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想了想,好似也是这个理,然而他脑子动的甚快,当下道:“不怕,不是还有我么?将来嫁不出去,自然就……”

明媚气得拿着筷子打他的头,景正卿抱头道:“别打,你也不想想,打坏了算谁的!”

“哦……那么……”明媚听了,赶紧松手,抬起巴掌在自个儿脸上打了两下,忽地皱眉:“疼!”

景正卿抬眸看见了,哈哈笑道:“你这样也是没用的。”

明媚咬了咬牙,实在没有法子,咬着牙,也泄愤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又喝了一大口白粥。

景正卿见她吃东西,倒是高兴,两人默默地吃了会儿,景正卿说道:“其实……”

“什么?”

景正卿犹豫着:“你可还记得我们晕倒之前?”

明媚眨了眨眼:“嗯?”

景正卿道:“我觉得我们变成这样儿,应该就是因为当时发生的事……”

明媚吃了一惊:“是么?发生了什么?”

景正卿横她一眼:“你还问我?你自己不记得么?”

明媚盯了他一会儿,才叫道:“我差点儿忘了,你害我摔了一跤,你还对我发脾气,想扔了我的扳指。”

“什么你的扳指!”景正卿不悦。

明媚说道:“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你不许我留着么?是了……扳指……”

景正卿察觉她表情有异,便问:“如何?”

明媚呆呆道:“我当时是想跟你说的……扳指有些古怪……”

景正卿哼道:“我也说它很是妖异,才叫你扔掉的。”

明媚摇头:“我跟你说,那一日从雀屏山回来,你碰过它……之后你走了……我看到扳指发红,上面沾着的血都不见了,还变得极烫。”

景正卿身子一震:“是么?这一次……岂不是也是一样?”

明媚猛点头,两个人目光相对,忽然不约而同说道:“莫非就是因为它?”

明媚说完之后,便叫道:“对了,扳指可还在?”

景正卿本看向她胸前,一转念才知道是该在自己身上的,于是抬手去扒拉衣领。

明媚忙制止了:“不许乱动!”

景正卿的手一僵,明媚瞪他一眼,忙地起身冲到他身边儿,抬手就去解他的衣领……

景正卿看看明媚——顶着自己身体的明媚,一丝不苟又急切地做这种事……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明媚把“自己身体”的衣裳拨开,在那雪白的颈间仔细看了看,惊地叫道:“为何没有?”

“没有?”景正卿也有些吃惊,低头跟着找了找,脖子上果真什么也没有。

明媚浑身有点发凉,不死心,又往下拨拉了一下。

景正卿有些不自在,感觉衣裳快要给扒掉了,若他仍是男身倒是无所谓,可现在他是女童的身子……被这样……若给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于是咳嗽了声,反而伸手把衣裳拉了拉。

明媚停了手,盯着景正卿:“莫非你给我扔了?”

景正卿吓了一跳,忙摇头,怕明媚不信,又说道:“我当时便晕了过去,哪里来的力气扔掉?”

明媚盯着他双眸:“是不是……是不是你醒来后……”

景正卿苦笑:“我醒来后整个人都懵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劳什子?”

“那怎么会不见了?”

景正卿也很迷惑:“我……我着实不知……”

两个人面面相觑,正在此刻,门口有人笑道:“什么不见了?”

第189章磨合

来者自然正是端王,端王望着眼前这情形,面上笑意微微一僵。

景正卿忙把凌乱的衣领整理整齐,明媚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爪子仍放在景正卿肩头,赶紧缩回来,两个人都是一阵手忙脚乱。

景正卿坐在椅子上,明媚却是站着的。

景正卿拿眼睛看明媚,明媚不解,回看他,景正卿忍无可忍,冲她一皱眉,又向着端王使了个眼色。

明媚这才反应过来,暗暗叫苦,忙低头,规规矩矩唤了声:“王爷……”

——景正卿素日见了端王,是很懂规矩的,只有明媚年纪还小,又天真娇憨,跟端王亲近,才不怎地行礼,因此明媚并无这个意识,给景正卿提醒才反应。

端王看看两人:“瞧你们两个如此,大概已经都好了?”

