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心里的疼比身上的更难熬,又抓不住什么坚持下去,眼泪从心里破碎的伤口流出来,断了,又续。

残喘的悲哀,悠长的呼出被他禁锢太久的委屈,眼泪又冲了出来,盖过最后的意识,太疼了,真的,他把她弄得太疼了…

他跪在那很久,这一夜,她醒过两次,发着高烧,意识朦朦胧胧的,不认识他,他叫她的名字,叫了几百遍,她流着眼泪,闭着眼睛又昏睡过去。

她不是任何人的了,只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她也许要死了,像他希望的那样,和他一起死,他带着她,不许别人伤害她,夺走她,但是他自己,先把她伤透了,也把她夺尽了。

埋在她身边,贴着她身上蔓延的伤痕,手紧紧握着她的,闭上眼,等着她醒过来,或去梦里找她。他是爱她的,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爱她。

那天之后,病的很重,两个人在卧室里,在阳台上,都病着。一缕阳光照进来,正好映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乖巧依然只是神采不再。

她是条小鱼,他的小鱼,他只有这么一点奢求,等了十四年,却是这样的结果,他不许她在干涸里消失,以后怎么办,谁也不知道。

恨吧,他宁可她恨他,永远都恨。

把她收紧在怀里,抱着她,摇着她,喊她的名字,拉起她的手就着一屋子阳光,准备就这样,一起和她死,再一起和她生。

“封嫣,再往左边一点。”晓蕾站在扶梯下面,看着封嫣在布告栏最高的一层贴新一期校刊的征稿函。好几个月不见了,非典以后,不知道她去哪了,回来时似乎病的厉害,憔悴的不成样子,躲在她的宿舍躺了很多天。

“再往左一点。”她走远些,看着封嫣纤细的身子,在她的指挥下,站在梯子上微微调整广告的位置。

其实,她可以不做的,病刚刚好起来,人瘦了好多。但是她坚持一定要做,整个假期都住在学校,忙忙碌碌,说是大三前要把校刊的事情弄妥当,新学期好移交给新一届做。

她举着的手臂上有一处瘀伤,不仔细看,已经淡了,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在那么显眼的位置,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很碍眼。她总是白白净净的,从中学开始就是,有人羡慕过她的秀雅,更多人嫉妒她的美丽,但是大家并不知道她心里的难过,她,其实常常难过的。

手还举着,肩膀很酸,他的肩膀酸了吗?没听到晓蕾的指挥,她没动。从那天之后,一个月了。开始的日子里,错乱的记不清楚,只是疼着,病着。然后,他走了,在她真正醒过来的第二天,紧紧抱着她哪也不让去,她就趴在他怀里,再恨他,怨他,也只是化成眼泪,都揉到他怀里。

那是第一次,他轻轻的叫她嫣,她抱着他的颈项,心里还有怕和疼,但是叫了他的名字。

十四年了,那是唯一一次。

城寺,只两个字,想来心里又疼了。

她真的恨他,强取豪夺的折磨她,他该好好说,该温柔等,该像以往那样耐心,等她想好了不怕了。毕竟,刚刚只有四十九天。她恨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恨他,可不见他,心里却空荡荡的。

怎么能不恨呢?怎么,就爱了呢?

叹口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走前,也是叹气。

那个早晨,他似乎一夜没睡,醒来的时候,在他怀里,听他说抱歉,在她头顶说了好多次,声音低沉有力,她环着他的腰,心软了。

病着没力气,只是轻轻收紧手臂,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那样很暖,很安心,看着他眸子里映出的自己,又哭了,她爱他啊,怎么耽搁了那么久,才发现呢。

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他,更不知道该怎么恨他。也许自己过去对他伤太深了,他才狠心的和她要,像第一次吻她那样,从不问她愿不愿,想不想,就夺了。那就是他,从来都是他。

离开房间的时候,她倦了,看不清他的背影,只记得他说爱她,在她入梦的时候,说到她心里最深的地方,让那些伤口不再疼,因为他爱,她就不那么疼了。

可现在还是疼了,之后再没见面。哥哥说,他又去上海了,一个月了,什么也没告诉她。

他在哪呢?下次见,真的要告诉他,她恨他,太恨太恨了。

她举着海报,等在那里,就听见瑶瑶在远处喊她。

“封嫣,信。”声音中气十足,听了让人振奋,回身看她一身爽利,她也开心些,也许是他的信呢,写给她的,他从来没给她写过信呢。

瑶瑶把信交过来,“很厚啊!”

