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儿甜意漾开,景正卿忍不住咬了咬唇,竟想念起那久违的味道来,就算是这葡萄再甜,又怎么及得上那……

景正卿看着明媚眼光唇色,腹部一紧,他生怕……当下不敢多看,便生生转开头去。

明媚见景正卿少见地没有搭腔,便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他正望着别处,她便道:“怎么了?我说了一句,你就恼了?也太小气了些。”

景正卿正在调息,暗暗压制腹中那窜动的火儿……此刻听出她似不安,便故意不回头,只说道:“你嫌弃我,还不许我不高兴么?”

明媚把书缓缓放下,身子攀上栏杆,便探头看他:“真的不高兴了?怎么你越长大,心却越来越小了。”

景正卿道:“别人也不会这样对我,偏生是你,你又不是不知,——我最受不了这个。”

明媚见他一直不肯回头,嘟了嘟嘴,便道:“好吧,是我惹了景二爷生气,我向你赔罪就是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别跟我这样的小女子一般见识,如何?”

景正卿听了这句,面上顿时便绽放笑容,然而就算如此,偏偏仍不转头,道:“要我不恼,也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

“你便也喂我吃些葡萄……便是了。”

明媚听到这里,就知道景正卿是假装生气的,她就哼了声:“你想的倒美。”

景正卿见已经装不下去了,便回过身来:“真的不给我吃?”

明媚道:“你自己拿了吃便是了,这里多少呢。”

“我要妹妹答应……给我吃,我才吃呢……”景正卿咬了咬唇,说出方才没有出口的话。

明媚这才听出他弦外之意,有些脸热,低低道:“你够了……又要胡说了。”

此刻庭院里静悄悄地,只有风声微微吹过,景正卿却觉得那风也像是吹过了自己心上,撩拨的他心湖荡漾……

景正卿微微俯身,唤道:“明媚……”

明媚抬眸看他一眼,又垂了眼皮:“干什么?”

景正卿看了她一会儿,腹中又有些暗暗地受不了,便转开头去,一时气道:“唉,我要等不及了。”

明媚奇道:“你等不及什么?”

景正卿咬牙切齿,眉眼带火儿,道:“我等不及要娶你了。”

明媚只觉脸上火热,又啐了声:“你喝醉了不成,跑来这里胡言乱语,谁要嫁给你了。”

景正卿道:“莫非你还要嫁给别人?”

明媚不回答:“用你管?”

景正卿见她嘴硬,便道:“明媚,我有东西给你看。”

明媚见他忽然转开话题,不由地抬头:“什么?”

景正卿低头,飞快地在她的唇上轻轻地一吻。

明媚瞪大双眸,景正卿将那桃花似的唇瓣略微用力一含,才又松开,眼底下瞧着那唇微微地颤了颤……如许销_魂。

明媚伸手捂住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玉葫从厅内转了出来,果真手上托着个盘子,盛着两杯茶。

明媚又羞又恼,便狠狠瞪了景正卿一眼,景正卿不怕,只冲她一挑眉。

等玉葫快要走到跟前了,景正卿便才说道:“妹妹,卫大哥真是出息的很,委实一表人才,听闻之前是在少林学艺?”

明媚不理他,只装作看书的模样。

玉葫走过来,见明媚不答腔,怕她没听到,便道:“小姐,表少爷问你话呢……咦,小姐,你这书怎么拿倒了?”

景正卿探头一看,果真如此,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明媚恼羞成怒,把书一扔:“多嘴的丫头,我喜欢倒着看不行么?”

玉葫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便撅着嘴说道:“那好吧……横竖我是不懂的。”怕惹得明媚不快,便退了。

景正卿便笑道:“妹妹竟有这倒着看书的绝技,实在难得呀!”

