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婴嗤之以鼻,懒得搭理,于是拿了备课本出来,没一会,却被许暮融从旁伸出两只脚贴在她的肚子上,许暮融作怪道:“我也要踩一下!”江曦婴就呸他,“无聊,幼稚!”

于是许暮融把脚又收回来,跪在床边上,“那我也把肚子给你踩一下,这样公平吧!”

江曦婴瞪住他:“你要是敢把衣服脱下来,就马上滚。”

许暮融尴尬笑了两声:“嗳,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我这不是还没脱呢!”

江曦婴照旧看课本,冷哼一声,“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还不知道吗?我要备课了,你不许闹我,到点了就回家去。”说完,便不理他。可是过了一刻,江曦婴又觉得是不是太安静了,转头一看,许暮融正趴在书桌上盯着自己。江曦婴有点冒汗,“你在做什么啊?”

许暮融:“我看着你啊!”

江曦婴:“……”

许暮融:“问你啊,小老师,我和林子寻谁比较好?”

江曦婴哈哈大笑。

许暮融:“笑什么啊,告诉你,我已经查过他的资料了,他现在也就是个卖唱的而已。今天这个酒吧明天那个酒吧混日子嘛。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是什么大明星,原来是昙花一现,真没出息。”

江曦婴说:“那也轮不到你来落井下石,起码他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你呢?”

许暮融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自己养活自己的吗?小老师,你不能这样比啊,我将来肯定比他强。”

江曦婴笑了笑,摸摸许暮融的头:“嗯嗯,有志气是好事儿。”

许暮融趁机抓住江曦婴的手,飞快亲了一下,亲完还说香。江曦婴特尴尬,努力笑了一笑,便将自己的手藏到背后。

许暮融于是坐到江曦婴身边,“小老师,你喜欢有志气的人?”

江曦婴点点头:“是啊,我自己没有什么偏执的爱好,也没有多大的理想,生活一直很平淡,所以很羡慕那些有理想、有目标的人。”

许暮融:“那我也有理想啊。”

江曦婴:“哦?那你说说看?”

许暮融:“我将来要自己开公司,自己当老总。”

江曦婴扑哧一笑:“是吗?那你将来要用什么开公司?要开什么公司?”

许暮融却答不出来,江曦婴还是笑,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从现在开始,好好想一想将来要做什么。好吗?用心地想。”

许暮融点点头。然后伸过手去抚摩着江曦婴的肩膀,看这架势,是想抱她了,江曦婴本打算避开的,哪晓得他最后只是把头靠在她肩窝窝上,然后就在那儿嘀嘀咕咕:“小老师,你说的事我都会认真去做的,你说的都是对我有好处的事,我知道。还有啊,其实我本来想亲你的,可是你吓得脸都白了,害我什么都不敢做。那我现在先预订一下可不可以。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哪天我肯定要亲你的,到时候你不能再躲我啊。还有哇,小老师,我数了一下,林子寻这名字笔画没我的名字多,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我比较好吧。”

江曦婴忍着笑,“哦,那我名字的笔画比你的还多呢。”

许暮融还是紧挨着她,不肯撒手,嘴上却得意地说:“放心啦,这我也数过,还是我的笔画稍微多一点儿,你看,我跟你多配呀,这肯定是老天注定的!”

江曦婴心里发热,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许暮融紧紧偎着她,其实也有些发抖,可他还是伸手把江曦婴的手从她背后抽了出来,然后放在嘴上亲,亲来亲去的,许暮融还说:“亲个手不要紧吧,我就是想亲你。”

许暮融认真上课的头几天,大家都还以为是典型的“开学综合症”,毕竟新的阶段,大多数人都有这种重新开始的念头。谁知道整一个月过去了,他依然如此,一天放学,程梁秋忍不住把他拖到学校的后花园,毛毛躁躁就问:“我倒不是看不惯你念书啦,不过你这也太吓人了吧,周末敲你出去你也不干,喊你打球,三次只来一次。你要重新做人也不用这样吧。时间一长你还混什么啊,人都把你忘干净了。”

许暮融看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他正急着回家,做完功课好给江曦婴打电话,可一瞧程梁秋这副蚂蚁上锅的模样,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忽视友谊,便陪笑着说:“你自个的成绩回回都在前十,你当然不在乎咯,我现在不奋起直追,真到高三就没戏唱了。”

程梁秋说:“是是是,你这样也好,老是想着小老师啥好处都没有。跟你说吧,昨晚上我还看到小老师跟陈逊一起逛街呢。”

许暮融听了,不动声色地说:“不会吧,小老师真堕落,不选我也用不着选他吧,真是个傻子。”

程梁秋看着他:“怎么,你不生气了?”