她笑了,有些不好意思,放下了手里的海报。

突然来了一丝风,梯子下两个女孩看着手里的海报,新一期,竟然又是爱情,中文系啊,风花雪月的,总是这样。风吹起了海报的一角,正好盖住了撰稿人的名字。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站的好高,什么也看不见,天,竟然没有一片云,亮的刺眼,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

下一秒,海报碎了,封嫣细弱的身子,直直从梯子上栽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生路

“别不要我”当初,她这么说着倒在他怀里,再醒过来,他真的不要她了。

她听见所有人都在哭,只有自己没哭,永远也不会哭。看到那张过期的喜帖,她的世界里还有眼泪吗?

又睡,又醒,却再没真正休息过,也无法醒来。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去上海”。

晓蕾在她床边站着,眼睛哭红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多年同窗,她没见过这样的封嫣,压碎的那张海报上是她的血。她的头磕在梯子上,当时就晕了,送到校医院没真正清醒过。带血的床单,堆在病房角落里。

在校医院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手臂上一直打点滴,额角的纱布换了好多块。瑶瑶拿着那张喜帖,读着两个陌生的名字,看着病床上的封嫣。

是她的家人吗,封蓝?她不知道,她也哭了,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有种非典过境的恐惧,她不会出事吧?

第二天,在所有人的反对中,她爬了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挨的走到房间门口,扶着墙,坚定的眸子里,有一种要毁灭的光。

她不相信,打死也不相信,谁说也不相信,她要见他,无论如何要见他。

看着面前的朋友,她给出了答案,要么让她死,要么让她去。任何人在那样绝望的坚定前,都会妥协。

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生路,见他,然后让他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骗她的。

在床上又躺了一天,她们从宿舍里搜刮了所有的钱,买了三张火车票。离开宿舍的那一霎,封嫣靠着门框,精神恍惚,觉得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不许哭,这样的时候,她不能哭。如果是真的,她宁可没存在过,他们之间的所有一切都不曾发生,如果他和封蓝结婚,她宁可没活过!

买的卧铺却几乎坐了全程,封嫣上车就没醒过,半夜挣扎着问过一次时间,之后一直在下铺窄小的床位上昏睡。随着车厢摆动轻轻摇曳身子,看了让人心疼,手臂上还有前两天摔出的伤,身上盖着瑶瑶放在学校的冬衣。过交流道和路口,偶尔会有一道寒冷的光直刺到她惨白的脸上。她们不敢合眼,怕她真的出事。十几个小时,就这么在恐惧里一点点熬过来。

车厢很热,夏日里躁乱的让人心浮气躁,她出了很多汗,密密的结在额上,瑶瑶不时去擦,手都发颤。后半夜,她看似平稳些,但是脸色越来越差。

车快到镇江的时候,天蒙蒙亮,第一缕阳光射进车厢时,她突然醒了。一夜疲惫,眼睛下青紫一片,唇上蜡白,脱了一层皮,脸颊比昨日瘦得更厉害。晓蕾蹲在旁边想喂口水,她不喝只是躺着问到哪儿了。

听了地方,也搞不清还有多久,但总算松口喝了水,乏力的又躺回去。车正要经过一个隧道,瞬间涌起的回声很强,她躺着手抓紧了身上的大衣,车厢里暗了下来,只剩下热,有些怕,这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她却再不看窗外的风景,什么景致,也没有他。

那么漫长的一段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像她此刻无助的等待。那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很多遍。

晓蕾下意识去摸她的手,反手被抓住,冰凉僵硬,车厢里近四十度的高温,她一直发抖。也许很害怕,抓得死紧,手心里一层的汗。

迎面而过的列车,光影闪回,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挣扎着起身,想抓住什么似的往前探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倒了下去,趴在卧铺的走道间剧烈的吐了起来。

