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岁数也不小了,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你瞧着罗老将军的孙女儿如何?”政治手段玩习惯了,柳相做起事来总要迂回一番。

诚然,到得此时他才发现,自家闺女要是嫁到别家去…恐怕不太能胜任媳妇这种职业,不过要是拿罗瑞婷来比,那就十分有可比性了。

尚未在仕途里打过滚的薛寒云对这位养育他长大并悉心教导的伯父从来只有敬佩顺从的份,但听到这话还是一脸震惊,若是连生在,可以代为解读:少爷一定在想今日与罗大小姐在外踏青有无逾矩之处?难道被相爷抓到了把柄?

“柳伯伯…我…”

柳厚心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小子真对罗家小姑娘有意思?这是诈出来了?

老牌政客哪怕面对皇帝阴沉的脸都不曾怵过,如今却对着少年惊慌失措的脸一霎时想起了十几条理由——再棘手的国事都及不上女儿的终身大事来的棘手。

“罗老将军今日向我提亲了,想将罗家那小丫头嫁给你,你意下如何?”柳厚步步紧逼,就想看看薛寒云的反应。

薛寒云一脸委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抿着唇,眼眶发紧,最终重重磕了个头下去:“伯伯,小侄从未曾想过要娶罗师妹…”

他垂着脑袋,因此未曾瞧见柳厚面上喜色,只用一种近似梦游一般的声音低低道:“我想一直守着月儿,一直守到她头发都白了…将来,我是要上战场的!伯伯,我不想成亲,不想害了别人…求您别给我提亲了!”

可不是做梦么?

这些话,藏在他的心里,一直未曾对任何人说过。便是贴身小厮连生,也不过是从蛛丝蚂迹里偷偷猜出一二。

柳厚原是想着诈他一诈,哪知道少年对他毫无保留,将心里话全掏了出来,上战场这种情况,他的确未曾考虑进去,但少年的话,令他动容。

“把你身上那块玉给我,回去歇息吧。”

薛寒云只当这几句话说完,说不定能换来一顿暴打,但他想起自己那年刚刚从城破家亡的大劫之中逃出一条命来,惊惶未定,被柳厚牵着手踏进柳家大门,那迎面而来的粉雕玉琢如明珠一般的小姑娘。

生于边关长于边关的少年,看惯了边关的苍凉与少女糙红黝黑的肤色与脸蛋,从不曾想过有一日还能见到这样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小姑娘。

他默默摘□上唯一从边关带过来的,从出生就从不离身的小玉锁,交给了相国大人。

第二日早饭毕,当着薛寒云的面,相国大人将一件东西递给了解柳明月。

柳明月拿着手里莹翠欲滴的小玉锁,赞叹不已:“好漂亮的小玉锁,阿爹你从哪里弄来的?”难道昨晚家里又有客至?

每次客至,相国大人那些门生故吏总会送一两样小玩意给柳明月玩,她有一个箱子专门收这些奇怪的玩意儿。

相国大人面不改色:“这个是护身符,以后你都随身戴着,万不可丢了。”

薛寒云身后站着的连生使劲揉了揉眼睛:明明…明明那是少爷贴身戴着的东西好吧?老爷您也太欺负人了…然后,他脑子里后知后觉冒出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念头来。

连忙去看薛寒云,但见平日清冷的少年虽然淡定如初的坐着,可是白皙的耳朵渐渐泛红,腰痛挺的笔直,近似于僵硬。

要是他能站在薛寒云对面,定然能瞧见少年窘迫喜悦的表情。

可惜柳明月压根不知道这小玉锁的来历,只当她阿爹亲自替她选的护身符,高高兴兴让夏惠替她戴在了脖子上,又塞进了衣领内。

薛寒云的耳朵更红了…就在昨晚之前,这小玉锁他一直贴身戴着,甚至玉锁那种温润的触感都还未曾忘记…

相国大人送出去玉锁之后,又掏出一块极品击鼓童子的和田玉佩来,递到薛寒云手里。

“一人一件,为父总不能厚此薄彼。”

