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结婚也是因为孩子,可惜没了,”封蓝放开她的手,微微叹气,声音徒增伤感,“现在闹离婚,也是我不能生了。”之后看着她,等着答复。

封嫣想用什么反驳,却乱了阵脚。昨天、还有之前,他的坦诚与怀抱都是为了一个孩子吗?他说过爱的,她记得!

“你们…离婚了!”知道自己的话很傻,还是说了,她不破坏那段婚姻,跪在旭姨面前的誓言还在,“我…”

封蓝突然凑近身,把她抱在怀里,任怎么挣扎也是要安抚她的不安。

“傻嫣嫣,我们没离呢,” 封嫣推开她,她亲眼见过,封蓝清晰的签字,她也在电话里说过。“那个协议我没签,他把我逼得太急了就寄过去复印的搪塞一下。”

站起身往外间跑,听见屋里的封蓝慢慢说出真相,“不管是不是亲妹妹,我不介意。有了孩子就更不离了,毕竟那么多年了。嫣嫣,我现在这样,不都是因为他吗?”

温暖的询问让全身冰透,奔到院中央晒着太阳还是冷。身体里,肮脏的耻辱感,那些刚刚还觉得是感情的交缠,突然只剩下罪恶。她最终,还是成了感情里的第三者。一切本就是错的,所有的陷阱和假象。

团起身子,悲伤不会丝毫减少。

外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封嫣蹲在院中央,脸色苍白,叫她也是不言不语。厨房里封蓝已经在张罗午饭,接过菜篮又去忙。炉上煮着茶鸡蛋,是嫣嫣最爱吃的。

午饭上桌时封嫣几乎没吃什么,看她茶饭不思的样子,封蓝让厨房里的外婆弄些红糖鸡蛋。糖快没了,外婆忙忙碌碌找了一阵,就凑合用了最后一点红糖,加了些刚刚开口的白糖,也许外地的味道会更好些。

下午一直很安静,封蓝也不再进屋和封嫣谈,只是和外婆在屋外,给她锤锤腿,说说在外的事情。外婆满是皱纹的手拍着封蓝的头,觉得满足幸福。两个外孙女都在身边,如同当初两个女儿。

封嫣吃了外婆的红糖鸡蛋勉强睡了一会儿,下午起身很费力,跌跌撞撞。呆呆出门看见封蓝和外婆亲密的样子不是滋味,坐在院子里对着太阳。

又被骗了吗?是他还是她?他们没有离婚,却和她要一个孩子。天如此透亮,心头却乌云密布,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了。她听见封蓝和外婆说到他的名字,即使睡着也听见了,绝望的醒着。

外婆又端着一大碗糖水和鸡蛋过来,本该甜甜暖暖的味道,却突然咽不下去,眼泪藏了好久还是落在糖水里。半强迫的让自己吃了,积压在胃里,伴着隐隐的不适。好不容易站起来,俯下身竟然吐了。

“晒多了太阳有毒的,这就是中暑了。”外婆在床边用冰毛巾敷在封嫣头上,一边还给她扇扇子。

她头上其实是冷汗,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口渴难耐喝了一大杯冷水。心里的乱和胃搅在一起,封蓝就站在门边,手里端着外婆要的东西。

影子重叠,伤心只是加倍,原来傻的只有自己。他又骗她了,这次更彻底,更深而已。

心里再乱,再伤心,都没有哭,只是看着慢慢迫近的黑暗,不得不放弃坚持了。

第九十二章孽源

城寺什么都不知道,封嫣在急诊室里会受什么样的救治或折磨。大门关上的一刻,他回身绝然拉起封蓝离开,能听见外婆在后面的呼唤,但是他停不下来。把她摔在后座发动了车子,冲了出去。

这条路,也许是走过很多次的路,从来没有感觉陌生或熟悉,但是刚刚开往医院的路上,他记得了,那是他送她离开时走过的路,相处四十九天后,他把封嫣送回解禁的校园,之后,给了她那个吊坠。

再见面,世界天翻地覆,因为自己,也因为后坐的女人。如果命数就到这里,那就停在这里吧。把油门踩到底,他有同归于尽的冲动,但是不会那么便宜了封蓝,充血的眼睛盯着路面上被抛在身后的车,他想挣脱了,摆脱压在心里四年的秘密,也摆脱封嫣身上缚之不去的枷锁。

