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渐鸿说:“然后你就拿着忽必烈的这把剑…”

段岭:“在哪里?”

李渐鸿:“…”

李渐鸿那表情不忍卒睹,手指点点段岭的佩剑,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忽必烈给了窝阔台,你爹我第一天就从窝阔台手里抢过来了。”李渐鸿说,“就它。”

“哦。”段岭点头。

李渐鸿又吩咐道:“谁惹你,你就掂量着,能砍得过就砍,砍不过就逃,躲起来,知道吗?”

段岭问:“辟雍馆会出事吗?”

李渐鸿说:“应当不会,就怕万一,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逞强出头,爹不能带着你去袭营,我儿,你可千万得保住小命,你要死了,爹也不活了。”

“好…好。”段岭明白了,今天晚上李渐鸿虽有退兵把握,却并无把握元人是否会在临败前反将一军,无法守在儿子身边,于是教了他一个半月的三脚猫剑法,现学现卖,大杀四方不可能,危险来临时突然拔剑,趁敌人轻敌一瞬,逃掉性命还是可以的。

李渐鸿又反反复复叮嘱了无数次,譬如万一北门失守了,元军攻进来怎么办,失火了怎么办,流箭来了怎么办,投石机扔进来了怎么办,城墙垮了怎么办…事无巨细,又反复与段岭确认,直到认为他真的记住了,又画出地图,为他规划逃跑线路,听得段岭几乎以为元人都杀到辟雍馆门口了,就等一声令下陪他开始演练。

“有几成的可能会打进来?”段岭紧张地问。

“不到一成。”李渐鸿叮嘱道,“但是哪怕有一丁点可能,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段岭:“…”

李渐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也不活了。”

段岭第一次听的时候很感动,翻来覆去被车轱辘了无数次,已经彻底麻木了。

“对。”李渐鸿说,“就是这么说,击掌为誓,一定活着。”

段岭和李渐鸿击掌,李渐鸿说:“爹打仗去了,天亮就回来,明天就接你回家。”

段岭突然抱住了李渐鸿的脖子,李渐鸿笑了笑,说:“都十三岁了,莫要磨磨叽叽了。”

段岭这才放开李渐鸿,李渐鸿匆匆出了后院,翻身上马,段岭忙从篱笆处爬上去,扒在篱笆上,见李渐鸿骑的是万里奔霄,马鞍后还绑着剑匣,他将长戟负于背后,朝段岭说:“快下去,当心摔了。”

“你小心!”段岭说。

李渐鸿便双腿夹着马腹,朝段岭倾了过来,翘起一脚,保持平衡,在段岭的额头上亲了亲,段岭也在他脸上亲了亲,紧接着李渐鸿一抖马缰,喝道:“驾!”紧接着化作一阵风,消失在后街尽头。

第26章 战事

段岭抓了药,回去给蔡闫熬药,蔡闫有气无力地哼哼。

“他来了么?”蔡闫问。

“谁?”段岭说,“我爹吗?他来过了。”

蔡闫“嗯”了声,段岭又说:“今天没有练剑。”

蔡闫缓缓出了口长气,段岭熬好药,让他起来喝,扶着他的时候,脖颈里的布囊吊着,牵着红线,晃啊晃的,方才与李渐鸿说话时,还特地取出来看过。

“听说你来名堂的第一天,和拔都打架,就是因为这个。”蔡闫拿着布囊,说,“是一块玉?”

段岭说:“嗯,你吃药吧。”

蔡闫笑着说:“拔都一直很好奇里头装着的东西,却不敢再来招你了。”说着用手在外头摸了摸,给段岭塞回单衣里去,说:“半块璧,半环为璜。”

“是玉璜。”段岭答道。

蔡闫喝完药躺下,段岭说:“给你下了重药,今夜睡踏实,应当就没事了。”

