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目瞪口呆:“我、我都看过了……没、没别人……”

景正卿道:“若这件事给太子知道了,你当他会如何?”

明媚心慌意乱,却把心一横,道:“若真的如此,我一个人承担便是。”

景正卿望着她脸色突变的样子,忽地叹了口气,而后笑了笑:“罢了……瞧你这样子,别怕,我只是吓唬你的。”

明媚越发睁大眼:“什么?”

景正卿笑道:“看你这吓坏的样儿,我只是瞧你太过胡闹了,故而吓一吓你。”

明媚气急,举手在他身上捶了两下:“这也是开玩笑的?你想吓死我不成?”

景正卿握住她的双手,剑眉扬起:“可是我这份儿气恼却不是假的,我明明告诉过你做事儿要三思,你却越发变本加厉了。”

“谁叫他们那么坏的……明明年纪不大,”明媚小声嘀咕道:“我、我也是气不过……凭什么只是恶人占上风呢……”

景正卿看着她,又叹了声:“你聪明虽是聪明,可是还是聪明的有限,幸好对方是太子,若是别的什么老练多心的人,就糟了,就算是太子,若是他有心查一查,知道蓝同樱当时只是陪着老太太不曾外出,自然就知道有人冒名顶替了。”

明媚心知他说的对,就低头不语:但是当时那个机会委实是好,错过的话,她必然会后悔,何况太子冲动之下,已经抓破蓝同樱的脸,就算此后再查又如何?横竖没有其他凭证。

景正卿看着她,忽然往前一步,明媚怔了怔:“干吗?”

景正卿垂眸看她,忽然道:“明媚,你信我吗?”

明媚眨了眨眼:“啊……”

“啊是何意,信还是不信?”

明媚垂眸:“信……吧。”

景正卿笑了笑,忽然之间低头,将脸靠近了她……明媚以为他要轻薄,本能地想要躲开,景正卿道:“别动!”

明媚生生停住,让自己站住了不避开,景正卿却并未做别的,竟只是靠近她耳畔,才慢慢道:“我这样做,让别人看来,只以为我们在亲昵耳语罢了,却什么也听不见……妹妹,其实我刚刚说,知情的不止我一个,不是骗你的。”

明媚脸色微变,景正卿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她仔细才能听到,然而却是听着这样惊心的话,一时不知要以何种面目面对。

景正卿却极快地又说道:“你别惊慌,也别露出那种表情来,只当我在说什么笑话,你笑一笑。”

明媚听景正卿如此说,当即便想到周围或许有人监视,不然的话他不会如此,可……此地十分空旷,她目之所及并不见任何可疑的人,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跟着她?难道是太子的?

明媚有些不寒而栗,却还是竭力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好像是小女孩儿听了什么新奇好玩儿的事儿一样……

景正卿低低又道:“你别怕,这跟着你的人,其实不是坏人,但是对我们来说……也算不上是完全可信的人……”

明媚将要急死了,恨不得问问他到底是谁。

景正卿终于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端王的人。”

明媚一听,先是意外,而后却又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太子的人,那应该就不至于有大的祸患了。

景正卿似乎看出明媚的反应,又道:“我猜端王之所以派人跟着你,起初大概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毕竟他跟姑父的关系非同一般,也知道姑父宝爱你,所以要万无一失才好,但是妹妹,这安排除了可保你平安之外,却还有一宗隐患。”

“什么?”明媚忍不住脱口而出。

景正卿道:“我也是后知后觉才想到的,想到之后,简直不寒而栗,是我大意了……忘了有暗卫这种事,明媚你仔细想想,身边儿可曾有过异样?就好像有人暗中保护着你似的,暗卫神出鬼没,无时无刻不在,甚至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窥知。”

明媚睁大双眸,起初不明白景正卿的意思,可是越想,越觉得身上发凉。

是的,的确是有些不对。

大概……是从他们去玄寅寺,回来路上云起跟太子冲突开始。

明媚本是要下马车的,却有个声音告诉她跟云起,说景正卿无碍,然后马车门就关上,马车狂奔,离开现场。

她跟云起都不知那是谁在说话,连说话的人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后来,知道是卫凌救了景正卿回来的,便想当然以为是卫凌的人。