明媚跟景正卿齐齐道:“是。”

端王便走到桌边儿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换,最后落到坐着的景正卿身上,道:“明媚真的没什么了?”目光往下,就在她仍有点乱的衣领上扫过。

景正卿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了。”

旁边的明媚眼睁睁看着,有点无精打采,端王又对景正卿说道:“你晚上一个人睡可使得?方才你父亲说会把丫鬟遣来……让自己家的丫鬟陪着会比较安稳些。”

景正卿骑虎难下:“好的,王爷……”

端王听他不叫“叔叔”,略笑了笑:“吃完了饭就早点歇息吧……若是有事,就叫丫鬟们去叫我,可知道了?”

景正卿见他如许温情关切,心内惴惴,硬着头皮说道:“是……”

端王说罢了,才又抬头,看着明媚,仍是微微一笑:“正卿就仍睡在这里吧,可使得?”

明媚低着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

景正卿侧目,明媚暗中冲他瞪了瞪眼。

端王关切道:“二郎无事也早些歇息罢……明媚,我送你过去。”说着,就抬手在景正卿的肩头轻轻一拢。

景正卿暗暗叫苦,却也隐隐地猜知,——或许是因为刚才明媚急着撕扯他的衣裳,被端王瞧见了……端王这人,却绝不像是表面看来般云淡风轻,指不定心里有什么疙瘩呢,所以才忙着要送“明媚”回去睡。

景正卿有心留下跟明媚多聊会儿话,然而……明媚在旁见状,便叹了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着实懊恼。

那边景正卿正身不由己跟端王往外,忽然间灵机一动,便仰起头来看向端王:“王爷,方才我发现我的扳指不见了,就是你送我的那个……急得不成,表哥也帮我找来着……还是没有……王爷,你有没有看到?”

这样一说,自然就不露痕迹地解释了方才明媚那样急吼吼翻他衣领的事儿……同时也抛出扳指的事儿。

果真,端王一听,面上表情微微变化,以景正卿的敏锐,自看得出端王无形中松了口气。

端王便笑道:“原来是找扳指……怎么,不见了么?何时不见的?”

景正卿本以为那扳指不会无端端不见了,既然他跟明媚都不知道,那么必然跟后来赶到的人相关……没想到端王也是一脸惊愕。

旁边明媚听着,发愣之余,便道:“王爷也没见着么?”

端王点了点头,又看景正卿:“我跟你父亲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你们两个倒在地上,却没见扳指……那扳指,也不见了么?”

端王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眼中透出一缕疑惑之色。

景正卿自然不知道这扳指的来历,因此说不上什么来。

明媚在旁边听到这里,就道:“王爷……你起先说的那个镯子……还没找到吗?”

景正卿吃了一惊,便看向明媚:他不知这件事。

端王也吃了一惊,同样看向明媚——在他眼中所见,自然就是“景正卿”了,镯子之事他跟明媚说过,怎么“二郎”竟也知道?

端王便问道:“你怎会知道?……是明媚跟你说的?”

景正卿略觉紧张。

明媚自知失言,生怕露了马腿,忙说:“是啊……我、我见那扳指可爱,就问起来历,明媚……妹妹……就对我炫耀,——说是王爷给的,还说……本是一套的,还有两个镯子,只不过一个送人了,一个好端端不见了,王爷才把那扳指给了妹妹。”

景正卿见她圆谎之余又把事儿给自己说了,暗中才松了口气。

端王点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儿,明媚说给景正卿也是有的。

端王便又看向景正卿,道:“的确……那个镯子便不翼而飞了,后来我又找了许久,却仍是没找到踪迹,也不似被人偷去的。”

景正卿听着,心中一阵阵地战栗,却还忍着,便问:“那王爷……另一个镯子……是给了谁呢?”

