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关海波习惯了方好在自己面前憨憨傻傻,打不退、骂不倒的牛皮劲儿,忽然之间她这样不苟言笑,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一下子适应不了,竟有些怔忡。

"你…到底怎么了?"

她再次望向他的时候,关海波能明显感觉她的面庞在微微抖动,而她竭力克制着。

"还是我来替你回答了吧。"她的声音颤抖而不稳定,他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傻,好糊弄,对不对?你'喜欢'我,因为我让你省心,对不对?你'喜欢'我,因为你说什么我都不敢反对,总会心甘情愿地伺候你,对不对?!"

方好的眼泪终于毫无顾忌地倾泻下来。

那时她欢欢喜喜地端着茶准备去孝敬秦志刚,刚到门口,正好听见秦志刚问出了那个同样困扰她的问题,于是收住脚步,没有进去。

她知道偷听是可耻的,可她真的渴望知道。关海波也许不会在她面前表露什么,可是对着他多年的同学加好友,总能透露些许心理活动吧?

但他接下来的回答和秦志刚的诠释像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所有的困惑都有了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的解释!

在得不到答案的那些时间里,她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也曾大着胆子幻想老板也许真的是爱上了自己,而当这个念头涌上心头时,她有种偷吃到蜂蜜一般的甘甜!

而现在,所有现实或不现实的、合乎逻辑或不合乎逻辑的猜测通通被推翻,他选择她的原因只剩下她耳朵里灌进来的这一个,真实,而且残忍:

原来老板也曾被人伤过!原来他找她不为别的,只是图个省心!那一刻,方好只觉得心碎欲裂!

她咄咄逼人的一连串问号把关海波彻底震慑住了,他有足足十秒钟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他赫然皱眉,不相信似喃喃追问:"你刚才…在外面偷听?"

可是,现在去追究她的行为是否"道德"是一点儿意义也没有的,方好已经像一阵风似的朝门口奔去。

关海波错愕之下,飞扑了过去,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方好,别冲动,你听我说!"

方好使劲地甩着手臂上的束缚。她此时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想听,突然觉得很伤心,为什么她喜欢的男人总爱打着自以为是的小算盘?

难道爱情,真的是只有女人才会相信的乌托邦?

她如此决绝的神色与举止让一贯沉稳的关海波也慌了手脚,因为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狠劲儿,他一点防备都没有,而他的解释又是那么疲软和苍白:"你误会了,方好,不是你认为的那样…那些话都是秦志刚开玩笑的,你也当真?!"

方好哪里肯信,拼命地想挣脱他的手掌,嘴里胡乱地嚷着:"你放开我!从今天开始,我谁也不想伺候了!"

关海波听她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顿时又急又怒又心疼,却也无可奈何,狠狠心,一把将她按在墙上,吼道:"陈方好,你冷静点,行不行?"

方好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给吓懵住了,果然安静下来,两个人相对瞪视着彼此,气喘咻咻。

门却在此时被推开,满脸焦灼的季杰闯了进来,一眼撞见这令他瞠目结舌的情景,从来都是半敛着的双眸一下瞪得老大,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老板竟然--调戏陈方好?!

"你出去!"关海波狼狈不堪地对赤裸裸盯着这边的季杰低叱一声。

季杰咽了口唾沫,回过魂来:职场规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忙不迭地道:"哦,好!好!"一边往外退,一边还不忘加一句,"我刚才敲过门的。"

关海波扭过头来望着怀里的方好。她眼睛通红,神色悲愤,此时又不听话地挣扎起来。

"你别这样,我们,我们好好谈谈…"关海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力过,几乎语无伦次。

方好执拗地扭动身子,十分不合作。关海波还没来得及劝说,门再一次被推开--还是季杰!

他刚才已经出离震愕了,此时方清醒过来,抢在头里嚷道:"关总,出大事了!"

"什么事?"关海波头痛欲裂。

"我们给腾玖代理的成品油出了问题,他们整条生产线都停下来了!"

40

手机一刻不停地响,再悦耳的铃声听多了也是一种恼人的煎熬。

方好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住膝盖,直眉竖目地瞪着脚边唱得正欢的手机,嘴里犹自嘟嘟哝哝,"你还打来干什么?无非是想说那些话不是真的。可我就是相信!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告诉你,我受够了,你甭以为几句糊弄人的话就能让我回头…"

这几年来所受的种种"不平待遇"就像河泥一样全部翻腾上岸,方好越想越觉得自己比小白菜还可怜。

她只顾对着电话发牢骚,却不敢伸手去接,因为明知说不过关海波。他是谁?两年来,顺利攻下客户无数,如果有"谈判高手"的评选,他绝对挤得进前五名。而自己,不过是小小的一名幕后杂役,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她才没有傻到去硬碰硬呢!

