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昀没好气道:“你去跟圣上说啊?告诉他国库里没钱了省着点儿花,捐纳之事影响不好?”

温友年张了张口,仍旧垂死挣扎:“那御史为什么不弹劾?朝臣为什么不谏言?”

“哪个朝臣御史是独个一人,没有家口的?”柳厚满悠悠饮一口酒。

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但是做事不顾后果,这就是无脑了。

他从政这么多年,哪怕如今坐到了一国之相,心中记恨今上待自家女儿的邪念,也不会明目张胆与今上撕破了脸,质问到他鼻子下面去,而是明知道承宗帝执政出现谬误之时,暗地里推波助澜,让这谬误有一日变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司马策那黄口小儿大概从来不会想到,辱及臣女的后果吧?!

远在边疆的柳明月如今对京城之事只仰赖柳厚每月固定一封的家书,以及相好的姐妹们的来信。

柳厚来信,多是询问衣食住行的,朝中已经公开的捐纳一事,提都未提。此事已成定局,且人人都走户部尚书颜致的门路,连带着颜媚在宫里也挺直了腰杆,三不五时便要与沈琦叶寻衅滋事。

最离奇的是,某一日晚间,周行榕寻摸到了颜府,拿出二百两银子来,也想要捐官,被颜致当场嘲笑了。

“二百两连个九品县丞都捐不来…你还是拿着这二百两好生回去过日子吧?!”

周行榕家中本来就贫,这二百两还是搜罗了亲娘跟妻子的所有首饰及家中自他当官之后的积蓄,凑起来的。

他原以为颜致瞧在曾共事一场的份上会替他走走门路,哪知道压根未成。

——谁会对企图越过自己往上爬的下属心存善意呢?除非脑子坏了!

颜致在官场里浸淫多年,万不曾料到周行榕从他家出来,还未过街口便被人拦住了,那人黑衣黑帽,整个人都罩在斗篷里,语声极为清晰:“大人,我家主子愿意替大人捐官…”

第二日,周行榕便成了西南某县的七品县令,离开了这个一度令他极为迷茫听帝京,带着母亲与妻子去赴任。

这一切,至少对柳明月来说,是压根不在考虑之列的。

年后她便写了拜贴,投到了本地府尹府中,求见府尹夫人。

本地府尹姓方,年约四旬,在此任职不满五年,正房太太姓温,非是柳明月外祖家一系,乃是国舅温世友家这一支的旁支,算起来与温青蓉乃是堂姊妹,要唤温世友一声堂叔。

在白瓦关,许多人见到她都当国舅家亲眷来捧,那方温氏在京中虽身份卑微,未见得国舅府如何待见,但在这小地方,却以皇亲国戚而自居,其夫方裕兴又掌着一方政务,更是眼高于顶,看到柳明月的拜帖,大感奇怪。

“这位相国府独女怎的想起来我了?”

旁人或者不知她的底细,只当国舅家的堂侄女来捧,但长年在京中的柳明月岂不知她的底细?

方温氏实猜不透柳明月的来意。

不止是她,便是柳明月身边的春凤也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去府尹府唠叨了一路。

“姑娘身份比之这位方太太,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她不过就是个破落户的女儿,仗着姓温,类型白瓦关一众没见过市面的夫人们,小姐何必纡尊降贵前去拜访她?”

“到了府尹府上,你万不可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就算是方太太在国舅府里不得人缘,哪怕与国舅府一脉压根不再来往,你也务必要做出恭敬之态。”

她所做之事,不但要这位府尹府夫人心甘情愿的相助,还得府尹通融,否则如何能成?

远在边关,哪怕她是相爷独女,如今做起事情来,也不希望以势压人,抬出阿爹名号来,万事俱成。这种法子,岂能长久?

春凤不情不愿应了下来,跑去掀帘子,请她下马车。

府尹府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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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方夫人你不知道,我当时被吓坏了,真是长这么大都不曾有过的事情…”柳明月捂着胸口,活脱脱一副被西戎野孩子给吓到的模样,要是花氏与陈氏见到她这副样子,大约会诧异前些日子与她们上街的薛夫人,大约不是眼前这一位吧?

方夫人安慰她:“薛大奶奶自小养在深闺,哪里见过这阵势?”提起城南便厌恶之极:“若非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城南那些女人真该全部沉塘,失贞就算了,竟然还生下了一帮西戎杂种!”