苗旭岚开门的时候看着两个人站在门口,城寺竟然一脸暴戾,封蓝所有试图的挣扎都被粗暴制止。

“我们离婚了,四年来,也不是真的结婚。”那声音,只是来宣布一个结果,他拽着封蓝闯进屋里,“旭姨,我还叫您一声姨,随着封嫣叫您。我知道封嫣和封青都不是封家的孩子,四年前就知道。封蓝就算身上百分之百的封家血液,现在她也不是了,她只是个杀人犯!”

封蓝被拖到客厅扔在沙发边,抬头看着母亲惊愕呆滞的表情,在他的控制下根本无法动半分,耳边是愤恨至极的声音,“我忍了,也让了,为了不让封青和封嫣知道,为了你们两家的周全。但是没用,四年了,做了再多也没用!”

“做什么了?杀…谁了!”旭岚声音颤抖,那句杀人犯,还有瞬间捅破的禁忌。看着地上的封蓝,再听城寺的指控句句心寒。

“她为什么走了那么多年不回来,她告诉过您吗?”语气凛然,他看见封蓝不自控的发抖瑟缩,体会残忍该有的满足,但没有,他只是后悔晚了,说晚了,空等了四年。

“五年前,她在德国堕胎,而且不是第一次,所以至此不能生育。她之前之后的生活怎么样,我没有她清楚,也知道得差不多。您想知道什么,照片、文件、还是证人?能找到的我都找了。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想给她留个尊严,更重要是留封伯父那边个完整。”

封蓝僵在地上,旭岚想否认,又突然奔上前抓住城寺的手,带着胆怯恳求,“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城寺挣开退到没人能碰的地方,脚前的女人依然素净,只是脸上的虚伪终于不见了,“我不想说那些,也不屑。我只想告诉您,上次封嫣不是受伤,是封蓝故意把书从楼上推下去,等着我亲眼看她受伤,算尽了时机。封蓝,你知道那些画册能砸死人吧?金属的书脊能让人头破血流!封嫣什么也没做过,你竟然下得去手!你想她死还是我死!对不起你的是我,和你分手的也是我,要什么你对着我来,那是蓄意伤人,是谋杀,伤的还是最无辜的人!”

浑身一个冷战,封蓝低下了头,旭岚站在他面前,傻了也僵了。

“婚是不能不离了,我再混蛋王八蛋不能和个魔鬼一起,这场婚本来结得太可笑。我蠢得以为能用四年换来些良知,我也是疯了,当初相信了你的要挟!从来想的是她,我竟然娶了你!以为能替她守住那个秘密,不让她知道,也不让封青知道。他们俩那么出色,多年的骄傲当着封家的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他们待你不薄!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不能看那些骄傲荡然无存。但是我错了,彻彻底底错了,我是人,你是鬼,封蓝,在你面前,没有交易,我选择结婚就是最大的错!封家要散早就散了,封青封嫣知道了,也许会难过,也许会离开,但也许会留下!知道吗,人是有感情的,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情,你懂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封伯父的女儿,我也不在乎,但是有你这样的孩子是耻辱,封伯父知道了会认你吗!现在封嫣在医院急救,要是出事了,封蓝,你也别想活着!”

啪的一声,茶几上的玻璃板被他拍得粉碎,积压太久的恨和怒气不可收拾。

走到封蓝面前抓起她的手,看着白皙里带着毁灭封嫣的阴谋,紧紧攥住要绞断每根手指,撕碎这张伪装的嘴脸,“今天,我不知道你给封嫣吃了什么,也不知道你预谋了多久…”看着封蓝因疼痛终于显露痛苦的表情,每个字就更加一分蛮力,折断她,如同她在封嫣身上的每一次伤害。快意全无,只有悔恨不断,痛得深沉。

他眼里的坚决似当年答应那样婚姻时的绝情。割舍也是伤害,被迫和她一起完成封嫣心里第一道伤。那时觉得,也许有了他或许会停下有个依靠,但是错了,他只剩个空壳,即使空壳也没留给自己,全都给了封嫣,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四年,十六个季节,只是让彼此距离不断拉大,恨在心里越积越深。

