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瘦了很多。”
“不关你的事。”
“那一天……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
“罗利，你是个好女孩，我也曾经很喜欢你，但是，这种喜欢是不成熟的。我喜欢你什么呢？就因为你长得好看，你的性格你的家庭呢？这些我都不是太了解。而你我之间有共同语言吗？说实在话，我真不喜欢听你说那些漫画。我喜欢打篮球没错，但那和什么流川枫樱木花道没有任何关系。我觉得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了某个你幻想中的人物，这是非常不现实的。我们现在这个年龄，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等将来我们进入社会，自然有我们的天地。什么爱情啊……真的不重要。”
如果说前面的一句是绝了罗利的幻想的话，那后面一句就是否决了她的整个初恋乃至整个爱情观，而对那个时候的小女生来说，爱情，几乎就是生命中的全部。
“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怎么是你？我要喜欢的，是要能力有能力，要才华有才华的男人。他要起码会三国语言，他要是世界知名大学毕业，他要功成名就，他要英俊潇洒，他要让我能享受到被所有女人都羡慕的待遇。你算什么？你永远也做不到！”
这种话让外人来看当然是赌气，那男孩只是冷冷一笑，笑容中带了一些怜悯。这怜悯刺激到了罗利，让她觉得，她如果不做点什么，如果真达不到那个要求，那真的，是要被可怜的了。
于是，那番赌气的话就真成了她的标准。一开始，她好像是做给那个男孩看，后来，就成了强迫。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坚持着在别人看来可笑的准则。哪怕有不错的男孩，哪怕有合适的对象，也一棍子打死的不去见，直到遇到约瑟夫。
“飘飘，你知道吗？当他向我表达好感的时候，我还以为上天终于开始眷恋我了，我以为人的等待是真的能够得到回报的，我以为……我真的以为我会成为女主角。你不知道在最初的时候我有多么快活，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到哪里都受尊敬，我们的老总见了他都要……你知道我们那个地方的，过去一个部门小经理都能给我脸色看，可是现在……你没有体会过，你不会想到，那种虚荣真的是女人无法拒绝的，我们一起去唱歌的时候，连那个地方的老板都要出面。”
罗利的眼神中带了一抹狂热，我看着她，慢慢的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其实是结婚了的？”
“很早。”
我没有说话，罗利有些自嘲的笑笑：“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瞒我，甚至一点掩饰都没有。”
“那你们这到底算什么？”
“我不知道……”罗利低下头，“我一开始以为，我算是为爱情牺牲的。但后来我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约瑟夫一开始和我在一起不过是想玩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我是处女。过去我就听说处女是能卖钱的，现在……我这处女卖的真不少。”
“罗利……”
我拉着她的手。我厌恶小三，虽然当今社会，各种开放，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甚至已经能拍着照片录像了，但我还是厌恶小三。因为那伤害了另外一个无辜的第三者。虽然这种事不见得都是小三的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小三，终归是小三！
可罗利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早先还对她表示鄙视，可她依然是我的朋友。
“放弃吧……”
罗利没有说话，我更紧的握着她的手：“放弃吧，你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他对你只是新鲜好奇，你现在过的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一千八一晚的房间，二十多万的跑车，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顿早饭、一晚上的打牌钱。而你付出的是感情，是你这么十多年来的坚持。其实，罗利你要找的并不是一个像约瑟夫这样的人，而是一个，类似于言情小说那样的感情。忠贞、坚定，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历经十多年的时间，也依然在坚持着爱对方。你要的是这个，不是约瑟夫，相信我，放弃他你其实不会太痛苦的。因为他完全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晚了。”
“罗利！”
“真的晚了。”罗利抱着自己的头，“我现在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他，我甚至不知道我坚持的到底是什么，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过去的生活。”
“可以的，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你还知道我们过去是多么说紫荆的吗？我们说那是中了大奖才能去的，可我现在天天去，什么时候想去什么时候去。过去为了买一个迪欧的粉饼，我会犹豫再犹豫，可是现在呢，只要我想要，马上就能去刷卡。你知道那个和我一起站柜台的赵丽吗？去年嫁的，自她嫁了后，总是阴阳怪气的叫我剩女不剩女的。可是现在呢，她见了我说不出一句话，那眼中的妒忌都能冒火了。笑贫不笑娼，我现在这个身份令她畏惧。如果我现在和约瑟夫分手了，不用想我就知道她会说什么。”
“你这么说……”我摇了摇头，“你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那他会娶你吗？”我继续平直的问，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些尖刻。