这位柳小姐真是相爷娇养长大的,瞧她花容失色的模样,大约胆子都给吓破了吧?

方夫人暗自嘲笑。

相爷与温国舅同朝为官,也只能算是表面和气,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没少干过,你的手下抢了我门生的位子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起,方夫人虽是温家旁支,但早被贴上了国舅一支的标签,况且方府尹也从来没想过要摘下来。

——当初娶温氏还不是瞧中了国舅这块亮闪闪的金字大招牌。

不过如今人家上门示好,方裕兴与薛寒云在同一个地方当官,日后多有交集之处,方夫人也不想撕破脸,自然下死力安慰被吓坏的相爷独女。

“回头我就让我家老爷抓了那野小子回来严刑拷打,给薛大奶奶出气!”

柳明月掩唇一笑:“那城南听说这种孩子不知道有几百,见天上街坑蒙拐骗,难道方大人还能将城南的妇人小子全抓回牢里?”又骄纵道:“要是这帮人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又似不经意般拉着安慰她的方夫人念叨:“现在虽小都坑蒙拐骗不走正道,夫人你想,要是让这帮西戎野孩子长到了十六七岁,二十来岁,全成了大小伙子,游手好闲,万一野性上来,杀人越货…这还不影响方大人考评?”

方夫人心下一沉,只觉这种糟糕的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勉强敷衍了柳明月,好不容易将她打发走,便遣了人去前衙请方裕兴。

“这么说,薛夫人上门是来问罪的?”官员的升迁虽然是吏部的事,但还要经过相爷的手,方裕兴也不愿意得罪这位柳大小姐。

方夫人想起柳明月最后那几句话,微微摇头:“我瞧着不像。不过这位小姐虽骄纵,那几句话却真真不错。老爷可否想过,这帮西戎杂种若是再大点,十五六岁,成年了会怎么样?”

方裕兴是从七品县令做起的,一步步爬到如今四品的位置,着实不易。

况且他时常向温世友写信,私下将边关之事禀报给他,开头必是“岳父大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娶的是温国舅之女。

去年相爷宝贝女婿调到这里的时候,温国舅特意让心腹幕僚回了一封信给他,言下之间便是近几年他便安心在此地为官,务必要知道相爷女婿的动静。

方裕兴暗底里揣测,他这位“堂岳父”大约是想扳倒柳相,这才要他在此地不挪窝,暗中抓住这位薛小将军的把柄,在朝堂上好一举歼灭相爷的势力吧?

他估摸着自己在白瓦关还得连任下去,若是出了岔子被调走,恐怕在国舅爷面前不好交差。

这位骄纵的傻头傻脑的柳小姐倒提醒了他,城南这块只恐是白瓦关的隐患,大大影响他的政绩,不如想了法子扔出去?

“既然柳小姐上门,索性把城南这块交到她手上去,就算她将城南这些妇孺坑杀了还是全部卖为奴隶,折磨死了,也是她的事情,到时候向上面也好交待,说不定…还能成为柳相的把柄…”

“可…柳小姐她是妇人啊?”方夫人只觉此路不通,将一帮妇孺交到一位官夫人手上,这有欠妥当吧?

“那就以他国奸细的身份将城南这批凡是生过西戎人杂种的母子俱交给薛将军去处理。”

方裕兴难题得解,顿时眉开眼笑。

薛寒云接到府衙送来的公函及薄薄册子,很是不解。送公函的小吏很是客气,将方裕兴的话转述一遍。

“薛夫人受了惊吓,我家大人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城南这帮小子乃是西戎人的种,也算是细作,只有交给薛将军来处理,我家大人才放心!”

放心个鬼!

这明显是丢包袱!

薛寒云内心鄙视方裕兴此举,却还是收下了公函,翻了翻那薄薄册子,原来是户籍簿子。

那小吏面上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禀将军,这户籍簿子…有些不全。”

如何不全,薛寒云派了人去核对之后才算是深有体会。

见过上千人的居住地只有几十家的户籍吗?其余的都是黑户!

