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将妻子的小手反握住,捏了捏她的手心;“走吧,咱们去给母亲请安。”

凝香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也没说话,只陪着梁泊昭去了后院。

梁母一早便得知儿子今天会回府,此时也是坐在堂屋里候着了,梁泊昭终究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也恨儿子不留情面,手刃亲兄,气死老父,可母子一年未见,梁母心里也是记挂的紧,待看见儿子的身影,梁母心里一颤,却见儿子握着儿媳的手,瞧见凝香,梁母心里不快,只微微侧过了身子。

梁泊昭掩下双眸,跪在了母亲面前。

“不孝子梁泊昭,见过母亲大人。”梁泊昭的声音沉稳冷静,并没有母子久别重逢的欣喜,他的脸色也是淡漠的,落进梁母眼底,只让梁母越发气闷。

“起来吧。”梁母的声音也是冷了下去,原先对儿子的担忧与牵挂在见面后已是变得烟消云散,她看了凝香一眼,见儿媳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凝香越是恭顺,她却越是瞧不上眼,越发觉得这个儿媳懦弱无用。

梁泊昭站起身子,他的身材仍是高大而魁梧的,唯有脸面却是瘦削了许多,眉宇间已是有了风霜之色,连年征战,驰骋疆场,他今年不过三十二岁,两鬓间竟已泛起了霜际。

梁母看在眼里,眼底便是一酸,终究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瞧着儿子如此,母亲的心终究是难过起来,一想着梁泊昭到了如今都还是膝下荒芜,不免更是揪心,对儿媳更是满肚子的埋怨。

“这一路千里迢迢,下去歇着吧。”梁母声音极低,透着些许的疲惫,面色却是不由自主的变得温和。

在看凝香,梁母皱起眉头,嘱咐道;“好好服侍你夫君,做媳妇的,自是要事事体贴,泊昭是做大事的,你别整日缠他,要懂得爷们的不易才是。”

近一年来,梁母对这个儿媳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几乎没有与凝香说过半个字,此时骤然听闻婆婆开口,凝香心里一震,回过神后,便是低下头,声音轻柔的言了句;“儿媳记住了。”

梁母不忍在看瘦削沧桑的儿子,只对着两人挥了挥手,让梁泊昭与凝香退下。

夫妻两人终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进屋,梁泊昭就将凝香抱在了怀里,两人温存许久,梁泊昭方道;“这一年,母亲可曾为难你?”

凝香摇头,“婆婆跟前都是嫂嫂在照料,婆婆不愿见我,平日里也没让我去请安。”

梁泊昭点了点头,如此相安无事,倒也算好。

凝香见梁泊昭面色沉郁,便从丈夫怀里抬起小脸,抿唇一笑道;“相公,你随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是什么?”梁泊昭瞧着她笑盈盈的小脸,原先阴郁的心情渐渐好转,唇角也是浮起几分笑意。

凝香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桌前,桌子上搁着纸笔,凝香铺上一张纸,拾笔写下了一个“昭”字。

近一年的日子,每逢思念丈夫,凝香都会在屋子里写下这一个字,所谓熟能生巧,纵使旁的字都是写的歪歪扭扭,可这一个“昭”字却是写的有模有样,有些清秀的味道了。

“我会写相公的名字了。”凝香眼瞳晶亮,带着雀跃与羞涩,她练了那样多次,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待梁泊昭回来,亲手写给他看。

梁泊昭看着那一个“昭”字,心里便是浮起一股柔情,只从身后揽住凝香的腰肢,将她带向了自己,俯身吻了下去。

两人近一年的日子没有*,这一晚的水乳交融,足以弥补了所有的空寂,恩爱缠绵,温暖娇羞。

翌日,如皇上所说,封王的圣旨与将梁母封为诰命夫人的圣旨一道传到了府邸,梁泊昭以庶民之身封王,旷古烁今,名垂千古,梁母母凭子贵,被朝廷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就连早逝的梁父亦是被封为一品定国公,而自宫中赏赐的珍宝更是无数,流水介的涌入定北王府,如此浩荡的皇恩,让人叹为观止。

入宫谢恩后,凝香已是疲惫的厉害,昨晚与丈夫缠绵半宿,而后天未亮便起身入宫,到了此时只觉得连路都走不顺了,只想回屋补眠。

“启禀王妃,王爷吩咐,让您回府后务必要喝下这碗汤药。”不等凝香躺下,就有嬷嬷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双手呈于自己面前。

凝香望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心里有些疑惑,问道;“这是什么药?”

