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她，她已经不在了。
苏念却一直在找她。
如果他知道她已经过世，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吧？
程熹微心头发堵，难受得不行。
她掏出手机，凌晨三点，算了下时差，拨通了苏念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苏念清冷的声音传来：“程熹微。”
☆、Chapitre27
程熹微抱着手机，半天没说话。
自从开始带团，她就很少和苏念联系了，只是中间休息的时候才汇报一下家里的情况，而且都是发的信息，没打过电话。
“程熹微？”大概是半天没有回音，苏念又唤了一声。
“嗯。”程熹微回。
苏念也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不开心？”
程熹微鼻尖一酸，“嗯。”
苏念却像已经看到她的表情似得，“程熹微，给我出息点！”
程熹微却更加心酸了。
瞧，这语气，哪里像17岁的高中生？
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学出这样地道的中文？
如果苏素梅没有走，如果他爸爸没有出车祸，如果他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程熹微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不是同情他或是可怜他，而是难过，切身的难过，仿佛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以至于竟然是当事人反过来安慰她。
“苏念……”程熹微唤了他一声，却其实并不知道说什么。
苏念从来避谈家事，就算是上次回国，他一直不说回去干什么，事后也从没解释过他到底干了什么。如果不是louis，她不该知道苏素梅的事情，现在难道她要对苏念说，我碰巧见到了认识苏素梅的人，我不确定她们说的苏素梅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但是她们说苏素梅已经过世了？
如果不是他要找的苏素梅，说来无益，如果正好是他要找的那个，母亲去世的消息，从其他人嘴里不咸不淡地说出来，他那样骄傲的性子，不会接受的吧？
苏念也没追问她打电话干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程熹微听见他那边车来车往的声音，还有路人路过嘈杂的声音，但他一直沉默，那份沉静，似乎也透过电波传递到她身上，让她莫名的平静下来。
她突然理解爱玛太太不让苏念查苏素梅的原因。
过去的事情，追究那么多做什么？没有丝毫意义。
两个人都拿着手机，却一直沉默着，良久，苏念的声音才再次传来：“程熹微，你再不睡觉要成灭绝师太了。”
我去……灭绝师太？他怎么连这个词都会用了？
他在美国难道是研究中文网络用语吗！
程熹微“哼”了一声，“碎觉，债见！”
挂了电话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今晚的一切，她就只当是听过一个故事好了。
来自美国的华人团顺利结束，临走的时候许惠拉着程熹微的手，很是感激，“熹微，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
她们走后陆子衡才问“怎么了”，程熹微只是笑着，话太长，不知从何说起了。
很快，8月也在7月同样的节奏中过去。9月，杜若已经回来了，许诗凡也已经开始上课，程熹微以为苏念也该回来了，却迟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9月旅行团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但暑期程熹微表现不错，旅行社见她还有空，又给她安排了一些接管新到留学生的工作，大概工作内容就是去机场接今年刚刚通过中介过来的留学生，带他们到出租房，熟悉周围的环境，去银行开户，再去学校注册。
暑假期间她还收到几封学校寄来的信，都是巴黎学校的……拒信。
这样她手上就只有两封录取信了，考虑了两个月，她还是决定挑战一下s大，毕竟口碑和名声都在，将来回国也更好找工作。
这两个月她几乎没怎么在家里，所以也没打算要那400块的工资，但爱玛太太还是坚持转账过来，说暑期是带薪的，程熹微笑了半天，但还是不好意思拿，最后决定拿这3个月的工资给苏念买个礼物好了。
但苏念是个小土豪，能缺什么啊？
程熹微想了半天都没想到合适的，最后决定问问他好了，于是这天给他发了条信息，“你说送男生礼物的话，一般送什么会比较合适咧？”
苏念很快回了一条：“你要送谁？”
程熹微心想，总不能说是送你吧？那就没惊喜啦！
于是她回：“哎呀你不认识的！”
苏念：“呵呵。”
他现在连“灭绝师太”都会用，程熹微可不认为这个“呵呵”是善意的微笑。
“你快想想，收到什么礼物会比较开心？”
苏念又回了一个：“呵呵。”
呵你妹啊！
程熹微郁卒地关掉信息，决定不理他了。
