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你挺聪明的。”

笑罢他又隐约想起一点不对:

“门店提货都有正规程序,就算是总经理临时想吃块蛋糕,走进门店都要自己要掏钱买,不是刷刷面卡就可以随便拿东西走人的,你到底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她只敷衍笑一笑:

“大概是因为你比总经理更有面子吧。”

其实她没有说真要感谢他的名声在外,门店店长宁可违反规矩也不敢得罪这个混世魔王,只盼早早送了瘟神别惹祸上身,自然是要什么给什么。

他靠着椅背上下看她,含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片刻之间那店长已经把肖静文点名的东西送了上来,店里招牌的芒果班戟,经典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再加一杯冰的卡普奇诺,装在精致透明的印花提盒里,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开。

她向店长道了谢,店长又啰嗦了几句客套话才退回店里,她向他展示手中的战利品:

“梦幻森林的甜点,业界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品牌,有吃有喝分文不取,穆经理,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他总算不再窝在车里,开门走到她面前接过提盒,眼睛只落在她脸上:

“嗯,不错,的确是高端大气,分文不取,只是——”

他顿一顿,嘴角隐隐有坏笑,她陡然觉得不妙,随即果然见他转身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眼睛还望着她笑,手指却倏地一松,那提盒便啪地砸在垃圾桶里。

他丝毫不尊重别人的举动仿佛在她脸上扇了一耳光,而他耸耸肩还能向她笑:

“只是不好意思,我生平最讨厌吃的就是甜食,所以——我还是没吃到你请的晚餐。”

他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旁边的路人已经把疑惑的眼光投了过来,砸落下去的咖啡泼了出来,慕斯也迸裂在提盒上,仿佛是小丑脸上涂抹的油彩,而呆呆站立的她就是那个自不量力的小丑。

他拍拍手,重新带上墨镜,一颗脑袋探到她面前:

“怎样,还有其它招吗?”

这一刻她终于完全明白来找他是多么可笑的决定,她所说的任何话、所做的任何事都只是在浪费时间精力罢了,她只觉得荒唐又悲哀,于是彻底沉默下来,任他怎么逗弄也不发一言,只留一个单薄而固执的影子在他的墨镜上。

他本来不是耐性的人,她的毫无反应也让他意兴阑珊,于是摇摇头,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

“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就没办法了,明天乖乖去门店上班吧,哦还有,”他大概在墨镜下戏谑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是欢乐,“好好想想怎么跟玛丽解释。”

他跳上车,车子发动,轰地绝尘远去了,她在路人各式各样的眼光中陡然觉得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上班,刘玛丽果然向她发难了,她一向自恃身份,虽然尖酸摆谱可是从来还没有撕破脸骂过人,然而昨天穆铮当着她的面撇下自己带走肖静文那一幕触动了她心里隐隐害怕的东西,她不敢责备穆铮,当然把气全发到了肖静文身上。

办公室的同事一早来便看到刘玛丽端一杯咖啡翘着二郎腿,满脸厌恶一口一个“小贱/人”“不要脸”,大家面面相觑听得莫名其妙,苏姐皱起眉头说了她两句:

“大清早的你这是骂谁呢?”

她也不看苏姐,只把话绕到沈长生头上去:

“沈长生啊,姐姐早跟你说过,那种女人别对她好,她指定要攀高枝儿的,你看看,现在马上应验了吧,她不但想攀高枝儿,连做小三儿这种事也舔着脸贴上去,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沈长生被说得莫名其妙,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人,迷茫问道:

“玛丽姐,你这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问问你的肖静文,她倒好,已经把主意打到我们家阿铮身上去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大吃一惊,肖静文再也不能沉默下去:

“玛丽姐,我昨天找穆经理只是想向他求情——”

“少跟我来这一套,阿铮的电话昨天晚上一晚都没开机,他也没回公寓——”她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只将手上咖啡杯重重一放,迸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不要脸。”

肖静文没想到后面还有这种事,谁会知道那花花大少又去哪里鬼混了,她如实陈述:

“我只是和他去了一趟市中心的门店,后来他去了哪里我真不知道。”

苏姐也在旁边帮腔:

“静文不会是那种人,你别乱猜忌,等穆经理开机了你先问清楚再说。”

“问清楚,哼,如果真有什么他还会对我说实话吗?”刘玛丽起身走到肖静文面前,居高临下恶狠狠瞪她,“肖静文,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心有不甘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和阿铮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你最好给我——”

“玛丽姐!”肖静文打断她的话,也许刘玛丽怎样也不会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想抓在手里的富二代却是别人听都不想再听到的人,她冷静和她分析,“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昨天的事情真如你所猜,那么穆经理说贬我到门店做营业员的事是不是已经不了了之了?”

她这句话说到点子上,刘玛丽一愣,不由自主停下来等她下文,肖静文再说:

“所以要验证我和穆经理是不是有事很简单,你现在去问问张经理我还用不用去门店不是一清二楚了?”

