他的慌乱,小脸上带着慌张,进屋看到满堂人汇聚,又看到跪在边上的芙蓉以及畅心居的一众下人,眼眸中更是闪烁着不安。

怯怯的走到宋世安跟前,宣子扯了扯他的衣衫,抬着小脸低声道:“爹爹,我回来了。”

“你去哪了?”宋世安蹲□,再无法绷住脸,只关切的问道,像极了一个慈父。

宣子飞快的看了一眼站在宋世安身后的苏唐后,垂下头不说话了。

老太太问那个老妈子,“你们是在哪找到他的?”

老妈子回道:“在西北角那扇早就废置的门口,奴婢在那边找,突然看到门开了,吓了一跳,再一看,小少爷就钻进来了。”

老太太看向宣子的眼神立马锐利,“你跑出去了?”

宣子向宋世安投来求救的一瞥,但宋世安显然也被老太太的问话惊住了,非但没护犊,反而厉声问道:“是不是真的?”

宣子立马跪下。

苏唐站在边上,心惊肉跳,宣子刚才那一瞥,以及他被人在废置小门口发现,再联想起中午时候他古怪的眼神…他是跟她出去的?

宋世安继续问道:“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你要出去为何不带着人!”

宣子抬头又看了苏唐一眼,乌溜溜的清澈眼睛里,波动着说不清的情绪。苏唐触碰到他的目光,却是证实了心中的疑问——宣子的确是跟她出去的!

那么现在,他会说些什么?会说破她偷溜出去的事吗?

苏唐还在蹙着眉想来想去,沉默了半天的宣子终于开口了,“回曾祖母,爹爹的话,宣子睡了一觉觉得无聊,看到芙蓉在打盹,就自己跑出去玩了,走着走着就到了那扇小门那,宣子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一时贪玩,就开门出去了…宣子知错了,请曾祖母和爹爹责罚。”

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响着,宣子低着头,不去理会众人的面面相觑。

宋世安见他认错,缓了脸色,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太太打断。

老太太目露威严,冷冷说道:“到底年幼,这般不懂事!你可知因着你的这一个‘一时贪玩’让多少人担惊受怕!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你父亲母亲如何承受!”

宣子怕极了老太太,听她呵斥,瘪着嘴,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哽咽着嗓子说:“宣子知错了,求曾祖母不要生气。”

老太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说道:“你虽年幼,然我宋家容不得你无知,你得为你今日的过失负责!畅心园上下,罚俸半月,你要记得,他们是受你连累的!而你自己,去静室面壁思过吧!今晚不得吃饭!”

宣子看了一眼跪在边上的伺候他的下人们,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爬出来。

宋世安看着心疼极了,求情道:“奶奶,宣子还在长身体,面壁思过就够了。”

老太太不搭理,“你小时侯被罚三顿没饭吃也照样长这么大!”

苏唐忍不住了,跪下道:“此事也应我疏忽而起,孙媳愿代宣子受罚。”

老太太睁开眼,看了她一下,道:“你是新嫁妇,三日之内不受责,更何况此事也不是你的过错。再说,你明日还要回门。”

“那我回来之后再受罚!”苏唐立马说道。

老太太不回答她了,看向宣子,问道:“你说呢?可要你娘亲代你受罚?”

宣子挺着身子垂着头,坚定说道:“宣子甘愿受罚!”

一拨人都散后,老太太喊住宋世安和苏唐。

“听说你昨晚睡在书房了?”老太太清清淡淡的问道。

宋世安头皮一紧,瞥了眼苏唐,低声回道:“事务多,孙儿忙至深夜,生怕扰了她睡梦,故而寝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