***
苏念回来得格外突然，某天傍晚时分，程熹微还在问度娘送什么礼物给男生比较合适呢，听见门响就跑了出去，然后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她就看到了帅气逼人的苏念。
9月，天气还没凉，苏念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经过一个夏天，面色不再像从前那样白净，却显得五官更加深邃，看起来也更成熟有味道。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浑身散发出的气息，竟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程熹微低头看自己印着大耳朵兔子的吊带睡衣，脸色蹿红，连招呼都没打就蹬蹬跑回房了。
平时苏念在的时候，她不说特别注意自己形象吧，肯定不会穿着睡衣到处跑的。
程熹微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睡衣，想到上次苏念那句恶意的“再拍，就没了”……
呜呜……好丢脸……
程熹微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发才再出现在客厅，苏念似乎也已经收拾好了，靠在沙发上看报纸。
程熹微还对刚刚那一幕耿耿于怀，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苏念，你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讲？”
苏念盯着报纸，翻了个面，“有那个义务？”
程熹微：“……”
模样看着是更迷人了，说起话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你不提前说，我都没准备你的菜啊。”程熹微转身到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今晚能做什么菜。
苏念淡淡道：“我记得你还欠我3顿饭。”
程熹微语言考到b2的时候许诺过苏念，请他吃3顿大餐。
“那今晚出去吃？”
大概是觉得程熹微多此一问，苏念没回答。
最终俩人坐车出了门，餐厅外表看着很普通，进去之后才发现格外奢华，坐在里面用餐的，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程熹微低头看自己的t恤牛仔裤，真想拉着苏念掉头就走了。
苏念倒是熟稔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马上有服务生上来递上菜单。
一看菜单，程熹微又囧了。
似乎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吃法餐？
有些单词认识，但是很多都……
菜都不会点怎么破……
程熹微苦兮兮地看苏念很快点好菜，要不她随便点一下算了？万一碰到什么奇怪的菜，忍着吃了算了，反正也就这一顿。
苏念却看透她似得，拿过她的菜单，替她点好。
程熹微突然觉得他更帅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苏念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推到程熹微眼前。
咦？
程熹微打开，是一块油绿绿的翡翠凤牌，浑身通透，美得不可思议。
她对翡翠没什么研究，但这东西……看着也不便宜吧？感觉得值她两三个月的工资啊！
“你送我的吗？”程熹微问。
苏念没看程熹微，眼神瞥向别处，“爱玛暑假去了一趟中国，送你的。”
“哦……”
爱玛太太真是太客气了，居然还记得给她带礼物。
程熹微乐呵呵的收着，她还没想好送苏念什么呢，到时候会不会变成互送礼物似得？略尴尬啊……
苏念回来了，生活又开始逐渐恢复到原来的轨迹，只是经过暑假，程熹微和陆子衡联系得频繁多了。这个周末陆子衡又约她吃晚饭，程熹微问了旅行社，见没什么安排就果断同意了，没一会儿陆子衡发了餐厅地址过来。
程熹微特地查了查，居然是家米其林三星。
直觉他应该是打算对她说什么了。
程熹微抱着枕头想了半晚，深入接触后，陆子衡这人真的挺好的，她对他的普通喜欢，已经升级到略有些心动的喜欢了，想到和这样一个人谈恋爱，心中隐隐还有些期待。
虽然，就像他说的，还没到“爱”得非他不可的程度，但感情这东西，不就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吗？哪有人一上来就爱得死去活来的，那都是小说电视剧里的。
如果明天，陆子衡正式对她表白，程熹微有些心动地想，她会答应的。
☆、Chapitre28
第二天，程熹微一早就爬起来，把屋子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把苏念的衣服都洗了，烘干，熨烫好，再去厨房做好饭，反正该她做的，她全数做了个遍。
午饭的时候她就和苏念招呼了一声，晚饭要出去吃，苏念倒没多问，只“嗯”了一声。
程熹微想到那天和苏念吃饭时候的窘迫，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再出门。幸亏暑期打折季的时候，她跟着杜若扫了一些货。
