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井撅起小嘴:“小姐,那子朗公子约您明天午时老地方见,小姐是决计不去喽?”

老地方?望云山?弄得还真暧昧。春儿挑了挑眉:“他要我去我偏不去。”

“可是他说了,是要告诉小姐有关斗酒会的事儿。”

春儿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说:“这样啊,那我就好好会会他,报那白狐围脖的一箭之仇!”

第二天,春儿吃过午饭,约了花容和槿嫣正要出门,却正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碧海潮,碧海潮一见春儿,便板起了脸:“春儿,又干什么去?”

“爹。”春儿甜甜地叫了一声:“我要和花容她们出去玩儿。”

碧海潮断喝一声:“不许去!”

春儿马上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很受伤,很受伤。碧海潮马上心软了:“宝贝儿啊,你就是让你娘给宠坏了,一出去就惹是生非,昨天还扮男装去会朱子朗,和舞姬争风吃醋,传出去有辱咱们家门风啊。乖,听爹的话,好好在家呆着。你要什么,爹就给什么,到了日子咱就风风光光出嫁。”

啥?昨天那一出被说成两美女为了朱子朗针锋相对,醋海翻波?春儿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她定了定神,把碧海潮拉到一边儿:“爹爹,今天可是那懒猪……不不,子朗约我,告诉我朱家斗酒会的事儿,爹不是希望朱家喜欢我吗?那我总不能在斗酒会上像个傻瓜呀,是不是?爹,我保证今天出门乖乖的,不给爹丢脸,成不?”

一听春儿把朱子朗搬出来,碧海潮脸上总算是见了笑模样,“那,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碧海潮点点头,又苦口婆心地嘱咐:“那春儿早去早回。朱子朗早晚是你的夫婿,就算心生爱慕也要牢记家规;记住,男女授受不亲,不要有损妇德;眉来眼去可以,不许有辱门风……”

他犹自喋喋不休,一抬头,几个丫头片子跑得只剩下小小的背影,他冲着门口大喊:“春儿,你给我记住了!”

012:龟心四溅

很快,春儿她们坐着马车到了望云山,春儿让跟来的丫环们在马车上等着,她带着槿嫣和花容藏在一片树丛后面。这地方阴凉得很,时不时吹过凉爽的微风,很是惬意。

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春儿她们坐在垫子上,一边吃着刚买的蜜饯,一边喝着从家里带来的酸梅汤,人手一把扇子,边吃喝边扇风。

花容往嘴里塞了个蜜饯,看了一眼窃笑着向树丛外探着头的春儿,说道:“我说春儿啊,你这样有些缺德吧?朱子朗招惹那个舞姬是不对,可是人家不是担心你喝多了,巴巴地赶去瞧你,又约你来望云山会面,你藏在这儿是啥意思?”

春儿嘿嘿笑着:“你们知道什么,尽管在这里纳凉,让朱子朗那家伙等着好了。”

要知道,这一片树丛对着的就是云断亭,中间虽然隔了好远,可是一伸头就可以看到云断亭里的几个人,那懒洋洋躺在轻塌上的,不用问就是朱子朗,手里拿着扇子坐在那儿的,可不就是何不归?还有站着穿黑衣的连暮天和春儿心目中最优秀的大哥碧玉箫,旁边垂首站立的两个小僮,就是瓜片的相好陈酿和朱子朗的断袖男友窖香。

哼哼,春儿暗想,朱子朗不是骗自己在兔子洞守着白狐吗?今天就让他们在大热天等上一下午,等吧等吧,反正春儿这里有树有风有吃有喝,哼!

咦,大哥不是出去收账了吗,也让朱子朗找来了啊,今天可是有点儿对不起大哥,可是,大哥脾气那么好,一定不会责怪自己的。

“春儿,”槿嫣忍不住问道:“这样行吗?要是他们等得不耐烦,要回去怎么办?”