“不会。”罗利回答的很笃定，“他老婆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八级钢琴，早年还学过舞蹈，出版过小说，没有意外的话，他绝对不会和她离婚。就算离了，也绝对不会和我结婚。我打扮一下还算漂亮，身材也还可以，又是处女，做他的情人没问题，但当他的老婆，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他老婆长得很丑？”
“我看过照片，很不错。”
“那性格上有什么问题？”
“没听他说过，对他老婆，他一直是赞赏的。”
“那他这和你算什么？”
“……他说他老婆怀孕了，所以我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孩子。”
我现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我停了停，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罗利，你有没有想过他老婆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女人其实是很无辜的？在自己老婆怀孕的时候遭遇这种事……好吧，就算那个女人和你无关，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第35章
罗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圈一点点的泛红，最终，捂着脸哭了起来，而我们的谈话，到最后也没谈出什么。
“其实你不该这么操心。”罗利的事弄得我心烦意乱，不自觉的就想找人说说，但我身边实在没什么人。也许从于女士王阿姨那边能得到一些老成的建议，但这种事总不好对他们说。其实我也不怎么想对刘瑞根说，但这人长了一双利眼，还有一张好嘴。但凡我心中有什么事，总能被他看出，而且，总能被他问出来，这次，也不例外，“你那个朋友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要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别听她说的很好，什么车子皮包化妆品的，将来还有房子。她要是铁定了心就是捞钱，我倒不为她操心了。”
“怎么说？”
“那就是她的工作啊。只不过别人的工作出卖的是劳力才智，她出卖的是身体尊严还有良心！”
刘瑞根看着我，我一仰头：“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很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想？”我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应该赞同这件事呢，还是反对这件事呢？”
“也说不上赞同和反对，只是觉得你对这事很淡然。”
“尼玛我不淡然能怎么样，天底下这么多做小三的我还能去吃了她们？那我还不如先吃了你们这些男人！”
“什么？”
“我说做小三可恶，你们这些找小三的一样可恶。”
“不是不是，你一开始说什么？”
“什么什么？”
我板着大饼脸看他，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娘咧，我怎么说出口了？尼玛平时在心中骂骂也就算了，怎么就当着刘瑞根的面说了？我的形象啊——虽然我没有什么温文尔雅可爱天真纯洁宜人的表现，但我那宜家宜室老实忠厚的形象啊啊啊啊！
“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忘了。”
我扭过头，企图蒙混过去，刘瑞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恼羞成怒，扑上去捶他：“笑笑笑，笑什么笑，不就是骂了一句吗？我就不信你平时不说脏字。”
“说，我们男人说起脏话，什么都说。”
“那你还笑。”
“我不是笑你，我是说，你在我面前，终于不装了。”
我有点发愣，他摸了摸我的头：“你在我面前一直很拘束，而现在，终于有点放开了。”
“有吗？”
“很有。”
“我没有感觉……”我真的觉得我在他面前已经放的很开了。
“起码那一句尼玛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啊。”
“……滚……蛋……”
“哦，第二句了。”
我和刘瑞根笑闹成一团，我伸出手，不断的去挠他的腋下，他一边躲着一边也过来挠我，我们两个笑着骂着，什么现实的问题都被抛在了脑后，而在这个时候，我则不由得想到了罗利。
她能这样和约瑟夫相处吗？她能这样和约瑟夫说话吗？
对于她的心理，我是理解一点的。从表面来看，约瑟夫是她追求的目标，但实质，约瑟夫又是毁坏她梦想的那个存在。她也许爱约瑟夫，也许想爱约瑟夫，但她恐怕已经爱不了了。她现在过的生活，是靠她自己也许永远也无法达到的，所以，她也许想靠这个来说服自己，但，又不能完全说服。
作为朋友，我只能在旁边劝她，但是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你再劝劝你那个朋友吧，要是劝不了了，你也不要管了。”
“我要管也管不住啊。”
刘瑞根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不解的看着他，他想了想道：“我只是建议啊，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勉强。你以后和罗利……少见几面。”
“为什么？”
“我想着是不会的，但我怕你受影响。”
“我能受什么影响？也去给别人当小三？罗利去当是有那个本钱，换成我……就算想去也当不了啊。”
“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想啊……但是你天天和她在一起，她一出去就是汽车，到哪里都刷卡，买东西都不看价格，我怕你到时候心里会有落差。”
“不会，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我这么说着，心中其实也有点犹疑。我这么天天看着，真的不会有落差吗？罗利现在之所以断不了，就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过去的生活，如果换成我……
不过不管怎么说，当罗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基本上还是去的。她现在和我通电话比早先勤的多，也许是因为已经暴露了，她在我面前再没有掩盖，连她和约瑟夫之间的一些私密事都对我说了：“你别看他经常去健身房，身材也还算标准，其实啊，那东西一直是半软不硬的。”
“不过这男人真是玩弄女人的老手，就算那东西不硬，也能把我送上高潮。”
“你看这样的男人，外表那么光鲜，也是要拉屎放屁的，平时都憋着，一放，那真是振聋发聩。”
