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边稍坐,柳厚人事不醒,兀自昏睡,连半点主意也讨不到,遂败兴而归。

直等书房里人都退去,柳厚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穿越:王爷如狼,妃似虎。

程太医夸张的朝他抱怨:“圣上就坐在那里痴痴瞧着,你竟然也睡得着?说实话,若非被逼的急了,他何至于跑来找你讨主意?”

柳厚人虽苍老,但此刻精气神瞧着倒还不错,冷笑道:“当初温世友诬陷我,他便轻信了那老贼的话,将我闲置在家。如今教他也尝尝这背黑锅的滋味。”

程太医端了先时药僮煎好的药来,扶着他起身:“你且喝了药再歇会吧,身体这样差,还要劳神。”

柳厚接了药碗过来,瞧着细瓷之上的缠枝莲纹出神许久,才长叹一声:“我一生所求,不过女儿平安康健,如今皆成泡影。她活着我尚且不能保她平安,九泉之下,如何面见老妻?”

将那黑苦的药一口饮尽,只觉腔子里苦透,语声亦格外森寒:“我如今再无顾忌,谁教我女儿不好过,我也定然不教他好过!他不是最喜美人吗,我便教他知道知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程太医接了空碗,默默觉得,肃王死的真是时候,若是落到柳厚手里,恐怕不会比一箭透心来的痛快。

…他翁婿两个都成了疯子。

听说薛寒云屠了整个肃王府,杀了肃王儿女,在那丫头墓前用人头堆了个塔出来…

想起在逃的肃王世子司马恪,默默替他祈祷:最好快点死了,免得哪一日落到这翁婿二人的手里,生不如死!

“如今你既然着人查了出来,赵王燕王世子乃是温国舅所杀,却又栽脏到你身上,那这汉王呢?”

对于汉王之死,程太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藩王皆反,承宗帝也确实没道理杀了这个年幼的,母家背景不强,又不会威胁到他皇位的弟弟。但凡他有点脑子,正应该好生供养着这弟弟,让天下人都瞧瞧他的仁义才对啊。

“圣上虽然不好取汉王小命,那些反了的藩王呢?若是有一日杀进京来,是不是先帝的儿子理所应当的继承王位呢?”

柳厚对这些事倒瞧的透彻。

政事之上,程太医一向不甚关心。如今听得老友分析,不觉后背冷透。那些凤子龙孙,比之寻常人家心肠歹毒许多。还未杀进京来,便先将无辜稚子杀了。

去年他还替汉王瞧过病,他小小年纪,倒很悯下,全无皇子的傲气。如今却在这场风云巨变中,无故做了权利的牺牲品…

程太医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退到了椅子上,重重坐了下去:“反正你最近需要养伤,我还是窝在相国府里吧,至少在这里觉得安全些。”

柳厚哪怕剩了半条命,也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外面人心惶惶,便是前朝后宫,如今也不甚安生。时不时有牵扯进后宫争斗的太医丢了小命,他那些同僚们当差当的提心吊胆,不知哪一日就被抄家灭族了。

依着他说,这些后宫的女人们与其陷害别人,不如早早想法子勾住了承宗帝,生个皇子出来是正经。都是膝下荒芜,却偏偏舍本逐末,斗的死去活来。

依着他的眼光,大理寺卿尹仕鲁的闺女倒是聪明,可惜肚子不够争气…

柳厚横他一眼:“你怕什么?横竖这事不是你我做的。只不过我稍微因势利导,推波助澜一番,先让圣上尝尝背黑锅的滋味,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温国舅也尝尝遭人陷害的滋味,顺便为圣上洗冤。你说,他甥舅两个,还会感情如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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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腊月底,朝臣们暗中议论之声愈盛,承宗帝再不能做掩耳盗铃之状。