再后来,也有一件小事,正是那次明媚夜里胡思乱想,睡不着,便出来,坐在门口呆看中天明月,谁知不知不觉睡着,第二天却发现自己人在床上。

起初以为是卫凌把她抱进来的,但若是卫凌,必然要训斥两句,比如不许她再如此免得着凉之类,可是却始终不见卫凌提起……

这些,自然多半都是暗卫的功劳了。

但是除此之外……

明媚猛地抬头看向景正卿,景正卿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一抹惊悸。

明媚若是跟卫凌或者其他人相处,自是毫无异样的。

但是她跟景正卿在一块儿的时候,多半会说起往事……在卫府首次打架的那次就算了,最要紧的,是在景府摊牌的那一夜!

明媚曾问起在端王府发生了什么,景正卿拗不过她,只好说了。

那么……万一在那一夜,她的身边儿也跟着端王的暗卫,万一……暗卫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跟端王禀报……

“不不!”明媚心乱如麻,忍不住说道,“不会的,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端王知道了内情,他……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一幅一无所知且毫无行动的样子吧。

景正卿望着她,抬手在她肩头一扶,低声说:“别急!镇定些。”

明媚抬头看向他,有些不知所措。

景正卿微笑,在这个时候,他显得格外沉稳,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将此事考虑过千百次的缘故:“别怕,退一万步想,就算是给他知道,也总比给别人知道的好……而且就算他听说了,也未必会听得懂,或许以为我们两个是在做无聊的戏呢?或许想不通,也就扔下了……不然,端王为何到现在都毫无动作?”

明媚呆呆听着,景正卿的声音很有安抚人心的功效,她忍不住也小小地松了口气:“是、是啊……”

景正卿道:“又或者一切都是我多心了,当时是卫姑父领你过去的,暗卫大概不敢在姑父面前班门弄斧,又或者见是我们两个相处,故而会避开……也说不定……因此端王大概什么也不知道,也是有的。”

明媚又宽了宽心,但却仍旧忐忑:“故而你才特意带我来这里?免得给人偷听到?”

景正卿点头:“我之所以跟你说,就是想同你透风,以后咱们行事,也要越发小心些了,有些话就算没有人在身边儿也不能说,再就是有些事……比如今天你戏弄太子,暗卫多半都看到了。”

明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愁眉苦脸:“这、这……”

景正卿笑道:“谁叫你不听我的话呢?罢了罢了……就别担心了,谁不知道端王跟太子是对头,王爷又那么重用姑父,那么喜欢你,就算是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也不会追究的,反而会觉得你机灵……毕竟你也是为了替我出口气,因此王爷若知道这件事反而好,他会帮你在太子跟前隐瞒。”

明媚鼓着嘴:“我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难道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唉……”一时老气横秋地摇头。

景正卿忍俊不禁,道:“你乖,以后多防备着些就好了。暗卫跟着你,始终是好处多于坏处的。”

明媚很是烦恼:“我宁肯不要,随时随地都给人盯着,很好玩儿么。”

景正卿喝道:“胡说,你如今只是个小孩儿,若有人对你不妥又如何是好?别说赌气的话!”

明媚听他口吻严厉,不由地又不满地瞪他。

景正卿看着她皱眉瞪眼儿地样,笑道:“总之我还是那句老话,只要你无事,我便无事,姑父也无事,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横竖你自己懂就是。”

明媚听了这句,才哼了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正说完了,便见远处有个丫鬟跑来,隔着一段距离看到他们,就先跟玉葫说道:“二小姐叫我来找表小姐……过去说话呢。”

正是顺着风,明媚自也听见,便说笑道:“该不会是婉姐姐听说了蓝同樱被打,又以为是我动的手吧?”

景正卿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无奈道:“再如此下去,看有谁敢娶你。”

明媚冲他耸耸鼻头,一脸“不用你管”。

景正卿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这样儿正好儿,把人都吓退了,你就只是我的了。”

明媚瞪他一眼:“怎么每次你都能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呢!”