手机终于筋疲力尽,停止了叫嚣,方好这才长吁一口气,脑子里还余音袅袅,微微发涨。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大吵大闹过。想想下午在他办公室里的情景,伤心之余,又觉得面颊发热,自己长久以来努力保持的淑女形象算是毁于一旦了。

唉,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瞄了瞄客厅墙上的钟,快七点了,不禁猜测,他这时候打来,难道腾玖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想想不太可能,这次的事件好像很严重,不然关海波也不会听完季杰的陈述就火烧火燎地撇下自己就走了。

做了数次面部处理后,方好才低着头,眼睛通红地从老板办公室蹩出来。

没有人对她的异常表现出该有的关注,一则对她这副样子同事们基本已经司空见惯,更重要的是,大家的精力全被眼下这个棘手的大麻烦给牵制住了。

方好临下班前还听到孟庆华在给德国的供货方挂电话,一遍遍的老没人接,悠闲的欧洲人大概还在餐厅里享用美食,气得他几乎要摔话机。

油品代理没了事小,但腾玖的一条生产线全部停下来,若要论起损失和修复费用,那才是天价!如果处理不当,盛嘉非再次跌到谷底不可。这次关海波的压力一定很大。

方好发现自己又在不自觉地替老板操心了,顿时扬起手,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瓜,暗骂自己一声:真没出息!

关海波和盛嘉前景如何,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在偷听到那令她伤心欲绝的"真相"的一刻,方好就已经下定决心要逃开了--就像当初为了闵永吉而从家乡逃出来一样。

她承认自己不勇敢,也不坚强,遇到麻烦的第一个念头总是逃。可天性使然,她也没办法,仿佛唯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全然没想过撤离的同时,早已是伤痕累累了。

可是,即便如此宽慰自己,心情还是低落得无以复加,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生气过,伤心过,好像长久的期待一下子落了空。

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情绪,她又有些惶惧,自己真的期待过吗?

自从关海波向她"表白"以来,她似乎就没踏实过,仿佛一脚踩在云端里,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

现在终于着地了,踏实了,心里却撕扯得生疼。

吃着泡面,电话再一次响起。她的胃明显抽搐了一下,迟疑片刻,还是撂下碗过去查看,这一次,却立马接了,因为是春晓打来的。

"在干吗呢?"春晓轻快地问她。

"吃泡面。"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这么惨?那赶紧出来,我请客,在欣同乐!还有我们一帮同事都在!"

"…你中奖了?"

"没啊!不过也差不多了。你猜,我今天下午的现场讲演得了第几名?" 电话里,春晓的声音每个字的音调都是上扬的,傻子都听得出来她很兴奋。

"不会是第一吧?"她闷闷地问。

"Bingo!"

"那恭喜你哦。"

方好的落寞跟春晓的神采飞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春晓顿时察觉到了,收敛起欢快,谨慎地问她:"你怎么了,听上去像蔫萝卜似的,谁欺负你了?"

方好抽抽鼻子,梗着嗓子道:"哪有,我…感冒了。"

"哦,这样啊!"春晓复又笑起来,她今天心情太好,话也多,"哎,波哥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呵呵,我刚才对他是那个什么了点儿,你下次见着他,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哈。"

春晓就是这样的火筒脾气,急起来能举刀子跟你拼命,可是一旦意识到自己错了,也从来不惮于承认和低头。

方好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恨恨地道:"骂得没错,骂得好!"一想起他哈哈大笑着说出的那些混账话,她就怒不可遏--那些话句句都像刀子似的扎在她心上呢!

"说这么半天,你到底来不来啊?"

"不了,我累,想睡觉。"方好什么兴趣也提不起来,一口回绝了。

春晓以为她真的身体不好,遂未勉强,干脆地道:"那你好好休息吧,记得多喝点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挂了电话,方好继续没滋没味地吃面。泡面微辣,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把眼泪给呛出来了,一串串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入汤碗,她欷?#91;着再也咽不下去,抛下还剩了一半的面就去把电视打开,企图赶走一些扰人的寂寥和烦闷。

可是,电视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眼前晃来晃去尽是关海波那张黑黢黢的脸,一会儿对着她微笑,一会儿沉着脸训她,可更多的,却是他搂着她时,方好所感受到的那种飘飘然,好似荡秋千,摇来晃去,虽然有点险,却心情飞扬。