锦衣卫的密报如雪片一般飞到了承宗帝的案头,但法不责众,就算一国之君,也不能一怒之下将朝中众臣大半撤换砍头。

承宗帝为此龙颜震怒,数次在大朝会之上大发雷霆,但收效甚微,并不能将私底下流言压制。

正在此时,朝野内外又有流言传出,只道汉王之死,与后宫大有关联。

后宫如今乃是温氏天下,连皇后亦整日窝在坤福宫养病不出。甚直太后与温国舅数次暗示,承宗帝与温青蓉如今也该生个皇儿了…

承宗帝略想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他在武德帝手里当太子之时,还算颇能忍耐,至少表面功夫做的不错。许多人只当太子贤明,但后来逼的武德帝禅位之后,君临天下,又无重臣辖制,身边多是仰顺之辈,时日已久,绝对的权利膨胀之下,行事如今只从本心出发,只为自己考虑,已极少会从臣子角度考虑。

因此他如今便想到,汉王之死,必定与温国舅有关。

哪怕他身为温家外甥,温府还不知足,一味只想着前朝后宫,皆有温家人独掌。

——难道温家还想将这司马家的天下改姓为温不成?

温国舅很敏感的察觉到,近来承宗帝待他十分冷淡,便是后宫凤印,亦强行让皇后收回。

皇后如今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后宫之事便由皇后宫中女官与尹昭仪共同打理。

温国舅亦听到汉王之死的传言,但传言只是传言,他总不能亲自跑去向承宗帝解释:我没有杀过汉王!

他肯解释,也要承宗帝肯信。

若是贸然去解释,只怕还被承宗帝理解为做贼心虚…

温国舅眼瞧着天下大乱,就算他有心想要与承宗帝甥舅齐心合力,奈何君心难测,二人已渐行渐远。

甚至,正因为如今天下大乱,承宗帝更不敢轻信任何一个臣子,尤其对手握兵权的朝臣疑神疑鬼——很不幸的,温国舅便属此列。

不说大启朝中君臣离心,乃是柳相费尽心思所谋。他老人家却不知,远在西戎的柳明月自与潞娜打过照面,这位世子妃便处处瞧她不顺眼,只恨不得将她从营地赶出去。

其实若非司马恪强力阻挠,柳明月也甚是愿意去营地外面住,离司马恪更远一些。

司马恪自娶了潞娜,只觉度日如年。潞娜样貌不佳,性子又烈,蹉跎至今,好不容易嫁了个俊俏夫君,恨不得时时拴在眼皮子底下。但凡司马恪对别的女子多瞧一眼,便是她身边侍女,也必遭她一顿鞭打。

亏得自他们成亲之后,柳明月自觉自愿住的远了,平日又决不肯往司马恪身边凑,潞娜早听得这位月姬乃是司马恪心尖上的人,暗想着棒打了一对小鸳鸯,将这俊俏夫君留在了自己身边,更是得意了十分,倒一时也不曾前去找柳明月的麻烦,只当其人不存在一般,彻底漠视。

饶是如此,潞娜的那些侍女们在主子面前受了气,还会跑到柳明月那边去撒气。

柳明月如今已瞧的明白,这位世子妃性格跋扈,决非一朝一夕养成,恐怕长期处于高位,也不知是何背景。瞧她平日待这些侍女皆是颐指气使,动辙打骂,从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也就在司马恪面前会收起鞭子,奉上温柔笑脸。

难为司马恪如今有求于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哄她开心,柳明月一旁瞧着,十分开怀。

但逢潞娜的侍女前来找茬,她必毫不客气的还击,论言辞激烈刻薄,她如今也不输任何人。

——总要在现实里打过滚,红尘里吃过亏,才会练就一口铁嘴钢牙。

侍女吃了亏,必要跑到潞娜面前去告状,只道月姬不将世子妃放在眼里。

这种时刻,潞娜竟然还记得要在柳明月面前拿出正室的款儿。大约是柳明月那种端丽文雅之态影响到了她,才没有先挥鞭子。

她既嫁了中原男子,总归还是怀着几分痴念,要做个令夫君喜欢的妇人。容貌上不及月姬,总要在神态之上比之她更为高贵典雅。

支使走了司马恪,潞娜才遣了侍女去唤柳明月,询问一番。

“听说我的侍女去了妹妹帐中?”