景正卿肃然道:“错了,之前的都可以是不正经地,但方才那一句,才是最正经不过的正经话呢。”

明媚转身,哼道:“我懒得跟你嚼舌!”

今儿这一闹之后,却也引出一件大事来。

蓝仲然本是皇后的一枚棋子,调到京内委以重任,跟卫凌打擂台,更借助他身后的家族势力,却不曾想到,自己人竟内讧起来,太子对蓝仲然最珍视的蓝同樱动了手,蓝家顿时大乱,蓝同柏是头一个按捺不住的,气得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出府,欲找太子寻仇。

蓝仲然毕竟老谋深算,虽然吃了个大亏,却并不轻举妄动,把蓝同柏喝回来,且只看宫内的举止。

而就在太子大闹景府的当日,端王回宫,将事情禀明皇帝,皇帝赵健知道后,把太子绑了,责打了五廷杖,也打得太子鬼哭狼嚎,屁股受罪,躺在床上养伤。

皇后疼子心切,却令还有事要做,即刻召蓝仲然入宫。

三天后,消息传来,皇后欲给太子定下未来的太子妃,而人选,却正是蓝家的蓝同樱。

第177章榜眼

对蓝家来说,这起起伏伏地遭遇,仿佛是应了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开了春儿,春试之后便是殿试,景家的子弟里,景正勋已经出仕,景正盛不好此道,景正卿年纪尚小,因此参加的只有大房的庶子景正茂。

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素来有些阴沉沉不起眼儿的景正茂,竟在春试里拔尖而出,更在殿试里大放异彩,皇帝龙颜大悦,钦点为三甲之榜眼。

然而据卫凌私下跟明媚所说,其实景正茂之才学其实足够独占魁首,但是……因种种原因,比如他是景家的出身……之类,才屈居了榜眼之位。

事实上卫凌所猜不错,因为这三甲的判定,背后的主考官们曾激烈地争执过,委实难以抉择。

而皇后更是又因此跟皇帝小吵了一架,又撒了无数娇,才定了那最终排名。

然而景正茂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是景家,本对这一届科考不抱希望,以为景正茂若是领个末等就已经是了不得,当知道景正茂要去科考的时候还当他只是玩闹凑数儿的,谁知竟爆出如此冷门喜讯。

一瞬景良一房不知有多欢腾,可欢喜的有,恼怒的自然也有,讨好的有,暗中怀恨的更大有其人。

景正卿却是真心地很是替自己的这位庶子堂哥欣喜,因景正茂生母去得早,在家里又不受宠,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上一回病了,缺医少药又没人照料,更是差点儿奄奄一息……如今总算是熬了出头。

其实景正卿对景正茂杀进三甲并不格外惊讶,因前世景正茂便是榜眼之位,也曾惊倒一堆的人。

只不过此一番,景正卿曾暗中猜想过:茂二哥会不会独占鳌头呢……

没想到仍是如此,但就算如此,已经是极不错的了。

而且景正卿也早知道,就因为这一战成名,景正茂才迈出离开景府的头一步,远远地离开京城,在遥远的黔地建功立业……

因此在这一日喜庆之余,景正卿握了一壶酒,提着一个食盒盛了几样菜,亲自来给景正茂道喜。

景良一房本来唯景正勋独大,毕竟是长房嫡子,算起来,还跟太后族里有些关系,所以人人敬重,景良也器重。

至于景正茂,庶子不说,性格素来又不讨喜,没想到偏是他争气……报喜的上门来之时,景府的人几乎不知是哪个茂二爷……都想不起景正茂是长得什么模样。

经过这一番,景良带着景正茂应付了一天,大大地露了露脸,才有人认得了这位茂二爷,纷纷称赞二爷“斯文儒雅,有乃父之风”,又“相貌清贵,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等等。

景正茂入夜后回到自己屋中,这些迎来送往实在不是他所愿,只是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应付罢了,进门之后,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他这屋子,素来是他一人独居,就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因景正茂实在不受宠,性格又冷……还有些其他原因,丫鬟们也不愿待见这位主子,如今真真后悔莫及。

景正茂刚掩上门,忽地察觉异样,定睛看去,却听里头有人笑道:“幸好我机灵,若是早来一时片刻,菜都尽数凉了。”

景正茂听了这个声音,整个人陡然放松下来,脸上才露出那明艳的笑,他本是个冷郁的人,乍然一笑,竟显得俊秀动人。

“卿弟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叫人把我叫回来?”