春儿笑道:“他们要是想走,我们就出去,正好挖苦一番。即是等人,就要有诚意,人没来就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三个人放心地大吃起来,还不停地监视着云断亭里的动静。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们在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还在吃,不过吃的速度明显减慢;再过半个时辰,她们已经吃不动。花容觉得有些不对劲:“春儿啊,你发现没有,云断亭里的人,好像连姿势都没变过啊。”

啊?真的,那朱子朗不是总喝茶吗,却始终不见小僮斟茶,何不归的姿势也没换一换,连暮天一直站着拎着破书,不累吗?

“走,看看去。”春儿小手一挥,花容和槿嫣立马跟上。到了云断亭一看,春儿气得直跺脚,亭子里是有一群人不假,可全都是穿着衣服的稻草人!看那假的何不归,扇子上写了个老大的“龟”字,身上还贴了个字条:龟心四溅。

花容槿嫣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春儿也消了气,咯咯地笑出声。她跑到“碧玉箫”哪里,果然,假碧玉箫身上也贴了个字条:江南第一美男子。

这还差不多,知道别人比不上大哥就好。春儿她们再去看“连暮天”,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上写了一行字:子曰,连暮天是老古板。

春儿她们边笑边揉肚子,花容笑得直不起腰:“哎呦春儿,你未来的相公可笑死我了。不过,春儿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们俩陪你在树丛后躲着,显得咱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偷鸡不成蚀把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哈哈。”

春儿气得白她一眼:“用得什么破词!也不知道你爹给你找的先生是怎么教的,真是不学无术!再说了,咱们躲在树丛里的事,我不说出去,你的丫环就不知道?车夫就不知道?”

“别吵了。”槿嫣掩着口,笑着指指最边上的软榻,春儿几步冲了过去,这假朱子朗躺在那儿,还真有几分懒散的神韵。他的眼睛那儿画了两朵小粉花,字条贴在脸上,写着:懒猪雕虫小技,聊博春儿一笑。

于是,春儿就会心地笑了,刚进亭子的不悦荡然无存,这朱子朗还真有些意思。她笑着拿起稻草朱子朗手上的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浣花笺,只见上面留着隽秀的笔迹:曲水流觞、席间投壶、行酒令、品酒。

这不就是斗酒会上要做的事情?春儿连忙收好,朱子朗也算守信,可是,这上面说的,自己还是不怎么明白啊。

花容又在亭子里转了两圈,又把每个假人都端详一遍,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哎呦,春儿,我不行了,你说你家相公是不是知道你会存心跟他耗着啊,他这是戏弄你,还是逗你开心呢?”

春儿白她一眼:“你等着瞧,我非把这些帐都讨回来不可。”

槿嫣笑道:“我倒是觉得,春儿这性子,是要朱子朗这样的人来磨一磨呢。”

“哈哈,”花容揉着肚子说:“怕是春儿嫁过去以后,那朱子朗也没有什么安生的日子过。春儿,等你嫁了,我可要常去看你,这样好玩儿的事儿,你可要常给我们讲讲。”

春儿跺着脚:“瞧瞧,这都是什么朋友,没一个向着我的,你们要是愿意被戏弄,你们就去嫁朱子朗好了。”

槿嫣向花容使了个眼神,两个人憋住笑,槿嫣说道:“春儿别恼,等你嫁过去了,咱们一起想法子调教那朱子朗还不成?”

春儿忍不住还是看了几眼假朱子朗眼睛上的小粉花,强忍着笑,撅着小嘴嘟哝着:“要嫁你们嫁去,谁稀罕嫁那懒猪,哼!”

回到碧家,碧海潮见春儿乖乖回来,也没听说她在外面惹什么事端,这才放了心。当然,他也没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番,什么嫁过去以后在德行上应该清闲贞静啦,什么守节整齐啦,什么动静有法啦,听得春儿捂着耳朵偷偷跑掉。

吃过晚饭,春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披着如瀑的秀发坐在桌前。她打开朱子朗留给她的浣花笺,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字,瞧着还真有些眼熟呢。她想起白天亭子里的那一出,不由得脸上浮起笑意,“龟心四溅”,朱子朗怎么想得出来!