甩开封蓝大步要走,突然听见她哭喊,“如果没有她…没有她…”

城寺抢步回来,“不许你提她,你不配!她叫了你二十多年姐姐,现在她就躺在医院里。没有她也不是你,永远不是你!我爱她,封蓝,她就是病了、死了,”跨步迈到桌前,拿起旭姨拼凑的两个人的合影,对着自己镜框里的脸一拳挥过去,玻璃碾碎没有一丝疼痛,看着血流出来浸透了照片,一点点撕碎,走到封蓝面前,带血的碎片一块块落在她面前。她想去捡,想再去拼起个假像,却被他踩住,“无论如何,我还是爱她,从来只爱她一个人!从我知道什么是爱开始,只爱过她!”

再多的泪也是邪恶的黑水,他没有怜悯只有厌恶,“离婚正本没有没关系,我可以去法院起诉。我带她走,西雅图的房子我一直留着,你从来没去过,那四年我就住在那里,想着她整整四年。留着就是为了带她过去,和她结婚,和她养育孩子。我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只有她!知道吗,只有封嫣!”

他的吼声让封蓝崩溃,抓起照片碎片躲在沙发角落,面前的脸孔陌生只剩下无尽恨意。

“去告诉封青他也是孤儿吧,让全世界知道你姨妈不能生育!再去找你伯父求证你是不是他女儿。你不是想让大家过不下去吗,做吧封蓝,看看你能得到什么,你不是处心积虑这么久了吗?”残忍地和她一样笑笑,他隐忍一分都是加注在封嫣身上的伤,“你做过太多了,和郭涛,还有陈楚。当年我不是醉,是被你们下了药吧。”他竟然和这样的女人一起成长,有过一段不堪回忆,“四年前那张贺卡是真的,我要娶她,你听清楚了,封蓝,我要娶她!我要娶封嫣!”

从皮夹里拿出两张纸,拍在碎裂的茶几上,“这是四年前你写的信,你所谓的证据,去做吧,封蓝!我不在乎了,她已经躺在那里了,我还能顾忌什么!”突然仰头握拳,头疼欲裂,他起身往外走,青筋暴露,额角斧凿一样。回身看了眼整洁舒适的客厅,一对惨无人色的母女,笑了,为自己的荒唐和愚蠢,“看看你伯父姨妈会不会更爱你,看看封青会不会拿你当亲妹妹,也看看,你自己的母亲!”

带血的手心里有一颗纽扣,紧紧攥着,多一丝疼,也多一份悔恨。那是四年前的纪念,也是他亏欠的开始。推开封蓝要跟过来的身子,大步往外走,这里,从来不是他的家。听见背后一阵混乱伴着封蓝的尖叫,他的心冷硬到毫无知觉。

他们的世界,封蓝要摧毁,那就都毁灭吧。

扣子几乎攥碎,如同此刻疼疯的心,也管不了那么多,必须回到她身边去,在她被伤到性命的时候,他最恨的不是封蓝,只有他自己。给了封蓝这些机会,甚至因为等待时机,助长了她的所作所为。

想到昨晚在他怀里的哭泣的样子,刚刚躺在推车上的封嫣了无生趣,每一寸扎在她心里的利器都扎在了自己胸口。他是帮凶,再多爱,也是凶手。

黑色吉普绝尘而去,绷紧的弦终于斩断。

苗旭岚倒在一片玻璃碎片里,女儿的哭声,三十年的秘密,都破碎了。

第九十三章意外

车撞擦在车场的柱子边,停了下来。他随着冲撞弹回到驾驶座上,终于因为钝痛冷静下来。短短一程路,竟然走了四年,该是怎样荒唐的人生。

方向盘上是血,他心里也是,熄了火拔下钥匙,却僵在位子上。刚刚那席话震醒了自己,也击碎了欺瞒,但未来呢?面对封嫣和封青,那样的事实,他无论如何不能出口,也不愿出口。

她已经伤透,封青马上可以离开,不该让他们背负这样的伤,自己的四年,真的够了。封嫣的眼泪,也够了。

远远听见外婆在走廊里哭泣,他奔过去揽住老人。

“阿寺,阿寺,我的嫣儿啊…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我以为是中暑了,只是中暑了…”老泪纵横,揉碎了心肠,有恐惧自责。