其实也不算,因为那些妇人原来是有户籍的,但战后家中还有人的,直接报了死亡,或者全家被杀的…自己住到了城南,原来的户籍便被注销…

这簿子上几十家的户籍,只是城未破之前,城南最早的百姓户籍,都十几年未曾添补注销过了,其中错谬之处不少。

薛寒云将这户籍簿子亲手交到了柳明月手上:“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法子,难得方裕兴竟然想通了,将这些人丢了给我。以后这些人都交到你手上,随你怎么折腾。”

他还不放心,又派了二十名亲兵来协助柳明月。

柳明月万料不到这般顺利,“这位方大人与其夫人也算是聪明人了。”她稍一提醒,便赶忙将这烫手山芋扔了出去,果然是混官场的好料子。

方裕兴一早派了人去城南贴告示,将此间交予军中管制,此后发生任何事,与府衙无关。

城南总也有原来家境富裕的识字的女子,读了这告示,尽皆愕然,猜测难道是生了西戎孩子的缘故,这才引起了驻军的关注,如今要被管制?

等到薛将军府仆人前来施粥,又有春凤金铃引着招来的两名识字的秀才来登记人口,又出了问题。

那些妇人不肯讲出真实姓名,生下来的孩子皆无名无姓,在家只叫乳名,比如狗剩二狗什么的…如今听得要登记造册,那些当了母亲的女子皆漠漠道:“任凭将军做主!”能够生下来没有饿死,已经是天道仁慈了。

连她们自己,每次看到孩子的棕色眼珠,也要压抑住心底强烈涌上来的厌恶与颤栗。

柳明月苦恼的抱着百家姓发愁,一次性给数百名连姓氏也没有的孩子起名字这种事情真是好累!

显然薛寒云是没空做这种杂事了。

花钱请来的两名秀才还未开始干活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她最后索性一拍桌子,气势如虹:“既然生在白瓦关,索性全都姓白好了!以后这帮孩子全都是兄弟姐妹!”

后来有人点评这位相国府小姐的做法,道她此举绝顶聪明,让“柳家军”上下齐心,成了这位夫人的私军,哪知道她不过是被逼无奈,事急从权罢了。

那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当时柳明月的苦恼无人能替。抱着几本书给孩子们起名字,又觉这种素未谋面却乱起名字的行为并不太好,索性坐了车去城南。

她一个大户人家的闺秀当街坐着很失体面,此间也只识得那位治过病的妇人,索性便在她家院子里摆了张桌子,放了笔墨纸砚,由兵丁一户户核对人口,将核查过的确认是西戎人的孩子送到这里来,由柳明月当面起名字。

这些孩子们自出生至今,从未有过如此被重视的时候。

来的孩子们皆洗干净了手脸,哪怕穿的单薄,冻的瑟瑟发抖,也努力的挺直了腰板,排着队逐个接受柳明月的检阅。

她每起好了名字,便将名字写出来,亲手交至那孩子的手里。

那些孩子欢天喜地接了纸条,再去街上秀才那里落户。

到了二月头上,这件事情终于做完了。

柳明月在那妇人院里忙乱了数日,小儿每日跑前跑后替她烧水,很是欢喜。问过了那妇人,妇人只道自己姓秦,却也不愿意小儿随母姓,那小儿便得了个名字:白英。

那余大夫果然医术不错,秦氏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又有柳明月的接济,不曾再挨饿受冻,竟然逐渐的好了起来,天气好的时候也能在院子里陪一会柳明月。

她似乎对柳明月这位将军夫人纡尊降贵跑到城南来关注这些西戎人的野孩子颇为费解,有次柳明月起完了名字,二人攀谈起来,她便问道:“住在这城南的女子,哪个不曾生存恨意?看到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只觉活着不如死了。夫人为何要费心做这些?”

这些孩子活着便跟草一样卑贱,只恨天道不曾收割,何曾有人注意他们?

柳明月眸子沉静,瞧着秦氏的目光似要将她内心的自我厌恶穿透,“战争无论成败,可怜的总是妇孺。假如有得选择,谁愿意在全城的厌恶诅咒之下出生?能够活着生下这些孩子的女子,远比战后自杀的女子还需要千百倍的勇气,活着何其难也!我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她的佩服,溢于言表。

这天晚上,秦氏注视着灯光之下白英逐渐长大的脸庞,初次低唤:“英儿——”

白英长这么大,无数次接受到秦氏的辱骂,各种称呼皆有,从来不曾在秦氏的目光里寻觅到过这种近似于温柔的注视,小儿霎那间泪盈于睫。

“阿娘——”他好想扑进她怀里,最终只是在五步开外,用那双棕色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

秦氏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沿着眼角慢慢滑下…

91

第八十九章

核实了人口落了户籍还不算完,八百七十三个孩子,数字大大超过了柳明月的预估。有男有女,年龄相差在数月之间,共通之处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体质虚弱,及冬日生的手足冻疮,有些冻疮已经化脓,深可见骨。

余家医馆里配的冻疮膏被将军府购置一空,余大夫带着三四个学徒埋头继续熬冻疮药膏——赚了好大一笔!