薛寒云恭敬接了过来,令连生替他戴起来。他是听明白了“为父”那词,柳明月虽听在耳里,也没当一回事。

连生觉得,自己大略猜的□不离十了。

对比薛寒云就跟在胭脂盒子里打了个滚被染的绯红的耳珠,连生觉得,大小姐真是有些傻气。

就是相国大人,也太儿戏了一些,过小定…连女方都不知情…

柳明月的确不知情。

玉锁是薛寒云三岁之时,薛夫人特意从边贸商人手里买回来,雕好之后,请了高僧加持过,为了薛寒云保平安的。自举家殉国,这已经算是薛寒云唯一的念想,他一直贴身戴着,除了连生知道,相国大人知道,这柳家,旁人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件东西。

薛寒云今日轮休,又不用进宫,他亲自护送柳明月去罗家学武,一路之上都只瞧着柳明月微笑,直笑的柳明月身上的汗毛一排排立起来。

这样亲切诡异的寒云哥哥真是吓人啊!就因为收到一块玉佩便乐成了这副样子?

柳明月深表不解!

到了小校场,没想到罗家俩兄弟也在,见了薛寒云这样春风拂面的笑容,也是大感惊异,“薛师弟你没生病吧?”

薛寒云唇角笑意渐浓,却只是摇摇头。

罗行之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一记:“难道升官了?发财了?还是要娶媳妇儿了?”最后一句引的几步开外的罗瑞婷眼神唰的扫了过来,凌厉非常,直吓的罗行之连连摆手,“薛师弟你肯定不会娶的吧?薛师弟你怎么能成亲呢?”你要跟别人成亲我妹子咋办呢?

柳明月心道:罗师兄你说对了,寒云哥哥是一直未曾娶过。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相国大人给订了出去。

薛寒云含着笑意的眼神往柳明月身上扫了一眼,回身一个连环踢向着罗行之攻去…这个多嘴的大师兄,实在欠揍!

傍晚的时候,罗老爷子借着要去柳府找相爷拼酒的名头,挤在柳明月的马车上一同回了柳府。

他今日一整天瞧着薛寒云神思不属,时不时偷偷瞧一眼柳明月,只觉预感不妙,索性晚上来寻柳相,早点将他与自家孙女儿的亲事定下来也好。

柳厚在偏厅接待来客,听到老将军提出要他请媒人上罗家为薛寒云提亲,先下手为强的相国大人毫无愧疚之意:“老爷子,实在对不住的很!我昨晚前思后想,总觉得夜长梦多,今早已经为俩孩子过了小定了。”

目瞪口呆的罗老爷子提起拳头,又觉得相国大人的身板实在是承受不住这样重的暴行,只得无奈放下。他总觉得,柳相绝对是故意的!昨天他刚提出想要将孙女儿嫁给薛寒云,今早他就为自家闺女与薛寒云过了小定…这摆明了是欺负人嘛!

“寒云那小子同意了?”罗老将军犹不死心,想起家里孙女儿的脾气,他只觉一阵头疼。

柳相干脆叫人唤来薛寒云,令罗老爷子亲自问,结果…他更加失望。

那寡言的少年今日照旧言简意赅:“我会等到月儿及笈。”大启风俗,女子及笈之后便可成亲。又满目歉意:“老爷子,我从来只当罗师妹是亲妹子!”兄妹成亲那是乱伦!

当日,罗老爷子死活不肯回将军府住,他索性住到了相国府客房,又遣了人去京郊,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把林清嘉绑了来。

前去绑林清嘉的乃是他的贴身近卫,是罗行之身边带出来的兵,纪律严明,对罗老爷子忠心耿耿,听到令他们前去郊外书斋绑人,也不管绑的是什么人,坚决彻底的执行到底。

可怜林老先生只当被兵匪抢了,或者最近犯了什么事儿,得罪了什么权贵,飞来横祸,百思不得其解。及止进门,听了罗老爷子申诉,当即嚷嚷起来:“你说寒云跟柳家丫头过小定了?就为了这俩孩子订亲,你让护卫绑了我来?”

罗老爷子目光躲闪:“咳…其实就是请你前来喝酒…”本来还想请他主持公道看能不能劝的柳相悔婚来着。结果护卫们不长脑子,将林先生给得罪了…他不过是习惯了下令让绑人…完全是职业军人的职业病在作祟。

就在林先生怒气冲冲质问罗老爷子的时候,门口有道声音响起:“什么叫寒云跟柳家丫头过小定了?”

