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太子不忍,说了一句:“沈良媛不懂规矩,我瞧你也不见得懂规矩。”

 

 温青蓉早看不惯司马策对旁的女子轻怜蜜爱,前一晚不过是司马策在沈琦叶殿里过夜,她借机发作而已。此刻却振振有词:“妾的规矩是皇后娘娘亲自教的,殿下这话难道是说皇后娘娘没有将妾教好规矩?”

 

 司马策对自己的亲娘一向退让居多,闻言不觉头疼,连沈琦叶也顾不上护了,拂袖而去。

 

 温青蓉更是得意洋洋。

 

 沈琦叶挨了这顿掴,清醒不少,最近都缩在自己殿里不肯出来。哪知道昨晚司马策驾临,问起她一件事:“我记得叶儿与柳相家的千金关系很好?”

 

 沈琦叶迟疑的点点头,不明白他是何意。况“叶儿”这称呼却是俩人初在一起的昵称,自进宫之后,他已许久不曾呼过。

 

 “有时间你可请她来东宫坐坐。”

 

 沈琦叶更奇怪了,茫然的抬头去瞧面前这张脸。

 

 司马策眉头皱了起来,有几分不耐烦:“柳相的女婿是个人才…”

 

 沈琦叶悲从中来,面上却一丝不喜都不敢露出来,只乖顺道:“请人进东宫,妾没有这权利啊。”

 

 便是沈母想要进东宫来探望她,也得提前向太子妃申请。

 

 不想第二日,沈琦叶便接到太子手令,她以后可自由接柳明月进东宫来玩。

 

 太子妃压根不曾阻拦,完全默认的态度。

 

三十五章 不公

柳明月虽然对这位“闺蜜”的消息非常乐于听,从旁人口里听到跟她身边贴身侍女口里听到的大不相同,后者更为翔实。

姚黄大约是憋久了,就算沈传夫人进宫,也不敢将实话告之,况柳明月如今面上与沈琦叶仍是亲如姐妹,这位一惯的憨呆傻,肠子直,柳相又是太子太傅,太子想拉笼薛寒云为己用,姚黄讲起来便不曾停过。

从沈琦叶进宫之后受的各种委屈,譬如被太子妃“那病胎子”各种挤兑,请安晚了,又或者去的少了,可是对东宫有意见?又或者每日只缩在自己殿里,与“旁的姐妹”不曾往来,不合群等等…

这些话,偏还是对着前去探望太子妃的太子殿下讲出来的。

太子妃一脸忧心:“沈妹妹往日在宫外也不知怎样,可是自进了东宫,妾瞧着妹妹有时候神情郁郁,太子有空也要多去陪陪沈妹妹…”一脸宽厚大度之意。

司马策拍拍太子妃的手:“你好好养着,这些琐事也值得你劳心?”倒是夫妻相得。

温青蓉如何会放过这个打击沈琦叶的机会,立时掩口轻笑:“娘娘不知,沈妹妹往日在宫外,那是活泼的很,哪里像如今这般郁郁呢?想是不能出宫呼朋引伴,殿下又忙于政务,竟然不能常常陪伴她,这才引得她容颜消瘦…”

司马策婚前就将她钓到了手,许多事她竟由着司马策而行,只为着洞房夜那素绢上好看,才不曾做足全套。如今听得太子妃与温青蓉这寥寥几句,心里顿然疑惑了起来:她这般随便,当初可是只同他一个人…

那脸色,立时便阴寒了几分。

他是个素性多疑的人,只是旁人平日察觉不出,沈琦叶与他同床共枕这么久,竟然慢慢的摸出了些他这性子。

当下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里。

尹素蕊端了药过来,尝了一口,亲手服侍太子妃韦氏喝药,柔声细语:“妹妹若是在殿中无聊,可来娘娘殿里,稍坐一二。娘娘长日无聊,还总希望妹妹能过来多坐坐呢。”