许暮融一哼:“我气什么啊。是她不要我,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干吗还作贱自己。”

程梁秋这才笑起来,跟许暮融一起勾兼搭背地走,一边说:“这就对啦,好男儿志在四方,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于是这天许暮融就被程梁秋拖着去打桌球,程梁秋没有叫上文建和温翎,倒是叫了些不知打哪儿认识的王八蛋。七八个人才刚打了几局,为个输赢居然吵起架来。程梁秋难得这么较真,脸一垮,叫他们都滚,可有女孩子在,人家几个男的面子上下不来,三两下就打起来了。许暮融本来就觉得自个最近冷落了程梁秋,哪还容别人又欺负他,便二话没说也冲上去胡乱揍人,都不知道揍错了没。

总之后来两个人鼻青脸肿地回家,坐在TAXI上,许暮融一边仰头止着鼻血,一边说:“你上哪去认识这些牛打鬼?怎么不叫文建,是不是又扯啥事儿了?”

程梁秋也仰着头,揉着自己的眼睛,说:“哎,真是红颜祸水啊,我就是带温翎去看水族馆了,后来不知不觉牵了手,凑巧又让文建给看到了。”

许暮融听了哼哼地笑,“自作自受,活该。文建说什么了?”

程梁秋:“什么也没说。”

许暮融:“文建比你好,真的,起码他没你这么别扭。”

程梁秋唉声叹气,“你说,世界上有没有这种关系?就是比朋友更亲密一些,比爱人更疏远一些的。”

许暮融沉默一刻,回道:“有啊,不就炮友咯!”

程梁秋啪的一声锤在许暮融的肩上,“我操,你要死啊!”

许暮融冷笑:“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儿,你他妈太贪心啦。”

程梁秋听了,反倒笑起来,还舒心地勾搭着许暮融,“哎,本来最近烦得要死,现在跟你聊聊舒坦多了。我说你要真是想把成绩提起来,干脆跟我一起上补习班吧。一三五七上课,晚班,两个小时。”

许暮融忙摇头,“晚上不行,我睡觉。”

许暮融回家后已经十点多了,老爸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就在卧房里大声问:“又上哪打野去啦?才老实几天就打回原形。” 许暮融漫不经心回道:“有什么好问的,陪你家院长的儿子去了!”

许暮融回到房里立刻打电话给江曦婴,才响一声那边就接了,许暮融心中窃喜,猜小老师肯定是守在电话边等他的。

许暮融说:“亲爱的,我才回家。”

江曦婴:“去哪儿打野了?”

许暮融:“你怎么跟我爸一个口气啊。”

江曦婴:“作业做了没?”

许暮融:“……”

显然是没做。

江曦婴:“我挂了,你赶紧做作业。”

许暮融:“等一下,我今天打架了。”

江曦婴:“为什么?”

许暮融:“帮人打的。”

江曦婴:“……”

许暮融:“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本来还想你心疼一下的。”

江曦婴:“……”

许暮融:“那你到底心疼不心疼啊!”

于是那边还是沉默,之后不等许暮融再问,江曦婴啪一声挂了电话。许暮融有点难过,原本是希望江曦婴对他说些好听的话,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许暮融等着江曦婴再打过来,可惜等了十分钟,电话还是没响,可是许暮融内心这份微妙的失望让他更加渴望听到她的声音,最后忍不住,他还是自己拿起电话打过去。

电话里是盲音。她果然又拔了电话线。

第二天去上课,江曦婴请了假没来。许暮融到下午才知道江曦婴的爸爸胃病发了,小老师已经打电话告假。于是许暮融放学以后先到江爸的诊所附近转悠,看到大门还是关的,想来江爸还在医院。于是就到马路对面的长凳上坐着,等江曦婴回来。

江曦婴回得很晚,大约七点多钟,模样看着很憔悴,还提着一袋子换洗的衣服,一直走到楼梯口才看到许暮融正歪在对面的凳子上睡着。江曦婴走过去拍醒他。

许暮融坐起来,打了个大喷嚏,然后醒着鼻子说:“你回来了。江师傅怎么样,没事吧!”

江曦婴很累,只点个头,然后问许暮融吃了饭没。许暮融还得意地说:“我一直等你呢,没有吃饭。”江曦婴只是哦一声,说上楼去泡碗面好了。

许暮融碰了一鼻子灰,想着自己脸上还有伤呢,她倒一点也不关心,难免有些郁结,便忍不住使性子说:“不吃了,我走了。再见!”

江曦婴这两天本来就累,照顾江爸看病,自己瞧着都难过,想着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没有个伴陪在身边。所以她哪还有心思去管许暮融,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再给她添乱。

江曦婴见许暮融走远了,转身一边上楼还一边自嘲,原来自己这么势利。

医生叫江爸住院一周,所以江曦婴以后每天下班都要去看望,顺便带些换洗的内衣,还有食物。燕华和胡八一说要到医院探望一下,江曦婴都拒绝了,说没什么必要,不如让他好好休息。

之后回学校上课,江曦婴匆匆忙忙的,许暮融连话都没机会跟她说。放学时,他就提着篮球跟程梁秋一起走了。江曦婴在车站看到他时,他手里还拿着串烧,江曦婴啼笑皆非,又觉得自己困难的时候不想多他这个包袱,又觉得看到了他心里头没那么寂寞。可他终究是什么也不明白的。

江曦婴买了夜宵到医院,陪江爸聊天聊到深夜,又给他换了内衣,等他睡下了,江曦婴才提着一堆东西从医院出来。外面天都黑了,暗蓝视野中到处是亮起来的窗,像一盏盏飘浮的孔明灯,一序列一序列地展开。江曦婴吸口气,垂着头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你怎么走路不看前面?”

