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身为主人的自己还要周到。

那一世…那一世怎么就没有发现,这样关怀备至的体贴背后,隐藏的东西?

柳明月揉揉额角,扯出个笑来:“姐姐见谅,实在是,想到你们都来陪我…昨晚太兴奋了些,没有睡着。你也知道我出事这些日子,压根没热闹过,阿爹又一直拘着不让出去,都快将我闷死了…”她嘟嘴抱怨,十足娇惯坏了的小女孩。

沈琦叶笑的温婉,又似十分羡慕:“相爷这般的疼你,你还有何不知足的?虽然说…还有你那位养兄…到底你才是亲生的,最疼的定然还是你!”

柳明月险些脸色大变:怎么…难道沈琦叶也知道自己讨厌薛寒云?听她这话,应该是知道自己对薛寒云的不满之处的。她使劲回想一下,前世是不是告诉过沈琦叶自己对薛寒云的恶感,还是…她讨厌薛寒云,根本中间就有沈琦叶的挑拨?

只因年代久远,这些琐事她实是想不起来了。

想想自己从小到大的性子,只要自觉性子相投的人,便很是轻信,恐怕没少听信别人的话。

她如今反省前世的自己,只能用浑浑噩噩,单纯痴傻来形容了。不过此刻,却不是检讨的好时候。

“姐姐有所不知,自从他拼了命救了我…我便觉得…觉得他其实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她期期艾艾,似有些不好意思。

沈琦叶掩口轻笑了一声,瞳孔微眯,一瞬间却又放松了下来,夹在台上伶人的低吟浅唱里,格外的温柔敦厚:“月儿向来就有这个心软的毛病,姐姐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可容我提醒你一句啊,你都说了你那位养兄常年板着张棺材脸对你,好似他才是相府里的正牌少爷,眼里都瞧不见你似的,只有在相爷面前才对你恭敬些…他这样的人…还真说不好…”

柳明月若非早知道薛寒云这个沉默的少年在往后的多少年里,对她默默守护,尽到了做兄长的职责,甚至连亲兄长也比不上,她的心思恐怕早就随着沈琦叶这番话走了…

“可是沈姐姐,他拼命救我可是真的,差点丢掉了半条命呢…”

沈琦叶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小声嘀咕:“你傻呀?他亲自护着你去祭拜亡母,要是…万一要是出了大事,他如何向相爷交待?相爷可会饶了他?到时候赶他出府都是轻的…你这位养兄,真是聪明绝顶的一个人!”

柳明月的神色似有松动,频频点头,“教沈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定然如此,不然…他哪有那么好心?”

她身后站着的夏惠暗道糟糕,大小姐从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本来对云少爷就有意见,若非这次云少爷拼死救了她,恐怕二人也不会像近日这般相处融洽。现在倒好,这位沈家小姐一来,几句话就教大小姐心思转了个向…说不得今晚她就会去找云少爷的麻烦…

待得小宴散了,各家闺秀皆尽兴而归,沈琦叶也与柳明月约好了下次见面大致日子,告辞离去,柳明月一张笑脸立马便沉了下来。

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夏惠也不敢太过多劝,免得惹她气恼,回头要是教相爷知道她们身边侍候的人今日惹大小姐不高兴,恐怕会领一顿板子。

夏惠忐忑不安,眼看着她寒着一张小脸越走越快,却不是向自己院子里去的,而是向薛寒云住的西跨院去,顿时惊的魂都散了,生怕这位骄纵的大小姐再说出什么让薛寒云难堪的话来——在那少年拼死救了她们主仆以后。

虽然薛寒云是救大小姐,她这样的贴身丫环不过是沾了光,可是那对她来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夏惠咬咬唇,快步跟了上去阻拦:“小姐…小姐,这时候都晚了,云少爷肯定有事要忙,不如…不如我们先回去收拾下礼物,看看今天你都收到了些什么…改天再来找云少爷好不好?”

只要过了今天,她多劝劝大小姐,说不定她能想明白呢。

柳明月抬头瞧瞧西坠的太阳,纳闷:“这会也不晚啊,阿爹都忙的还没回家呢,寒云哥哥肯定在,夏惠你干嘛拦着我?”转念一想,不由笑出声来:“你是担心我找寒云哥哥麻烦?”

这种情形她太熟悉了,前世里夏惠没少做这种事,拦着她尽量让她少跟薛寒云碰面。

夏惠一脸的恳切:“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小姐理应高高兴兴的,就别去西跨院了?”

“为什么不去?”柳明月板起脸来:“我过生辰不找寒云哥哥讨要礼物,难道还白白便宜了他?”说着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惠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刚刚还板着张脸要去找云少爷麻烦?