“老奴也不清楚,王爷说是御医开的方子,供您调理身子的。”

凝香将药碗接过,苦味扑鼻,熏得人作呕,她一点儿也不想喝。

“你先下去吧,等药汤凉了,我在喝。”

嬷嬷却并未离开,而是道;“王妃容禀,王爷交代过,定要老奴亲眼看着王妃喝下才行。”

凝香心里有些疑惑,见那嬷嬷一脸惶恐,也不想为难下人,遂是将碗接过,尽数喝了下去,心里只想着等梁泊昭回府后,再问个清楚。

自从梁泊昭封王,倒是比之前更要忙碌,即便他身在京中,夫妻两人也不能时常见面,凝香甚至不知夫君每日在忙些什么。偶尔,夜深人静,凝香睡了一觉醒来,梁泊昭也还没回房,书房的灯亮着,里面总是有人在高谈论阔。

白日里,亦会有朝廷大员来到王府,有的凝香觉得眼熟,似是在昭阳殿见过,有的却是眼生,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凝香只知道,王府里越来越热闹,梁泊昭往来结交的大臣也是越来越多,他之前从不是这个样子,他素来瞧不起那些言官,即便有人巴结,他也从不假以辞色,如今倒是渐渐变了。

凝香心里有些不安,即便梁泊昭待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与怜爱,她却还是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觉得梁泊昭与自己越来越远。

他越来越忙,凝香晚间曾去书房给他送过点心,就见一屋子的男人,有军中的,也有朝中的,在看见她后,所有的人都是闭上了嘴巴,而梁泊昭坐在主位,对着她伸出手,他的声音是温存的,目光也是温和的,低声嘱咐她先去歇息,为了避嫌,凝香不曾再去书房,每日里只在屋子里等着夫君回来,而每逢与他欢好后,梁泊昭总是会命人给自己送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凝香不是没有生疑,可听丈夫说这药温厚滋补,能助她有孕,即便有疑窦,也全是消散了,只将那些药汁喝干饮净。

冬日本就天凉,每次喝下那些汤药,凝香的肚子都会疼上许久,就连信期也是淋漓不尽,梁泊昭瞧在眼里,自是心疼,房事便是渐渐少了,到了后来,索性歇在了书房。

洪章十七年,伴着一场大雪而来,新年将至,梁泊昭身为定北王,自是要携妻进宫,与帝后共庆佳节,岂料皇帝前阵子受了场风寒,本也不过是个小毛病,无人放在心上,哪知日益严重,渐渐的竟是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皇后取消了阖宫盛宴,欲为皇帝祈福,亲自在法华殿为皇上诵经。

皇后已是如此,朝中命妇自然要进宫作陪,凝香换好宫装,刚欲出门,就见有仆妇匆匆上前,只说王爷有令,说王妃近日有病在身,不宜入宫,已将此事回绝了去。

134章 有人来,我会知道

凝香有些诧异,虽说前阵子身子的确有些不适,可近日来那药已是停了,她的身子也是慢慢恢复,梁泊昭又为何不让自己进宫?

