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俩好像瘦了一点！北方的东西不好吃？”黎小良女士神采飞扬地说，“不要紧，你爸在家里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肖薇搂住妈妈的胳膊：“那就太好了，我在学校做梦都想爸爸做的菜了！”
整个肖家厨艺最好的就是肖爸爸，照他的话说是“实验做得了，做菜算个啥”，姐妹俩想念父亲的厨艺也已经很久了。
母女三人随后开开心心地搭乘地铁回家。肖家是的房子是肖爸研究所修的集资房，小区有些年头，规划不太好，车位很少，再加上抚养两个女儿的开销很大，肖家一直没买汽车。好在小区虽老，但地段很好，在市中心，地铁直通，母女三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家中。
厨房里，肖礼峰已经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美食，都是姐妹俩平时最喜欢吃的，姐妹俩一眼就眼睛放光。一家人一边聊着姐妹俩的大学生活，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在大学时，姐妹俩和家里联系虽然频繁，但总归管不到那么细，现在她俩回家了，可不得仔细询问一番。
“你们姐妹在大学的表现不错，要继续保持，”肖礼峰说，“不过，你俩的那本书带来的麻烦比你们想象的大，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麻烦？”姐妹俩吓一跳。
“因为你们的牛皮吹得太大，很多人联系我，让你们去给他们的孩子补课、还有你们的小学老师都找到我，让你们回去讲座。”
“那本书吹的是有点厉害，但这只是营销手段啦。”肖薇搂着老爹的胳膊撒娇，“爸，你不会答应了吧？”
肖萌说：“爸爸，市面上的书都吹得很夸张，我们这本书里有很多可靠的学习方法的。”
肖萌也帮着姐姐说话，虽然她一开始就不同意写这本书，但稿费她也花得很开心，作为“共犯”，她当然要坚定的支持姐姐。
“可不是。好多高中生都在微博上私信我说，书中写的方法很有用呢。”
“那个微博啊，”肖礼峰看向大女儿：“小薇，我希望你最好少发帖。”
“为什么啊？”肖薇一愣，“我要吸引粉丝的。”
看着肖薇撅嘴不太高兴的样子，夫妻俩对视一眼，黎小良和颜悦色道：“好几次，我单位的同事存了你微博上贴的照片，来问我，‘你女儿在学校干啥了’‘你女儿在学校又干啥了’……七嘴八舌的，也很烦人，有人还说得很难听。”
“我发我的微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肖薇反对。
“不是这么简单的，”肖礼峰说，“世界上有嫉妒心的人很多，你们在学校里还好，单纯一些。社会上就复杂多了，你们姐妹很优秀，我们作为父母也很骄傲。发微博本身没什么，但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就是炫耀，是高调，容易招人嫉妒，不知不觉中得罪人。”
“……我发照片怎么就得罪人了？”
肖薇反对的声音小了一些。她觉得这些唧唧歪歪的人都有神经病，不过她也知道，既然妈妈提出这个问题，那的确因此而感觉困扰。
肖礼峰看着姐妹俩：“在社会中生存，稍微低调点，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合算的。粉丝多一点少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水平。”
“……那以后我减少发微博的频率吧。”
“嗯，这样好。”
看着姐姐和老爹的话题告一段落，肖萌这才问：“爸，你没有帮我们答应去补课吧？”
“当然没有！我们怎么可能答应，”黎小良笑盈盈地给小女儿夹了块排骨，“放心吧。”
“但是几个表弟表妹那边，能辅导就辅导下吧，既然都写了那什么学霸书，也要对弟弟妹妹讲解一下才对。”
肖家的亲戚关系很好，帮助弟弟妹妹是应有之义，姐妹俩自然义不容辞的。
“这是当然的。”
吃过饭后，姐妹俩回到卧室好休息了一番，缓解了八九个小时的高铁旅程带来的疲劳感。不过，和父母的那番谈话到底给姐妹俩，尤其是肖薇带来了一些影响。
