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正当时,新宅内的宾客渐渐散去,一众师兄弟们拥着薛寒云往新房里去,他已经有了四五分醉意,正努力保护着清醒,警告身后的一众兄弟们:“你们可也有成亲的好日子啊…”

米飞缩了缩脖子,又昂首往前:“薛师兄你婆婆妈妈怕什么?小师妹我们平日又不是没见过…”

谢弘怪声怪气:“米师兄,你平日是见过小师姐没错,不过…你可没见过新娘子妆扮的小师姐…”他今日也喝了不少酒,偏老对头,秦尚书的儿子秦闵然也来贺喜,二人话不投机,若非一众师兄拦着,恐怕早打了起来。

今日谢弘可占了老大便宜,身边这些师兄们各个身怀武艺,非秦闵然那纨绔可比,还未动手他便底气足足,与秦闵然连碰了三坛子,他自己如今还有几分清醒,秦闵然却早出溜到了桌下,被贴身小厮捞出来背了回去。

众人到得新房门前,但见红烛映窗,房内的人听到动静,便有丫环妈妈迎了出来,见得这阵势,夏惠及一干丫环乃是未嫁之身,不好出头,唯闻妈妈先自拦在了前面,未语先笑:“今儿这好日子,蒙各位公子爷前来饮一杯酒水,只是天晚了,丫环们早将客房收拾干净,备好了解酒汤…”

罗行之朝容庆使了个眼色,容庆先自摇头,却是向来寡言的单奕鸣心领神会,坏笑着上前,两人一人挽了闻妈妈一边臂膀,轻轻一抬,便将挡道儿的闻妈妈抬到了一边,闻妈妈惊叫连连,却挡不住剩下的少年公子们使坏…

——就算薛寒云脚下不动如山,也架不住其余的师兄弟们有样学样,罗善之与贺绍思舅兄妹婿架着薛寒云的胳膊,容庆见此,不得不上前去抬住了薛寒云的一条腿,米飞便抬了另一条腿,谢弘是个手上没力的,又兼醉了几分,只有把好嗓子,当下大喊:“送新郎官入洞房了~~”众少年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倒比新郎官还要乐上几分。

门口堵着的丫环们被这场景吓住,纷忙走避,众少年趁势推开了房门,堂前红烛高照,窗上桌上皆摆着大红纸剪的连理鸳鸯,红色双喜,芙蓉帐高挽,新娘子正坐在床上,似被这帮师兄弟们吓傻了一般,呆呆瞧着,直到众人使坏,将新郎官往她身上丢下来,她才回了神…

薛寒云到底是学武的,身手敏捷,一被众师兄弟们近距离松开了手往床上丢,他便瞅准了空处,往旁边去闪,生恐压坏了自己千娇百媚的新娘子,哪知道柳明月见得薛寒云当头砸下,也是急中闪避,二人皆瞧中了同一块空处,恰躲往一处…

当着众人的面儿,男子修长的躯体整个的覆压了下来,将纤细的少女结结实实的罩住,连双唇也碰到了一处,亲个正着…

薛寒云一经落地,感觉到身下与唇上的绵软,便知坏事,急忙翻身而起,去瞧怀里的人,但见柳明月洗去脂粉的素脸几乎与床上大红色的鸳鸯锦被红成了一色,心内顿时甜极,又懊恼之极,回头狠瞪一众狼兄虎弟…

众少年们拍手大笑,谢弘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薛师兄这是着什么急啊?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啊…”

先成亲,及笄之后再圆房,这原是柳厚的意思,只几位长辈知道,温外婆万氏等人,旁人却并不知道,因此今夜这帮少年们竟然是放开了闹,全无顾忌。

薛寒云从床上跳起来,要将这帮师兄弟们赶了出去,无奈今日他本已有了几分醉意,力道比不得往常,而这帮师兄弟们除了谢弘,其余的皆暗中保存实力,并未灌多少酒,他不但推不动,更被这帮少年们压住了往小师妹面前推搡,小夫妻两个当着众人的面贴的这样近,薛寒云先自罢了,柳明月却又羞又窘,这下不但是脸红了,连玉白的颈子也泛着粉色,薛寒云靠的极近,鼻端嗅着少女身上幽香,先自酥了一半身子,暗暗自苦…今晚恐怕难捱…