正疑惑着,就听前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凝香抬眸望去,见梁母身穿朝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搭着侍女的手,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老夫人。”见到梁母,周遭的仆妇嬷嬷俱是齐齐行下礼去,凝香心头一跳,也是对着婆婆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娘。”

梁母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已是穿戴齐整,遂是言道;“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你是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凝香不好开腔,一旁的嬷嬷赶忙道;“老夫人息怒,是王爷吩咐,说王妃有病在身,不用进宫了。”

梁母知道儿子疼爱媳妇,也知道前阵子凝香月事不净,梁泊昭为了让她养好身子,连着大半个月都是歇在书房,她也有意挑了几个美貌的侍女前去服侍,就盼着有人能入得了儿子的眼,趁着儿媳身弱不能和儿子同房,好趁机得到儿子的垂青,能有女人早点给他开枝散叶,生下个一儿半女。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倒好,得来的消息却是梁泊昭压根不曾让那几个女子近身,身旁只留了两个小厮服侍着起居,梁母心头无奈,也明白儿子的脾气,当下只能将一腔怨怼发在凝香身上,每逢想起都要骂上一句狐媚。

“朝中的贵妇上至王妃下至淑人,谁不在法华殿里为皇上祈福,单单少了个你,你让旁人在背后如何议论泊昭?”梁母沉着脸,对着儿媳呵斥。

凝香不敢还口,只低垂着眉眼;“儿媳知错,儿媳这就和母亲一道进宫。”

梁母听了这话,面色才稍稍好转,因着刚下过雪,天气极冷,地上的雪亦是厚重的,梁母转身时看了凝香一眼,瞧着凝香单薄纤细的身子,虽然不喜,可仍是对着一旁的嬷嬷吩咐道;“拿个大氅给王妃披在身上,王妃身子弱,你们平日里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心服侍,万不可让王妃受凉,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

梁母虽然年纪大了,但一双眸子仍是精亮,平日里对待下人极为严苛,全然不似凝香温和,此时见她发话,一众仆妇俱是诺诺称是,大气也不敢出。

婆媳二人出了王府,上了马车,凝香坐在下首,她的皮肤很白,身上的大氅衬着一张如珠似玉的小脸,给人不胜娇怯之感。

梁母抬了抬眼皮,说了句;“泊昭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有动静没有?”

凝香明白婆婆口中的动静指的是什么,当下脸庞就是一红,心里浮起一丝惭愧,只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梁母只觉得脑仁发疼,瞧着她那身子,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泊昭为了你,连个妾也不纳,你那肚子倒是争点气,赶紧儿给他生个孩子,你要真生不出来,就赶紧儿劝劝他,让他娶几个妾回来,给他生个子嗣才是正经。”

凝香自知理亏,任由婆婆训斥,想起孩子,心里也是难过,只沉默着,无论梁母说什么,都不回嘴。

梁母说了好一会儿,见凝香都跟个木头人似得,也觉得无趣,便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到了皇宫,午门外已是停了好些官宦人家的马车,一些女眷三三两两的,俱是打算入宫去给皇帝祈福,看见凝香与梁母,不时有人上前行礼,梁泊昭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正是风头无两,近日又与多位大员来往密切,京中人心惶惶,私下里不时有人嘀咕,只道这大齐的天,怕是要变了。

而对梁母与凝香,众人更是不敢怠慢,隐隐以婆媳两人为尊,一路都是将梁母与凝香让在前头。

皇宫,法华殿。

皇后已是跪了一日一宿,再也支撑不住,被人扶到偏殿歇息,梁母与凝香赶至时,殿中只剩下嫔妃公主,与命妇小姐,每个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跪着,内侍将梁母与凝香引到佛前,凝香跪在婆婆身后,整座法华殿安静到极点,静的让人发慌。

凝香望着宝相庄严的佛祖,皇上的身子如何并不是她所关心的事,她一心念着的,也不过是盼着能在怀个孩子,为梁泊昭绵延子嗣。

婆婆说的没错,梁泊昭已经三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真是再也拖不得。

念及此,凝香双手合十,也是深深俯下了身子,默默祈求佛祖,能在赐给她一个孩子。

法华殿中并没有地龙,偌大的一个宫殿冷气森森,这些命妇小姐都是身子娇贵的人儿,哪里能支撑的住,没跪多久,便有人打起了颤,膝盖处疼的钻心,却兀自咬牙强撑,不敢有丝毫不敬。