明媚道:“哼,总比有些人连《中庸》都不懂的好。”

景正卿知道她是取笑自己昔日……便道:“这你有所不知,如今我中庸也懂,大学也懂,连姑父都常常夸奖我文武全才。”

明媚道:“你若真的文武全才,便像我爹爹一样夺个文武状元呀。”

景正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便道:“这个却有些难。”

明媚见他难得地皱了眉,便捂着嘴笑笑,道:“你呀,真真是文不成,武不就,论起文来,我瞧叶若哥哥竟比你更胜一筹,本来武功算是极不错的,可如今我哥哥来京了,你未尝就是那第一的了……”

景正卿听了,不由地皱眉。

明媚虽如此说,却怕真的会让他意气受挫,于是又道:“罢了,文武兼修的人的确是少,就如你所说,似我爹爹这样的委实难得……且你如今在京中也好大的名头,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这样稳妥着好些,不必要锦上添花似地再出那些风头,免得惹出事儿。”

景正卿见她这般说,他想了想,就道:“明媚,你觉得我做不到姑父那样么?”

明媚便看他:“怎么了?”

景正卿道:“那……倘若我能做到呢?”

明媚道:“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

景正卿犹豫了会儿,终于试探着说道:“明媚……我……我年纪也不小了……”

明媚听他忽然说起这句,便没来由地猜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顿时就转过身去,有些脸红心跳。

景正卿上前一步:“虽说你的年纪还小……只不过,我、我委实心急,心里很是不安……总要定下来才好有些……因为上回的事儿,我一直都不敢再提,只盼望有朝一日,水到渠成,免得贸然提出,你会不高兴。”

明媚垂眸不语,手指微微发抖。

景正卿见她不曾如上次一样即刻就出声拒绝,也不曾动,心中欢喜,便又道:“明媚,今年秋日,便是双试,倘若我夺了文武状元,你……你肯不肯……”

明媚脸颊通红,几乎不敢回头,只低低问:“你、你说什么……”

景正卿道:“若是我夺了那文武状元,明媚,你便答应嫁给我吧!”

明媚听了这句,抬手捂住嘴,然后拔腿就跑。

景正卿吓了一跳,本能地追出两步,却又停下,心中有些空落落地……似乎受过箭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她到底,还是不肯么?

明媚跑到前头厅门口,却又停下,手扶在门扇上,回眸看向景正卿。

景正卿正抬头看她,对上她水汪汪的双眸,顿时怔了。

明媚看他一眼,却又垂眸,她沉默片刻,终于再度转头看向他,轻声说道:“你、若是做到了……再来说罢了!哪里有还没做成就先来要挟的……无赖……”

明媚说罢之后,唇角轻轻一扬,急忙低头匆匆进门去了。

景正卿听着那一声百转千回的“无赖”,瞧着她这样似有情似无情的模样,整个人神魂荡漾,却也心知:明媚是肯了的。

景正卿魂魄荡漾,不知身在何处,他倒退两步,只觉口干舌燥,看到玉葫端出的茶还放在桌上,便拿起来,一饮而尽。

景正卿呆呆下了台阶,站在院中,心中欣喜的无法言说,回想方才明媚临去一瞥,那样含情娇嗔的眉眼……简直如梦。

正沉浸于那巨大的欢悦之中,却见云起钻进来,一看他,便笑道:“他们说你去茅厕了,我只不信,除非你是掉进去了才不回去……果然给我捉到了,你又偷偷来找明媚妹妹。”

景正卿见他两颊发红,便压住心中欢乐,笑道:“你喝了多少?喝的这样怎么骑马回去?”

云起道:“也没喝多少,我心里清楚着呢,对了,明媚妹妹呢?怎不见她?”

景正卿忙拉住他:“你都这样了……别来聒噪她了。”

云起笑道:“偏你多心,明媚对我不知多好呢。”

景正卿正高兴着,自不吃醋,笑吟吟地便拉着他出来。

自此,景正卿也少来卫府了,明媚很是惊奇,问起云起,便道景正卿不是在练习武功骑射,就是在子曰诗云,委实忙得反常,几乎都没有空应酬交际了。

谁也不知景正卿在忙什么,除了明媚。

明媚听他如此用功,有喜有忧。

这些日子景正卿因一心一意修身养性,连景府也少回,景睿倒也罢了,苏夫人却几次派人来问,又叫他有空儿便回家去。

景正卿推脱了几次,只不回府。

一直到七八日后,傍晚时分,景正卿才抽空,骑马回了卫府,也没叫人通报,就先来给母亲请安。

景正卿进了内室,却见里头静悄悄地,也没其他丫鬟在。

景正卿迈步往里,一步进门,却见苏夫人坐在桌边儿上,不知正怔怔地看着什么。

景正卿知道这段日子冷落了娘亲,便先在脸上露出笑容,叫了声:“母亲!”