“阿寺,嫣儿怎么还不出来?”外婆悲切,捶着胸口,“不会有事吧,她几个月时只有小猫那么大,软软的,就是爱哭,果然和妈妈一样命苦。她有九个斗,个个都数着真切,该是安安稳稳大富大贵啊!我的嫣儿啊…菩萨啊…”

城寺怕老人出事,让护士帮忙带到观察区休息,一路上一直安慰,领着外婆的手。外婆照料好又赶回急诊室这边。

熬,比过去四年更难过。

她的儿时,她的童年,她的欢笑和眼泪,她的一切,亲见和错过的,每个瞬间都成了悬在心里的刀。是他错了,彻彻底底错了。

封家父母赶到了,依然没有推出来,城寺只是礼貌寒暄,之后走到走廊尽头,一个人坐在一排椅子上等。进出的病人那么多,中间去过两次分诊台,护士只说按规定等。

傍晚,他去给封家两位买了简单的晚饭,自己什么也没吃,直到看见封青穿着白大褂走出来。

封青的脸色很差,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不许她出事,昨天还在一起,还在他怀里掉过眼泪。

突然听见急诊室里撕裂的哭声,从某个并不遥远的角落。大门豁然开了,一辆推车出来,没有点滴架也没有簇拥的医护,只有一个人,推着一辆车,覆着一床白布单。

再走不动停下来,看封青和父母低头说话,之后封父拍拍他的肩膀,拉着封母往另一个方向走。封青的母亲在哭,他看到了。之后封青又回到了那扇门后。

知道自己已经混乱,一时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去追那车,也不敢追。坐下,埋头涨疼欲裂,试图冷静。看手背上干涸的血渍,紧紧握拳,伤口撕裂,鲜血液留出来蔓得又是一手。

肃然起身奔到分诊台,几乎把值班的护士押到抢救室门前,“封嫣,给我看看封嫣!封嫣!”

护士眼里都是反感,进去不长时间就出来,“等吧,救着呢。”说完又回了诊台。

城寺也算是急了,抓着人家僵持起来,眼睛都是红的,“怎样了!什么叫救着,有没有危险!”

“城寺,嫣嫣没事了,一会儿就出来。”耳边是沉着平和的声音,回头看见封父站在分诊台旁,制止他又要去拉扯护士的手臂,“救过来了,一会儿封青跟着出来。”

一时语塞,“可…”

“外婆不是很好,可能吓到了,我让他妈妈过去了。”封父镇定地看着眼前的城寺,之后注意到他满手血迹。“包一下吧,我们顺便谈谈。”

手包扎好,和封青父亲坐在抢救室外的一排长椅上,天渐渐晚了,走廊人少起来。

“那两天,封嫣在你那儿吧。”开场十分坦率,“她加班的那两天没回来,早晨是你打的电话。”

并不想否认,“是。”她父亲怎么会知道,一时心乱也不去想。

“你和封蓝…”看着城寺的侧脸,并不忍心说重话,他和封青一同长大,都是出色持重的孩子,当初看好的一段婚姻,现在竟然是这样。

“您知道了?”多少有些吃惊,毕竟刚刚才告诉封青。

“是,从封蓝妈妈那听了一些,封青说得不多。都是过来人,都不傻。封蓝和你都是好孩子,不该啊。”

“我…”想到那些真相又忍了回去,他是外人不该去揭什么家丑,尤其下午在旭姨面前一番话已经够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婚姻不是儿戏,不管是你对封蓝,还是现在对嫣儿。我们是老了,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男人,得担起责任。蓝儿那孩子要强,自小没有爸爸,嫣儿是封青管得太多太好,没有独立。”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目光里让人安定,封原绪没有隐瞒,“从你帮封嫣操持工作开始,比较确定。辞职后来她妈妈一再坚持说回去,你的情面。前两天,又辞职了。”看着城寺坦然的目光,封原绪心里矛盾,“也许封青太忙没在意,也许她妈妈比较疏忽,但我是见了,那孩子反反复复的性情,像是长不大,什么都挂在脸上。”