凝香的身子也是发虚,整个人在冰凉的地砖上跪了太久,只觉得打心眼里冒出寒意,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有内侍匆匆而来,说是奉皇后懿旨,让各位娘娘和公主,夫人与小姐去偏殿歇息,等西峡寺的高僧为皇帝诵过经,在为皇上祈福。而如梁母这般年纪稍大的朝廷命妇,皇后也是特地下了懿旨,命人将她们送回了府,不用在法华殿守下去。

诸人如蒙大赦,俱是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梁母跪了半日,也是摇摇欲坠,凝香赶忙扶住,将婆婆送出法华殿,待梁母进了软轿,自己方才折身向着偏殿走去,不曾想刚一转头,就见方才传话的太监已是不知不觉的站在了自己身后,将她吓了一跳。

那内侍毕恭毕敬的对着凝香行了一礼,低声道;“王妃莫怕,王爷此时也在宫中,奴才奉王爷之命,请王妃随奴才到如意阁,与王爷一叙。”

听闻梁泊昭也在宫中,凝香有些诧异,又见这内侍面生的很,便有些害怕,并不愿随他走。

那内侍面色恭谨,见凝香不信,又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此时在元仪殿,与诸位大人一道守着皇上,听闻王妃入宫,便是放心不下,还望王妃快随奴才去见王爷一面。”

凝香将信将疑,轻声道;“可是晚上,还要给皇上祈福”

内侍摇了摇头,“王爷并不想让王妃进宫,纵使王妃晚间缺席,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凝香听他说梁泊昭不想让自己进宫,才算是相信了他的话,随着他一道向着如意阁走去,一路上不时遇到宫人与内侍,在见到凝香时,这些人俱是跪地行礼,比起之前显得更为恭敬。

进了如意阁,内侍已是退下,凝香向着后殿走去,帷幔里倏然伸出一只胳膊,将她一把抱了进去,凝香刚欲惊叫,就听熟悉的嗓音已是入耳,对着她低声道;“别怕,是我。”

凝香这才看清男人的面容,眼前的男子黑发高挽,剑眉入鬓,目露威严,身穿黑色锦袍,胸前绣着四爪金龙,不是梁泊昭还有谁?

“相公,”凝香见到他,惊慌不已才慢慢踏实了下来,她不解的看着丈夫,轻声道;“你为何要内侍把我唤来?”

梁泊昭察觉到她身子冰凉,显是在法华殿跪了半日所致,他伸开胳膊,将凝香尽数揽在怀中,“不是和你说了,不用进宫,怎么不听话?”

凝香垂着小脸,也不好和丈夫说是婆婆硬要自己入宫,只得沉默,所幸梁泊昭也没心思理会,只将她抱得更紧,覆在她耳旁低语道;“待会我会让人送你出宫,这些日子你安心在府里待着,哪也不要去,知道吗?”

凝香点了点头,轻声道;“相公,皇上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梁泊昭“嗯”了一声,淡淡道:“怕是撑不了太久。”

凝香心里一震,怎么也没想到前阵子在昭阳殿看见皇上时,皇上还好端端的,怎么短短的两个来月,竟会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那他他若是好不了了,该怎么办?”

见凝香眼底满是惊惶,梁泊昭没有说话,只俯身在妻子的唇瓣上印上一吻。

“身子好些了吗?”梁泊昭摩挲着凝香的小脸,低声问。

见夫君不欲说皇上的事,凝香也就不再问了,听梁泊昭谈起自己的身子,凝香脸庞浮过一丝红晕,轻声道;“好多了,已经干净了。”

梁泊昭望着她娇美动人的小脸,只觉得腹中涌来一股火热,此时距凝香上次产子已是过了一年有余,避子汤按理说已是可以停了,可如今情势不明,皇帝尚未驾崩,神鹰余孽未除,大赫随时可以卷土重来,一件件事俱是压在身上,眼下,委实不是凝香有孕的好时机。

可那些汤药,也的确不能再喝,梁泊昭扣住凝香的纤腰,在她白如凝脂的脸蛋上细细吻着,大手也是探进她的衣襟,抚上了她的肌肤。凝香有些慌乱,轻轻喘息;“相公,这在皇宫里”

梁泊昭恍若未闻,凝香着急起来,小手推上丈夫的胸膛,“会有人来的。”

梁泊昭这才说了一句;“有人来,我会知道。”

135章 你是不是,想谋反?