“小姐。”门口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出个脑袋,不是瓜片是谁?春儿一脸戏谑地瞧着她:“说吧,是不是明天又想上街给我买东西?可是小姐我想不起来要买什么了。”

“不是啊,小姐。”瓜片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周围,凑近春儿小声说:“今儿个晚上,有人来见小姐。”

013:深夜造访

“有人来见我?谁?”春儿瞪圆了眼睛。

“是……是朱家公子啦。”

“不见。”春儿气呼呼地坐在那儿,虽然下午亭子里面是很好玩儿,可他也让自己傻乎乎地“监视”了一个多时辰,还惹得花容她们把这事当成了笑料,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更何况现在夜半三更,万一被外人看见,岂不是要落下话柄?

瓜片小心地瞄了春儿几眼,小小声地说:“陈酿说,朱公子今天要给小姐带东西,可是又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的话,别人会说小姐在斗酒会上舞弊。”

带东西?带什么东西?也好,正好问问朱子朗那曲水流觞是什么意思。主意拿定,春儿问道:“他几时来?”

“已经来了。”带着充满磁性的声线,朱子朗推门而入。

啊?春儿一惊,看着朱子朗,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懒……懒猪,你怎么敢私入我的闺房?”

朱子朗轻声一笑:“不进来,难道在外面让人瞧着?”他回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陈酿和窖香赶紧抬进来一个小箱子,朱子朗说:“到马车上等我。”两个小僮垂首说了声:“是。”窖香看了眼春儿,有点怯怯的。春儿心道,这一眼应该是充满幽怨和嫉恨,恨我可以名正言顺嫁给朱子朗。

陈酿临出门的时候,没忘了含情脉脉地偷瞧了一眼瓜片,瓜片赶忙说:“小姐,我也出去了。”说完立刻从屋子里消失。

春儿恨恨地咬着嘴唇,好你个瓜片,敢私自放人进来,回头再慢慢找你算账!她没好气地看看朱子朗:“你胆子可是够大的,深更半夜跑来,不怕被我爹爹打出去?”

朱子朗微微一笑,打开箱子,然后施施然坐到刚才春儿坐着的椅子上。春儿伸头一看,箱子里都是一排排白色的酒瓶,个个晶莹如玉,再配上红色的塞子,煞是好看。

朱子朗懒散地坐在那里,一缕发丝慵然垂在胸口,就着刚才春儿喝过的茶盏抿了口茶。春儿的脸腾地一红,一把夺过茶盏:“你,你个登徒子!”

朱子朗的嘴唇刚刚被茶浸润,泛出动人的亮泽,他唇角轻然一勾:“对不住,我以为是在自己房里。”

春儿更加气恼,谁有这心情跟他调笑?她板着小脸气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朱子朗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身着纱衣,长发自然地垂着,从纱罩灯里透出的光,朦朦胧胧地洒在她身上,映着那带着怒气的小脸,呼吸之间,尽是她身上散出的恬淡清香。朱子朗笑笑:“春儿身上有茶香,莫非沐浴也要泡在茶汤里?”

春儿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强压住怒气笑道:“懒猪身上有酒臭,想必是天天泡在酒水里。”

朱子朗低头闻了闻自己,似乎是非常委屈:“我身上不臭。”

春儿咬咬嘴唇:“想来是臭惯了,自己闻不出来。”

朱子朗笑笑,眼波荡到春儿脸上,一脸脉脉温情。春儿吓了一跳:“懒,懒猪,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春儿……”朱子朗轻唤一声,眸光流转到春儿的床榻,神情很是为难。春儿立时明白,这是他又想耍懒了。春儿气呼呼地指着那把椅子:“就坐在这儿,不许躺!那可是我的床!”

朱子朗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叹了口气:“唉,好累。”

春儿咬咬嘴唇,指着那箱子:“带这个来是做什么?”