柳明月已经冷笑一声,与她平日的天真笑颜截然不同,夏惠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是不同。她已问道:“夏惠,是不是寒云哥哥在京中很出名啊?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讨厌他?”

夏惠听她这话音,好似对沈家小姐的话也并未放在心上,心头略松,便忍不住夸了起来:“自从云少爷的授业恩师林先生夸过少爷,罗老将军也说过,他这帮徒孙里面,云少爷稳拔头筹,京中谁人不知柳府的云公子?若非…”若非他是寄居在相国府,众人也摸不清相爷到底是将他当作养子还是当作东床快婿来养,不敢轻易行动,恐怕媒婆早踏破了门槛。

只是这些话,夏惠却不敢告诉柳明月。

柳明月进了小跨院,直扑正房向薛寒云讨要礼物。

连生奉了茶之后,就小心的往角落里缩了缩,努力减少存在感,又忍不住暗诽:大小姐养伤的这几个月对少爷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以前来不过是找找茬说些难听的话就走了,现在来了简直跟强盗似的。

前一阵子她瞧中了大少爷桌上的红丝砚,结果直接抱了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

那红丝砚还是去年少爷有篇文章做的极好,林先生送他的,少爷珍爱的跟什么似的,这些日子闲了才翻出来…还没用多少日子就被她抢了去。

大小姐骂人是不骂人了…只是又沾染上了打劫的毛病。

前几日罗家兄弟们来,送了一个十二生肖的檀木摆件,各种动物栩栩如生,在山石田园之中各展所长,树上挂着的猴子,田舍门前拴的狗,田里犁地的黄牛…最是逗趣不过。那些动物最大的足有核桃大小,小的却形如花生,像兔子鸡这类体型小些的,哪知道等他们呼啦啦一走…这摆件就归了大小姐。

她当即吆喝着人问都不问一声就搬到自己院子里去了,扬着脸一幅等着少爷跟她算帐就要跳起来骂人的模样…太气人了!

可恨当时少爷那无动于衷的眼神…他甚至觉得少爷似乎在笑似的…铁定是他多想了!

连生眼睁睁看着,柳明月伸出手来向薛寒云讨要礼物,讨要的理直气壮,被讨的淡淡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将贺礼搬回去吗?”

原来少爷也记恨着呢!

大小姐愤慨,连连大叫:“你是说那个十二生肖的摆件?怎么可能,那是你给我玩的…不行,生辰礼物现在就要!快拿出来别瞎耽误功夫,一会阿爹回来我还要去跟他要呢!”简直就跟拦路抢劫的没两样。

连生半张着嘴巴,都有些傻了:…大小姐您记性也太不好了吧?那摆件明明就是你抢走的…

可恨他家主子毫无气节可言,听到这话竟然就屈服了,从靴子里摸出罗老将军送的那把从外族手里缴获的锋利无匹的匕首,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块女儿香来,下刀雕了起来,一会便雕成了个木钗,钗首却是半弯月牙伴颗星星,很是逗趣。

连生微哂: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里看得上这样的木钗?

哪知道自薛寒云开始雕起来,柳明月便专注的站在他旁边,间或挑剔几句,花纹太少什么的。等薛寒云雕好了之后,又打磨了一下,她早喜孜孜夺了过来,随口道谢,在连生木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带着丫环们施施然去了。

这就走了?

连生心内委实不甘,替自家主子抱屈,可是抬头之际,似乎觉得…少爷好像唇角弯了一下,绽出了个浅浅的笑。再去看,还是那幅冷冰冰的样子。

一定是他眼花了! 

第六章 罗府

柳明月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威严老头儿,甜甜一笑,拜了下去,心里却直打鼓…老头面带煞气,威势逼人,靠的近了直让她喘息都有了压力。

不过阿爹叮嘱的,向来没有错吧?

她这样想,面上笑意兀自不变。

柳厚自闺女提出要跟罗老将军习武之后,便特意抽出时间前往罗府拜访。罗家数代武职,与他这样科考入仕的官员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多年前他拉下面子去求罗老将军,是因为薛家也是数代武职,举家殉国,不可谓不壮烈,瞧在这一点上,罗老将军说不定心怀怜悯,指点薛寒云一二。

至于他家闺女…他只能硬着头皮前往了。

无人知道柳厚与罗老将军谈了些什么,只是从罗家回来之后,他特意叮嘱柳明月:“…万一老将军发怒,你就陪笑…笑到他老人家气消为止…”