这夜段岭把剑放在枕头底下,枕着那把剑,不能入眠,心里尽是父亲的铁马金戈,一时想着他削人脑袋,一时又想着他箭无虚发,威风八面。

午夜时,蔡闫躺在床上直喘气,乌云蔽月,雨又下了起来。

静谧长街中,马蹄踏破了积水,发出低沉的闷响经过,段岭坐了起来,朝外窥探,感觉得到不远处有许多士兵经过,赶往北门外,但那声音与寻常战马“得洛”“得洛”的声音不大一样,显得更低沉一些。

那队负责偷袭的军队有四千人,马蹄上包着布,在李渐鸿的带领之下,悄无声息地穿出了北门,绕过山丘,前往东面的元军后方。

与此同时,元军亦绕过南面,前往袭击上京城的西门。

满布雨水的密林里,耶律大石与李渐鸿各穿一身战铠。

“你所料不差。”耶律大石说,“递出去的假情报果然起作用了。”

李渐鸿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北门与西门外兵力实在太少。”

耶律大石答道:“将主要兵力投放在城墙上我更不放心,窝阔台没这么聪明!”

李渐鸿说:“耶律大石,莫要怪我危言耸听,你必须让蔡闻调一队兵过去守着。”

耶律大石看着李渐鸿。

“李渐鸿,我是主帅。”耶律大石说,“分兵!”

李渐鸿只得作罢,与耶律大石各自散下山丘,兵分两路,无声无息地接近敌人后方。足足一月的围困与坚守,等的就是今天夜晚。李渐鸿与耶律大石商议后一致决定与元军打一场消耗战,先是拖到立秋,再派出信差传递假情报,于是意料之中地被元军截获了,又意料之中地选择了今夜。

元人大军已开到西门下,悄无声息地立起了攻城梯。

蔡闻率领巡防司,竖起了森寒而冰冷的箭头。

李渐鸿则率领两千精锐,在大地上踏起了沉闷的鼓点,不断接近元军的后方。

“杀——!”李渐鸿吼道。

“杀——”两千敢死队冲进了元军的大营,火光四起,火油、火罐轰然炸开,马匹嘶鸣,粮草仓着火,映向天际。

一名元军高举火把,冲上鸣金台,李渐鸿奔马疾驰,一箭射去,那元军趴倒在金钟上,鲜血四溅。

“杀——”耶律大石率军开始包抄,点燃了油库,火光爆射。

与此同时,元军首领怒吼,指挥投石机将成批燃烧的火罐投向上京城内。

火光四起,城防司开始放箭,元军登时尸横就地,后方信使来报,大营被袭,紧接着石块、利箭从城楼上犹如暴雨般倾泄下来,元军方知中计。窝阔台率军冲来,大声怒吼,耶律大石开始冲击侧翼,元军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变换队形,保护城下的攻城队伍。

耶律大石以辽语,窝阔台以蒙语,双方怒骂。

“骂那么多做什么!”李渐鸿吼道,“杀人!别骂了!”

李渐鸿烧完元军大本营,率军冲来,第三队军加入了战场,上京西门之下,登时犹如绞肉机一般,元军三条退路同时被封锁住,留下一条开口,按理说应向南方退军,窝阔台却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朝耶律大石的方向突围。

李渐鸿一见变阵便暗道糟糕,一箭飞去,将那传令兵顿时毙于马上,然而已阻拦不及,五万元军犹如巨人,开始转向,一方拼死抵抗李渐鸿兵马,宁死不退,窝阔台则率领主力部队朝着耶律大石猛然冲击。

元军如同海潮般涌来,耶律大石猝不及防,队伍被冲散,忙退出中锋部队,李渐鸿又率军如同尖刀一般杀来,耶律大石中箭坠马,在最后关头被李渐鸿狠狠一枪,又挑了上马。

“开城门!”李渐鸿吼道。

南门打开,原先埋伏的两万人终于杀出,而窝阔台正往北门逃去。李渐鸿一看窝阔台奔逃路线,马上冲回南门,直接穿过上京城,前往北门狙击窝阔台。

辽军两万余,元军已战死近万,唯剩四万余,在北门与西门之间激烈交战,而窝阔台的先锋部队已冲到了北门下,一时间火罐四飞,北门内所有建筑烧成了一片火海。

火罐被投入城墙,划出一道弧线,坠向辟雍馆院内,“砰”的一声炸开,火苗瞬间跃起。

段岭一瞬间醒了。

所有人都在大喊,开门声响起,少年们光着脚跑出来,段岭抓着剑,摇醒蔡闫,火焰已烧到了门外。

“元军杀进来了!”有人喊道。

“不要慌张!”段岭跳出窗外,喊道,“朝西边撤!”