她这句话替太子妃说出来,既凸出了太子妃谦恭柔和的形象,又暗指沈琦叶不肯尽妾侍本分,不曾尽心服侍太子妃…

姚黄口舌伶俐,引的柳明月时而蹙眉忧心,时而柔声安慰,又应下了明日便进东宫去开解沈琦叶,又令夏惠拿了对装的鼓鼓的荷包过来:“知你在东宫不缺这些东西,拿着顽吧,你寻常跟在姐姐身边也辛苦了。”

姚黄捏着手里鼓鼓的荷包,心中一酸,称谢而去。

她哪里不缺这些东西了。便是沈琦叶在东宫,如今都拮据。

旁人原都以为天家富贵,花团锦绣之地,却不知这富贵之地的艰难。沈传不过一侍郎,虽然将女儿送进了宫,但宫中打点的地方反比嫁入平常官宦之家要多几十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家如今唯有盼着沈琦叶的肚子争点气,每月往宫里偷偷送的银子便似流水一般,就这也不能换来沈琦叶在宫里的格外荣宠。

太子待她,不过比宫中寻常奉仪昭训之流亲近些罢了。

这些,都是不可言说之处。

隔了半年光景,柳明月再见沈琦叶,也觉诧异。

当初明媚淑婉的少女,这才进东宫没多久,虽然眉眼依旧精致,容颜依旧俏丽,却再无当初的莹润之色,反带着些暮气沉沉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要见她的原因,一向与之亲近,还是她作戏作惯了,此次纯以示弱博同情为主,眼角眉梢之间的疲累之意尽泄,若是她嫡亲姐妹,恐早为她心疼不已。

柳明月上前见了礼,便被她拉着手坐在塌上。触手冰凉,柳明月再打量她这殿里,布置的虽然富丽堂皇,瑞香袅袅,在近六月的天里,透着些不同于此季的清冷寒凉之意。也许是殿阁太过阔朗的缘故?

殿中侍立的宫人尽数退下,只余了沈琦叶与柳明月二人。

“姐姐怎么瘦成了这般模样?”

柳明月面上堆叠起忧心,握着沈琦叶的手追问。心内明镜一般,前世她便是这般的安慰开解着自己。世事难料,如今她做起这种事情来,竟然也渐渐的驾轻就熟。

沈琦叶握着她的手,泪水簌簌而下,却又露出个苦笑来:“我只是…有些想家。”

宫里的女人,只要入了这道门,想回娘家那是千难万难,除非位至妃位,还得圣宠,恐才有可能。沈琦叶如今还在东宫熬着,离妃位差的极远,近几年间她是别指望能够回家了。

柳明月开解她:“我是听说沈伯母有时候还能来宫里瞧瞧姐姐,姐姐也别太伤感了。好歹太子殿下乃是你的良人,殿下与你深情厚谊,只要夫妻和美,沈伯母也高兴,姐姐又遂了心愿,正应好好爱惜身子才是。”

沈琦叶暗恨:夫妻这词,这辈子她都不能跟司马策相称。司马策与韦氏那才叫夫妻,她不过是妾,妾而已。

皇家的妾,连民间的妾都不如。

民间的妾哪怕得宠些,只要正妻不吭声,便没什么麻烦,可是皇家的妾要是太过得宠,又似太子如今受制与今上,凡事不敢轻举妄动的,到时候国法家法全兜头砸了下来,就算是正五品的良媛,日子也不会好过。

――御史台那帮人闲来就爱**东家鸡毛,西家蒜皮,连圣上多宠着吴贵妃,对楚王宠爱有加也要**,更何况太子的私生活?