新宅内熙熙攘攘,热闹不已,相国府内却险象环生。夜半原本静谧,此刻却冲进来一队铁甲军,火把高照,将偌大的相国府照的亮如白昼,那铁甲军首领揪着院内小厮逼问柳相所在,小厮摇头,那人抬起蒲扇般大的手掌来,啪啪扇了小厮一顿耳光,只打的那小厮齿摇耳鸣…

未几,远处有人高叫:“相爷在这里。。。”

有四名军士拖出来两个烂醉如泥的男子,火把逼近,但见柳厚醉的人事不醒,被这番纷扰惊醒,尚自朦胧:“可是月儿回来了?”呢喃一声,便欲睡去。

旁边那人却是夏监丞,他此刻也是醉的糊涂了,伸臂之际摸到拉着臂膀的军士脸上,那军士却是个面嫩的少年,肌肤润泽,摸在手里有几分滑腻,他便不管不顾揽了人家脖子,张口要亲下去,只嘴里胡乱道:“…娇红亲亲,给爷亲一个…”

娇红是他新宠的姨娘,虽如今被夏温氏逼着做女红,奈何闺中技艺实在高超,倒令他一时撂不开手。

本来这帮铁甲军今晚欲行逆事,各个紧绷了面孔,哪知见得国子监出来的夏监丞如此浪荡之态,顿时笑出声来…华

那少年军士恼羞成怒,挣脱开来,反手甩了夏监丞一个耳光,“呸”一口唾在他脸上…

夏监丞被这一耳刮子打的清醒了五六分,睁开双目一瞧,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往下一蹲:“本监未曾犯事,何以拘我?”人已经哆嗦了起来…

那些军士中有人给了他一脚,他便惨嚎一声,被军士一个手刀劈在颈上,方才软软倒了下去。

这般大的动静,柳厚依然醉的酣甜,他这些日子在宫里委实劳累,夜半回来还要过问女儿婚事进度,劳心劳力,本来嫁女心头便不甚痛快,如今喝的烂醉,索性彻底放松,沉入梦乡。

为首军官道:“既然寻到了相爷,我们这便请了相爷回宫吧…”说是请,却是四名军士上前将柳厚四肢抬着,只抬到大门外,丢进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府里的小吴管事与众小厮上前去拦,被这些军士打倒在地,狠踹了几脚,只踹的家下仆人血污满面,那留下来的军士方道:“今夜请了相爷去,是有一桩大大的好事送到他老人家面前,尔等蠢货,非要自寻死路不成?”

柳厚黑天半夜被劫走,也不知道是京中哪路人马,偏留下一队人马来,看守相国府大门偏门,想是怕府内走漏了消息…

老吴管事早被打的昏了过去,小吴管事向来跟在柳厚身边,此刻唤了府里哆哆嗦嗦从热被窝里吓起来的婆子丫环们来,将挨了打受伤的众人抬回房去照料,他自己却往后院去寻主子…

如今相国府内,温老夫人与万氏妇道人家,遇上这样大事难免张惶,温友思温友昌众兄弟们晚上去新宅喝酒未归,醉了便睡在了客房里,阖府除了温老爷子,竟然再没个壮年男子来主事。

温老爷子早听得外面喧哗,老人家睡眠少,披衣坐起打发了下人去瞧前面,还未探听到什么消息,小吴管事已经浑身带血的冲了进来,纳头便跪:“老太爷,不好了,相爷被人劫走了…”

老爷子早年做官,得罪过不少人,这种被绑之事倒也经历过两次,此刻眉毛都未抬,道:“说说,是被什么样的人劫走的?可曾报官了?”

据他想来,定然是有人趁着柳相嫁女,忙乱之中趁虚而入,只是不知来人是为寻仇还是寻财,但将主意打到了一国之相头上,可见活的不耐烦了…

温老夫人早吓的哭了起来:“这…这…月丫头刚出门子,怎的就出了这样大事?”

小吴管事抬起头来,鼻青脸肿,他先时被打的流了鼻血,前襟上面一片狼藉,又抬手胡乱抹了,袖上手上也是,瞧着很是骇人,温老夫人身边丫环妈妈们已经吓的面色如土了。

“来的…据小人看,却不是哪里的劫匪,而是军中将士,小人瞧着,竟然是五城兵马司的服色…”

温老爷子眉毛霎时立了起来,面上神色威严无比,连声音也带了些沉重之意:“你可瞧清楚了?”