脑子里各种相冲相克的念头横七竖八地掐着架,乱糟糟地闹作一团,天这样热,烦躁起来,心情的低落指数简直可以用乘方来计算。

她终于受不了,用沙发靠垫捂住自己的脸,拼命憋住气,恨不能就此将自己解决了,从此一了百了。

为什么她会生就这样优柔寡断的性格?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她妈那样,杀伐决断那叫一个嘎嘣脆…

她正自己跟自己激烈地交战,门铃忽然间叮咚响了两下,紧随着又是两声,很急促。

这一天是注定不得安生了。

方好一个人住,向来谨慎,在猫眼里向外张了两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轮廓分明的脸,布满了焦虑。她一下子慌张起来,双手来回地绞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内团团转。

"方好,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关海波低沉的声音。

老板的眼睛是有透视功能的!

方好没辙了,而且大热的天,把人挡在外面的确有点不厚道,咬咬牙,手搭在门把手上,又迟疑了几秒,终于旋开。

关海波手里拖了个箱子,神情略显疲惫,见了她,仿佛陡然松了口气,拉着箱子就跨进门来。方好紧抿双唇,在他身后把门关上,默默地随着他走进客厅。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的香味,关海波闻着,不觉皱了皱眉。

方好朝他手上的箱子瞟了一眼,垂着头一声不吭,可是,也没有了刚才在他办公室里的那股子猛劲儿。

关海波没有坐下来,立在客厅中央定定地望着她问: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的手机还在沙发上躺着,很显眼的红色,让她无言以对。

关海波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如果他当她只是自己的员工,也许一切就好办了,可是现在,她于他又有了另一层含义,作为他的"女朋友",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她才是合适的。

也许,他一直就不了解女人,尤其是像方好这样的--他一直认为她是最省心的,虽然头脑简单了点儿,但对自己向来言听计从,无须操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也会爆发,而且是为了一个在他看来相当莫名其妙的理由!

都说女人是情感动物,以前不甚在意,今天他彻底相信了。

省心?他想到自己曾轻飘飘地说出这个词语时,真恨不能嚼下自己的舌根。

事实上,没有哪个女人是省心的!

关海波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就为那几句玩笑话气成这样,你觉得至于吗?"

方好耷拉了脸,梗着脖子,仍然保持沉默。

至于,当然至于!

也许男人找女朋友,可以持无所谓的态度,甚至很随便,为了某些难以启齿的理由--她想起那天在他家沙发上他对自己迫不及待的样子,顿时又羞又恼,仿佛再一次证实了什么。

可是对女人来说,接受一个男人,首先是他对自己要真诚,其次还要自己喜欢。

如果他找自己纯粹是为了解决那种事情,那她跟那什么还有什么分别?!

她无意识地掰弄着自己的手指,终于开了口,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关总,你能看得上我,应该算我的荣幸。可是,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俩,真的不合适。"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含有赌气的成分,证明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他很好,她很容易就能喜欢上他,或许,她早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在感情面前,她是个较真儿的人。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或者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真心相对。

如果不是这么执著,她也不会在三年前为了闵永吉的负心而跑出来披荆斩棘地闯荡。

关海波没有给过她必需的安全感,她在他面前除了接受和服从,似乎别无其他选择。

可是,话一说出口方好还是感到有一丝懊丧和不安浮上心头。如果他对她的"分手宣言"没有异议,他们之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她会不会因此而后悔?

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就容不得她后悔。她可以不聪明,可以不能干,但绝不能失去尊严。她可不想从一个被老板呼来喝去的职员再变成他呼来喝去的"黄脸婆"。

关海波却久久没有做声。

心里不是没有震动的,她的话仿佛击中了他某些阴暗的心理。他也这么以为,自己能看上她,是她的荣幸,一种恩典,只要他开了口,她不会有问题。这样说的确恶俗不堪,可在他心底某处黑暗的小角落,的确就有这样的想法。

也许,换个其他的女人,高兴还来不及,而她,竟然因为他的一句随性之言而拒绝了自己。

这还是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陈方好吗?

而当她这样清晰地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难堪,还有一点抽痛和深深的惶恐,就像当初在他落魄的时候,她提着行李向他道别,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心上泛起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时,他坐在桌子面前,狠命地抽着烟,望着她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也随之被一点一点地抽空。此刻,也是一样,而且,失落的情绪更加强烈!

原来又笨又傻的陈方好并非可有可无,三年的相伴,她已经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心田!