谁知才叫了一声,笑就在脸上僵住,景正卿目光转动,从苏夫人面上往下,落在她手上的一物上面。

——却见那物,通体碧翠,宛如深湖之色,竟是一枚镯子。

天底下的镯子千千万万,又有何稀奇,但是这一个,却是让景正卿最惊心动魄的那个——正是当初他跟明媚误打误撞互换了身体之后,苦寻不着还以为在景如雪手中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二爷:快绑起来送入洞房!

明媚:把谁绑起来?

二爷:当然是……把我自己绑起来……><

第209章商议

景正卿愣怔之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是那镯子的水色,形状,以及那股熟悉的气息,却让景正卿觉得自己没有可能看错了。

苏夫人听见一声“母亲”,惊地抬头,当看见景正卿的时候,惊喜唤道:“卿儿!”

苏夫人望着景正卿的神情,却又反应过来,微微一怔,忙把手上的帕子一掩,将那镯子盖了起来。

景正卿惊鸿一瞥,被那镯子的光芒所摄,几乎无法言语动作,只得木讷地迈动双腿进门,道:“母亲……”

四目相对,望着苏夫人的双眸,景正卿才记起自己回府的目的,忙跪地:“孩儿给母亲请安。”低头之时,兀自惊心动魄。

苏夫人来不及将那镯子收起来,便只裹在帕子里放在旁边桌子上,才忙把景正卿搀扶起来:“卿儿,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也没有人通报?”

景正卿扫一眼那被帕子遮住的镯子,勉强笑道:“孩儿……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才没叫那些人通报的。”

苏夫人欣慰地笑笑,又仔细打量景正卿,看看他的脸,握住手,温声道:“你这些天怎地也不回家?让我很是担心……老太太都也问过好几回,还以为你跟你父亲又闹了脾气呢。”

景正卿打起精神来,道:“其实这件事卿儿没跟别的人说起……只跟母亲说,卿儿想要参加秋季的双试,故而不得不勤学苦练,未免就少了时间回来。”

苏夫人一惊,而后便笑道:“你竟想要去参见文试跟武试?莫非你想学你姑父那样儿?”

景正卿只笑道:“孩儿只是想拼一拼罢了,但是京中卧虎藏龙……能人甚多,孩儿委实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故而只能临时抱佛脚罢了。”

苏夫人却摇头笑道:“我的孩儿怎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人?你一步一步走来,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不知道你了得?你有这志向,更是好……不管能不能得那文武状元,总归你有这大志向,母亲就高兴。”

苏夫人一边说一边频频点头,十分欣慰。

景正卿见母亲安慰,心里也自宽慰,目光不由地又瞥向那桌子上之物上去。

景正卿心中百转千回,犹豫了片刻,终于假装不经意般问道:“母亲,这是何物,是一枚镯子?为何从来不曾见你戴过?”

苏夫人听他问,便笑了笑,将那镯子拿过来,却并不打开给景正卿看,只是起身,拉开床头的抽屉,将镯子小心地放进里头,道:“是啊,母亲从来没有戴过。”

景正卿装做好奇模样:“瞧起来像是个不错的,怎么母亲不戴?”

苏夫人见儿子问……只当是他少年脾气好奇罢了,便道:“这个……其实并不是娘亲的。”

景正卿问:“这是什么缘故?”

苏夫人抬眸,道:“这个……是别人给娘亲的,娘亲算是……代人家保管罢了,所以不戴。罢了,不说这个……你才回来?可见过老太太了?”

景正卿见苏夫人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是不愿说及那镯子,他若非要问,自会引得母亲起疑。

于是景正卿便不追问,又同苏夫人说了会儿闲话,便退出来,心中却始终忐忑。

景正卿心想:苏夫人说那镯子不是她的,乃是别人所送,这个“别人”到底是谁,可是大有干系。

若真的是什么不相识的人……倒是好说,但若是……那人是端王……

景正卿猛地停下步子,心头蹿跳。

“不不,一定不是……必然是我多心了。”

景正卿抬手,在廊柱上轻轻一拍,心道:“娘亲只说是代人保管……这意思,却不像是送给她之物,我跟明媚一直都猜那镯子是在如雪姑姑手里,莫非……是姑姑给了娘亲托她保管?然而这其中……又有什么内情不成……”

景正卿不知该不该把此事跟明媚说起,似乎隐隐之中有种感觉,觉得事情并无那么简单……千思百想,只好先振作精神去见过了老太太。

景老夫人嘘寒问暖,一团祥和说罢,景正卿出门,正往自己住处去,却见迎面来了一人,正是玉姗。

姐弟两个相见,玉姗便笑问:“卿弟,最近怎么不见你常回家来?是衙门里事忙?”