赚的利润总和里,冻疮膏所得利润只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其余的三分之二却是上门替这些妇人及孩子看病所得,全部有将军府付帐。

余大夫私下感叹这位将军夫人撒钱的本事,碰见这样大宗的医患并且对方付帐十分痛快,简直就是遇到了财神爷啊!余大夫打定了主意抱紧将军夫人的大腿,做独门生意。

——听说这位是相国独女,想来有钱的很,嫁妆至少是一半相国府的财产吧?

相爷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就算续弦,恐怕也生不出孩子了,不将府里财产给女儿做陪嫁,难道留着带进棺材?

城南千余户人家,柳明月并非盲无目地的救治,随手撒钱。她将原来的常住人口,正常贫困家庭者,与被西戎人糟蹋的独身妇人带着孩子的家庭分开管理,免得那些贫者因为不劳而获的救助而变得懒惰。

虽然同住城南,但原来的城南贫困家庭对这些后来不得不蜗居在城南的妇人稚子多充满鄙夷,虽然物质上彼此差不了多少,但身份上却自来有一份优越感,日常生活泾渭分明,便是那些贫者之子,见到了这些棕色眼珠的孩子们,也多是扔石子吐口水。

如今见得这些人每日在街上领取一日三餐,也有冒充者,哪知道到了近前才傻了眼——每日领食物药品都要按着册子来,在后面按手印。且按手印一律以右手食指为准…想冒充也有难度,首先眼珠的色泽就不对!

柳明月出于女性的细腻,叮嘱的比较多,于是雇来的秀才们便填写的比较详细,每个孩子不但有详细记载的生辰年月,后面跟着母亲的姓名,还有母子二人的病症,住址等,凡是能挖出来的都有记载。

况且经手之事,她多派家中丫环小厮跟着,做事又细,又有薛寒云派出来的二十名兵丁在旁盯着,便是有些不怀好意游手好闲的想趁乱得些衣食药品,也无可能。

城南原居民者之中,十之□家中贫困,大部分操持贱业,譬如原来便是靠坑蒙拐骗或者保媒拉纤,又或者做暗娼流莺之类,各种行业,五花八门,却都是在尘世里滚过了十八滚,皮粗肉厚,肯为银钱把腰骨都折断的人家,眼睛里只认得银子,不认得祖宗理法,礼仪道德之辈,就算这样,也常出言辱骂欺凌这些孤身母子。

失贞给敌军的女子,本来就低人一头,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埃里去,无论被谁踩了,都咬牙吞下苦水,一日日往过捱。

如今这种境况有所改善,忽然之间有人大发善心,大有长期管顾这些妇人稚子死活的架势,不免惹的城南这些人心热眼红,却上窜下跳,占不到半分便宜。

在街上观察半晌,回家去不免戳着自家孩子的脑门责骂:“怎的你就不能生成那样一双贼眼呢?”只为了长期有保障的衣食吃穿,便恨不得变做往日自己最鄙夷的,肆意践踏之人。

孩子被责打责骂,尚不能明白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怎的往日时时欺凌之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香饽饽?