柳明月安慰沈琦叶一番,见她哭声稍遏,她心中不知为何,忽涌起淡淡悲伤。至她重生,从始至终,她都憎恶着沈琦叶,没办法原谅她。然而看到她落于如此境地,竟不觉报仇的快意,只觉悲哀。

她憎恶的是沈琦叶的为人心机,她一腔赤诚奉上,却换来百般算计,只为自己的算计,半点良知没有。可是如今瞧着她在东宫过的这般日子,就仿佛瞧见当年的自己初初进宫,司马策才登帝位…男女之情到得最后,抽身离步而去的总是男人,而放不下的却总是女人…

这伤感不过一瞬,她重又起了话头与沈琦叶闲聊。

沈琦叶见得她依旧这般没心没肺,仿佛永远不会被生活的阴云侵袭,心中暗恨。其实沈琦叶不知道的是,前一世也是这样子。

沈父沈母巴不得她巴上柳相的女儿。不然凭她一介小小官员之女,如何同京中诸贵女打交道?

沈琦叶听从父母之命认识柳明月之后,越熟识越觉得老天不公。她自诩智计千条,终究敌不过出身。而柳明月按她的说法,蠢钝如猪,只知吃喝玩睡,柳相却对这唯一的女儿宠的无人不知,更请了舒大家悉心教导。

沈琦叶便是想让父母请舒大家来沈家教授她琴棋书画,并诸多女子礼仪规矩,也出不起那样贵的束。偏柳明月有一种天真娇憨的美,骄纵任性,任何礼仪也无法束缚她一般,再繁琐的礼仪在她做来,总带着些微微的漫不经心,偏是那种随意更添贵气。

她苦苦求而不得的,正是柳明月不当一回事,可随手轻抛的。

这一点,尤其令她痛恨!

后来眼见着柳明月视薛寒云如无物,泥足深陷,为情为爱几欲痴狂,又由她在旁挑唆,柳相终不得不将她送进宫。那时候沈琦叶虽憎恨她将来要与这样蠢钝的女子分宠,也坚信自己必能将她踩在泥泞里,永无翻身之地。

事实证明,沈琦叶做到了!

不过命运厚待柳明月,又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沈琦叶永不知,她是经历过了什么样的痛苦才蜕变成今天这般模样。沈琦叶只是疑惑数月不见,柳明月似乎聪明许多。

谈起薛寒云来,也不再满腔怨恨,而只是淡淡道:“婚事是阿爹作主。”其余不再多谈。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不曾相见的这半年时光里,难道柳明月与薛寒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从前她是不想薛寒云与柳明月在一起,柳相又添一助力。这也是其父沈传的意思。她自己单纯觉得,柳明月这样什么都不缺又蠢的女子,是应该嫁进一门规矩极大的人家,上头最好有两层婆婆压着,下面还有三五个刁蛮的小姑子挑刺,再让婆婆塞一屋子的通房妾室,生出一堆庶子庶女来,让她好好知道知道生活的厉害之处!

――话说沈传的后院就不怎么清静,姨娘通房,庶子庶女,她同样是沈传的唯一嫡女,若非自己努力争气,自小又知道讨沈传的好,如何能得其父另眼相看?

偏柳明月命好,便是如今订了亲,也是无父无母的忠良之后,又有祖荫在身,若是朝廷不能厚待薛寒云,定教一众文臣武将寒了心。

她将来不但没有婆婆小姑子的刁难,而且…连薛寒云也是柳相一手抚养长大,感激柳相高义,必会对柳明月如珠如宝。

想至此,沈琦叶更觉命运不公!——

三十六章 暂避

柳明月进了一趟宫,收获了两匹上用宫缎,四对内造宫花,一对金钗。

沈琦叶虽留了饭,但这些东西却是太子妃所赐。为此柳明月还亲去了太子妃殿中谢恩,甚至在太子妃殿里遇到太子,司马策当着众妻妾的面打趣的叫她“小师妹”,柳明月连呼不敢。

太子妃韦氏双十年华,容色憔悴,带着些病态,随意与柳明月寒喧,尹素蕊侍立在侧,衣着简素,穿着还比不上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只是她色若春晓,气若幽兰,容比西子,自有一番清水芙蓉的清新娇妍之态,引得柳明月偷瞧了好几眼。

司马策失笑,“小师妹你在偷瞧什么?”