肖家是三室一厅的格局，有三间卧室，其中一间是父母住，一间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来的时候住，双胞胎共用一间卧室，是上下床，通常是肖萌睡上床，肖薇睡下床。不过今晚两人都挤在下床里——整整一学期，两人再也没有在再一张床睡过了，都有些怀念挤在一个被窝的感觉。
晚上睡觉前，肖薇坐在床上抱着手机和易思北语音聊天，聊起了关于微博的事。
易思北说：“你爸爸妈妈说的非常有道理，难怪他们能培养出你们这样好的女儿了。”
“你同意他们的观点吗？”肖薇问。
“我一直觉得你不应该在网上发那么多照片。”
“你之前没有跟我说过。”
“因为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我也没有立场指出这个问题，冒然指责你的举动，出就好像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一样，让人讨厌。”
肖薇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易思北说的是对的。
易思北继续说：“我认为发微博可以，但为了安全起见，尽量少发照片。”
“为了安全起见？”
“想想那个Wang小姐，就是因为她喜欢在脸书上贴照片，很轻易的被你发现了她和梁清宁之间的瓜葛，隐私暴露无遗。”易思北平稳地叙述着，“如果你是普通人就罢了，因为个人的爱好贴一点照片也没关系。但你不是那么普遍，你很漂亮、你是京大学生、你写了一本书，你现在是小圈子的网红——你要慎重对待你发出的每一条信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人，也有很多变态的坏人，你发出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些人利用。”
肖薇哑口无言，完全被说服了，声音也低了好几分。
“嗯……好，我以后注意，少发照片。”
“这就对了。”
一旁的肖萌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在上网，也听到了全部的聊天，不由得心生感慨：“易师兄想的很周到，他比我们有社会阅历多了。”
“可能和他家是做生意的有关吧，从小见的事情比我们多得多。”肖薇倒在枕头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刚刚那番话好像爸爸的语气啊。”
“我觉得还好，他一直用的是和你商量的语气吧。”
肖薇振作起来：“你呢，你家的路神对微博的事情会有什么看法？”
“嗯？我不知道。”
“那你问他看看。”
“这样好吗？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吧？”
肖萌有些犹豫，她和路之航的网上的聊天内容主要是专业领域的，比如编程算法一类，她很难想象自己和他聊一些日常问题。
“既然你喜欢他的话，那就要拉近距离，试着聊聊日常也没什么不好的。是的，他是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不善社交，但你也可以潜移默化地改造他啊。就算普通的朋友关系，也是要互相适应的。至少不能光你去适应他，他也要适应你才行。”
肖萌当然被肖薇说服了，她试着打开和大神的对话框。
[小萌]：师兄在吗？
路之航的回复速度从来不让人失望。
[Freddie]：在。
[小萌]：师兄，你对微博上发照片和个人信息有什么看法？
[Freddie]：没有看法，在微博上发什么类型的帖子是这个人的自由。
肖萌想了想，敲了一大段话复述了今天家里关于微博的争论。
[Freddie]：你姐姐的微博？我知道，我一直在关注。
肖萌大吃一惊！她怎么都没想到路之航居然会关注姐姐的那个刷粉丝用的微博。
[小萌]：啊！你居然关注姐姐的微博？
[Freddie]：看完书后就关注了。
[小萌]：那……你对我姐姐发的那些微博有什么看法吗？比如那些照片，我爸爸妈妈很不喜欢。
[Freddie]：只要她自己愿意发，就没有问题。