景正茂说着,急往前几步。

此刻景正卿也点燃了蜡烛,景正茂走到桌边,却见桌上放着个食盒,景正卿道:“说了我是刚进门,这不,连灯都没来得及点,按理说你今时不同往日,怎么也没个丫鬟来凑趣的。”

景正茂便也笑,若说这景府里还有什么让他牵挂的人,那便只是这个跟他其实还隔着一层的堂弟了。

“你拿了什么?”景正茂问道。

景正卿把食盒打开,拿出两碟子菜,一样是清炒白菜,一样是醋溜瓜片,下面是布包的两个白胖馒头,跟一壶热好了的酒。

景正卿道:“我猜你在前头应酬肯定是吃不到东西,必然饿了,自作主张给你要了这两样,不知是不是怠慢了状元爷。”

景正茂笑着摇头:“什么……你是最懂我的,知道我不爱吃那些山珍海味,倒是最可心这些。”

当下便去洗了手,回来拿了馒头,跟景正卿掰开,一人一半,就着菜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是再家常简单、旁人甚至都不屑一顾的菜色,但两人却都吃得十分香甜。

而外头那些热闹轰烈的宴席喜乐,好似跟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

景正卿便问道:“茂二哥,你将来如何打算?”——其实不过是来确认一下而已,景正卿也知道景正茂原本就不喜景家,更不远留在京城,若是留京,一世便跟景府摆脱不了关系了……尚不知好坏。

景正茂听他问,眼皮一垂,喝了口酒,说道:“我……想留京。”

景正卿本是十拿九稳那个答案的,闻言差点喷了饭:“什么?”

景正茂看他一眼:“我想留京,怎么了?”

景正卿忙放下筷子:“为什么?”

“什么……”景正茂看他反应异样,想了想,便微微一笑道:“莫非你以为我原本是想要离京外放的?”

景正卿心想:“并非是我想,而是你所想,更也是你所做……为什么现在却改了主意?”

景正卿凝视景正茂:“哥哥,我的确是这么以为的……我以为……你心里是想要……远走高飞的,毕竟在外头,始终要比在京城要自由自在一些。”

景正茂目光透出温和之意:“说你了解我,你倒是真是我的知己。”

景正卿问道:“听你的口吻,也像是想出去的……那怎么说要留京?到底是为了什么?”

景正茂也停了筷子,垂眸想了片刻,才道:“卿弟,你真个儿想知道吗?”

景正卿心头一震:“是。”

景正茂才抬眸看他,双眸竟带几分隐隐寒意,咬牙道:“我之所以变了主意,是因为上回,太子羞辱你的事。”

景正卿惊道:“哥哥……”

景正茂垂眸,掩着眸中厉色,道:“我若是出去,必定要历练许多年才能有所成就,但是就算如此,跟京城相距甚远,若有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因此我想留在京中,只要我愿意,必然有法儿爬到比蓝家更有权有势的地位,卿弟……我一定要尽我所能,绝对不会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景正茂静静说着,说到最后,却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景正卿这才明白景正茂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心中轻轻发一声响,抬手将景正茂的手握住:“茂二哥。”

景正茂才冲他一笑:“无妨,对我来说,这样其实也未尝不可,他们平常不喜我,无非是因为我不善交际,不喜应酬,若是留在京中,很快就会习惯了那一套,别人会的,我会比他们更会百倍,卿弟……不管是太子还是谁,都不许欺负你!谁若是敢,我必然要让他付出代价,你相信哥哥!”