住在段岭附近的少年都出来了,有人喊道:“去打仗!城破了!不能投降!”

“怎么打!空手入白刃吗?!”段岭喊道,“先跑!不要逞强!”

不少人还在议论,段岭不悦道:“那你们留下来吧,不陪了!”

“我!走!”赫连博喊道。

“等等等!”众人忙追着段岭,跟了上来。

“祭事呢?!”

“别管了!”段岭大声说,“自己的命都顾不上呢!”

“拿弓箭!”

“外头捡!”段岭拿着剑,边跑边说。

唐祭事出现了,喊道:“不要慌张!大家沿着后巷跑!朝未起火的地方走!往名堂会合!”

数人已冲出了小巷,段岭四处看,想起父亲说的逃亡线路,便不管名堂了,朝西城跑去。

耶律大石兵力有限,几乎调集了所有兵马,今夜要将窝阔台部下一网打尽,是以令北门防守极其薄弱,不到一刻钟城门便已告破,元军踏着战友与马匹的尸体冲进了城内。

而此时,蔡闻率领城防军火速回援北门,元军已冲进城近两千人,散入大街小巷,无论妇孺老幼,见人便射,顷刻间城中尸横就地,房屋熊熊燃烧,相继坍塌,巡防军拼死抵抗,将元军逼回了北城区。

辟雍馆内已烧起火来,仆役正在提桶救火,却被元军一剑射死,段岭再顾不得找人,转身、抽剑,剑光一晃,与此同时,元军抽刀,侧身一刀挥来,眼看要将段岭斩成两半之时,段岭本能般地挥剑,剑锋朝上,迎着那元军一斩之势,刀锋、剑锋交错,那元兵半个胳膊登时被卸了下来!

元军坠马,段岭喊道:“跑——!”

众人冲出了小巷,沿途大乱,两道不少建筑都着了火,元军与巡防司士兵已杀得到处都是尸体,蔡闫喊道:“后退!都后退!”

赫连博、蔡闫,段岭与一众同窗捡起地上弓箭,也分不出是辽军还是元军的,退进小巷,三人捡起木板、桶盖等物推上前挡着当盾,背后则是一群读书人毫无准头地乱射。

“我射死了一个!”一少年兴奋地喊道。

眼看巡防司的人越来越少,蔡闫喊道:“哥!哥!”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元军撞进了他们的防线里,段岭马上转身,一剑砍中马脚,元军连人带马翻倒在地。那士兵哇哇怪叫,冲上前来,抽出佩刀要砍杀,段岭却再次旋身,士兵扑了个空,蔡闫与段岭同时出手,两剑插去,一剑中心脏,另一剑中背脊,杀了元军。

段岭:“…”

元军越来越多,眼看巡防司已再抵挡不住,元军尽数朝巷内涌来,段岭心想这下麻烦了,蔡闫问:“跑?”

“不能跑!”段岭说,“一跑他们就会射箭!退!退!”

元军轮番以战马之力冲击,眼看防线就要告破之时,巷外响起了另一声怒吼。

“窝阔台!”李渐鸿的声音响彻天地。

段岭睁大了双眼,那一刻,万里奔霄四足一跃,踏破巷外平房屋顶,载着身穿染血铠甲的李渐鸿,朝着巷内杀来。李渐鸿左手镇河山,右手一杆长戟,如同刀兵之神,仅用了数息,便将沿途拦路元军斩得断肢横飞,鲜血飞溅,甚至有士兵连人带马被斩成两半!