薛寒云难得回府休息,却要守着一个埋头账簿的媳妇儿,无奈苦笑:“早知道我就将这些孩子全部丢到战俘营里去管理,省得你劳心劳力,还要算贴了多少银子进去…”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做了就做了,他也只当日行一善,只是这善行的久了一点。

最关键的是:在营里日思夜想要抱在怀里可劲儿疼的媳妇儿,到家了媳妇儿她只肯抱账簿子不肯抱夫君,太挫败了!好不容易等她皱着眉头从账簿子里抽身出来,看到自己这种惊喜的好似看到财神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薛寒云梦想之中战时余暇夫妻伉俪情深闺房画眉之乐的场景完全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与本城那些主动贴上来企图从他身上捞些好处的商人一般谄媚的小娇妻,不过因为这张脸太过动人,他暂时忽略了这种反常的诡异感。

“寒云哥哥,你营里缺浆洗的人吧?伙房里帮厨的人呢缺不缺?最近也没什么流放的犯人,原来的犯人肯定做不了这么多活吧?”一副为他着想的体贴模样。

薛寒云的胳膊悄悄缠上她的细腰,凉凉道:“营里不需要童工。”她手里那帮孩子全都细瘦虚弱,就算养了这些日子,也不像能干活的样子。况且,从营里回来还要谈公事这种感觉,总有种他还在营里的错觉。

  柳明月却立即了悟他话里的拒绝之意,眸子瞪的溜圆:“我说的是那些孩子的阿娘,几时要那些孩子去做这活了?”

 薛寒云顺手将她腰带扯开扔到一边,唇角微弯,很是含蓄:“今儿若是本将军能尽兴,一切都好说!”

“尽兴你个头!”柳明月被他一本正经索赂的模样给刺激到了,小脸涨的通红,一把掌拍在他脑门上,完全是悍妇作风。怎奈她面对的是在战场上与西戎人真刀真枪砍杀的薛小将军,实力不济,很快败北,被人家堵了小嘴,压在火炕上欺负。

 柳明月欲哭无泪!

 这种忙的千头万绪有无数件烦恼事等着她去解决的当口,偏偏被男人按在炕上为所欲为的窘境——柳明月默默握拳发誓:每日原定的一个时辰练功的时间看来还要适当延长,就算没有机会上战场与西戎人对砍,也要在家庭生活中预先解决了碍事的夫君!

 她算是见识了男人的真面目,嘴上说的再好听,每逢从营里归家这种恶狼一样扑上来的架势,哪里好说话了?

分明信奉的是强权!

她从前世到现在,闲置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只做着闺中女儿家能做的事,视野也完全在后宅及男人身上,如今骤然有机会接触外面的广阔天地,特别是有机会发掘自己的长处,并且发现自己其实还算一个有用的人,能够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那种心里滚烫的热情,又岂是薛寒云一时半刻能够懂得的?

总算这些日子薛寒云在营里劳累过度,房里战况不算太惨烈,早早收兵,念在她腰醉背痛,辛苦一场的份上,将军大人发了话:“回头营里那些浆洗之事便交了给你,还有军中厨房还缺些帮厨的女工。”

如今是战事紧张的时刻,能多抽调出兵力去训练,自然是好事。

至于生活琐事…承宗帝的军费一向拨的很足。

有了将军大人做靠山,柳明月很快催促手下去询问,挨户籍册子上登记的健康状况,挨家通知那些妇人,愿意去营里干活的到两名雇来的秀才面前去登记,等跟营里协商好了日子,便可去营里上工了。

由柳明月出面洽谈,营里给出的工钱大大高于城内任何一个地方给出的工钱,(做皮肉生意的除外,那个行业在城南的妇人里面,算是高收入行业)于是几分是大部分妇人愿意去营里上工,等于一次性解决了温饱问题。

 玩政治的人,都习惯于给民众洗脑,柳相教出来的女儿柳明月也不例外。

她虽然给这帮孩子起了名字,有病的延医问药,真正拿他们当正常的大启孩子看待,可是她也见识过这**孩子脸上曾经有过的冷漠目光,并不认为仅凭一饭之恩便能让他们从此之后忘掉这座城里人们对他们的肆意践踏辱骂及歧视。

她只是不动声色命令那二十名兵卒有时间便带着这些孩子锻炼身体,场地就在…白瓦关驻军大营之外的空地上。

当营内号角吹响,练兵的声音震耳欲聋的时候,营外的孩子们都被这声音震的气血翻涌…太身临其境了,连跑步也觉得心神激荡。

往日他们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况且身世是他们心里永远的隐痛,哪里敢靠近军营?如今被军中士卒光明正大带到了营门口来拉练,一众孩子别提多激动了。

白英甚直晚上回去都在小院子里激动的加强训练,吵的秦氏睡不着,倚在门口看他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的练习。

——自从柳明月出现之后,阿娘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温和了,能这样不言不怒站着看他训练,白英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柳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