柳明月乖乖应了,看阿爹愁绪满怀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要送羊入虎口的不舍,暗道罗家也不知是怎生的险恶,竟让向有决断的阿爹愁成了这般模样。

她生怕柳厚改了主意,回到自己院里,趁着他清早上朝去的功夫,忙将教习她数年的舒大家重金送走。

舒大家在京中颇负盛名,琴棋书画皆有所成,针线女红也不在话下,身为女子的十八般武艺几乎皆精,为人更是端方知礼,前世她虽然任性,但礼仪规矩不错,多劳她指点。

只是她伤好之后,柳厚数次想要她重新跟着舒大家学习,她想到那些前世已经花费了数年时间练习的东西,而今要重学一遍,便不耐烦,正可借进罗府学武之便,将舒大家送走。

舒大家听闻她要去习武,借探伤之名数次相劝,道女子理应深锁闺门,不应抛头露面,与名节有碍,更何况是与一大帮子少年们共同学武,太不成体统了。

文官武家,本是两种环境。

武家重情,文官重礼,便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子,清贵文人家庭出身与武职官员家的千金也是全然不同,便是联姻圈子也不是同一个,舒大家只当柳明月年纪尚幼,不懂这些,又不能讲的太直白,只拿规矩礼仪来束缚她,期望她打消主意。

柳明月重活一世,对体统这种东西真是深恶痛绝,若非什么狗屁体统,她又如何会被关在冷宫里莫名其妙死去?若是寻常夫妻,哪用得着承宗帝关着她,她一早跑出去与夫君理论了…可惜这种机会再无。

柳厚见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肯回头,拗不过女儿,又生怕她吃苦,万般忧心。罗老将军生来治军严谨,听说连他的嫡孙女罗瑞婷当初要学武都偷不得懒,更何况初来乍道的柳明月?

柳明月长的乖巧可人,眼神明净清澈,笑起来更是讨喜,浑似不知事的孩子般无邪,惹怒了大人还在那百思不得其解。柳厚在朝堂上与各部官员过招,无论多累,回来看到她的笑脸,都觉一身疲累尽消。

柳厚如今唯有寄希望于女儿的笑颜能够打动罗老将军,教他老人家的铁血心肠能柔软片刻,令自家女儿少吃点苦头。

事实上,罗老将军压根也没想过要把柳府大小姐训练成有勇有谋的小将一名,好歹他的三个儿子全都在边疆搏命,大军粮草军需少不得要劳烦柳相盯着些了,他也不是那般耿介不通世故的人。

只是,罗老将军看着面前规规矩矩拜下来的小丫头,纤腰软如春柳,笑容柔婉,怎么瞧怎么为难。

柳相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只当那是个调皮的丫头,就好比他的孙女儿罗瑞婷,自小喜欢舞刀弄枪,整个一个皮猴子,可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让这样娇娇弱弱的小丫头去练马武举枪练箭,就好比拉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去耕田一样为难——隔行如隔山呐!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让人带柳明月去小校场跑二十圈…然后再蹲马步。当然,要是柳家大小姐受不了这份苦,趁早哭着跑回去,知难而退,那就更美妙了。

柳明月不知道罗老将军心中所想,今日又是初进罗府,只觉罗老将军令行禁止,威严非凡,乖乖去小校场跑步。

罗老将军大概想着,都是女孩儿家,易于沟通,于是让罗瑞婷带着她跑…可惜老人家不懂小女孩的心事,只坐在演武厅考校薛寒云近日的身手有无退步,压根不曾注意小校场的动静。

柳明月跑了没几圈,呼吸便急促了起来,双腿酸困乏软,速度越来越慢。她两世里加起来都不曾如此剧烈的运动过,偏偏跑她前面的罗瑞婷脚步轻盈,半点不喘,还要回头不停嘲笑:“柳大小姐,就你这样的体格,我看只有在深闺里绣花,学什么功夫啊?”不纯粹没事找事儿么?

柳明月今日出门特意换的窄袖男装,打扮的很是利落,可是行动间却越发缓慢,两圈半以后,胸膛里就跟装了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直喘气,汗如雨下,小脸煞白,步子都虚浮了。

罗瑞婷索性也不在前面领跑了,跟这样的人赛跑,一点趣味也无,索性只与她并肩而行,边跑边冷嘲热讽,一会嫌她慢如蜗牛,一会又嫌她比蜗牛还不如,奈何对方不接招,只一意闷头跑,被嘲讽的难堪了,终于喘着粗气回她一句:“罗小姐,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寒云哥哥去…”打谅我不知道你的心事?