肖萌和路之航聊天时，肖薇好奇地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看着她的屏幕，当了一个强势的围观者。此时她戳戳妹妹：“你这位大神师兄对你还是有好感的，很显然，他是因为对你好奇，才关注我的微博的。你问问他，如果你开一个微博发照片什么的，他是什么态度？”
肖萌隐约觉得这问题是个坑，但还是问了，一分钟后，路之航的回复到了。
正文卷 第44章
[Freddie]：如果你不介意暴露位置信息，那没有问题。
简单一句话的回复，和易思北的说法类似。
[小萌]：也就是说，你认为还是有点问题？
[Freddie]：位置信息暴露，可能会被人利用。
[小萌]：是吗？
[Freddie]：发几张你的照片给我。
肖萌的单人照比较少，但和姐姐的合影很多。肖萌在相册里翻了翻，随手着了几张去年高考后姐妹俩外出旅游时的合影给路之航。五分钟后，路之航指出了每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地点详细到街道名称。姐妹俩一脸震惊面面相觑。
[小萌]：师兄，都正确！你怎么做到的？
[Freddie]：办法很多。比如用街景对比，用社会工程学原理分析。
[小萌]：可有些照片根本没有街景吧，比如第二张，我们站在一块大草坪上，周围完全没有标志性建筑，你怎知道的？
这张照片是高考成绩出来后，姐妹俩回到母校拿成绩单，在学校的绿茵场拍摄的照片。
[Freddie]：是日晷原理。
[小萌]：日晷原理？
[Freddie]：太阳照在你们身上，在草坪上留下了两道阴影。根据地球和太阳的运动位置关系，在不同时刻、不同地点，地球上各个地方的日晷影长不一样。我根据你们两人和阴影的位置、角度关系，再根据照片的拍摄时间，算出了你们所在地的经纬度，精确度到分。有一定误差，误差范围大约四平方千米；再根据估算的草坪面积，和卫星照片进行对比，就找到了照片拍摄所在地。
[小萌]：我明白了……也学习到了！
[Freddie]：上传到网络的任何信息都会留下痕迹，就像人的指纹一样。
[小萌]：嗯……师兄，谢谢你的指点。我会劝姐姐减少发微博的频率的。
[Freddie]：好。
结束了和路之航的通话，肖萌对肖薇摊了摊手。
肖薇旁观完了两人的聊天，在一旁叹息：“无所不能的程序员啊！总算见识到顶尖学神的厉害了，在大神面前，真是毫无隐私。”
肖萌若有所思，直到手机自动黑屏，她才如梦初醒，精神抖擞地盘坐在床上，郑重其事地打开微博网页。
“你这是在干嘛？”肖薇人生中罕有猜不到妹妹举动原因的时刻。
“我试着找一找师兄的微博马甲是哪一个。”
“我的粉丝有好几万呢，你怎么找？”
“我大概有点线索……”
肖萌说着，在输入框输入了“Freddie”这个单词，找到了三个相关id，第一个id是汉字+Freddie的格式，相关信息显示“关注145、粉丝304、微博2617”；肖萌点开一看，就通过此W微博转发的娱乐新闻排除了这个ID和路之航的关系；另外两个ID是Freddie73和Freddie220284，其关注、粉丝，微博数量都很少。
“应该就是这个了Freddie220284了。”
“嗯？”肖薇把头搁在妹妹的肩膀上，从她身后看着电脑屏幕。
肖萌点开了“Freddie220284”，关注1，粉丝24，微博也只有一条，就是注册时发的那条。
“这个ID十分可疑，像机器ID。”
“一定是师兄。”肖萌看着这个ID，心中百感交集。她确定，如果路之航在她面前，她恐怕控制不住又想给他一个拥抱。
肖萌如此言之凿凿，肖薇也相信妹妹的判断。
“只关注了我一个人，他注册这个微博仅仅关注了我一个人，应该是因为你。”
“嗯……”
“你这位师兄怎么会取这么个名字？”
“Freddie是他的挪威名，220和284是一对亲和数。”
肖薇的数学显然没肖萌好，她问：“什么是亲和数？”
肖萌道：“数学家用亲和数来比喻两个朋友之间的感情。220和284是人类最早发现，又是最小的一对亲和数。”
人和人之间之间讲友谊，数之间也有“相亲相爱”，根据数学定义，如果两个数甲和乙，甲的所有除本身以外的因数之和等于乙，乙的所有除本身以外的因数之和等于甲，则这两个数字是一对亲和数。毕达哥拉斯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朋友是你的灵魂的倩影，要像220和284一样亲密。
肖薇的敏锐度不低于肖萌，她听完亲和数的故事微微一怔：“那么，他用这个ID，是自己希望有朋友吗？”