朱子朗掀起眼帘,微微一笑,问道:“春儿是一定不会让冷姑娘胜出的,是吧?”

春儿翻了他一眼:“那是当然。”

朱子朗指着那一瓶一瓶的东西说:“这是茅台,这是杜康,这是茱萸酒、这是剑南春,瓶子上我都贴了字条,春儿品茶一流,想必是对味道格外敏感,这些天好好练着,小心……”他一双美目含笑望着春儿,声音暗哑得暧昧:“小心别喝醉了。”

春儿俏脸又是一红,想起了那天醉酒的糗事,她赶忙转移话题:“那这箱子怎么不直接放在亭子里,非要偷偷摸摸送来?”

“这箱子不轻,春儿虽带着丫环,但抬东西的重活不该女孩子来做,你说是不是?再说,我又不知道春儿什么时候会去,万一叫别人搬走了岂不可惜?”

切!还怜香惜玉上了。春儿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亭子里等着?”

“我当然是在家里忙着给春儿配这箱酒。”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桌子上,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春儿,我困了。”

春儿没好气地说道:“不许困!你留在亭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投壶什么的我都懂,曲水流觞是怎么回事?”

朱子朗一只手支着头,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只听他慢慢说道:“参加斗酒会的人坐在流水两边,小船上载着酒杯,飘到谁的跟前谁就饮一杯酒,然后赋诗一首。”说完便垂下眼帘,干脆趴在了桌子上。

啊?这不是又要喝酒又要作诗?看来自己不仅酒量有待提高,文采上也要强化。春儿拿定主意,冷韶玉敢小看自己,斗酒会上绝不能输给她!

再一看朱子朗,侧着头趴在桌子上,垂下长长的睫毛,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春儿气得大喊:“朱子朗,回家睡去!”

朱子朗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瞪着水眸无辜地看着春儿,春儿越发来气:“该说的都说完了,懒猪,请吧。”

“哦,逐客令。”朱子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眼含戏谑唇角带笑,曼声吟道:“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换取归来同住。”

春儿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爆喝一声:“你说什么?”

朱子朗愕然,然后小声说:“春儿,男女授受不亲。”

春儿脸一红,小手蓦地松开,朱子朗摇摇头:“唉,忙了一下午,耽搁了午睡,身上又都是汗,还是回去先用碧螺春泡个澡吧。”

“嗖”地一声,一个物件带着一股子凉风冲着朱子朗就飞过来,他猛地一抬头,花瓶已经到了眼前!

014:郎情妾意

眼见着花瓶到了眼前,朱子朗下意识一闪,花瓶贴着耳朵嗖地飞过去,“哗啦”一声碎在了地上。

朱子朗捂着心口暗叫好险,要不是自己还算敏捷,估计已经造成短期毁容,堂堂朱子朗顶着个乌眼青出门,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笑掉大牙。

只听外面一声爆喝:“谁在小姐房里?”

春儿一惊,爹爹来了?这要是让他知道朱子朗在房里,还不得以为自己和朱子朗私会啊!只听外面龙井和瓜片说:“老爷,小姐睡下了。”

碧海潮道:“我刚才明明听见有砸东西的声音!不好,可别是什么采花大盗!春儿!”

春儿在屋里听得一头黑线,采花大盗!她连忙推推朱子朗,低声说:“快,钻柜子里去。”见朱子朗慢吞吞地样子,急得她紧推两下,冷不防一脚踩在一片倒扣的碎瓷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地面栽了下去,情急之下,春儿一抓朱子朗,“扑通”,脊背着地,再“扑通”,那懒猪重重地摔在春儿身上。

“啊——!”春儿惨呼,这才感觉头部枕着东西,没有被摔到。她一睁眼睛,小脸立刻羞得通红,朱子朗的一只胳膊垫在春儿脑袋底下,那张俊脸就在眼前,一双美目正关切地注视着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咣当”,门被撞开。碧海潮冲进屋里,正好撞上朱子朗压在春儿身上的这一幕,老人家一声爆喝:“好你个采花贼,今天你休想逃出碧家!来人哪!”