刘玛丽细细一想在理,又见肖静文冷静笃定并没有心虚样子,不禁觉得大概真是自己患得患失想多了,如此发力过猛不免起了几分尴尬,正想说几句话挽回面子,这时张耀林正好背着双手走了进来,看到这双人对峙众人观战的场面立刻皱起了眉头:

“大清早不认真工作,你们一个个都在看啥呢?”

肖静文心想来得正好,她看一眼刘玛丽,这才转头过去故意问张耀林:

“张经理,我手上还有些这边的工作没完成,调去门店的事你看可不可以晚两天?”

“调去门店?”张耀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挥挥手,“阿铮之前是随口提了这么一句,可是今天一早又来电话说你昨天表现得很好,是可造之才,让你安心工作,别再提什么调走不调走的话了。”

本来肖静文听到这话该高兴的,可是此情此景这话说出来却仿佛晴天一个霹雳,让她陡然呆在原地,眼前不自禁地闪过那个瘟神的戏谑面孔——她几乎可以预见他看到这一幕时的胜利狂笑,“穆、铮!”她狠狠咬牙,真恨不得把这两个字给磨碎了,而面前的刘玛丽猛然一声嚎,已经抓起办公桌上一沓资料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厉声骂了起来:

“肖静文你跟我来这一套,贱/人!”

办公室里陡然骚乱起来,劝架的劝架,拉人的拉人,搅成了一锅粥,只有张耀林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口,茫然不知问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端午六一双节快乐!

混世魔王

刘玛丽一通狠闹,最后筋疲力尽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着张耀林喝道:

“把她调到门店去,马上,张经理,把她调到门店去!”

自从她成了穆铮女友之后,张耀林一反往日的领导架势,对她低眉顺眼恭敬有加,虽然她这语气已经完全逾越了下级本分,他还是愁着一张圆脸好好敷衍着:

“玛丽,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这是闹的什么事,况且调去门店是要和营销部那边衔接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

“我不管,留她在这里就是个祸害!”刘玛丽靠在椅子上喘气,嘴里咬牙切齿,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副经理秘书Toby又怯怯站在了门口,大概他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因此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肖静文,穆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看份资料。”

穆铮这位副经理在公司十天半月都难得见一次影子,要说正经坐在办公室里见个下属讨论资料这种情况更是从未有过,他这分明是来火上浇油的,果不其然,这句话一说出来便将刚刚按捺下去的战火呼地又撩了起来,刘玛丽也不顾自己还喘着粗气,蓦地站起来就往外冲:

“我找他问清楚去!”

Toby立刻拦住她:

“对不起玛丽姐,穆经理说只让肖静文一个人去,请你谅解。”

刘玛丽知道穆铮翻脸不认人的脾气,再气也没那个胆子去找他撕破脸,恼羞成怒下只能转身指着肖静文骂:

“肖静文,全公司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看着呢,我看你敢不敢踏进那个门,我看你知不知道羞耻!”

肖静文也不看她,只低声和苏姐说道:

“苏姐,穆铮他故意的,我不能去。”

苏姐沉吟一下,迅速和她分析:

“穆铮是副经理,在公司叫你去办公室合情合理,比起玛丽,你更不能得罪的是他,他要胡闹起来没完没了,公司里压得住他的只有董助碧姐,可是现在碧姐正在外地考察,这样,你先去,我马上再帮你想办法。”

有她这一句话,肖静文心里先定了定神,再细细一想,一时间确实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当下将心一横,咬牙随Toby走了出去,她觉出了旁边看热闹的人复杂暧昧的眼神,觉出沈长生的担忧失落,更觉出刘玛丽毒钉子似的眼睛牢牢钉在后背上从未移开过,不由得默默长叹一声。

副经理室就在对门,她走进去便看到那二郎腿翘到办公桌上的二世祖,一手烟灰缸一手烟,见她进来头也不抬,烟灰在缸里抖一抖,说两个字:

“关门。”

她只站在门口不动,问他:

“穆经理让我看什么资料,我拿到办公室去和前辈们讨论讨论吧。”

他不耐烦地解释一声:

“内部机密文件不宜外泄,关门。”

她只得关上门,他倒真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厚厚一个文件夹,啪地扔到办公桌上,拿烟的手指一指,示意她过来看。

她问:

“不是说要调我去门店吗,这是什么意思?”

“张经理刚不告诉你了,你昨天表现得很好,是可造之才,不用调去门店了。”他眨眨眼睛,笑得很善良,“怎么样,如愿以偿高不高兴?”

他果然放一把火之后隔岸观火,她控制住情绪,也知道越跟他扯他越能扯,因此并不接他的话,只走过去拿起那文件夹,却是企划部历年的活动方案汇总,不由说道:

“这些活动方案我电脑里面都有——”

“有没有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现在马上做出各个方案的横向对比数据。”

她面色不改:

“在出空巢老人这个方案前我已经看过公司的方案汇总,也做过横向对比数据,我马上可以拷给你。”

他看她一眼,立刻就改口哼一声:

“既然是这样,那你做一个数据分析报告——”

“报告也做过,就在我发公司的活动方案附件里。”

他停止了抽烟的动作看她:

“那你什么东西还没做过?”