“告…告诉他又怎么样?”罗瑞婷本能的心虚了,赶紧四下张望,生怕薛寒云过来,“你本来就不行,我…我又没说什么…”

柳明月喘着气,笑的得意:“只要我爹爹…不同意,寒云哥哥就算想娶你…也娶不了。我才不喜欢粗鲁的阿嫂…”脚步虚浮,慢慢从已经呆了的罗瑞婷面前跑掉了。

罗瑞婷就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似的,整个人都停了下来。

柳明月暗笑,没了她的打击,只觉身上又有点劲儿了,索性放慢了步子匀速跑了起来。

前一世里,她参加各种宴会,有不少女子拐着弯儿的向她打听薛寒云的喜好及婚事…她此刻汗出如浆,全身没有一处舒服的,可是偏清楚记得,前一世的薛寒云压根未曾成家…那个人根本就是个怪人!

春日踏青,贵族女子结伴出游,遇上认识的少女,数伙人并如一伙同行,也有人似罗瑞婷这般,对她怀有敌意,数次挑衅,言多无礼,她彼时不懂,常常想不明白双方并无什么仇怨,怎能如此待她?

那时候她还当这些女子父兄与她阿爹在朝堂上不合。便是眼前的罗瑞婷,其实前世统共只与自己见过两次面,可是也从无好言好语,那时候她只归结为:文官家的千金与武官家的小姐素来气场不合并非同一个圈子。

不过置之一笑罢了。

后来…认识了那个人之后,将一整颗心都系在了他心上,眼里心里再容不下旁的人,便是对着宫中皇后,心里也有按捺不住的妒火…她方明白了那些少女或明或暗对她的敌视。

——都以为她与薛寒云近水楼台,可是前世至今生,她何尝对薛寒云动过什么心思?

前一世,她连仔细端详都不曾,记忆里那是个寡言无趣的少年,后来变作个青壮男子,回京述职,承宗帝开恩许他后宫晋见,他也是沉默寡言到近乎木讷的男子。

这样的男子,怎的就引的旁的女子春心萌动呢?

柳明月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罗老将军考校完薛寒云,带领一众徒孙到了小校场,柳如云二十圈已经跑到了最后半圈,脚步踉跄,嘴唇无色,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众师兄随着罗老将军过来,瞧见漂亮纤弱的小师妹这幅香汗淋漓弱不胜衣的模样,不约而同的想:原来还有女孩儿狼狈的时候还是很漂亮啊…全部目光灼灼。

看惯了罗瑞婷跑累了站累了一屁股坐在尘土飞扬的小校场里,大咧咧拿袖子擦汗的样子,再瞧小师妹到了终点,明明两腿打颤,站都站不稳,却还是掏帕子轻柔拭汗…果然区别很大。

薛寒云不动声色的过去,轻扶了她右臂拖着她缓缓而行,顺势用半边身子挡住了师兄师弟们的灼灼贼目,低语:“明月,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瞧着你也有些吃不消…”

他自小看着柳明月长大,原以为她定然坚持不了二十圈,正好可以带她回家…哪知道柳明月人虽疲累已极,双腿软如面条,提一提也要颤三颤,人却意外的坚定:“罗师姐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得到!”

薛寒云:“…”从来不知道这丫头竟然这么固执!

为此,除薛寒云之外的众师兄们纷纷表示赞赏:小师妹好坚强!练武就要持之以恒,最好是日日前来!

连罗老将军也颇为意外:没想到柳相为人圆滑,生的闺女倒是倔头巴脑,很是不错!

唯有罗瑞婷,等围观的师兄们都被祖父轰过去对打,连薛寒云也被罗行之与罗善之俩兄弟两面夹击,她才小步挪了过去,难得细语一回:“那个…小师妹,薛师兄…薛师兄他…”

柳明月拿帕子扇风,笑的很是纯良:“寒云哥哥最喜欢温柔的女孩子了,而且要会做一手好菜…”

不久之后,在柳明月上罗府跑了六七日,扎了两次马步之后,听说她那位罗师姐…忽然之间迷上了厨艺。

第七章 消息

罗瑞婷的变化,罗府众人都瞧在眼里。

罗大夫人欣喜于女儿的变化,甚直于重金聘来了前不久从柳家出来的舒大家教习罗瑞婷针线女红,礼仪举止,誓要将女儿打造成名门淑女。

罗瑞婷坐在小校场里,看着扎马步扎的痛不欲生的柳明月,很是忧愁。

下厨比学武难多了!