柳明月缓缓从偏厅门外一步步走了进来。

第十七章 事定

前一世里,柳厚曾经提出过要将柳明月许配给薛寒云,那时候她早已经对司马策心有所属,且数次在沈琦叶的掩护下见面,此事被柳厚知晓,便亲口告诉她要将她许配给薛寒云。

结果激起了柳明月的强烈反抗。

彼时,薛寒云也在场,她那时候就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女孩,当着他们二人的面宣布与司马策两情相悦,一定要进东宫。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重生之后,好些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前世柳厚欲要为他们订亲之时,她与司马策已经来往许久,快要及笈,当时年幼,当时情浓,一腔痴意燃烧,从未曾考虑过旁人的感受。

父女俩在偏厅大吵,柳厚执意不同意她进宫,可是他一片慈爱之心,怎么能敌得过向来被娇纵惯了的女儿呢?

到得最后,柳明月以死相逼,薛寒云扶着被气的几欲晕厥过去的柳厚,劝他消消气,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她冷笑着,讽刺薛寒云:“都知道你是我阿爹养大的,不知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还敢有这样龌龊的念头!我就是嫁不成太子殿下,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薛寒云当年比现在还要冷肃,面上常年连个笑容也无,整个人冰冷木讷,瞧在她眼里便觉厌憎,又不遗余力的找他麻烦,但从头至尾,无论她说话多么难听,多么的戳人心肺,都不见他对她有暴怒的时候。

这句话亦然。

她清楚的记得,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寒云面色苍白,眼神冰冷到了极致,可是也只是缓缓道:“明月,不论你嫁谁,阿爹只有一个!”

她当时,并不曾明了这句话的份量,特别是,这句话从父母双亡的薛寒云嘴里说出来的份量。

那时候,她大约被猪油蒙了心罢,回复他的,竟然是一句:“太子殿下也只有一个!”

阿爹与太子,怎么能相提并论?怎么能?

阿爹大约心灰意冷,长叹一声,朝后跌去,掩面叹息:“罢了罢了!”

父女二人争执到此便有了结果,及笈之后,她终于如愿陪在了司马策身边。

此后数十年,这件事被她深埋在心里,从不曾提起。无论薛寒云对她多好,她都深信不疑的坚信,他对自己,就像兄长一般的爱护,而自己对他,亦然。

但是反观当年之事,就算她与薛寒云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可是假若为丈夫,他必然值得托付。

短短几步路,柳明月一路走进来,心潮翻覆,往事几在眼前。

柳厚见得柳明月缓步而来,还未开口,罗老将军已经迎上前去,贼心不死:“你行之哥哥与善之哥哥性格可比寒云这小子讨喜多了,小丫头中意哪个别不好意思,告诉老头子,老头子替你作主?”

林清嘉对罗老将军满腔怨愤,况薛寒云又是他得意高徒,如何肯让他得逞,连忙阻止:“小丫头别听信罗老头的话,老夫瞧着,你爹替你订的这门亲事极好!”

柳明月微微一笑,对两老的话充耳不闻,只立定在薛寒云面前,双眸望定了他,柔声道:“我想问寒云哥哥一句话。”

薛寒云身姿笔直立在那里,柳明月觉得他就像雕塑一样,或者,像一张绷紧的弓。这些日子相处融洽,连他细微的表情有时候她都能察觉一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难道寒云哥哥此刻很紧张?

半晌,在三老齐刷刷紧盯过来的目光里,他才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一个字:“好!”

“寒云哥哥对罗师姐是否有情意?”

这次他答的极快极坚定:“没有!”

柳明月长松了一口气。她还想追问一句:寒云哥哥可有中意的女子可是想了想,又作罢。

只要他对罗师姐没有情意,那么,这门亲事一则不会令她愧疚,二则也会让她有机会弥补前世犯下的错误,不再令阿爹那么伤心,父女俩生隙,三则…他都不反对,就算他心中有中意的女子,想来这情谊也不深,时间久了,总有忘怀的时刻。

——自她跟随了司马策,阿爹从不曾责过她一言半句,更尽力护着她,便是连薛寒云也将她拒婚又出言讽刺之事全然不曾放在心上,她在宫中的某一年,想起这件旧事,还觉得,纵然她与薛寒云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但是她当时的话,也太令薛寒云难堪了。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柳明月嫣然一笑,往柳厚身边一站,离步步紧逼过来的罗老将军远一些,才道:“向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全听阿爹的。”

薛寒云袖中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面上渐涌上浅淡笑意,眸中柔缓,直引的林清嘉猛瞧了好几眼,反是罗老将军,满脸不掩失望之色,朝后跌坐在椅子上:“最近老夫就住相国府了!”