胸口的疼,郁结在那儿好多好多天了,因为太想念,因为太担忧,现在却只是因为难受,闷热堵得她上不来气,她想问问几点了,真的只想问问几点了。天亮了,她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他。但不知道是什么,胃里的冲撞太难受,她实在忍不住了。

车厢里客人都醒了,那阵呕吐声在隧道的深处听来格外恐怖,掘尽了她的肝肠和所有。瑶瑶想去扶,却抓不稳她的身子。有经验的客人过来帮忙,把她从床边抄起来放回去,还没放稳,又一波呕吐涌了上来,她甚至翻不动身子,就吐在了客人身上。几天里根本没吃东西,除了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胸腔里更难过,闷闷的,她想道歉,说不出口,吐过后一身的热汗,车外的气流冲进来,又冷的打寒战。污浊的车厢里,她缩在床角,发着抖,觉得抱歉。晓蕾蹲在床边安慰她,看她没反应又拉她的手,哭哭啼啼的喊她的名字。

她其实听清楚了,也知道她们担心她想叫醒她,也许上海就快到了。只是真的没力气再睁眼,她和自己抗争,还是输了。脸上的汗收了,手心发凉,意识很快就过去了,甚至没觉得那么痛苦。

想着快点到,她现在只求这个,其他的,就是见他了。她没哭,从始至终都没哭。

“病得挺厉害的,快找大夫吧,这么下去不行,到上海还有好几个钟头呢,都这样了干吗还带她出来。”列车员从车厢另一头赶过来,收拾了两下地上的呕吐物埋怨了几声,“年纪轻轻的,真想不开”。

瑶瑶眼里冲着血丝,压了一肚子的火,又是担心,又是烦。就这么去了,找谁去,为什么去,她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句清楚的话都没交代。从学校到车上,从始至终没说她要干什么。

看着晓童还在那哭,心里气她没用,看一眼封嫣的样子,眼里刺痛的难受,憋不住也哭了。同屋两年相交即使不深,也不舍见她无端变成这样。

车开出隧道的时候,光回来了,封嫣没有,她躺在自己的悲哀里没有知觉,只为他留了最后一口气,只要能见他,她想用这口气告诉他,她恨他,这次,真的恨了。

上海的黎明,再绝伦的光,也是暗淡的,因为这不是他的城市,从来不是。

又在窗前站了半夜,看着浮华的灯景被阳光吞噬,如同他们短暂的幸福,还来不及回味就结束了。

在工作室暂时安顿下来,心情太差什么也做不了,拔了电话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手机就扔在桌上,和一堆垃圾在一起。办手续那天,他把办公室新买的家具都砸烂了。锁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了。

他知道封青一直在找他,但是他不想见,不想谈,

走的那天,他不敢回头看她,那时,她醒过来了,没说再见,他就推门离开了。之后,再也没见。

不知道封青知道了什么,也管不了那么多,不管封蓝怎么的闹,他就是不去那个家,所有的行李,就放在这。

宁可困死在这儿,也不和她在一个屋檐下待一秒,她要婚姻,好,他给。但他要的,她也必须做到。

家具碎片的木屑陷在肉里,握拳就疼得厉害,但是让他时时清醒。看着缠着纱布的手,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画图。也罢,没有她,他什么都不想干。

只是疼,但没她疼,那夜比他的手,要疼上百倍万倍,疼到他心坎里去了。但他还是做了。她那么疼,哭得那么可怜他也不放过,而她醒来竟然原谅他。就那样趴在他怀里,哭着叫他的名字。

想着她那时的泪,那天她笑着从校园里跑出来的样子,胸口疼得要裂开一样。第一次见她脸上那样的幸福,为他,笑也好,哭也好,都是为了他。他等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该等什么。

心烦意乱,听见手机响拿起来就想摔。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眼屏幕,然后就僵在原地傻了一样。那是她的电话,有手机五年了,从来没给他打过,一时竟不敢听她的声音。他怕她哭,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她哭。

还是接了,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有一瞬闪神,冲耳的却是陌生女人的声音,“你是李城寺吗?我要找那个混蛋王八蛋李城寺听电话,你是不是!”嚷完后,粗粗的喘着。

“我是。”

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是她的手机,是她找他吗?