她耐着脾气问:

“穆经理,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他也不回答,左右看一看,然后将一盒面纸塞到她手上,指指身后的空调:

“擦擦,好久没用,一吹全是灰,怎样,这总没做过了吧。”

依刘玛丽的脾气,她如果再不出去大概整栋楼上上下下都要来看这笑话了,她不由说道:

“穆经理,你知道玛丽姐的个性,如果你真喜欢她的话就该避避嫌。”

“我是喜欢玛丽,”他在烟雾袅袅中眯着眼睛看她,依然没个正经样子,“我就喜欢玛丽会来事儿,如果Toby会来事儿我还能喜欢他,如果你会来事儿我立马就能喜欢你,怎样,有没有兴趣?”

她不答话,抽出两张面纸便去擦空调,穆铮啧啧摇头:

“你看你,真是不解风情。”

她只作未听见,穆铮将手中的烟灰缸一丢,站起来靠在空调柜机旁,拿出一个酷帅的姿势对她放电:

“难道我不够帅吗,难道我不够有钱吗?如果你真跟我好,整个公司都任由你呼风唤雨,哪会可怜兮兮在这里擦空调?”

也许他这样子的确征服过诸多如刘玛丽之类的女人,但那真是一副想让人将苍蝇拍拍到他脸上恶心表情,肖静文淡淡对他笑一笑:

“是,穆经理,你说得对。”

他立刻得意起来:

“对吧,外面想跟我好的女人已经排到大街上去了,所以你应该觉得荣幸。”

“我是说,”她保持着淡淡微笑,“空调太久没用全是灰你说得对,所以——”

她示意他看看衣服,他看一眼立刻弹了三米远,骂道:

“靠,几个月没擦了,蹭我一身灰。”

显然他是洁癖惯了,立刻从她手中抢过面纸左拍右拍,她摊一摊手:

“你已经把空调蹭干净了,还用不用我擦?”

他一脸厌恶还没答话,外面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来,刘玛丽的声音透着小心翼翼的焦急:

“阿铮,是我,玛丽,给你送杯咖啡,可以进来吗?”显然她是再也熬不下去,不愿坐以待毙了。

穆铮看一眼肖静文,陡然又露一丝坏笑,她瞬间觉得不妙,果然他扬起声音喊了一嗓子:

“玛丽,等我换件衣服。”

刘玛丽蓦地喊起来:

“好端端的你换什么衣服?”

他将房门一锁,也不答刘玛丽的话,只扬起声音去责备肖静文:

“我和玛丽在一起从来都没把衣服弄脏过,你第一次就要我换衣服,这也太生疏了吧!”

饶是她淡定以对这一刻脸也绿了,而那边厢刘玛丽已经疯狂拍起门来:

“开门、开门,你们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外面的场面大概已经完全失控了,而穆铮却是一脸期待,她再也无力和这个无赖纠缠下去,抢过去就要开门,他却一侧身将门锁挡了个严严实实,还能闲闲向外面喊:

“玛丽,现在真的不方便,你再稍等片刻。”

肖静文咬牙问他:

“穆经理,你真要我在公司没有无立足之地吗?”

她的样子太过严肃,倒让他怔了一怔,随即却又哼一声:

“谁让你弄脏我衣服的!”

她脸色苍白:

“我从来没想过得罪你,我只是想好好做我的工作。”

冷气吹得凌冽,她的眼睛也有冷冽而绝望的一种光芒,他向来胡作非为惯了,从来是心安理得,而这一刻被她这样死死盯着却觉得极不舒服,不由自主跟着她皱一皱眉,正是仲怔间却突然听到门外又有人声:

“这是在干什么,办公室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那个声音果断严厉,气势十足,立刻让又哭又闹的刘玛丽噤声,门里门外陡然寂静下来,然后咚咚两声敲门,那声音再次开口:

“阿铮,开门,是我。”

他回过神,蓦又嘲弄笑起来:

“是我们总经理大人英雄救美来了。”

他转头去看肖静文,却发现此刻的她居然已经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福兮祸兮

穆铮看她双眼通红,不由夸张耸耸肩:

“不就是叫你擦个空调,至于吗?”

门外又咚咚两声,穆连成的声音愈加严肃:

“穆铮,开门。”

肖静文再也不管那许多,推开他开了门一步跨出去,她冲得急,险些一头栽到穆连成身上,他伸手扶了她一把,一种淡淡薄荷的清爽味道嗅到她的鼻端——那是跟这房间里的浑浊截然不同的味道,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味道,她还没有抬头,脸已经不自觉一红,慌忙挣开他的手,低头站到一旁。

刘玛丽一见到她便是要吃人的样子,忘了穆连成就站在跟前,磨牙骂道:

“肖静文,光天化日在办公室,你也真够能耐的。”

他微微转头一个眼色,刘玛丽怔了一怔,不情愿地咬住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