景正卿道:“确是有些忙碌,这不今儿才得空?就赶紧回来瞧瞧,姐姐一向安好?”

玉姗道:“倒是好的。”

景正卿见她说话间神色虽平和,但眉宇之间依稀透出几分忧虑来……景正卿机灵,便问道:“姐姐是有什么心事?”

玉姗抬眸,凝视他片刻,便道:“你跟我来。”

景正卿随着玉姗,到了她的屋里。

两人坐了,玉姗吩咐丫鬟上茶,又叫人都退了,才道:“你一向不在家里,故而大概是不知道的……最近,家里头正要张罗我的事呢。”

景正卿起初没反应过来,想了片刻,才惊道:“莫非是姐姐的亲事?”

玉姗缓缓点头,景正卿试探问道:“我果真不知道,怎么,难道是定了谁家儿?”

玉姗摇了摇头,叹道:“不曾定,只不过,我听母亲隐约透出几分意思来。”

景正卿想到前生玉姗之事,心里隐约有数,但是想到,却又觉得有些不舒服,便问道:“是什么?”

玉姗道:“家里我跟你最亲,这件事我连婉儿都不曾说,至于哥哥们……盛哥哥是个可有可无的意思,不会直接就说如何,正勋哥哥,他跟父亲是一个主意的……我自然也不能跟母亲说些什么,何况我、也没什么想法,只有问问你。”

景正卿道:“姐姐请说,我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听着姐姐说说,但凡能开解的地方就开解便是了。”

玉姗抬手,在景正卿的手上一握,压低声音道:“卿弟……我听母亲的意思,竟是想送我进宫。”

景正卿一听:果真如此。

玉姗看他神情,不似是个惊诧的,便问道:“怎么?你觉得如何?”

景正卿想了会儿,便道:“伯父伯母为什么竟有这个想法?”

玉姗道:“不过是想要门第光耀罢了。”

景正卿道:“姐姐这会子若是入宫……皇上已经是那样的年纪了……姐姐竟没想法?”

玉姗脸上微红,说道:“我又有什么见识?只不过……”

“不过什么?”

玉姗有些为难,轻轻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我瞧着别人……再想自己,总有点……”

景正卿不解:“别人?什么别人,又是谁?”

玉姗低声说道:“比如说,蓝家的蓝同樱,她原本跟我是极好不错的,后来她跟太子订了亲……虽说也来走动,但……我总觉得……”

景正卿道:“莫非她有什么欺负姐姐之处?”

“不是这么说的,她也不曾,”玉姗说着,越发有点儿为难,迟疑片刻,道:“我就是觉得,人家是将来的太子妃了,我若是没个好的出路……”

景正卿一听:玉姗这话中的意思,竟是有一半愿意入宫的了。

再一想:玉姗提及蓝同樱,她原本跟蓝同樱不错,如今蓝同樱将贵为太子妃,玉姗的出身自比蓝同樱好,若是不尽人意的话未免有些意难平……

景正卿便道:“姐姐多虑了,这太子妃不太子妃的,还为时过早呢,何况她威风不威风,干我们何事?好不过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地过活。”

玉姗低头:“话是这么说,但是父亲母亲对我……寄予厚望,而我自己,若是许给个窝囊无用的,姐姐的心里,也难……”

景正卿心惊肉跳,知道玉姗其实一大半是肯入宫的了,此刻若是他说一声随她,或者推波助澜一句,这事儿自然就定局了。

景正卿想到前生玉姗省亲回来之后的那些举止,便道:“姐姐,你既然跟我说了心底的话,做弟弟的,自然也不会向你藏着瞒着,有什么话就直说了……虽说有些话说出来姐姐必然是不爱的,但我也尽我心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