“李城寺!你不是人!混蛋王八蛋!”女人咒骂后突然哭起来,电话里又换了声音。

“你是李城寺吗?快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们哭他脊背突然发凉,窗外黎明的光一瞬刺进了眼里,一个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封嫣…快死了!”

第五十三章死路

车快到上海的时候,四十多岁的列车长开始逐个车厢检查,还没走到卧铺车厢,就看见好多客人聚在走道上,没走近就能听见两个女孩的哭声。

挤过去,看见她们趴在底层卧铺上,使劲摇着躺在床上的人。那孩子看起来很糟,日头正照在她惨白的脸上,额角那块厚重的纱布似乎还渗着血,怎么唤也不醒。

刚刚到镇江时听说车上有个大学生病了,吐过之后就没再醒,两个朋友跟在旁边急得要命。列车员回到车头的广播室里广播了一次,但因为旅客大都在睡,没什么回应。快到站的时候,全车广播又响了起来,希望医生或相关人士能到卧铺车厢帮个忙。

大部分客人都站起来收拾行李,有些远程的大小包裹都堆在过道上,从前面赶过来的一位大夫被堵在了其他车厢。车已经开始减速了,眼看着是过不来了。

车停了下来,旅客下车站台上越发拥挤。车厢里,只听见晓蕾的哭,瑶瑶反而不哭了,就守在那傻傻的站着,她不知道那个电话管不管用,那个人会不会来。如果不来,她们还能怎么办。

封嫣这一趟,还能不能回北京。

晓蕾又去摇她,拍她的脸颊,额上很烫,脸颊上冷冰冰的,被握着的手上,连汗都没有。过了镇江之后,她一直这个样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上慢慢空了,列车员顺着过道从远处走过来。

“封嫣,封嫣!”晓蕾贴在她耳边,“上海到了,到上海了,该下车了。”

叫了好多声,她不知是听到了,还是真的醒了,就睁开了眼睛,空空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有一会儿愣愣的盯着铺顶,然后微微侧头看着晓蕾,好像听懂了。

“到了,封嫣,到了。”晓蕾忍着哭,紧紧握着她的手。

真的听见了,虽然难过,但突然觉得开心,这一夜总算熬过来了,这么多天,总算要见他了。难受,她要告诉他她有多难受,太疼了,从头疼到心里,可是又能见他,她最先要说的是想他。上次,她撒谎了。

为了他醒着,头疼的利害,知道眼前晓蕾说着什么,声音进不了耳里。躺在铺上心情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张喜帖还在眼前,上面有他的名字,一下就刺进心里,疼的流血了。

“封嫣,下车了。”瑶瑶的脸,近了又远。

想说好,但唇嚅动着说不清楚,累的闭上眼睛。这样怎么见他呢,她没劲儿了。静静躺着,手揪紧了身上的大衣。

“架着她出去!”瑶瑶咬着牙,也管不了那么多,走过去使足了力气抱着她的身子,一股蛮力把她从卧铺上搂起来,晓蕾在一旁帮着搀扶,总算让她坐了起来。

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里只想着上海到了,头在疼,手不停的发抖,晓蕾拿大衣披在她身上,也抵不了那阵寒意。

坐在那,除了开心,只剩下疼,没劲了就靠在瑶瑶怀里。眼前都是虚幻的,车厢里那点光亮特别遥远,好不容易攒的力气又快耗尽了。

“会来吗?再打一次?”晓蕾扶着封嫣,抬眼去看瑶瑶,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那个电话很快就挂了,她们只说了几点到,几号车厢,就被挂了。

“不知道。”瑶瑶垂着头,轻轻拂开封嫣脸上的发,她后悔了,就这么鲁莽的带着她跑来,除了一身病,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咱们带她走,就是找遍上海,也得把那个混蛋找出来!”