小吴管事在柳厚身边多年,这点眼力自然有,连连点头:“小人瞧的清楚,那服色确是五城兵马司…”

“难道…竟然是哪一位皇子要行大逆不道之事?”温老爷子这下真忧虑了起来…

他离京太久,只隐约听得当年太子与楚王之间明争暗斗,水火不容,近日陛下病重,楚王被刺,太子在东宫,朝中几位宗亲及重臣理事,这京中,竟然是风雷隐隐…

他这里忧心柳厚安危,又听得府里被围,愈加难安,只管在堂前走来走去,遣了个小厮从后园子高墙上面跳出去送信,哪知道人刚跳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便从外头抛进来一颗头颅…有胆大些的仆人上前去瞧,正是那小厮…

新宅之内,柳明月与薛寒云并不知道相国府正遭受着的一切。

那帮少年闹的够了,见得夜色已深,总算放过了新婚夫妻,索性结伴去了客房休息。柳厚替薛寒云买的这座宅子离皇城太远,周围多是些中等富裕人家,离各权贵重臣的宅子也极远,并不知今夜有好些朝中重臣被人从热被窝里揪了出来,塞去马车送进了宫里…

皇帝寝宫里,今上面色铁青半倚在龙床上,琉璃宫灯将殿内所有暗角都照的亮堂,唯床前跪着一人,道:“父皇,您这是不给儿臣活路啊…”

他身后十步开外,一队衣甲整齐的军士们将十几位重臣牢牢擒住,有吏部尚书崔正元,大理寺卿尹仕鲁,礼部尚书秦瀚宗,兵部侍郎黄镇离,还有太子妃之父,定国公韦世康等人…

今上虽面色铁青,却未破口大骂,只道:“我怎的不给你活路了?”

下面跪着的,原来是楚王。他抬起头来,眸光极亮,仿佛燃烧着两团火,激愤道:“父皇明知道太子不肯容儿臣,父皇如今还在,便要杀死了儿子,他日哪有儿臣的活路?父皇今日若是不下旨废了太子,也别怨儿臣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今上此刻竟然格外镇定:“朕今日若不下旨废了太子,你便要去东宫将太子诛杀了吗?”

楚王神色忽尔便狰狞了起来:“若是他不死,便得儿臣死!都说父皇最疼儿臣,原来都是假的…”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极为冷酷,带着十足的血腥味儿。

今上却似乎并未被吓着,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若是废了太子,朕身体又未曾好,这偌大国家,要谁来管呢?”语声竟然带着难得的柔缓之意,与平日宠爱楚王的神情半点无异,连面上原有的铁青之色也褪了去。

楚王笑了起来:“父皇一向疼爱儿臣,从小到大不知道夸了儿臣多少回,儿臣比起太子来,除了出身,也不差什么…”

今上忽尔笑了,这次却是十足十的嘲笑:“——原来你打的这主意!拐着弯的逼朕废了太子,容朕猜上一猜,恐怕这次被刺,也非太子所为,而是你自演的一出好戏吧?”

“父皇睿智!”

往日亲和的父子俩,此刻对视,犹如仇人一般。

“若非如此,你岂能日夜在朕寝殿住下来?”今上大笑,笑至一半却又剧烈的咳了起来…他到底久病,养子成患,如今竟然被反咬一口…

父子二人正对峙着,却有军士抬着柳厚进来,他一路酣睡,如今尚在醉中。抬他的军士将他放在重臣面前,见得他依然醉死,那众臣身后站着的吴贵妃的内侄吴有明便从旁边御案上拿起今上喝至一半的残茶,猛的泼到了柳厚面上…华

如今已至十月,又至深夜,天色已寒,那凉茶泼到脸上,柳厚顿时清醒了几分,翻身欲起,大怒:“哪个作死的奴才?”却因实在醉的太厉害,手脚皆软,又朝后倒去,倒下去之后才看到头顶上方两张熟悉的脸,正愁眉苦脸瞧着他,一个是吏部尚书崔正元,另一个却是礼部尚书秦瀚宗。

“两位…不是回家去了吗?怎的跑到相府来了?”

柳厚此刻还当自己身处相府,目光越过二人脑袋,往上去瞧,顿时清醒了过来…此间殿宇宏阔,分明是圣上寝宫…丫

他想起自己刚刚半醒之间那句醉话,爬起来去瞧,顿时惊住:不过就是嫁了个闺女,醉了一场,怎的一夕之间便天翻地覆了?