紧接着李渐鸿一掉马头,从巷内冲出去,再次汇入了援军之中,朝入侵北门的元兵杀去。

战局再次逆转,段岭等人从巷内奔出,眨眼间李渐鸿已不知去了何处,面前全是生死一线的辽军与元兵,元兵的防线步步后退,再次被驱逐出了北门,而那作战的辽军俱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铁铠,段岭看谁都觉得像李渐鸿。

“爹…”段岭刚要叫,却被赫连博一把抓住手臂,躲开背后冲来的战马。

“走!”蔡闫喊道。

十余少年穿过正街,进了西城区,段岭虽然惦记父亲,却不敢乱来,何况蔡闫还病着,众人逃进小巷,远处响起马蹄声,三名元兵策马冲来,乱箭四射,众人发得一声喊,段岭却朝着奔马冲去。赫连博与蔡闫各持木板,冲进巷内,为段岭抵挡流箭,突然间三声响,元军应声坠马。

李渐鸿策马驻足于巷外,天光渐起,外面喊杀声仍不绝于耳。

“朝巷里走,往城西去。”李渐鸿说,“从名堂里走,不要开灯。”

少年们纷纷从一户人家的后门进去,段岭走在最后,转过身,仰头看李渐鸿。

“方才我看到不少孩儿。”李渐鸿喘着气,却不下马,朝段岭低声说,“总觉得不对,心想能救一个是一个,幸亏过来看了一眼。”

段岭的泪水不知为何淌了下来,李渐鸿一指侧旁屋子,示意他快走,又说:“我去了。”

第27章 劫后

段岭点点头,快步追上了众少年。

沿途果然没有人了,远离城北,声音亦渐渐地小了下去,不知战事如何,距离蔡家也近,蔡闫便道:“去我家里躲躲吧。”

少年们既疲又饿,纷纷点头,进了蔡闫家。

蔡闫想找点吃的,喊了几声仆役,无人来,家中东西乱七八糟的,显然是被卷走了,段岭到后院去看,见一名元兵死在墙角,背后还中了一箭,似乎是被射死后逃到此处的,尸体还未凉透。

“有个死人。”段岭喝着水,淡定地说。

“不管他。”蔡闫说,“都到前厅来。”

赫连博把蔡家的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有,好几天没生过火了,一片冰冷,只得从井里打点水喝,有人又去摘了点院里的树叶嚼着吃。

“多喝点水。”段岭说,“喝水能饱,树皮抠点下来,也能充饥。”

大家都被饿了很久,段岭又摸摸蔡闫的额头——还在发烧,各人便互相依着,赫连博打着呼噜,口水流下来,段岭拿了个枕头,躺在赫连博旁边,手里还按着剑睡着了。

蔡闫则趴在桌上入睡,横七竖八,厅里睡了一地,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又响,众人已成惊弓之鸟,全部弹起来,段岭持剑,守到门后,朝外窥探,见是身穿巡防司的士兵,满脸血污地过来。

“里头有人么?”士兵喊道。

赫连博推开门出去,段岭却不现身,唯恐是逃兵来打劫的,幸亏那士兵说:“打完了,到巡防司外头的校场去,有吃的领。”

众人都道谢天谢地,赫连博忙追上去问:“元、元、元人走、走…”

士兵根本懒得理他,转身就走了,众少年爆发出一阵哄笑,各自穿着单衣短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如重获新生。

段岭昨夜虽吃过一顿加餐,现在也已饿得眼前冒金星。奈何这么一大队人,又得穿过小半个上京城过去,还下过雨,沿途当真是劳顿不堪,及至抵达巡防司,已是黄昏时刻。

巡防司外头躺了不少伤兵,痛得大声呻吟,盔甲丢了满地。

北门内的火已救熄了,上京犹如被洗掠过一番,段岭看得十分难过,转头寻找李渐鸿,在那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就像有一种奇妙的联系,指引着他的视线,令他一眼便看到了父亲。

李渐鸿的盔甲上满是紫黑色的鲜血,站在巡防司门外与负伤的耶律大石说着话。

段岭正要跑出去,李渐鸿却目不斜视,表情严峻,依旧面朝耶律大石,左手却以手指轻轻地朝段岭摇了摇。

段岭会意,李渐鸿不想让耶律大石看到他,便转身进了人群,找到四处奔走的蔡闫。

担架挨个抬到棚子里头,蔡闫着急地问:“我哥呢?”