柳明月大窘,老老实实回答:“臣女在瞧尹良媛娘娘。”在面前这一众人精面前,她撒谎还不如说实话。

司马策大笑:“你也觉得尹良媛美貌是不是?”

尹素蕊得司马策称赞,先自红了脸,另有一番别样的妩媚之态,连柳明月都瞧的呆住了。

――这样美貌与心机并重的女子,她若是沈琦叶,定然前路一片茫然。

柳明月出了东宫,便瞧见薛寒云在外面等着,整个人立如标枪,双目牢牢盯着东宫,仿佛东宫是一头猛兽,他随时关注着这头猛兽什么时候把柳明月吐出来,若是吐不出来便有一场架好打。

柳明月见到他,几步便窜了过去,身后抱着宫缎的夏惠连连阻止,她已经一蹦三跳到得薛寒云面前。

“寒云哥哥…”

薛寒云见得她出来,凝重的神色终于松动,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在东宫可有什么事?”

柳明月摇摇头,“不过是沈良媛在宫里无聊,便召了我去玩。还见到了太子跟太子妃,尹良媛真是漂亮…”她叽叽喳喳将今日事快速讲一遍,又指着连生牵着的薛寒云的马,心血来潮道:”寒云哥哥,我想骑马…”

薛寒云想起她上次讲的那个关于沈琦叶行凶于她之事,见她虽然这样故作高兴,但明亮的眸子里却藏着他看不懂的阴云,总觉得她不但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还很不开心,便也不曾驳她,扶了她上马,自己从连生手里接过缰绳慢慢牵着走。

柳明月上了马,骤然觉得薛寒云比她矮了许多,她高坐在马上,便有一种视觉上的优势,先时在太子妃正殿遇到司马策那种压抑的情绪便渐渐的缓解了,挥挥手指使夏惠连生等人:“你们自己先回去,我跟寒云哥哥去玩。”

连生注目替柳大小姐牵马坠蹬极为心甘情愿的薛寒云,连连叹息:“这还是未成亲呢,要是将来成了亲,也不知道大小姐如何欺压少爷呢。”

夏惠瞪他一眼:“横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操什么闲心?”率先爬上了马车。

薛寒云一路牵着柳明月慢慢往回赶,沿途看到各种小吃,柳明月便伸长了脖子张望,不住嗅着路边食物的香气,薛寒云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笑,便将缰绳交到她手上,亲去买小吃。

柳明月一路骑着马儿,提着一长串零食,心情由阴转晴,看看天色还早,遂俯身低头下去,小声道:“寒云哥哥,不如我们去别院给表姐送些吃的可好?”

薛寒云便当街翻身上马,将她揽在怀里,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他却在她耳边吹气:“你若觉得不自在,我便仍旧下马牵着走?”城里往郊外若是牵着马儿走,恐怕一个时辰都不止。

柳明月面色微红,抬袖掩面,低低催促:“还不快走,满街的人都看着我们呢。”

薛寒云唇角微弯,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如箭般射了出去。

他骑术极精,此刻街上行人都不多,闻得马蹄之声便纷纷避让,不多时二人一骑便驶出了城外。

温家兄弟两同时考中,温友思例授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温友年却是入了翰林院学习,如今是庶吉士,还需要学习一年之后,再参加甄别考试,无论如何,万氏二子都留在了京城,她一时便也不准备回去。

更何况,这几日不断有媒人上门来向温友年与温毓欣提亲,万氏斟酌之间,还有几分拿不定主意。闻得丫环来报,薛寒云与柳明月前来,忙忙吩咐丫环去请温毓前来。

柳明月一路坐在薛寒云怀里,迎面暖风轻拂,背后又是一具滚烫的躯体,不多时便出了一身热汗,只盼着早点到别业。又想着不怪得平时罗瑞婷极喜欢骑马,原来迎风驰骋竟是这般快意,暗暗下定了主意回头要寻罗瑞婷来教自己骑马。

哪知道回头等她去求的时候,罗毓婷已经被罗大夫人拘在家里待嫁,此事未成,罗毓婷拧着她的脸儿取笑:“不若你等成亲之后,向薛师兄求教,相信他一定乐于教你这小笨蛋!”