她听着,看不清楚,就任她们扶着起身,头没了靠的东西,额角揪心的疼,胃里突然恶心的厉害,想往后倒回去她们不让,往前也没法倾,就窝在卧铺的隔间,生生被架了起来。

她知道她们是帮她,可车厢在眼前黑成一片,她站不住了,真的,实在支持不住。腿上一点力气没有,手被死死拉住,扯得身上每个关节都疼。她想说别管了,但是她们不许,强迫她往前迈了步子。

从没这么痛苦的走过,那一步,好像有把刀子从头上直接贯了下来,胸口跳的可怕,上不来气。想靠着谁,谁也靠不住,再想抓什么也晚了。下一刻,封嫣就倒了下去。

“封嫣,封嫣,封嫣!”世界,总也是没有他的世界,后颈到头顶全都麻了,不知道身边是谁在叫,只是看着车顶,从没有过的一种悲凉,突然害怕见不着他了。

是不是自己要不行了?心里不知为什么发冷,手没了感觉,额上又开始出汗,眼前的光越来越暗。像那天他离开卧室的时候,他走了,把光就带走了,只给她剩了个空空洞洞的影子。

她真的只想见他,哪怕再见一面。侧过头,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影子,像是他。他来了吗?

真的不行了,那一刻她害怕了,特别害怕,也特别想他。如果就在这里停下来了,也许再也见不到面了吧。

别不要我,她想告诉他,他怎么就不要她了呢?那张喜帖是假的,骗她的。他太坏了。忍了那么多天,再疼再苦也没哭过,但是最后这一瞬,她就哭了,眼泪一下冒了出来,盖在一片黑暗上面。

意识里最后闪过的是他的名字,头疼的夺了知觉,有个可怕的阴影罩住她,但心心念念的那两个字还在,让胸口还是暖的,都是为了他啊,爱上了,才知道那么疼。

轻轻呼口气,累极了,想他想的太苦,头侧向一边,对着那片袭来的黑暗投降。眼里只剩下泪,慢慢的,像是倦极的孩子,再也支持不住,终于阖上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那刻她是想笑的,为他笑笑。

列车员奔到这节车厢,就看见两个女孩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那个病着的女学生,那孩子倒在地上,看着是要不行了。

“封嫣!封嫣!”

“你别死!”

“醒醒,到上海了!”

她那么的安然的等了他那么多天,盼的那么久那么急切,到了,却坚持不下去了。她不想放手的,从没想过,却先被他放开了。

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了。

“封嫣,他来了!真的来了!”她听不见她们一遍遍的哭,一遍遍的叫。

平静的躺在车厢尽头,盖着那件厚厚的冬衣,没干的眼泪就挂在唇边,淡淡的,留了个给他的微笑。

他站在车厢那端,推开挡在身前的人,跨了几步,终于看清尽头的人。那哭声,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见。

她从来不哭出声的,只有他在的时候,把她欺负的太甚,她才哭,伤心又害怕的被他逼进怀里。其他时候,只是埋在他胸口安静的掉眼泪。他知道,她哭之前,心里就乱了。因为那些恨,不见了。她,还是爱上了。

“封嫣,你别死!”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哭哑了嗓子,叫的是她的名字。

穿过那些哭声,他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人,白净清秀的记忆,瘦弱不堪的现实。像是死了一样安稳。

看见她的笑,心里像被捣空了一样,退了一步,喘着粗气,身上的热汗收了,崩溃的理智先他一步扑了过去。

一个月了,想念让人发疯,她回到了他的怀里,小脸脆弱的侧向一边垂在臂上,额上惊骇的伤口,笼着一层行将离开的死气。

轻轻抱起来,像是碎了的琉璃鱼,破败的躺在他手里,吻着额头滚烫的肌肤,泛着血丝的眼睛被逼得生疼。

她笑着,他却哭了,真的没想到就这么见面了。他那么绝然的走了,她还追来,带着伤,带着笑,来找他。

他要她,她给,原来,也是爱上了,再也收不回。

“封嫣!”有人要去碰她,他收紧手臂戒备的狠狠盯着对方,从没有过的恐惧。他说过不会把她给任何人,她只是他的。

“发什么愣,快送她去医院,混蛋,李城寺,你就是一混蛋!”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突然把脸埋在她胸口,再抬头,猩红的眼里有一种偏执的信念,他听着她的心跳,一下轻过一下,却在那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