柳明月面有难色,恭顺行礼:“世子妃动问,妾身便不好隐瞒。在我们大启,所有姬妾均要听从世子妃之令。只是卫姬却因为不曾与世子爷亲近,而跑去妾身帐内发火,道妾身虽有几分姿色,却如个木头人一般,连亲近世子爷也不知…”真是好生委屈。

“卫姬?”潞娜浓眉挑起,眼神里风雨之色乍浓。

那侍女一听这称呼,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大事不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半个身子都在颤抖。

“是啊,难道卫娥姑娘如今不是世子爷的姬妾吗?不然她为何会去妾身面前迁怒?”柳明月睁着眼睛说瞎说,说的流畅之极:“在我们大启,嫡子尚未生下,世子爷也不好与妾侍亲近啊…”她一脸为难的向潞娜赔礼:“妾身…妾身自见了世子妃这般威严端庄,便由衷替世子爷高兴,说不得明年便有小小世子出生了…偏卫姬等不得…”她实在爱莫能助!

潞娜习惯性的伸手从一旁捞过鞭子,在手里一圈圈绕,目中戾气大盛。那侍女卫娥平日只要看到潞娜捞鞭子,便觉浑身肉颤,从小到大,也不知挨了这位主子多少打。原本想着这位月姬如今被潞娜生生压了一头,在营中又无亲无故,最是好迁怒,哪知道情势逆转,她如今就算喊冤,主子恐怕也不信了:“奴婢没有…殿下,奴婢没有肖想世子爷…”

其实,司马恪生的俊美,若是不发怒之时,笑的温柔可亲,最勾人之处乃是他生了一双桃花含情目,这些侍女们每每与之对视,皆是心头小鹿乱撞…她们跟着主子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原就是默认的男主子的房里人,每日对着他,哪能不生出遐思来?

卫娥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碍于潞娜的暴脾气,暗自隐忍。

如今被柳明月一语道破心事,她虽是编造的,却句句都戳中了她暗中虚想,由是反驳起来也格外底气不足,。

柳明月早听得那两名西戎侍女说过,西戎人称公主并不唤殿下,而潞娜自嫁过来之后,众侍女便唤她“世子妃”,她本人极喜欢这个称呼,这代表着她多年心愿得偿,嫁得了如意郎君。如今卫娥唤她“殿下”,这称呼定然是旧时称呼。

只是,能以潞舒族妹为名,嫁给司马恪的,又会是哪一族的殿下呢?

她心中各种念头乱转,面上却一派坦荡从容,“若非世子妃召唤,妾身是万不敢前来主帐打扰世子妃清静的。若是世子妃能顺利为肃王府诞下小世子,妾身愿意今生不与世子爷亲近,早晚吃斋念佛,为世子妃与小小世子祈祷平安康泰!”佛祖保佑潞娜最好永远缠着司马恪,让他的婚姻生活过的生不如死!

她这番话说的虔诚之至,心中却想:本来此生,她与司马恪也不可能亲近,这誓言也就拿来哄哄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殿下”。

潞娜果然当了真,神色间很有几分动容,扔了鞭子上前来拉柳明月的手:“妹妹这番苦心,我必定记在心里!”可是若教她说出“我若生了世子,便同意你与世子爷亲近”这番话来,那是打死也不肯的。

她好不容易嫁得夫郎,可不愿意与别的女子分享。

此举却正合柳明月之心。她也当即动情的拉着潞娜的手,万般感激:“妾身常想,几时有机会能与世子妃亲近亲近,好让世子妃明白我的心意!今日同世子妃一席谈话,妾身只觉欣喜万分。往后若是世子爷忙起来,世子妃独自一人时,若不嫌弃妾身愚钝,妾身愿意陪世子妃解解闷,顺便讲讲大启之事,也好让世子妃将来回到金城,让大家都知道世子妃聪慧有加。便是两国离的这般的远,有缘嫁了世子爷,对大启风俗也烂熟于心,肃王府交到世子妃手里,必能蒸蒸日上…”

她这些话,句句是从潞娜的切身利益出发,处处替潞娜着想,倒让这位世子妃更觉得,面前女子温婉善良。

可惜了她与自己共侍一夫!