端王面露苦色,明媚在旁咳嗽了声,说道:“都说了事情过去许久,王爷大概也……记不清了。”

景正卿聪明,知道有事,就不再问了。

端王微微一笑,就道:“二郎早些歇息,我带明媚去歇息了。”

端王说罢,便握住景正卿的手,领着他出了房间。

身后明媚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目送端王跟景正卿离开,将出门之时景正卿还回头看她一眼,嘴巴张开,似乎说了句什么。

明媚也听不清,自己一步步退回床上,回身倒下,望着头顶,呆呆看了会儿,忽地笑了起来。

——前一生,她常恨自己生为女儿身,若是个男儿,必然要做顶天立地的好男子,如今……正在她沉溺于卫凌的关乎疼爱之中乐不思蜀的时候,忽然之间……老天竟记起了她曾经的愿望一般!如此捉弄……

但是为什么,竟是变成了景正卿呢?

明媚此刻还有些不可置信之意,她仰躺着,抬起手来,看着那少年的手,翻过来,转过去,修长的手指,看起来就很有力道的样儿,翻过来再看,手掌略粗糙,拇指跟食指都磨出了薄薄地硬茧。

她知道景正卿素日骑马射箭勤练武艺,这些茧子,大概就是经常练习剑术跟箭法时候、天长日久磨出来的。

——可到底是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明媚把手放下:罢了,且不去想这些了,或许只要静静地睡一夜,明儿早上起来,一切就都恢复如初了。

明媚抱着这样的希望,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只是模模糊糊地到了半夜,便觉得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正挤在她身旁。

明媚睡糊涂了,还以为是玉葫来伺候,便道:“做什么?”

身边的人不语,抬手在她腰间抱住。

明媚倦极,含糊道:“自己睡去……”那人却不动,明媚察觉并无其他异样,因困,也懒得做声,便又闭眸睡了过去。

次日晨起,明媚没睁眼睛之前,身子先狠狠地抖了抖。

她想起昨天惊悚发生的事……

明媚不敢睁眼,先抬手,便摸向自己身上……从腰间,摸摸手……怀着希望到胸口,一直摸到喉咙,脸上……摸到头顶的一根簪子之时,手又颓然无力地跌回去了。

一觉醒来,仍旧维持原状,明媚睁开眼睛,有些失望,又有些惶恐。

然而她来不及跟景正卿“叙旧”,景府已经派了人来接二爷回府,要准备去国学院了,明媚恨不得能有隐身术,能让所有人都看不到自己……

与此同时,卫府也派了人来,叶若因知道明媚一夜都在王府,便在上学之前顺道儿过来瞧她。

明媚不情不愿出来之时,正好看到叶若在跟景正卿说:“明媚你昨晚儿怎么不回去,我听伯父说你生病了,这会儿可全好了?”一边说,一边还抬手摸摸景正卿的额头。

明媚定睛看着,却见景正卿抬手将叶若的手一挡,皱眉冷冷道:“别动手动脚的。”

叶若略微尴尬……明媚有些生气,便走过去:“叶若!”

叶若一看她,却很恭敬:“正卿哥哥也在!是要上学去么?一块儿去可好?”

明媚抬手在嘴角一拢,咳嗽了声,装模作样道:“我……我今儿身子不适,不想去学院了,你……你自个儿去吧!”

景正卿此刻便走过来:“你不去?”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去也好……”

叶若却问道:“正卿哥哥哪里不适?”

明媚道:“只是有点头晕,胸闷,想吐……总之你先去吧……”

叶若是最听景正卿话的,听了这句,便正色叮嘱道:“那正卿哥哥先回府吧,务必要好生休养。”

说完了,才又转头,对景正卿道:“明媚,那我先去上学啦。”

景正卿对他爱理不理,便哼了声。

叶若好脾气地笑笑:他倒是习惯了明媚偶尔莫名地小任性,因此也不以为然,对两人告别之后,便出王府去了。

当下只剩下两人,明媚咬牙看着景正卿:“你对我叶若哥哥好些!”

景正卿抱起手臂,歪头看天,一副不买账的模样:他早看不惯明媚对叶若那样亲密了,好歹捞到一个报仇的机会。

明媚一看就想踢他一脚,然而以她现在这身体,若真的一脚踢过去,恐怕“自个儿”的身子就得在地上滚动……

因此明媚还是忍了,正好儿此刻看到端王露面,明媚便露出亲切地微笑,抬手在景正卿的头上摸了摸:“乖啊,妹妹,你要乖一些……不然的话,我……”

景正卿警惕而又有点毛骨悚然地看着她,明媚趁着端王还没走近,便咬牙道:“你若是敢欺负叶若,我……”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就问:“你说我去不去学院?”