说完抡起棍子就朝朱子朗头上砸过来,嘴里振振有词:“淫贼,我一不把你送官,二不用刑,我要把你灭了口,免得毁了我家春儿清白!”

“呼”,棍子一抡,碧海潮闪了腰不说,差点儿没把自己抡出去,春儿大叫一声:“爹。”碧海潮更加着急:“春儿别怕,爹来救你!”

“伯父,是我。”朱子朗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去伸手拉春儿,春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龙井她们赶紧过来扶起自家小姐。碧海潮一见是自己未来的女婿,算是松了口气,向外面赶过来的家丁摆了摆手:“行了,都退下都退下。”

“春儿啊——!”从院子里传来一个哭喊着的声音,那哭声越来越近:“我苦命的春儿啊……你怎么就遇上采花大盗了啊……”碧海潮拉开门,连忙把春儿娘拉了进来:“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碧夫人哭腔里的一个尾音生生的吞了回去,含泪站在一旁。碧海潮黑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春儿和朱子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子朗啊,春儿啊,爹知道你们郎情妾意,可也不能半夜私会啊,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爹,谁跟他郎情妾意了?”

“这都,这都那样了,还狡辩!”碧海潮抚着胸口,对碧夫人说:“都是你管教无方,让春儿做出这样丢脸的事,看来,只好等朱家斗酒会结束后让子朗快些把春儿娶进门。”

“爹,不是这样啦。”

碧海潮一脸的了然:“在一起厮混了一下午,觉得难舍难分,所以又约了晚上见面是不是?”

春儿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是的,爹,我们下午根本没见面,不信您就去问花容。”

碧海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明白了,那是下午没见着,所以心有不甘,这才夜半私会!”

“我……”春儿咬着牙,干脆不说了,她终于明白了啥叫百口莫辩。

碧夫人一手拉住春儿,另一只手理了理春儿有些凌乱的纱衣:“宝贝儿啊,娘知道你急着嫁,知道你念着子朗,娘明天就跟朱夫人说去,快点儿让你进朱家的门。只是你千万别气你爹了,你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春儿瞥了一眼朱子朗,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挂着得意。春儿气得直跺脚,今天怎么这样倒霉,都是这个朱子朗,非要半夜送东西来,让谁撞见能不误会?人家都是在关键时刻英雄救美,他倒好,要自己做人肉垫子不说,还要背上不守妇道的罪名,这样的男人可万万不能嫁!

碧海潮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小脸通红,一个低头暗笑,气得说道:“春儿罚抄三百遍《女诫》,从今日起不准出大门一步。子朗,你还不快回家去。”

朱子朗作了一揖:“子朗这就离开。”说着满脸同情地瞧了眼春儿,暧昧的声线袭向春儿耳膜:“春儿,那我走了。”说完,一双美目中的波光朝着春儿轻悠悠一荡,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告别像是饱含着无限深情,碧海潮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带着朱夫人也走出门去。他边走边说:“唉,女大不中留啊。”

都走了,春儿马上进入疯狂状态,她拉开柜子扔衣服,冲到床边扔枕头,抓起个花瓶,想想刚才已经扔过一个,不舍得,于是放下继续扔别的。

祁红听见屋里的动静,赶忙进来拉住春儿:“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说完冲着外面喊:“毛尖,快进来帮我收拾屋子。”

毛尖应声而入,春儿一见是这两个,强压住怒火问道:“龙井和瓜片呢?”

“小姐,她们俩联合起来放朱公子进来,老爷把她们交给周妈妈了。”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活该!

春儿坐在床边想了想,不行,周妈妈相当于府里丫环们的酷吏,龙井瓜片倒底是自己的丫环,可不能让周妈妈给打坏了。

015:为解“相思”

春儿带着毛尖赶到周妈妈那里,正瞧见龙井和瓜片跪在地上,两个家丁拎着棍子站在一边,一脸横肉虎视眈眈地瞧着,就等着周妈妈一声令下好往两个丫环身上招呼。周妈妈掐着水桶腰,一声狮子吼,那叫一个气壮山河:“说!今晚是怎么把朱公子放进来的?”