柳厚高声唤人去挖后园树下埋的女儿红,笑声朗朗的招呼客人:“当年生了月儿,我与夫人亲自酿了几坛子女儿红,后来每换一处地方,都要带着这几坛子酒。今日大好日子,先挖一坛子出来请两位尝一尝!”转头见还杵在她身边的柳明月全无羞意,又慨叹一声:“旁人家闺女订了亲都是又羞又喜,我家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闺女,半点羞臊没有,可如何是好?”

柳明月将脑袋依在柳厚的胳膊上娇嗔:“阿爹~~”双目湿润,幸福的几欲落下泪来,将脸颊埋在柳厚袖上,直将那些奔涌而出的泪水拭擦干净,才撒开手往外走:“不跟阿爹说了…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身后三老朗声而笑。

真好!

一切都来得及!

来得及幸福,来得及从头开始!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柳明月脚下放慢,却不曾停下来。那脚步声也慢悠悠跟着她,待见得她不是朝着东跨院而去,而是朝着后花园走,又跟了上来。

有仆人捧着刚刚挖出来的女儿红往前院而来,见到这相偕而行的小鸳鸯,面上带喜的施礼,一笑而去。

柳明月忽然就觉得面上有些作烧…她竟然与薛寒云订了婚约,这也太奇异了!

第十八章 算帐

罗瑞婷得知薛寒云与柳明月过了小定之事,在家里遍寻不着罗老将军,直接杀上了相国府,身后跟着煽风点火的罗行之罗善之兄弟俩。

本来,薛寒云与柳明月过了小定之事,目前还在保密状态,唯有最亲近的几人得知。但是自那晚罗老将军随薛柳二人去了柳府,数日不归,罗家众人便觉蹊跷。

罗行之性子机变狡黠,当值之时旁敲侧击从薛寒云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便转而让自己手下小厮相海与连生打听。

连生不知罗老爷子不回家乃是为了躲避罗瑞婷,只当跟他老人家说的,舍不得相府的好酒,便一五一十将薛寒云与柳明月过了小定,罗老爷子喝到了陈年女儿红,留恋相府不去之事一一倒出。

薛寒云此人面冷心热,罗行之虽然对妹子一腔痴意有成全之意,但如今听闻薛寒云已经与小师妹订了亲,自然要下一剂猛药让罗瑞婷醒过来,二话不说回来就添油加醋将此事告诉了她,并且…十分无良的将祖父因为喝人家喜酒延耽至今不肯归家之事一并告之。

罗瑞婷满腔悲愤,杀上相国府,却不是直奔西跨院寻薛寒云的麻烦,而是抓了个柳家仆人问清楚了客院所在,直奔客院寻罗老将军算帐!

明明上次爷孙俩谈话,他老人家暗示可以玉成此事,哪知道如今却让她白白空欢喜一场。

林清嘉正同罗老爷子饮酒下棋,猛听得一道甜脆女声:“阿翁——”罗老将军手一抖,手中白子落入棋盘,已是搅乱了好好一局棋,正要取笑他,已见得一名罗瑞婷怒冲冲而入,几步便至近前,伸手揪住了罗老将军的袖子。

若非她揪的是袖子,林清嘉定然要以为她大发雷霆揪着罗老爷子的衣领来算帐呢。

“小姑娘数日不见你阿翁,可是想的急了来寻人?”