凝香小脸通红,梁泊昭的唇是滚烫的,落在她的颈弯,只让她手足发软,她的大氅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了几粒扣子,凝香娇嫩细致的身子柔若无骨,由着梁泊昭肆意索取,本以为他要在这空无一人的如意阁与自己做夫妻间的事,可梁泊昭却只是搂着她的身子,大手在她的身子上游移,终是没有再进一步。

梁泊昭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一手仍是箍着凝香的纤腰,另一手则是为妻子将大氅的扣子扣好,凝香的眼睛透着迷离之色,唇瓣被他吮的娇娇艳艳的,发髻有些许的松散,巴掌大的小脸透着淡淡的妩媚,直到自己的衣裳被丈夫捋好,才慢慢回过了神。

梁泊昭揽紧她的身子,低语道;“在府里等我,无论听到什么,都别怕。”

凝香有些不解,可瞧着丈夫深邃的黑眸,还是点了点头。

梁泊昭亲了亲她的额角,揽着她的腰际,刚走到如意阁的后门,就见有内侍匆匆而来,看见梁泊昭,便是深深俯下身去;“王爷,皇上方才已经醒了,两位丞相与一众大臣俱是守着皇上,皇后得了消息,也是往元仪殿赶了过去。”

梁泊昭点了点头,外间寒风冽冽,梁泊昭揽紧了凝香的身子,未走多远,便见有软轿候在那里,梁泊昭松开妻子的身子,为她将大氅系好,温声道;“去吧,回府等我。”

凝香望着周遭的内侍,与不远处的侍卫,那些侍卫俱是腰佩重剑,面色坚毅而冷肃,倒不像是寻常的御林军,宫里的御林军,腰间的武器不过是徒具花哨,身上也绝不会有如此的气势,他们瞧起来,倒更像那些北疆的勇士。

凝香心里砰砰跳着,有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只让她的身子打起了颤。

难不成宫中的侍卫,尽数被梁泊昭换成了自己的亲兵?

凝香眼眸浮过一丝惧意,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她仿佛隐约明白了梁泊昭想做什么,血色从那张姣好的脸蛋上一分分的褪去,她就那样站着,几乎用足了力气,才说了一句;“相公,你是不是想谋反?

最后的三个字,凝香的声音很轻,低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梁泊昭闻言,却是淡淡笑了,他的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神色,只为凝香将发丝捋好,吐出了三个字来;“别多想。”

凝香的身子仍是抖得,小手攥住了丈夫的衣襟,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很小声的说了句;“你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不回去,我陪着你。”

梁泊昭黑眸微震,瞧着凝香分明怕到极点,却强撑着看着自己,他的心有些软了,只攥住了凝香的小手,哄了句;“听话,回府等我。”

凝香的眼睛里浮起了泪花,她在无知,也明白谋反是要掉脑袋的,一个不稳,就是杀身之祸,他将自己送回府,想必已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若是败了,他的那些部下定会保护自己周全,将她送出京师,可他,他又在哪?她此时回府,又有谁知道究竟能不能等回他?

“相公,我已经没了孩子,我再也不能没有你,你去哪,我就去哪,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着你,去你要去的任何地方。”

凝香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砸在了梁泊昭的心坎上,她昂着脑袋,迎上丈夫的视线,她的脸色如雪,眸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执拗,梁泊昭看了她好一会,终于不再坚持,重新将她揽入怀中,隔了许久,才慢慢吐出了两个字;“傻瓜。”