“……嗯，应该这样。阿斯伯格也有社交需求，他可能是交不到什么朋友，但不等于不希望交朋友。想要朋友而不得，他应该会觉得很孤独。”
肖萌点开了Freddie220284微博的基本信息栏，看看注册时间——时间位于两个月前，正是她在书店偶遇路之航的那天，他买了那本《双胞胎的学霸之路》，还带她参观了实验室。肖萌仔细回忆他们在书店时的那番交谈。当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路之航对身为双胞胎的自己的好奇和羡慕，感受到他可能孤独的度过了一个童年。
肖萌盯着220284这个ID，沉默了很久，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自己的这位大神师兄，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感慨注册了这样的微博ID呢？
肖薇注意到妹妹的情绪不太对，就连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鼠标她都没什么反应，于是她拍了拍妹妹：“对了，我有个灵感，你能不能帮我实现？”
“什么？”肖萌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驱散开自己心中的怅然。
肖薇拿过她手里的鼠标，点开自己的主页，示意她看粉丝数量。
“你看看，前几天我的粉丝数量突破了5万，我想知道我的5万粉丝各由什么人群组成，你能写个程序帮我把这些粉丝的基本信息都整理出来？了解这些粉丝的性别、年龄、地区等等，方便我以后发微博时能有的放矢？”
肖萌的编程水平类似赵括，完全的纸上谈兵，信息竞赛和ACM的训练比较偏于算法，应用性非常差，就好比理论数学和应用数学的差距那大。她在此之前没写过任何具有实用性的软件，更别提网页信息抓取软件——不过，人生总需要一些挑战，她觉得这个挑战应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当即点头。
“好的。我明天试试看。”
肖薇用脑门撞了下她的，然后伸手关灯。
“那咱们睡觉吧。”
从第二天开始，肖萌就按照肖薇的要求开始写一个网页信息抓取代码。
第一天，她下载了几本书，把浏览器开到调试模式，开始研究网络协议和前端语言，分析微博的结构和条件；第二天，她再根据已有的结果一边查资料一边用C++写代码——因为信息竞赛和ACM的要求，她对C++掌握得比较好。
所谓知易行难，随后，肖萌发现这件事的难度比自己想得大得多，她在电脑前奋斗了一整天，才写了不到一百行代码，而且还老出错。
肖薇看到妹妹忙到晚上十点，也是好气又好笑：“不用那么拼啦，写不出来也没事，我又不着急。”
“不，我要写出来。相信我，没问题。”
“那好吧，你加油。”
有追求是好事，没这点精神也没办法在华大计算机系混下去，以后写代码的苦日子还多呢——肖薇拍了拍妹妹的头顶，爬到床上开开心心的和易思北聊天去了。
到了第三天，肖萌的进展依然不太大，卡在某个筛选条件上，怎么写代码都不对——不得已，她给路之航发了一条信息，再次泪流满面的求助。
大神就是大神，只针对肖萌的一个求助问题，就看出了肖萌的真正需求。
[Freddie]：如果你要收集信息，应该有现成的一些爬虫软件软件。
[小萌]：那些软件都不好用，有些还要收费……我也想通过写这种程序来提高应用水平。
[Freddie]：那用python写代码比较快。
Python这个大名鼎鼎的软件肖萌当然听过，但仅仅是听过。
[小萌]：是吗？但我还不会……
[Freddie]：你会什么？
[小萌]：C，C++，java。
[Freddie]：你电脑上的C++是哪个版本？
肖萌迅速回复，片刻后，肖萌收到路之航发来的两个CPP文件。
[Freddie]：我之前写过一些信息抓取软件，这两个应该对你有参考价值，你可以看看。
[小萌]：谢谢！
肖萌感激涕零。不过，“谢谢”两个字打完，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和路之航的聊天记录里，大都是各种各样的“谢谢”——自己和大神的技术距离怎么就那么远呢！
[Freddie]：有不懂的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