“陛下…”

薛家新宅里,众丫环皆退了出去,闻妈妈神色警惕的瞧了新郎新娘一眼,便似个威严的家长瞧着不懂事的孩子们,见得新婚夫妇老老实实坐着,男的除了冠帽礼服,女的除了钗环簪履,终是不放心,又叮嘱一句:“老奴就睡在外间,姑娘渴了便叫一声…”

柳明月低低应了一声,薛寒云在闻妈妈防贼一般的目光里往旁边挪了挪,离柳明月离的远了一些,闻妈妈才掩上门去了外间。

万簌俱寂,唯余彼此呼吸可闻。

薛寒云轻轻往柳明月身边挪过去,伸臂揽住了她,温香暖玉满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笑意难掩,柳明月抬头去瞧,霎时心花皆开:从未曾见过寒云哥哥这般开怀的笑容

56心寒

第五十五章

红绡帐底,鸳鸯并卧,小儿女窃窃密语。

少女樱唇如花,吐气如兰,火红小衣下曲线玲珑,哪个少年儿郎能够静心如水?

薛寒云喉头一紧,只觉此情此景令得他全身血脉贲涨,由不得喉头一动,偏过头去不忍直视。偏面前少女双眸清澈似无知稚儿,伸出如玉小手,将他的脑袋拨过来:“寒云哥哥…”他哪里还忍得住,轻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然后,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唇齿厮磨,说不出的亲密无间。

小丫头竟然还伸出双臂来揽着他的脖子,身侧温香暖玉与他紧紧契合,明明是十月初寒,薛寒云却觉帐内热的令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额头渐有汗珠…

柳明月被少年强健的铁臂紧揽在怀里,她并非不知人事的小女孩儿,知道紧紧抵着她身子的某处坚硬是什么,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原本只是想依在他怀里,此刻却动也不敢动,由得他大掌轻轻探进她的前襟,习过武的掌心粗砺,在她腻滑如玉的肌肤之上激起一阵别样的颤栗…

薛寒云生怕自己粗鲁的举动吓坏了小丫头,只小小声诱哄:“乖月儿,让夫君瞧一瞧…”说着轻轻解下了她身上小衣,但见大红的鸳鸯肚兜衬着如玉双臂,小巧锁骨,修长粉颈…他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被眼前美景诱惑,只循着本能的亲咬了下去…

亲那鸳鸯之上鼓起的小小椒粒,鸳鸯羽毛霎时打湿…亲那玲珑锁骨…含着她珠玉般小巧耳垂恨不得化在口里…

柳明月双眼紧闭,粉面飞红,整个颈子连带着全身瓷白肌肤都泛起了珍珠般的粉润…实是羞到了极致…

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从未想过有luo裎相对的一日…

不但luo裎相对,他还如发现了一个新奇之物一般,又亲又摸,最后竟然连她身上肚兜都解了去…忽听得外间榻上闻妈妈重重咳嗽了一声,柳明月伸臂便要推开他,将被子拉上来,哪知薛寒云今日压根是无赖附身,竟然死活拉着不肯让她盖被子,反也重重咳嗽一声,听得外间静悄悄再无人声,他却得意一笑,眸中□深染,又伏身亲了下来,低低哄她:“好月儿,好娘子,叫夫君…”大手无耻的朝着她身下亵裤扯去…

柳明月早被他吻的樱唇微肿,眸中水波荡漾,胸前更有斑斑红痕,却牢牢扯着裤儿,不教他得逞,闭眼低语:“阿爹说…阿爹说…先成亲不圆房…”床上若有裂缝,她立时便要钻下去…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薛寒云哪里肯依了她?手下照旧去扯她裤儿,却将语声低的极低,极可怜的央求她:“好月儿,好娘子,给为夫瞧一瞧…今晚是咱们的好日子…给为夫瞧一瞧便好…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柳明月心道:你不动手指头…你分明动嘴…

她不好意思说出这话来,只坚决摇头,却不防薛寒云无耻偷袭,将她吻的透不过气来,七晕八昏之际,罗裤儿何时被脱…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到最后那夜留给她的印象极为混乱…

自订亲之后待她千依百顺的寒云哥哥不见了踪影,仿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子,只除了模样相同,心性性情全然不同,不但将她全身亲遍,还硬逼着她去瞧他的身体…

她若不肯,便被他压着又亲又摸,还无耻低语:“你我是夫妻,月儿怎能不知道为夫身体是什么模样…”

外间闻妈妈睡着之后,鼾声如雷,在这静夜反似奏乐一般,令得他更是大胆放肆,随心所欲…

柳明月到底生的娇弱纤细,被他常年练武的身子禁锢在怀里,哪里由得她推拒…倘是她喊一声,惊醒了闻妈妈,更加丢脸,到最后细究起来,哪里是闻妈妈看着他了?竟然是替他行了方便一般!