并不犹豫,只是郑重的向她的父亲允诺,“伯父,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封原绪点点头,看了看还紧闭的抢救室。“那四年不在,年年记得给她寄礼物,我知道你是用心的,可没想到回来却娶了蓝儿。”非典前后错乱,滤清思路,会发现很多事情。

“你来家里拿格格,却没把嫣儿送回来。一个多月,封青说你给她安排了修养的地方,就是大院你家的房子吧。”封父面色沉下,“我也不确定,只是后来你和封蓝结婚,嫣儿病的沉重,家也不回,父母不见,连姨妈那里再不去。能躲什么呢,最后竟然躲去了香港。”

“伯父,我,很抱歉,和封蓝…”

封父轻轻打断,“不管什么理由,婚姻是要负责的,结婚了你就不该再惦着嫣儿。那孩子心重,后来这些年没再过什么好日子,越大反而病痛越多。前阵子突然要搬出去我才觉得事情严重。她是逆来顺受惯了,不是实在过不去不会和家里闹。”

“她…”

封原绪目光深邃,“那孩子傻,也说不出什么,两句就听话留下了,只是又不心甘。她并不开心,封青老早搬出去和唯一结了婚。我是比较忙,疏忽了。”心里的自责并不掩饰,还有对女儿的心疼,“前阵子你们搬家,不知怎得又伤了,还有今天的事。我也许上了年纪,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但城寺,这样下去不行啊。”

城寺内心懊悔沉重,除了担忧她的安危,又多了对上一辈的亏欠。

“蓝儿那儿,我也听说了一些。你爸妈也不是很开心,都是不小年纪的人了,催着你要孩子。城寺…”封父突然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如果决心离婚,就干干脆脆,如若不然,就好好过下去,别再缠着嫣儿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伤不起了!”

从心里觉得愧对眼前这位父亲,又因为他的话被浓浓亲情包围,不管是否亲生,他是在乎封嫣的,甚至超越血脉亲情。“伯父,是我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结那个婚,但我是有原因的,现在,也不想辩解什么,但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娶她!”一时爱是幼稚造作的,他只是强调了决心。

封原绪站起身,拍拍城寺的肩膀,“但这之前,想想你们的身份,离婚的事她妈妈、外婆都不知道。”

并不清楚封青父亲的意思,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我不走,绝对不走,伯父,不管谁来,我也要留下!”刚刚平静些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好在被封原绪按住。

“不是赶你走,我们去看外婆的时候你再去看她,封青和她妈妈都不知道,见到不妥。”

“我…”

“忍忍,孩子。你要在乎,就该忍忍。为你自己,也为嫣儿!”

“伯父!”城寺还想争取,封原绪已经不想谈,慢慢往抢救室的方向走,女儿该出来了,那个早晨的拥抱还在,那孩子柔弱乖巧的笑脸还在。

也许老了,也许激情不再。但都是爱过,突然想到旭岚,想到封蓝。如果则绪还在就好了,不会让母女俩难成这样,但封蓝确实变了,从眼神里能读出来。

当初的二十万,不知道给她买了什么。

抢救室的门开了,封青又走出来,一边推着封嫣。拦住想上前的城寺,自己一个人走过去。他们需要面对,但不是现在,至少等嫣儿好起来,健健康康。

“等等,城寺。”大步上前,看着封青放松的表情,封原绪手微微出汗,摸了摸车上女儿的脸,从城寺身边走过。

第九十四章束手

等待,从她出来匆匆一眼,他又等了四个小时。封原绪带着妻子离开时已经很晚,封青还坚持要守着妹妹,在父亲说服下终于回家了。

她确实很安全,在独立病房休息,但是意外后封青的心没一刻平静,尤其经历了抢救,看她吃苦,从危险又到安然。

“你是大夫,自己倒下了还怎么救别人?”封原绪拍着儿子的肩,“外婆那儿也要去看,早晨再来,你也回家睡个觉。”