不过瞧着她并非存了与自己抢夫的念头,潞娜又放了一大半心下来。

那侍女在柳明月这里未曾讨着好,反被潞娜一顿鞭子,赏了给营外的侍卫们。

此后再有侍女前去找柳明月的茬,都被她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反促使她与潞娜的关系更进一步,渐渐便亲密了起来,几乎要无话不谈。

到了年底,终教柳明月探出了一丝端倪。

原来,这位潞娜并非西戎人,却是北狄明氏公主。

大启司马家原是北狄王族,但北狄并非司马家独大,而是两族并肩,一姓司马,一姓明。

当年司马家势大,夺了中原,明家原本依旧在北狄称王,却被西戎潞家赶走,趁机占领了这一大片草原。

明氏一族远遁,带着族人迁移,但过去了这多少代,明氏休生养息,如今在域外也是兵强马壮,便想回到故土,与潞氏一决高下。若是潞氏积弱,正好可一举拿下,顺便再灭了司马家,入主中原,坐拥那锦绣万里的江山。

明氏这么些年时刻关注着西戎王庭的动静,待得潞氏灭族,立时蠢蠢欲动。但潞舒口才尤其好,又自告奋勇,阖族被灭,愿意替明家打前锋。

两族本是数百年前的仇人,如今利益趋于一致,竟然结成一团。

这才有了明氏女冒名顶替潞氏女,嫁于司马恪为妻一事。

此事司马恪全然蒙在鼓里。也是有一日营地里又来贵客,司马恪亦在被邀之列,待得他去了,潞娜请了柳明月前去,欣喜之下告诉她:自己阿兄来了!

柳明月正想知道她家阿兄是何人,便使了哄身解数,逗潞娜开心。潞娜忘形之下,便隐约透露了几分。言下之意,对潞舒亦有几分轻屑。

想她明家小公主,得万千宠爱,如今却要冒充一个破落王族的女儿,心中委屈实难以尽述。

柳明月在无意之中,竟然探得这番消息,心中顿时如擂重鼓,暗自忧愁,不知如何行事。

原本,司马恪投奔了潞舒,这倒不甚忧愁。

潞舒手上兵力不足,便是司马恪手上也无兵卒,难成大事,至多在他们打进大启的时候,自己借机跑路。但如今这二人背后,乃是厉兵秣马上百年的明氏…

大启江山,恐免不了生灵涂炭。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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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等到司马恪有机会亲见了自己真正的舅兄明铄,竟是已入毂中,挣脱不得。

比起司马氏与潞氏多年两国相争,明氏与司马氏才是代代世仇。

当初两族在大草原上死斗数百年,世代之间不知积累了多少血仇,若非后来司马家夺得中原,两族恐怕要在草原上斗个不死不休,非一族尽灭,才能有个结果。

明氏能舍得一女嫁于司马恪,此事与潞舒脱不了干系。

一开始,明氏是想将明娜——即如今的潞娜嫁于潞舒。但潞舒妙在与明家人初次相识,便见过了路娜,哪怕如今国破家亡,也不肯娶这样暴戾又胖丑的女子。

司马恪简直算得上从天而降,救潞舒于水火。

从一开始,潞舒便打着这样算盘。肃王世子虽然正在流亡之中,但司马家男儿,容貌不俗,门户相当,如今身处劣势,只要他对自己有所求,便不能拒绝这门亲事。

又见得他逃亡之际竟然也带着美貌姬妾,显然情深意重,深怕他犯了倔,拒绝了这门亲事,教潞舒哪里再找个这样的冤大头去?——

明娜对夫婿要求不低,不但要年轻俊俏的,还要门第高贵。

潞舒再三试探,司马恪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他心中顿时如释重负,再与一直未曾露面的明铄商量一番,这门亲事竟然成了。

明氏与司马家结了亲,他再协助妹夫夺天下,便能名正言顺的入主中原了。

明氏多少代都盼着这一天呢!