……
听到这些话，我是又好笑又悲哀。以前觉得那约瑟夫就是电影中的形象，虽然是个坏蛋，但也是个经典的坏蛋。而现在，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往小丑的角色上转化了。
我和罗利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会碰上他，每次碰上，我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往他的下半身瞄，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也许，是因为心虚？
刘瑞根对我去见罗利一直有些顾虑，我知道他在这上面有点阴影，虽然他还没有详细说过，但他的前女友最后就是跟着一个有钱人跑了。在这上面，我有时候真觉得他多想了，他那前女友，清纯可爱，读了硕士出了国，当然会被有钱人盯上，我现在虽然比以前能看了些，但也就是那么回事，在街上被人叫一声美女，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认为别人是说反话，但也不过是随便听听。
不过每个人心中都会有点病，刘瑞根的这个毛病，需要时间慢慢消除，而现在，我当然也要尽量的给他安全感。因此，每次和罗利说完，我就回来对他说一下我们谈了些什么，有的时候，就不可避讳的说到了约瑟夫，而听到那些话，刘瑞根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精彩。
“你那是什么反应？”
我盯着他那说笑不是笑，说哭不是哭的脸问，他一抬眉：“什么？”
“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原来你们女人在一起会说这些。”
“你们男人不会说吗？”
刘瑞根笑着摇摇头，我冷哼：“少来，我没谈过恋爱，可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些。你们男人聚在一起，十有八九都是要谈女人的。”
“那这么说你们女人聚在一起十有八九都是要谈男人的了？”
我沉默着微笑。
“都说男人什么？说啊，乖。”
我继续沉默，刘瑞根继续问，我邪魅一笑：“说男人的屁股。”
……
我上前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妞，你这屁股就挺翘的，好好的服侍爷，爷有赏！”
刘瑞根完全被我震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无奈的笑着摇头，不过自那以后，她就对我和罗利见面不那么排斥了，有时候还会问问：“那约瑟夫见了你就没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那家伙那么爱装，就算心中已经恨不得将我吃了，表面上也要叫我一声飘飘啊。”
我学着约瑟夫的样子摆深情款款的范儿，刘瑞根笑着摇摇头：“最近工作上忙不忙？”
“还好。”
“什么叫还好？”
“就是，虽然有点忙，也习惯了的。”
这就和天气一样。刚冷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受不了，但真到了年根，貌似也不觉得什么了。我们现在当然还是忙的，忙的于女士都几乎要上全班了，可一天天这样，也没什么感觉了。反正就是那么档子事嘛，愿意，不愿意；男人，女人。
而到了年根，那些在我们这里成功配对的，也有过来送点东西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但大家都很高兴。这一天我就接待了马芳，她现在和李智已经基本同居了。她来的时候，正是大中午，我们这边正空闲，于女士和王阿姨也都出去吃饭了。
“我就想着你们这儿要没人的，还没吃饭吧，来来来，正好，先吃点栗子饼。”
马芳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一股甜香的味道就弥漫了出来，我一看包装，就知道是儿童医院对面的那一家。这个城市开了很多家栗子饼店，但只有那一家的最正宗最好吃，说是栗子饼，就真的是放了栗子的。想一想吧，香甜可口的栗子，压成沫，由面包着，再煎烤出来，外面的焦皮和里面的糯软混在一起……
我还没吃，就有点流口水了：“马姐你真是诱惑我，我正在减肥呢。”
“嘿，飘飘，我刚才就想说了，你现在可是漂亮多了。”
“谢谢谢谢。怎么样，这段日子还好吧？”
“挺不错的。”
“那就好，看来我也要快吃到喜糖了。”
“呵，这就要再说了。你说我都这么大的年龄了，又是个离过婚有孩子的，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可结婚啊……那就又是一回事了。”这么说着，马芳叹了口气，“前段日子，我总想找个人嫁了，总觉得有男人要我，我就还不是失败的。那李智，说实在话，我当初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结过婚，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马芳离过婚，如果能找一个没结过婚的，说出去，是很有几分光彩的。
“但这段日子，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我在想，我上段婚姻，也不光是我那前夫的错，也许后面的确是他错了，但在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根本不爱他，连喜欢都没有多少喜欢，只是想找一个避风港才匆匆嫁了。这些年，我得到什么呵护没有？没有。我损失了我的青春、我的时间，更也许，还有我的人生。不过，我也得到了一些东西，比如我的孩子，以及，我的事业。就是因为他太无能，我才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赚钱，就是因为他太不行了，我就必须能撑得起大梁。过去我不知道这有多么重要，而现在我知道了。我的孩子能令我心灵满足，而我的事业，则可以……不说活得多么好吧，但起码，能活下去，能算是有尊严的活下去。如果我到处借钱，和人低声下气，那我也差不多是祥林嫂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冲着马芳大大比了一个拇指，我真没有想到会听她说出这么一段，其实在早先我对她这段恋情是很不看好的，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也在想，这会不会是她的又一个失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