梁泊昭并没有将凝香送回法华殿,只将她留在了如意阁,并留下一支侍从守在了外头,自己则是向着元仪殿赶去。

皇上年逾五十,多年来忙于政事,身子早已亏空,这一场风寒看似轻微,却不料带起了身子里深藏的顽疾,反反复复,到了此时,已近油尽灯枯。

皇帝醒来时,身旁只有一些嫔妃公主,皇后身在法华殿,还未赶回,诸位大臣则是在外殿后者,没有传召,不得进内。

皇上动了动身子,欲从床上撑起身子,早已有人将一方软枕垫在了他身后,皇帝喘着气,喉咙里犹如风箱,他的眼睛环视一周,声音也是变得沙哑,“你们全都下去。”

诸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背圣意,俱是站起身子,刚要行礼退下,就见皇上的眼眸一转,落在袁和韵身上,对着她道;“永宁,你留下。”

永宁听得父皇开口,心头立时一凛,待众人走后,她走到皇上的龙榻前,对着父亲无声的跪了下去。

皇帝望着眼前的女儿,一直看了许久,永宁见父皇形容瘦削,心里不免十分难过,哽咽的唤了一声;“父皇”

皇上闭了闭眼睛,对着女儿问道;“睿王与和惠那边,可有消息?”

“父皇不必忧心,方才收到和惠的传书,和惠与巴林将军已经领兵从西北赶回,怕是眼下已经到了京师。而睿王亦是领了御林军,把守住宫门,只等西北军回朝。”

皇上点了点头,声音里疲惫至极;“梁泊昭狼子野心,自从回京,便与朝中大员来往紧密,只怕得到半数朝臣支持,即便有巴将军的西北军和睿王手里的御林军,父皇也怕,这些人只能制住梁泊昭一时,这大齐的江山,有朝一日,迟早还是要落进梁泊昭的手里。”

永宁心头酸涩,亦是心知父皇所说不假,如今的梁泊昭,再也不是从前她所认识的那个梁泊昭了,从前的他淡泊名利,对权势看的极淡,“定北之乱”时将兵权如数还给朝廷,而后孑然一身,甘愿隐姓埋名,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她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时有了这等野心,睥睨天下,要将这大好河山从袁家的手里夺去。

她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能让原先一个毫无权势之心的人变得如此彻底,他本是征战沙场的热血男儿,对官场之事嗤之以鼻,对这天下也是不曾放在心上,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变成这样?

“韵儿,”皇上声音微弱。

听得父亲唤出自己乳名,永宁握住父皇的手,哽咽道;“父皇,女儿在这。”

皇上凝视她片刻,缓缓道;“父皇知道你喜欢他,父皇也曾想成全了你这一番心愿,将你许给他为妻,到了如今,你早该明白,他从未将咱们父女放在眼里,朕这些子女中,唯有你心思缜密,慧于常人,可惜你不是男儿,若然,父皇这把龙椅,定是要落在你身上。”

袁和韵握紧了父亲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朕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太久,等谦儿即位后,你定是要与你母后一道辅佐,用心稳固谦儿的江山,睿王忠心耿耿,尚可重用,你舅舅左相,亦可委于重任,他与睿王,一文一武,兴许能牵制梁泊昭。”

“父皇,定北王结交大臣,虽是为自己培植势力,但又何尝不是朝廷所逼,若父皇不曾起疑,朝廷助他攻打神鹰,他绝不会如此。”永宁心里犹如火烧,眼底更是通红。

皇上没有出声,只从身侧取出一卷圣旨,颤抖着手指,递到了永宁面前。

永宁接过圣旨,打开一瞧,面色顿时变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就连声音也是轻颤;“父皇这是何意,定北王已在昭阳殿明言拒婚,父皇又何至于下这一道圣旨?”

136章 联姻

皇帝微微扬唇,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等西北军回朝,与梁泊昭手下的定北军对峙,到了那时,若梁泊昭一意孤行,两军开战,尚不说谁胜谁败,都会伤着大齐的根基,即便他夺了这个天下,大齐也是元气大伤,再也不敌大赫铁骑,这笔账,梁泊昭不会算不好。”

永宁握着圣旨的手轻轻颤着,对着父亲哑声道;“两派僵持,父皇便想用联姻的法子,将两派的人心稳住?”