瓜片吓得浑身哆嗦,边哭边结结巴巴地说:“周,周妈妈,朱家公子神出鬼没,突然就出现在院子里,我们也不知道啊。”

周妈妈哼了一声,厉声问道:“守着后门的小厮被你们支走,这是怎么回事?”

这来自丹田的吼声,把龙井和瓜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趴在地上直发抖,周妈妈的声线立刻又高了一个八度:“看来不给你们点儿厉害,就不知道周妈妈三只眼!”她的蒲扇胖手一挥,两个家丁横着走到龙井她们跟前,眼见就抡起了棍子。

春儿一看,自己再不管这俩丫头,她们恐怕就要被抬着回去,搞不好还得被赶出府,她连忙上前一步笑嘻嘻说道:“周妈妈,您这么标志,怎么可能是三只眼?”

周妈妈一见是春儿,马上摸摸自己的胖脸,娇羞地拧了一下身子,笑弯了眼睛:“小姐来啦。”

春儿笑道:“周妈妈,这两个丫头是有不是,我和妈妈讨个人情,就由我处置,如何?”

周妈妈一脸为难:“小姐,老爷吩咐了,不许饶了这两个死丫头,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春儿把脸一沉:“周妈妈晚上也在府里巡视的吧?人放进来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好好审问一番呢?”

周妈妈额上开始滴汗:“小姐,今天夜里我无缘无故肚子疼,这才让朱公子钻了空子?”

“嗯?”春儿板着脸,周妈妈一见,心想:两个丫头怎么敢把后门打开,一定是小姐授意的,小姐和朱公子私会被老爷撞见,未能和未来相公卿卿我我,没准儿心里正恼火着呢,这股怨气还不得发在自己身上?小姐最喜欢这几个丫环,肯定见不得丫环被罚,她虽说是要出嫁了,可要是在出嫁前故意寻自己个不是,也够可怕啊。还是先哄着小姐,老爷那边只要小姐一撒娇,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职责是要坚守,可是小姐的顺水人情也要做呀!立威固然重要,可也得学会察言观色不是?

春儿见周妈妈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只当她是在想着如何想爹爹交代,于是她赶紧虎着脸说:“龙井,瓜片,你们两个还不快回雪茗苑去。”

两个丫头一见小姐撑腰,周妈妈那儿也没反对,赶紧抹了几把眼泪,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春儿回到雪茗苑。

从周妈妈手底下救下龙井和瓜片,春儿气呼呼地坐在床边,看着心有余悸的两个丫环,一边心疼着,一边又戳着她们的脑门挖苦着。她数落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倒是说说,是怎么放朱子朗进来的?”

瓜片抽抽搭搭说道:“小姐,晚上咱们回来的时候,我在大门口看见陈酿,他告诉我咱家姑爷晚上戌时会来。我和龙井商量着,还是先不告诉小姐,万一被发现也说是我们的错。”

这两个丫头还挺顾着自己的,春儿的语气立刻缓和了许多:“那后门的守卫是怎么回事?”

龙井低着头:“今晚守门的是茶船,我知道他们家孩子病了,就跟他说今晚我替他守着门,要他回家照看孩子。”

春儿咬着嘴唇哼了一声:“这么说,人家茶船还挺感激你的?”

龙井的头垂得更低:“是,小姐。”

春儿又问:“那周妈妈不是要巡视?”

龙井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姐……我们……我们在周妈妈碗里下了一点点巴豆,一点点……周妈妈忙着去茅厕……就……”

春儿身体向后一仰,把自己埋在锦被之中,哀呼一声:“我这都是些什么丫环呀,和外人勾结,往我房里带男人。”

瓜片使劲儿揪着衣角,小声说:“我们……还不是为了一解小姐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