柳明月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十分气愤:“就算现在也可以让他教,何苦等以后?”

后来她果然磨着薛寒云教她骑马,其中旖旎风景,自不必述,这却是后话。

此刻二人在别业门前下了马,柳明月手里拎着两包吃食,松栗糕,蜜饯果子,眉毛酥等等。薛寒云先下了马,又扶了她下马,她两手拿满了东西,上时容易此刻想要下却有些难度,恰正温友思今日休沐,闻听得两人前来,与温友年兄弟俩联袂而来,接过柳明月手里的东西,才帮她解了窘境。

一时里万氏及温毓欣见了柳明月,也极为高兴。温毓欣亲去拉她的手,不防抓了一手的糖浆…原是她吃了甜食粘在了手上,温毓欣举着一手的粘腻目瞪口呆,转头去瞧她娘万氏,一脸的疑惑。

万氏既决定了要将温毓欣嫁到京城,近日拘她拘的越发严谨,行动坐卧都有婆子丫环盯着,半点不敢出格。温毓欣只当旁人待嫁必也同她一般,哪知道柳明月待嫁,却越性过的比未曾文定之时还要潇洒,这位未来妹夫不但不曾管着她,还纵容她当街吃东西,提着满手的小吃来家…这哪里是待嫁的模样?

待得薛寒云与温家兄弟俩去前面书房,温毓欣与柳明月也被丫环服侍着净了手,这才在柳明月手背上拧了一把:“小丫头,你怎的这般无法无天?”半是含酸半羡慕。

万氏笑的温柔又无奈:“你妹妹命好,不但没有婆婆小姑子刁难,便是薛家公子也是极厚道的人,将来就算不在相国府住着,也必是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哪怕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管。”

柳明月搂着万氏的胳膊撒娇:“二舅母说什么呢?我才不要离开阿爹,我要天天陪着阿爹。”

她这位舅母素秉外柔内刚,最是通情达理。柳明月与她相处时间愈久,便愈加与她亲近。也许是她本身便是失母之人,有一次还曾傻傻在万氏面前道:“真是奇怪,虽然大姨母与我阿娘是嫡亲姐妹,我却觉得大姨母与我阿娘性子必定不同。反倒我总觉得二舅母倒与我阿娘很像…”

万氏当时便红了眼眶,摸着她的脑袋连叹:“你个傻孩子!”

待她走后又垂泪一回,温毓欣劝了许久才止了泪:“你哪里知道你小姑母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性子温柔,却也最有主意,阿娘不及她聪慧,不及她许多…唯有一条,阿娘比她命好,能亲眼看着你们兄妹三人长大**。她早早去了,却独独撇下月丫头一个…”

温毓欣无法,只得又劝:“阿娘既与小姑母这般好,又喜欢月丫头,索性将月丫头当亲生女儿疼不是一样的吗?我就当多了一个亲妹子…”

万氏遂破涕为笑。

此后柳明月再来,她果然待柳明月与温毓欣一般慈爱,有时候甚直比待温毓欣还要宠爱许多。温毓欣嘴上喊着不公,待柳明月却也是真心好,姐妹俩更是无话不谈。

柳明月人虽痴傻了些,到底经历过这许多事,渐渐已开了窍,能辨察这位二舅母与表姐竟是真的拿她当亲人看待,便也逐渐拿万氏当母亲般尊敬,不但敬她,还爱她,一腔恋母之情尽数撒到了万氏身上,犹似万氏幺女。