他不能很清楚地把握自己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他不敢说自己真的就已经爱上了她。因为爱情,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彻底远离他,他再也不愿相信。

可是,他日益感觉到自己在精神上对她的依赖已经如此明显。也许,这种依赖只是基于一种长期而来的习惯,但他却很清楚地知道,如果陈方好离开,他会无法忍受,仿佛原本完整的心缺了一只角。

他伸手搭在她肩上,哑声道:"抬头看着我。"

方好缓缓地仰起脸来,目光一接触到他的眼眸,就止不住地想逃开,而他却把她的脸拨过来,正对着自己,"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在一起呢?"

如果?方好在心里苦笑,说得如此牵强,这又何必。

她无言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拉下,神情执拗。她不需要他的施舍,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关海波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她脸上的坚毅与她平日的乖顺是那样的不相称,令他惶惑不安,不得不猜想道:"是否因为她还惦记着那个人,所以可以这样轻易地推开自己。"这个理由一经涌起就变得如此可信,仿佛她所有怪异的言行都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他的脸逐渐泛青,心里一阵阵地涌起凉意。

的确,他不过是想找个伴儿,可是,最起码,这个伴儿对自己要有一些真心吧!

如果她的心永远都系在别人那里,他执著地要把她留在身边岂不可笑又可怜?

他需要走到那一步吗?

难道,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峙,似乎都找到了自己可以依托的那个理由,然后逐渐心灰意冷。

又有电话进来,是关海波的,他看了眼号码,眉心略拧,立刻接了。

他讲电话的时候,方好紧绷的神经才稍有放松,听得出来,应该是季杰打来的。

"嗯…好,你直接去机场,在二号门等我…我已经出来了,半小时以后能到…好,一会儿见。"

这个电话来得正是时候,提醒他现在还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有更紧迫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关海波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常态,对方好道:"我得去趟德国,马上就要动身,腾玖那边的事还没解决,有些问题在电话里谈不清楚。"

方好见他神色凝重,也有些紧张,轻声问他:"会有麻烦吗?"

关海波转开脸去,望着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心情并不轻松,半晌,才闷声道:"还不清楚,去看了才知道。"

他脸上的沉重令方好深深的不安,如果连一向稳操胜券的他都没有把握,盛嘉能否逃得过这一劫?

她不知不觉中又开始拼命绞手。

关海波低头时无意中瞥见她这个熟悉的小动作,心头蓦地柔软下来--她一紧张就会这样。

原来,她终究还是替自己担心的。

他放缓了声音道:"我们的事,先别急着下结论。我离开的这几天,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有浅微的凉慢慢地渗进方好心里。他的语气如此冷静和理智,跟在谈判桌上订一份合同没什么区别。

她是对的,没有人可以撼动得了关海波,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失态,更何况是她,痴痴傻傻的陈方好?

但是,她毕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他烦心,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陪着他走到门口,关海波脚步滞了一下,并不回头,淡淡地嘱咐她,"少吃泡面,那东西防腐剂太多,对肠胃不好。"

方好稍稍一怔,心里略微回暖了一下,轻轻"哎"了一声。

一到门外,他立刻变得脚步匆忙,全然没了别的心思,只顾提着箱子往楼下赶,他的背影果敢而决然,方好突然有种预感,他会没事,公司也会没事。

可是,看着他一点一点地离自己远去,直到消失,都没再回头望她一眼,她忽然觉得鼻子里酸酸的。

小时候,她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到过一串水晶项链,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很漂亮。虽然从小老师和家长都教育要拾金不昧,可她实在喜欢,于是起了私心,将它东藏西塞,又怕被大人发现之后要挨骂,结果整天提心吊胆,心神不定。直到有一天把它重新扔回了草丛,才算找回心安。

后来她逐渐明白,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觊觎,否则只会自找烦恼。

曾经,她以为闵永吉是属于她的,谁知最后连这点自信都落了空,她于是更加不敢贪心。

关海波于她就是那串项链,虽然华丽,却不属于她,反而会成为沉重的拖累,唯有丢弃,才能找回原来的平静。

第十三章 陈方好叛逃

原来,关海波远比那串项链重要,当她决定放弃的时候,感觉到的竟然不是轻松,而是满心的沉重和难以割舍。

41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方好又开始纠结:到底还要不要去公司上班?

虽然昨晚上已经前思后想,痛定思痛,要跟关海波斩断情丝,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现实的问题还得面对。

首先,她的房子是租的,她还要吃饭,所以,当务之急,她要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其次,她跟关海波的事情是经过妈妈"御审"的,老太太还相当满意,回去之后,自然会跟左邻右舍炫耀一番。现在"准女婿"没了,那她该怎么跟她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