不提司马恪这位妹婿与舅兄明铄的初次见面,带给司马恪内心怎样的惊涛巨浪,便是明铄初次在妹妹婚后前来探望,带给柳明月的消息也并不算好。

明娜见得阿兄前来,对夫婿司马恪夸奖也就算了,对月姬也满口称赞,明铄听得妹妹不但对月姬没有嫉恨,而且话语之间颇多维护,这足以引得明铄心头警觉。

"说起来,妹夫身边有此佳人相伴,孤还未曾见过,不如请了来,也让本王见上一见?”

"这…"司马恪很为难。

柳明月对他眼神之间并无爱意,明铄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明娜已兴高采烈遣人去请。

侍女去而折返,在帐外禀报:"月姬到——"有侍卫掀起了帘子,风过处,有美人袅袅而入,明媚端丽,眸色清透若水,身姿翩然。

她入得帐来,与在座诸人见礼,虽不曾多言,但明铄却从她举手投足之中莫名觉得:比起他家顿不顿便向侍女挥鞭子的阿妹,这位月姬的风姿气度不卑不亢,倒更像个公主…

阿妹这傻的,有这样玲珑剔透的美人在司马恪身边相伴,二人又是共患难过来的,也不知这月姬使了何种手腕,竟然哄的阿妹满心欢喜,可见是个城府深又极能隐忍的。

明铄想及此,双目炯炯瞧着月姬,便似猎人瞧上了中意的猎物,目光只在月姬面上流连不去。

柳明月见得座中年轻男子的目光,纵然他再英武,内心也是厌恶不已。曾几何时,她已沦落至货物一般,可被人随意打量了呢?

“三哥可是瞧中了月姬?三哥或喜欢,只管将月姬带回去,就算是阿妹送你的礼物。”路娜痛快下了决定。

明铄是明家这一辈里最疼明娜的,以往但凡她有所求,若在能力之内,必定满足她。如今就算月姬与她性格相合,到底是司马恪的姬妾,若是能借此送出去,对明娜来说,更是一桩好事。

放这样美貌的姬妾在司马恪身边,又是他名正言顺的房里人,对明娜来说,始终是心中一根刺。

柳明月闻言,面色剧变。

正室有权处理家中姬妾。如今她算是司马恪名下姬妾,却被这位世子妃转手大方送了给其兄。她目光转处,不由便向司马恪瞧去。

明娜见此情景,眉头不由一皱,还当她对司马恪情深意重,危急关头,真情流露,便向着司马恪求救。

险险被她哄了去。

因此,明娜的目光也一路追随着柳明月的目光,向司马恪瞧去。

明铄暗中观察,见得月姬与司马恪闻听此语,皆面色大变,心中便想,这二人做的一场好戏,将他家傻妹子都哄了去。今日无论如何,他是要带走月姬了。

“莫非妹夫舍不得?”

明铄直问到了司马恪脸上去。

方才,在未回大帐之时,司马恪还在向他保证,与明娜夫妻恩爱,此刻若是舍不得,岂不是自打嘴巴?

从头至尾,无人来问一句柳明月的意愿。

她死死咬着唇,才制止住了自己欲暴走的情绪。

这个时代,姬妾之流,不过是可转卖转赠的玩物而已。妹夫奉上自己的姬妾给初次见面的舅兄,说起来还是佳话一桩。

“只怕…只怕月姬脾气有些不够好,怕惹了舅兄不愉。”司马恪目光躲闪,极是不情愿。

“草原上再烈的鹰,也要遇上好的鹰把式,才能服服贴贴,妹夫倒不用担心。但若是妹夫还有什么体已话要对月姬说,这会儿不如带她出去嘱咐几句,让她回头收拾了行礼,一会便跟着本王回营。”

目送着月姬与司马恪一前一后相偕而去,明娜的脸色沉了下来,“阿兄是真的相中了月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