她花了两个小时在镜子面前化出一个淡妆，虽然有一年没动手了，有些生疏，但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再换上一件剪裁简单的黑色连衣裙，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神清气爽了。
刚刚出了客厅，苏念就看着她。
她早就想好了，这次打死不问苏念的意见，男人跟女人的审美本来就不一样，法国男人跟中国女人的审美就更不一样了，她又不是跟他约会，管他喜不喜欢呀。
“程熹微。”苏念还是喊了她一声。
程熹微不情愿地回头，“又很难看吗……”
苏念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头到脚，半晌才垂下眼皮，“很漂亮。”
“真的啊！”程熹微一下子高兴起来，喜笑颜开的。
苏念望着她步伐欢快地进房，问了句：“你和陆子衡出去？”
“是啊。”程熹微开心地回答，“你的晚饭我已经做好在冰箱了，你热一下，或者煮水饺吃都可以的。”
她又给自己配了一套首饰，看起来更加妩媚，再披了件风衣外套，不那么张扬。
“你暑假都和他一起？”苏念问。
“没有啊。”程熹微说，“不过他暑假也在带团，我俩经常带同样的团。”
苏念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程熹微收拾好，拿着包准备出门。
“程熹微。”苏念又喊她。
程熹微回头，一看苏念面色就暗叫糟糕，这又是要找茬的节奏啊！
她觉得苏念大概是得了“找茬综合征”，一见到她要出门，这病就发作了，总能找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拖住她。这种心理是……羡慕嫉妒恨？
之前他好几次说跟林蜜出去，害她开心地以为不用准备晚饭了，结果最后都还是足不出户，也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还是林蜜的问题。
自己没法约会，所以也不让她约会吗？
程熹微狐疑地看着苏念，先发制人，“你别找茬啊，今天我必须出门。”
苏念眉头一皱，“必须出门？”
程熹微坚定地回答：“必须出门！”
说着也不等苏念下句话，一边挥手“再见”一边就打开门窜出去了。
***
程熹微和陆子衡约在晚上7点，但她吸取上次的教训，早早就出了门，尽管餐厅略有点远，她到的时候，还是只有6点。
程熹微在外面晃了一圈才进去，陆子衡订了位置，有服务生直接把她领过去。
7点，陆子衡没到。
7点半，程熹微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却是关机。
8点，服务生过来说陆先生已经订好餐，问程熹微要不要先吃，程熹微摇头。
8点半，陆子衡还是没来。
程熹微打开手机，上了qq，看看有没漏掉他的什么消息。qq太久没上了，没看到陆子衡的留言，倒是很多国内朋友的留言。
程熹微看过才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是自己的生日，她……竟然完完全全地忘了……她对这边的朋友也没特地讲过生日，所以那天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百无聊赖中，程熹微想了想那天她在干嘛。
咦，正好……是苏念回来那天？
呀，那生日的时候误打误撞吃了一顿大餐，还收到礼物了呢，不错不错～程熹微心中甜甜的，一一感谢了朋友们的祝福，抬头已经9点，陆子衡还是没到。
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她有些担心，又打了几个电话，还是关机。程熹微分别打了电话给林蜜和杜若，问他们认不认识陆子衡其他的朋友，她们都说没有。
9点半，服务生又来了一次，说陆先生已经买过单的，厨房也都准备好了，问程熹微要不要先吃。
餐厅环境极好，灯光暧昧，音乐轻和，听不到其他嘈杂的声音，太适合两个人窃窃私语。程熹微看了看其他成双成对的食客，再看看对面空荡荡的位置，还是摇了摇头。
10点，餐厅的食客已经陆续离开，程熹微双手托着脸颊，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都已经等到10点了，要不再等等？万一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呢？
程熹微深吸一口气，认真等着。
直到11点，陆子衡还是没出现，再晚连车都要没有了，程熹微离开餐厅。
天色已经漆黑，闪亮的星星棋子搬洒在天幕上，程熹微深吸一口初秋净凉的空气，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愿意做他女朋友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陆子衡却没有来，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应该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才耽误了吧。
她不是也爽约他好几次吗？
程熹微收起心中的失落，抱紧了双臂往地铁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