“知道了,”封青点点头。上车载父母离开前又给当班护士长打了电话,嘱咐多看看嫣嫣,才算放下一半心。

一边开车,想到一晃而过的城寺,没上前说话,但他的神情和往日不同。推着嫣嫣去病房,看他落寞的站在走廊尽头。也许是错觉,但是会吗,他和嫣嫣。

已经鲜少抽烟却在阳台上抽了半盒,封青回到了父母家。这晚惦记嫣嫣,就在她房间不想离开,那张小床此时空着。

眼前,另一张面孔。

他陪他把嫣嫣偷回来,给她买洋娃娃。拉着他给她做小红花,刀把他的手划破。六年一同接送,去教训对她不轨的流氓。嫣嫣受伤,看他满身满手的血,无数衬衫碎布缠在她腰上。那时,竟只顾得心疼。

离开的四年,并没有刻意惦念,又总是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再后来,他护着她离开学校。他草率和封蓝结婚,嫣嫣为戴阳神伤在他帮忙下去了香港。回北京后,还是他安排的工作。

晃眼这些年,竟然忽略了太多,不称职这么久。很少看他们一起出现,家人面前只是安静怯弱的嫣嫣,冷漠内敛的城寺。

那场和封蓝的婚姻,四年从不谈及。走到储物室本想找儿时的相册,却看见他当年送的建筑模型。当年,他们也是形影不离,如今只是各自奔忙,有了距离。

今天,那辆黑色吉普冲在自己前面,只为帮忙?他接过嫣嫣那一刻,眼里为何说不清的担忧?

染灰的模型下面摞着好多未拆的盒子,有些旧了的包装好多年了。字迹虽然模糊,却看清那几行英文,是熟悉的地址。

前因后果突然连起来,心里瞬间了然。没想过的可能,却是不争的事实。拿起电话,对方已经关机。他在哪?他大致是知道了。

十二点过后,楼道里很安静,当班的护士趴在分诊台边睡着了,早过了探视的时间,急诊病房尽头却等着一个人。在楼道里一间间找,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床边有盏小灯,照到仪器和她的脸侧,瘦弱如下午初见,心里又是一阵疼。

第一次不敢碰她,就站在床边愣愣的看着,听着仪器规律的声音,看她微微在白色病服下起伏的胸口。

鼻上还吸着氧气,黑发被束在一边,帖服着白透的脸颊。她病过很多次,也好过,只是这次最是无法忍受的难过。

当初在上海,她也进过抢救室,一度几乎衰竭。推出来时他也跟着死了一次,又不得不把她送回北京。四年,如同她父亲说的,没有过过一天顺心如意的日子,全都为了他,他的自私占有,绝然抛弃。

如果四年前坦白,也许一切不会走到这么糟糕。她的伤心欲绝不会殃及性命。最终竟然是忽略了她,只为了那份完整。

有了完整,她只剩病痛,又有什么意义?

跪在床边轻轻拉住她没打点滴的小手。城寺哭了,愧疚的,心酸的,痛楚和无可名状的难过。

那四年,日复一日的想念,再来,是分别和误会,十八年没有一丝真正爱的轨迹,只除了四十九天的相守。为了他,她最好的年华,最美的青春,竟然在眼泪里度过。

想道歉,知道她听不到,只是把唇贴在她额上辗转,说他错了,该死的错了。

夜那么静,病房里只听到她的呼吸,孱弱却绵延,为了未来。他的坚强仍然无所不在,虽然在她面前只剩下悔意。

她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忍忍,孩子。你要在乎,就该忍忍。为你自己,也为嫣儿!”是了,在她恢复后要慢慢等,等她走出这场阴霾,也等她的原谅。

这一刻不敢奢侈太多,就希望她能在视线里,好好守护。

床边、枕畔,他时刻不离了整整一夜,看着那排密密睫毛安稳的阖着,摸着手腕轻轻弱弱的脉动,城寺的心渐渐从惊恐里平定。

黎明护士进来前,在她唇边轻轻亲了一下,像是多年珍藏的宝贝,不舍得离开。

“嫣,我爱你。”他还是那么说,有些执拗又不顾一切的坚持,再轻轻吻了吻小手,才转身出门。

天亮了,他坐进车里,看着旭日,噩梦也算醒了。发动车子,不是离开,只是为了未来,战斗去了。

他没有再去医院外苦等,封青电话提过一次,他也让瑶瑶和张迪去看她陪她,随时告诉他进展。她父亲来过电话,让他不要再去。外婆那边情况比想的严重,家里很多人都在,他不宜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