这里母女三人相亲,书房里温友思却向薛寒云告之一件事。

前些日子万氏收到温老爷子书信,交托她代夏家向柳厚提亲,欲将柳明月配与夏子清。

原来夏温氏写给温老爷子的信到得江北,温老爷子思及早逝的幺女,与温老太太商议许久,便写了这封信给万氏,只道薛寒云出自武将之家,将来定然要上战场,柳温氏既然已经过世,柳明月万万不能有闪失,柳厚也不知心中如何想,居然挑了这样一个女婿。

温老爷子不但给万氏下令,要她务必阻止这场亲事,还给柳厚也写了一封亲笔信要温友思转交。老爷子一定要将柳明月许配与夏家,就算夏子清将来官位不高,到底是读书人家,平安总有保障,强如嫁给一个在战场上拿命搏功名的人。

万氏猜到这定然是夏温氏的主意,但薛寒云与柳明月如今已经小定,温友思与温友年高中,近日去了翰林院,已经请了探亲假要回乡祭祖,她要去见公婆,便很是为难。

温友思将这事讲明,薛寒云道:“我与月儿的事情,上次端午,柳伯伯已经向圣上讲过了,当时观景楼上皆是朝廷重臣,如何能反悔?况就算柳伯伯想反悔,我却也不肯的。你家那位姑表兄弟,凡事都听他娘的,将来又哪有担当护着月儿?我岂能容她嫁去夏家受委屈?”

温友思满腹疑虑:“旁的我不敢说,但听说小姑父对阿翁向来尊敬孝顺,这件事情总要老人家欢欢喜喜的好。我们这次回江北祖宅,就算能好好与老人家讲,但我听说表弟中了二甲,夏家在京城已经祭过祖了,大姑母要带着表弟回江北祖宅向阿翁请安,到时候大姑母要是再说几句话,阿翁怎么想就不知道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凭妹夫的人才,不如你也请了假,去向阿婆阿翁请安算了?到时候,就凭阿翁的眼光,怎么样也不会弃你而选表弟的吧?”

万氏开明,温友思与温友年便都养成了独立自主的习惯,见到夏子清这样事事听从其母吩咐的男儿,压根儿没办法喜欢起来。虽与夏子清乃是血清,却不亲近,反与薛寒云脾性相投,三个相处极为融洽。

薛寒云想到近日朝中局势,楚王**与太子**愈加的针锋相对,圣上大多时候宿于吴贵妃殿中,仍常召了楚王进宫,令得朝中一干官员分派而立,除了忠心的帝党之外,有些选择楚王有些选择了太子,余者便做了骑墙派,两面观望徘徊。

楚王三不五时与他在禁中偶遇,总是一副亲近的样子。而今日太子良媛却召了柳明月进宫,分明有拉拢之意。柳相虽然身为太子太傅,但他是帝党一派,太子时时向他请教,外人皆说柳相公正廉明,忠心耿耿,薛寒云却知,如今局势,便是柳相也有些摸不透圣上之意。

程太医私下曾偷偷透露过,圣上如今虽然瞧着康复了,但实际这次生病,底子都坏掉了,若好生将养,十来年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圣上自康复之后,起先还能耐下性子做个甩手掌柜,不理朝政,凡事全推了给太子处理,但时日一长,心中郁郁,看太子便各种不顺眼,又疑惑太子想着架空了他,好自己掌权,如今已是又开始临朝,反将太子处理的许多事情压了下来。

太子虽自小得今上教养,但是父子两个的想法截然不同。今上仁慈,处理起国事来手腕圆缓,但太子初掌大权,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行事尤其雷厉风行,今上不再后宫养病,重返前朝之后,已经好几次斥责太子暴戾刚烈,不懂治国之道了。

便是身为太子太傅的柳相,夹在这父子二人之间,也颇为难。

将太子教的太好,有篡位之嫌。教的扶不上墙,他自己便要背个无能的罪名…左右都是错,极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