“蔡公子。”有人朝他说。

那是个士兵,段岭跟着蔡闫过去,士兵递给蔡闫一块饼,说:“先吃着。”

蔡闫接过,随手递给段岭,段岭揣进怀里,跟着蔡闫进了一个以白布搭起的大棚。棚里躺满了伤兵,蔡闫停下了脚步,士兵却依旧在往前走,走到棚子的尽头,那里只躺了一个人,被白布罩上了全身。

蔡闫沉默地在尸体前跪了下来,拉开白布,布下现出蔡闻满是血污的、脏兮兮的脸。他的胸膛上透出半截箭杆,手里握着折断的另外半根羽箭。

“他功夫不行,耶律大石提拔他,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蔡闫朝段岭说,“我求你爹教我剑法,原本也是想回去教他保命用。”

说完这句,蔡闫昏昏沉沉,倒在段岭的怀里。

段岭擦了下眼泪,怕蔡闫醒过来看到他哥的尸体又难过,便吃力地将他抱出去,外头的士兵纷纷紧张起来,过来探蔡闫额头——烧得滚烫。毕竟是家属,兄长还为国捐躯了,便吩咐随军大夫给蔡闫先看病。

大夫给开了点退烧的药,段岭去借了个瓦罐,凑在士兵生火的灶上熬好,以芦管喂蔡闫喝下,又折腾了足足一宿,方有人过来,朝段岭说:“喂,你们到名堂里头去,辟雍馆的师父在那里等着。”

巡防司士兵借了个板车,把段岭和蔡闫放上去。到得名堂内已是深夜,蔡闫稍好了些,却仍发着低烧,时不时地梦呓几句。在校场外走散的赫连博也找过来了,还有不少辟雍馆的少年们,元军进城时,逃得慢的死了好几个,幸而大家及早疏散,唐祭事也还活着。

段岭见过夫子,夫子带着一群名堂内的孩童,正在讲故事。

“后来呢,管仲就射了公子白一箭。”夫子朝孩童们说,“公子白大叫一声,倒在车里。”

段岭跪坐在孩童们队伍的末尾,抬眼时看见夫子侧旁一盏灯,照着书阁内挂着的那幅《千里江山图》,不禁想起与拔都分别的那天,生生死死,犹如一场浮生大梦。

翌日,蔡闫终于醒了,段岭却累得睡着了。

“喂。”蔡闫说,“吃东西了。”

元军离去的第三日,上京终于渐渐恢复秩序,先生们派发食物,口粮更是少得可怜,一名唤呼延那的同窗快步上来,说:“祭事来了,着大家下楼去。”

段岭扶着蔡闫下楼,祭事在名堂中另开了个厅。

“点名。”唐祭事说,“过一个,出去一个,出去的在门厅里头等,萧荣…”

被叫到的学生上前说“在”,唐祭事便在名册上画了一划。

“…在吗?”唐祭事叫到名字,无人应答,有人说:“不在了。”

“最后一次见到是什么时候?”唐祭事又问。

“被元军射死的。”那人答道。

“嗯,死了。”唐祭事在名簿上画了个圈,静了很久很久,又接着开始点名。

“赫连博。”唐祭事又说。

“在。”赫连博上前一步,唐祭事点点头,指指外头,说:“你母亲来接了,这就去吧,何时复学,等候通告。”

赫连博看了眼段岭,眼里带着询问神色,段岭便摆摆手,知道李渐鸿会来的。

“蔡闫。”唐祭事又问,“在不在?”

蔡闫没有回答,段岭便说:“他在。”

唐祭事注意到蔡闫,说:“去花园里等候,稍后家人会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