皇帝点了点头,道;“大赫未灭,随时会卷土重来,神鹰余孽未除,眼下的大齐风雨飘摇,经不得一点内乱,梁泊昭虽为自己谋算,可也不会当即发难,他在等时机,咱们袁家,也要等时机。”

“父皇”永宁面色苍白,生生在唇瓣上咬出一个齿痕;“定北王不会答应的。”

皇上摇了摇头,“你错了,韵儿,此一时彼一时,待圣旨已下,由不得他答应不答应,他若不应,便是大不敬之罪,朝廷有十足的理由去褫夺他的封号,夺回他的兵权。他若要反,有西北军和御林军在,他得不了巧。所以,这门婚事,他非应不可。”

永宁眼瞳浮起水光,对着父亲艰涩开口;“父皇原先属意的人选是和惠,又如何换成女儿?”

皇上看了她许久,才徐徐出声;“和惠粗枝大叶,难当大任,韵儿,父皇知道你对梁泊昭一片痴心,但父皇更要你记住,你是袁家的女儿,你姓袁!即便你嫁给了梁泊昭,你也要想法子稳住他,得到他的心,让他打消这些谋逆的念头,甘心为大齐尽忠。”

永宁唇角勾出淡淡的忧伤,眸子里却是自嘲,对着父亲道;“父皇错了,这些女儿做不到。”

“你会做到,你必须要做到。”皇上握住永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待你做了定北王妃,父皇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降住梁泊昭,与他一道稳固我们袁家的江山。”

永宁身子发冷,嘴唇亦是失去了血色。皇上攥紧了女儿的手,一双黑眸雪亮,一字字道;“父皇要你发誓,即便嫁到梁家,你也还是袁家的女儿,你这一生,永不背弃大齐!”

永宁深吸了口气,缓缓迎上父亲的视线,她的声音是颤抖的,脸色虽是惨白,眉目间却已变得平静,声音亦是清冷的,每一个都十分清晰;“女儿发誓,女儿这一生,永不会背弃大齐,若违此誓,死后定是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这才松开了她的手,他依旧是看着女儿,缓缓道;“朕要你以故去的母妃发誓,倘若将来你襄助梁泊昭夺得袁家的江山,你早逝的母亲尸骨不得安稳,朕会化为厉鬼,令你日夜不安。”

永宁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面如死灰。

“父皇”她低哑着嗓子,似是恳求,又似是绝望,泪珠滚滚而下。

“朕要你发誓!”皇上眼底通红。

永宁阖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底已是变得清明,她没有去看父亲的眼睛,只哑着声音,道;“倘若我将来襄助梁泊昭夺得袁家的江山,我的母亲在地下尸骨不得安稳,我的父亲,会化为厉鬼。让我日夜不得安宁。”

皇上这才微微舒了口气,他慢慢在龙榻上躺下,对着女儿吐出了几个字;“下去吧,让你舅舅进来。”

永宁心知父亲定有话要和左相吩咐,遂是跪安退下,许是跪的太久,她的双膝早已发麻,站起时一个踉跄,她的脸色极为难看,终是咬牙强撑着,离开了元仪殿后堂。

“王爷。”听得身后的声音,梁泊昭并未转身,只低声问了句;“何事?”

“西北将军巴林已经领兵回到京师,此时正在城门外,请求面见皇上。”

梁泊昭颔首,道;“睿王的御林军何在?”

“睿王正把守住宫门,与咱们的人马对峙着,赵将军死守城门,没有王爷命令,巴将军的西北军无法入城。”

“和赵将军说,打开城门,迎巴将军回京。”

“王爷!”那言官一怔,声音更是低微;“宫中侍从已全都换上了咱们的人,此时实乃王爷逼宫夺位的良机,王爷一旦黄袍加身,即便巴将军进宫,也是大势已去。”

梁泊昭摇了摇头,“巴将军手握二十万西北军,睿王手中亦是有十万御林军,再有皇帝手中的禁军,定北军虽然骁勇,却在攻克神鹰时实力大减,眼下,并非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