二人虽未最后成事,到底彼此身体是什么模样儿,也被薛寒云压着柳明月,熟悉了十遍八遍,便是一时里想忘,也不容易忘记了。他又极喜欢她那双小手摸着自己,最后兴尽了泄在了她罗裤儿上,柳明月红着脸瞪他:“你…你让我明儿起来穿什么?”

他却将那罗裤儿团巴团巴,悄悄下床塞进了衣柜里,又替她寻出一条新的罗裤儿来,这才搂着她,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春宵苦短,然而宫内却长夜难捱。

楚王逼今上下旨废太子,今上不肯,他便夺了军士手中刀,朝着被押着的大臣砍了一刀,被砍中的正是太子妃之父,定国公韦世康。

定国公半边胳膊顿时被砍了下来,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半个身子霎时在血泊里…

柳厚此刻酒意全醒,他此生幼年坎坷,步入仕途却半生顺遂,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乃是妻子早逝,留下一幼女,如今女儿出嫁,他忽尔无比庆幸今夜女儿未曾在相国府,不然万一有事,他如何去见地下的亡妻?

旁的大臣们都被楚王这般疯狂吓懵了,他们皆是文官,大部分人连个监斩官都未当过,大启近两代帝王交接都很平顺,血梁宫闱之事已经近五十年未曾上演了,好不容易官做到如今地步,哪里会料到有今日?因此皆傻了一般瞧着在血泊里的定国公…

唯柳厚扑上前去,想要替定国公止血,可惜他虽文采蜚然,政绩突出,却实不曾习过医术,完全不得要领,只能拿手去堵着定国公断臂的涌血之处…

楚王提着刀站在殿中,刀尖滴血,目露凶光,颇有睥睨天下之势,转头逼问今上:“父皇,你应是不应?”

今上闭目敛去眼中痛苦之色,又睁开时,沉声道:“这些臣子平日领着朕的俸禄,如今为国尽忠,也算死得其所!”华人

楚王一笑:“父皇,你果真这般心狠?”目光对准了柳厚,刀尖所指之处正是柳厚的脖子。

今上笑的苍凉:“狠心的是你,不是朕!”弃父子之恩,手足之情,成豺狼之势!

楚王毫不犹豫连刺两刀下去,柳厚大腿之上顿时涌起两股细小的血泉,见得柳厚一声未吭,只咬牙忍着,他倒赞赏一笑:“不愧是一国之相,到底忍字功夫了得,这般都不吭一声,小王佩服!”说是佩服,到底又刺下去两刀在他身上:“我倒要瞧瞧相爷的忍功几时破了!”

旁边吏部尚书崔正元与礼部尚书秦瀚宗实在忍不下去了,心中又惧又怕又恨,索性破口大骂:“凭你这般残暴,哪有做太子的资格?”

“这大启的天下若落到你这样的暴虐之徒手中,岂不是老天吓了眼?”

楚王正要拿人开刀,当下便指着崔正元与秦瀚宗两位尚书,暴怒:“给我狠狠的打!”

这些重臣平日高高在上,便是他这样的皇子也要给几分体面,如今成了阶下之囚,居然不知顺从,反一竟找死,他连皇父都敢逼,哪里还怕杀几个臣子?

押着重臣的吴贵妃内侄吴有明与吴有振是禁中羽林郎,只是今夜带的这队人马乃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克伯手下军士。

吴克伯乃是吴贵妃二弟,楚王的亲二舅。

吴有明与吴有振指挥着那帮军士上前去殴打崔正元与秦瀚宗,那些军士平日见得这些高官必要恭恭敬敬让道于一旁,如今能够随意殴打高官重臣,心中竟然涌上一种难以言述的快意来,各个不惜力气的踩踏,只听得殿中不断惨叫,两位尚书皆年纪不轻,崔正元已经年近六旬,秦瀚宗五十出头,哪里经得起数个壮年男子的毒打?没几下二人便吐出几口血,昏死了过去。

见他如此毒杀折辱朝中重臣,今上怒极:“你不如上来将朕杀了!”