柳明月对最近与罗瑞婷相处的模式也非常满意,又不怀好意的鼓励她:“罗师姐你不知道,寒云哥哥以前曾跟我说过,娶妇便要娶舒大家这样子温婉又端庄的女子,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

等罗瑞婷去糟蹋罗家的厨房折磨罗家的厨娘的时候,就会少许多功夫来对她冷嘲热讽。

罗瑞婷精神一振,但看看自己满手被绣花针扎出来的洞,还有被火燎出来的水泡,又觉前途一片黑暗。 她虽比柳明月这笨蛋丫头要强上许多,至少做出来的甜点是熟的,但是思及前几日特意拿到小校场让众人尝的情形,耳朵根便隐隐泛烧。

二哥行之与堂兄善之皆尝了一口便吐了,并且二人摸着她的脑袋不无同情:“小妹…相比下厨,你还是学武更有天赋一点…”

容庆与单奕鸣默默艰难的咽下了一口点心,打死不肯再吃第二口,米飞皱着眉头怪叫:“罗师姐你把一罐子糖打翻在里面了吗?”

她暗中一直观察的薛寒云…压根一口都没尝。

真是越想越烦躁,忍不住吼:“柳明月你那是什么怪模样?闭嘴!抬头挺胸,气沉丹田…”手中藤条就要往她膝弯处招呼。

柳明月连日来被这位师姐折磨的不亚于罗家厨房里的厨娘,听到大小姐要下厨便恨不得躲到老鼠洞里去。听说舒大家的日子也颇不好过…将大刀片舞的密不透风的罗小姐,最近捏着绣花针自戕,连罗大夫人看着都心疼不已。

“师姐你烧不好菜别拿我撒气…我当初下厨,烧塌了半间厨房…至今都被夏惠看的死紧不让下厨,好歹你不是做出几样甜点了嘛…”扎马步真累,这些日子跑的双腿都快疼的失去知觉了…安慰这种暴躁且手执凶器的师姐,柳明月觉得,唯有自曝其短,才能让她心理平衡点。

她内心默默吐血:本来便是挂名徒孙,原以为能得罗老爷子亲传,哪知道老爷子站在小校场观察了她几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体格太差,先跟着罗瑞婷打基础。

她很想多一句嘴:让寒云哥哥来指导我吧?!在罗老爷子严厉的目光之下硬是将这句话吞了下去。

晚上回家之时,她拖了薛寒云弃马登车,在车里央告:“寒云哥哥,不如明日…你与罗师姐多聊会天?”分散下注意力让她在扎马步的时候歇息一会也好啊!

薛寒云面无表情,反问:“聊什么?”

看花看树看太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哥哥喂,你想聊什么聊什么,跟女孩子聊天还需要我来教?

柳明月觉得很挫败,忍不住嘀咕:“照这样子下去,我看八成你要打光棍了…”

薛寒云听力极佳,闻言嘴角略弯,反问:“你很担心我打光棍?”

“担心啊担心啊担心死了…寒云哥哥,不如明日你就夸夸罗师姐的厨艺?再不济看我太累了,跟着她去厨房看看?”能将她支开就好。

“她做的东西那是人吃的吗?”

“我给你准备泻药!”柳明月很是大方。

“再说了,就算你一口不吃,只要陪着罗师姐,她心里便比蜜还甜…”还有什么比心上人专注的目光更能打动人心的呢?

薛寒云目光怪异,将她上下打量:“你这小丫头,是从哪里懂得这些的?”不是向来懵懵懂懂,怎的被劫匪一吓,居然开了窍了,最近都会察颜观色了。

柳明月被他这样探询的目光给吓了老大一跳,本来离他极近,千央万告,好不容易见他有些松动,哪知道说错了话,猛然朝后退去,砰的一声便撞上了马车壁,只觉后背生疼,又薛寒云几乎可算作逼视的目光下,脸都红了,着急之下连忙拉了个替死鬼。

“罗师姐教我的。”

薛寒云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

罗老爷子考较功夫才在演武厅,平日那帮师兄师弟们都在小校场捉对厮杀,最近这些日子,柳明月的正牌导师是罗瑞婷,义务前来教导的师兄们却不少。

米飞甚直跟容庆感叹:“相国府的千金,家世好生的好,脾气又温柔…若非门第悬殊,真想请人去提亲。”招的罗家俩兄弟追着他揍:“你小子年纪不大倒惦记着娶媳妇儿了…”

贺绍思瞧着几人打闹,扭头悄悄问薛寒云:“小师妹没有订亲吧?”

薛寒云:“…其实月儿在家很霸道的。”

众人一脸“你骗谁”的谴责眼神,又仿佛发现什么一般,盯着他使劲瞧:“不会是你小子…”

薛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