190解释

再“不舍”,也要分开。

明媚跟着景府的人回府,心想总不能就这样一窍不通地去书院,万一装的不像被当成异类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回到景府之后,先见了老太太,苏夫人……行礼应答之类的倒都还使得,一套做完,立刻便装病。

苏夫人自爱子如命,当下叫丫鬟把人带回去,又忙请大夫给看。

明媚装病无非是不想跟府里其他人接触,更好托辞不去书院了,随着丫鬟假装恹恹地往房中去,走到半道,却见一人笑吟吟过来,却正是景正盛。

景正盛见了明媚,瞧着“他”脸色,的确是有些不太好的,便道:“卿弟哪里不适?昨儿竟也留在端王府了,让我很是担心。”

明媚看一眼景正卿,便低了头:“三哥……也没事,就是……中了暑热……”

景正盛叹了口气,在“他”肩头一拍:“罢了罢了,听闻明媚表妹当时也在?必然是你见了她,一味地贪玩儿,不然你身子向来康健,怎会如此?总之没事儿就好了,我昨儿见你在家,本想叫着你,再叫着你小舅舅,一块儿出去喝酒呢,你倒是跑去端王府了……瞧如今这个样儿,这酒也是还喝不成的,你且暂时养好了身子再说罢了。”

明媚眨了眨眼,心道:“原来昨儿盛三哥是要叫他去喝酒的……还有他的小舅舅,他们三个凑一块儿,定然安生不了……这酒也自不是好酒。”

明媚想到前生,初初跟景正卿遇上,他那个外表庄重实则风流无忌的 ……大概也是从小就养成了的。

然而这一遭儿,他好像并不像是前生了……

景正盛见“卿弟”不语,又细看了会子,很是关怀,道:“别在这太阳底下站着了,快快回屋歇息去……把身子养好了,哥哥再带你出去见识,左右机会多得是。”

明媚咳嗽了声:“多谢三哥。”

景正盛笑笑,唇角流光,已经依稀可见前世那样的风流神采。

明媚顿时就想到那时候的景正卿,心乱跳,忙低了头。

明媚怏怏地回到景正卿的居处,屋里两个丫鬟便迎上来:“二爷好不容易回来了,听闻昨儿在端王府歇了?奴婢们都记挂着呢。”

“听闻二爷身子不适?要不要吃点什么?”

一边儿伺候着明媚脱衣,一边儿嘘寒问暖,并不说些逾矩的话,只是本分伺候而已。

明媚被迫听着,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出神。

她任凭两个丫鬟把外裳脱了,身上果真凉快了许多,明媚出了口气,无意中垂头,忽然看见自己只穿着薄薄地绢裤,顿时吓得大叫了声。

“二爷……怎么了?”丫鬟们忙上来问长问短。

明媚本能地捂住了眼睛,心中滋味难受,听到丫鬟们问,她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我……我没什么……”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便笑道:“既如此……二爷要不要沐浴?这大热天儿的,才从外头回来……”

明媚一听,顿时直了眼睛:“沐……沐浴?”

一直到这一刻,明媚才想到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初初想到之时,明媚猛地打了个寒颤,衣裳都来不及穿,拔腿就往外跑去。

丫鬟吓了一跳,急道:“二爷二爷,你去哪?”

明媚拉着薄衫掩着身子,跳出屋里,正要往卫府去,迎面却来了一人,那样肃然端庄的,自然正是景睿。

两下对上,景睿一瞧,怒道:“衣衫不整成何体统!你这是要去哪?”

明媚被当头一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低头看看,赶紧把衣裳整理一番。

此刻那两个丫鬟也上来,飞快地帮她整理妥当。才又行礼:“老爷。”

景睿听闻儿子身子不适,竟也不去书院了,自然便来看看,没想到正撞上这一幕,不由气道:“前些日子王爷才对我夸奖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这是在做什么?叫人看见了像什么!你不是身子不适么?为何又乱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