林清嘉何许人也?上次重阳节踏青,一大帮少男少女中间,他早瞧出些眉目来。他那徒儿面上寡淡,但罗老将军的小孙女目光只在他身上打转…

罗家是武将之家,教出来的女儿性子刚烈,而薛寒云面上不显,实则是个十分固执的性子,两人要是凑到一起,过刚易折,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反是柳厚之女,他也自小识得,虽然天真娇纵了些,却是个柔软的性子,比之罗家女孩儿来更合适些。

说起来,他更为赞同薛柳之事。

如今见这小丫头冒冒失失冲进来,满面凄惶愤怒,揪着罗老爷子不放,他也装傻充愣的打趣,又捶了两下后腰:“坐了这许久,都有些受不住了,老将军好福气,几日不归家便有孙女寻来,我还是先回去歇息会儿。”正好相国府里有些柳厚珍藏的孤本,他正可借此机会翻阅。

罗老爷子送了他出门,看着小孙女眼神里的谴责之意与隐隐泪光,心里苦笑,却又莫可奈何。

只等林清嘉走了,罗瑞婷便一头撞进罗老将军怀里大哭了起来。

她自小在罗老爷子处似男儿一般养大,便是她亲娘罗大夫人也不敢狠拘了她。

罗老爷子教她习武弄剑,对她也算严格,但生活之中其实对这小孙女儿很是宽纵。他一生征战,生的三个又是儿子,并无女儿,因此对孙女儿其实是极为疼爱的。越疼爱,便越想着要将毕生本事教了给罗瑞婷,便是将来她嫁了人,若是夫婿不听话,还可大棒教之,反正——罗瑞婷的父兄皆在盛年,父辈皆有功名,他倒不愁小孙女无人撑腰。

老将军与柳相爷二人在对待女孩儿的教养之上,恰是两个极端。

一个竭尽全力让她变强,学武艺之时一点也不肯放松,只当这是以后立身根本的来教,另一个全力回护,不愿自家女儿受一丁点委屈,遮风避雨,养成了温室娇花一朵。

因此上,罗瑞婷撒起泼来,鲜少有人能招架的住。

她滚在罗老爷子怀里,号啕大哭,将罗老爷子半个前襟都洇湿了,只惊的罗老爷子也是分寸大乱,暗暗后悔早该向手向柳家提亲,只要将柳家小丫头聘作他家孙妇,薛寒云岂不是罗瑞婷的?哪得如今小孙女这般伤心?

罗善之见堂妹哭的伤心,责怪罗行之多嘴,非要将这事告诉罗瑞婷,惹的她在柳家大哭。

罗行之却道:“大哥真是妇人之仁!小妹中意薛师弟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此时不趁着薛师弟订亲,令她去了这念头,往后如何是好?”

罗善之是罗老将军第二子罗延成的嫡长子,罗家老大罗延军当年与大夫人成亲数年而无孕,老二成亲却是先生下了罗善之,此后罗大夫人才有了罗行之。

是以他虽是二房所出,却是长兄,又素来照顾疼爱弟妹。罗大夫人在府中理家,罗二夫人却是随夫驻守的边疆,罗善之自小便被送至京中,因此他与大房的弟妹们都极亲和,比之一母同胞亦不远矣。

闻听罗行之此言,亦觉有理,便不再深劝,只与罗行之弟兄俩个袖手旁观祖父手忙脚乱的样子,时不时添把柴火。

“…妹妹,阿翁都不赞成这件事,你哭也白哭…”这是不怀好意的罗行之。

“…妹妹,你薛师兄与小师妹订了亲…咱们也不好拆散不是?”你就哭一哭认命罢?!

罗善之实话实话。

他们兄弟俩这番安慰,更是招的罗瑞婷大哭。

罗老将军虎目一瞪,大怒:“俩兔崽子,在这边添什么乱?还不滚出去?”不帮着劝就算了,还添油加柴,没安好心!

罗行之与罗善之哥俩交换个意料之中的眼神,罗行之朝后退上几步,避免被罗老爷子暴力伤及,这才不怕死道:“阿翁听得人家有喜事,道贺都道了这多少日子了?我们与薛师弟兄弟一场,今日既然来了,也顺便讨杯喜酒喝!”

“滚!”罗老爷子抓了一把桌上的棋子,也不管白棋黑棋,没头没脑便砸了过去。

他力贯棋子,纵然被罗善之罗行之俩人避过大部分,二人身上还是中了几个,疼痛难忍,嗷唔惨叫着从柳家客院里奔逃而去。

——安慰失恋的妹妹这种重任,也就顺便移交给了老爷子!

客院出了这么大动静,早惊动了柳明月。

今日薛寒云在宫中轮值,柳厚还在朝中未归,偏此事与她又有关联,一时管是不管,她倒踌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