景正卿心里感动跟震惊交织:景正茂能说出这些话来,自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要对付太子而且要留京,他自然是要站在端王一方了……

沉思中,景正茂抬手将酒一饮而尽,道:“生平也没个人对我好,只你对我好,瞧得起我这个哥哥……你放心,有哥哥在……”他在外头应酬本就喝了几杯,方才又喝,不由地有了醉意,微微蹙眉,抬手在额头上一罩。

景正卿忙起身,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本想倒杯茶,偏偏这屋里连热水都无。

景正卿看着景正茂趴在桌上的姿态,无端地有点儿心酸。

隔了会儿,景正卿才唤道:“茂二哥。”

“嗯?”景正茂转过头来看他,双眸有些醉意地迷离之色。

景正卿望着他,说道:“茂二哥,你放心,我也不是小孩儿了,也不会有人欺负到我,而你……不能为了我放弃你自己的心愿,哥哥,你若是为了我好,就答应我,随着你自己的心意而为,不要勉强留在京内……你也相信我,将来,你会找到另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景正茂后来娶得那女子景正卿自也见过,的确是个贤良淑德的,对景正茂也是一门心思地好,为人也不是个贪图富贵荣华的,只是喜欢景正茂那个人而已。

但前提是,景正茂离开京城,去往他原本定了要去的地方。

景正茂看了景正卿一会儿,忽地张开手将他抱住:“卿弟!我……我心里……”失声叫罢,泪如泉涌。

这一刻,景正卿有些后悔,太子去书院那件事对他而言其实并不算是大事,起码比之前世来说,简直无关痛痒,因此景正卿并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到,对于关心他的人来说,这件事简直如同插在心头的一把刀。

比如明媚,那样着急地便来查看端详,就算面对面,兀自不放心,也不再避嫌了,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生怕冲到负责。

再比如景正茂……

——景正卿对明媚却是细细解释了的,可是对于景正茂,景正卿却忽视了……忽视了这个一度被他照料却也当他如珍宝一样的茂二哥,因为他受辱而心中烧了一把想要替他雪耻的火。

景正卿一时想到前一段日子景正茂总是有些消沉,对他也多番躲避似的,当初他不知为何……现在想来,景正茂哪里是躲着他,多半是因为无法替他出头而自责,故而才卯着一把劲儿,等高中了榜眼,才说出他藏在心底的话。

景正卿忍着心中翻涌地悲欣之意,忍着那也将夺眶而出的泪,抬手在景正茂背上轻抚:“茂二哥,是我忽略了哥哥的心意……我现在却明白了,但是,哥哥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哥哥对我好,当也知道我也自是想让哥哥好的,何况这会儿端王跟卫姑父都对我极好……太子那边,那件事也揭过了,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太子之流……”

景正茂吸了吸鼻子,重又看他。

景正卿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哥哥一身的才能,若是用在跟小人钩心斗角之上未免浪费,如今端王有姑父相助,京中风声渐渐紧了,正是十分之地,这会儿哥哥很该跳出这些,清清静静地出外历练,先把脚站住,眼界放宽……将来,出将入相,何愁没有机会?那时候,才让人知道我有个了不得的茂二哥呢。”

景正茂给他说的原先一股子压下的热血重又涌起,望着景正卿仍显稚嫩的脸,却几乎不信这些话是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口中说出。

景正茂想来想去,在景正卿肩头轻轻一拍,长叹了声:“好卿弟,容我……再想……”

春日将过之时,景正茂果真领旨外放了,景正卿见他终于做了他原本的决定,暗暗欣慰,这一生可以改变的事情很多,但是他最想的,还是要让那些真心对他好的人都能快快活活地。

比如景正茂,比如明媚。

且只要一想到那两个字,景正卿唇角每每就会忍不住微微扬起。

然而在外人眼中,离京显然不如留在京内的好,景良对此也有些微词,只不过他从小并不在意这位庶子,如今他好歹有了出息,便随他自己心意去罢了。

景正茂离京那天,景良景睿送出了门口,叮嘱几句,规矩分别,景正勋随之留下,唯有景正卿跟景正盛两个,将景正茂送出了京城,于城郊七里亭才停下,彼此洒泪依依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