楚王轻笑:“儿臣哪敢?!弑父之名儿臣可不敢背!”瞧一眼殿中躺倒的重臣,定国公已经昏倒在血泊里了,柳厚也奄奄一息,浑身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两位尚书亦昏倒在地,其余宗亲重臣默然不语,宛若待宰羔羊,楚王始觉快意,笑的更是张狂:“父皇,你是不是在等国舅爷带着北衙禁军来救驾?儿臣觉得,你还是不必等了,及早下废太子诏书。二舅已带人去缉拿太子与国舅及他手下亲信,父皇你等也是白等!”

今上双目猛睁,心中狂怒,想到太子与国舅皆已遭了毒手,恐怕今夜再无希望,大好江山竟然要落到这种孽障手里,恨不得从未曾生过楚王,未曾疼爱过他!

忽听的殿门外一人朗声笑道:“皇弟此话差矣,你虽未曾弑父,却也跟弑父没有什么区别。”

今上喜极,朝殿门口去瞧,但见太子领着一队人马好生生站在那里,见到他看过来,还施了个常礼:“儿臣见过父皇!”

楚王一惊:“你几时来的?”

太子昂首而立,轻笑:“从皇弟承认自己策划了刺杀之事便来了。”见今上瞧过来的目光颇有谴责之意,他便道:“儿臣总要知道皇弟想做什么嘛!若是不教父皇知道了皇弟的残暴,还道儿臣容不下皇弟。”

不提今上心中如何作响,便是殿中诸臣心中也是寒意瑟瑟。

 太子来了多时,却隐在殿外不肯进来,明明有能力援手救下被砍伤折辱的众臣,却眼睁睁看着朝中重臣被殴,实在令做臣子的心寒。

57禅位

 第五十六章 

众臣身后站着楚王的人,太子身后却跟着国舅温世友。

楚王带来的乃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国舅温世友却掌着北衙禁军,两强相逢,如今局势,众人皆拿不准太子打着什么主意。

今上原来瞧着太子前来,满怀喜意,如今却只坐在龙床之上,冷眼瞧着。

太子进得殿来,他身后跟着的军士便与殿内楚王带来的人斗做一处,混乱之中,吴有明吴有振被砍下首级,楚王被擒,嘶声厉叫:“司马策,你等今日不止一日了吧?”

他做了阶下囚,第一个称意的必定是太子!

太子倒也不曾否认,只轻笑道:“皇弟说什么话?你眼中何曾有过我这位皇兄?只恨不得诛之而后快,连自己都下得去手,只是那太医恐怕早被你卖通,阿兄不过自保而已,这可真怨不得阿兄啊…“

他一幅宽宏大量的模样,又遣了一队人马去太医院赶来给众臣治伤,另派人抓近来替楚王看病的太医,一时里纷纷乱乱,待得北衙禁军将殿内尸体拖了出去,殿内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不多时,太医院值守的太医们便气喘吁吁的跑了来,各个背着药箱,先去检查昏迷在殿内的几位大臣。

宫内喊杀声震天,先时五城兵马司的人杀进了皇城,原是值守皇城之人有人被策反,温世友明知这一切,却只暗中嘱咐手下假意应承。他自己装作在家的样子,其实早与太子在宫内静僻的殿里躲着,专等了楚王演这一出戏。

便是这会儿,东宫与国舅府上还被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们围着。久攻不下,杀声震天,倒是吓的东宫与国舅府各女眷们神魂不属。

大内禁中原是温世友的地盘,他掌禁中护卫多年,如何就能让楚王得了逞了呢?不过就是看着今上身体每况愈下,太子一天不被废,将来都是名正言顺的新君。

楚王设计被刺,原就想着,太子如此行径,今上必定大怒,恨他平日装作谦良,却不容兄弟,到时候一纸诏书下去,太子之位难保!

可惜今上虽病着,人却并不糊涂,并不曾听信一面之词而轻易发落司马策,只着人密查。

楚王见得这一招完全不能取信皇父,让他起废储之心,而今上重病,瞧着不是万寿之象,太子拖得他却拖不得,狗急跳墙之下,又趁自己在圣上偏殿养伤,这才想着理应外合…

若非如此,凭楚王与王城兵马司的人内外接应,也不至于就让吴家兄弟俩摸进了圣上寝殿,还能将那帮大臣们顺利擒了来…

原就是温世友有意放水,张开了布口袋等人楚王进,人都齐了再关起门来打狗。

可怜一干朝中重臣,却被无辜牵累,记住了这噩梦般的一夜。

对于今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