江曦婴一抬头,许暮融穿着件黑色的外套,一条深色牛仔裤,踩着双白色的球鞋站在面前,人高马大,头发还是湿的,大概回家洗过澡。许暮融说:“看什么看啊,我来接你,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

江曦婴一时没会过来,“你来接我?”

许暮融嘿嘿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又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反正以后我每天都来医院接你,你记着啊,别乱跑,免得我还得到处找。”说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还把她肩膀一搂,江曦婴倒很难得地没有甩开。

许暮融说:“江师傅住院的时候,你一个人带他来的吗,怎么不叫我啊。”

江曦婴把穿在身上的外套袖子卷起来,这才露出她的手,她垂着头没说话。许暮融就搂着她一起走,心里想:千万不要甩啊千万不要甩啊。

走到外面夜市附近,亮光多起来,江曦婴看到许暮融脸上的淤青,“你脸怎么搞成这样了?”许暮融说:“你现在才发现啊。亏我还伤心了老久。”

江曦婴噗嗤一笑:“我记得以前也见过你弄这样,一只熊猫眼。”

许暮融:“得了吧你,我还见过你青蛙摔呢。”

两个人一起上巴士,车上也没几个乘客。黑区抹区的,两个人坐在后面,握着手。许暮融问江曦婴:“你妈妈当初怎么会跟江师傅离婚?师傅人这么好。”

江曦婴闭目休息,听到这话,睁开眼来看着他,说:“你觉得男人最不能失去什么?”

许暮融说:“钱?事业?地位?”

江曦婴冷笑了笑,不理他。

许暮融捏她的手:“说啊,到底是什么?”

江曦婴说:“我爸爸很早就不能房事了,所以我妈不要他了。”

许暮融一愣,傻头傻脑地问:“房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干那个事?”

江曦婴又开始闭目养神,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回答。

然而许暮融到底是个男孩来的,听到这事那心里头是无比同情江爸,并且又有点自豪,于是在一边扭来扭去不能安份。后来到站下车,许暮融把江曦婴送到她家楼下,道了晚安不够,还拖着她来个Goodbye Kiss,轻轻舔到她的唇而已,却喜孜孜地抱着她说:“小老师,你放心吧,我这方面百分百健全,包你满意,以后想离都离不开我,绝对不会像你妈那样的。”

于是江曦婴往死了扭他的耳朵,扭得许暮融哇哇叫。

江爸住了一星期医院,回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照旧开他的诊所,生活仿佛又回到从前。可是江曦婴知道,父亲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活在多么寂寞的世界中,只有一个像树叶子般无用的女儿跟随他,即不能给他带来财富,并且总有一天变成另一个家中的主人,从此父亲成了客人。

江爸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和邻里的伯伯们下象棋,也变得喜欢唉声叹气,时间一长,连那些伯伯们也不愿意常来找他,于是越发寂寞的江爸总在吃饭的时候和江曦婴聊起她的妈妈。

“你妈妈昨天来诊所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可是你一直没回,你妈妈就走了,丫头哇,你以后下班,没事也别在外面转悠,要记得早点回家。”江爸说。

江曦婴点头。

江爸还把过去的相册找出来看,看着一家三口的留影,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抹眼泪。江曦婴收拾好碗筷,回房前才跟江爸说:“你有空的时候去婚介所看看吧,再找个伴儿,这样我也放心。”

江爸却抬头说:“要是让你妈知道了,她就再也不回来了。”

江曦婴冷笑一声:“爸,她就是知道你在等她,所以你才总是她走投无路时的选择。”

于是江爸就假装在看电视,没听到她说的话,当然也就没有回答。

其实江曦婴心里是很爱自己父亲的,这个老实的男人一生勤勤恳恳,热诚真挚,从来也不愿意伤害别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办法让自己幸福,因为在这个激流勇进的社会中,他所要的东西太渺小了,以至于别人都不在意,进而也不给予。

江曦婴回到房里,一边整理学校发下来的预备期中考试的资料,一边想着家里这些难念的经。折腾到九点多,还习惯性地开始等电话,等着等着突然想起来,昨天已经和许暮融说好期中考试之前不打电话,等考试结束了,考得好有奖,考得不好就沙哟拉拉。许暮融起初死活不答应,哄了半天,他忽然又转了向,一个劲儿和她约定进了前二十名就要正正经经出去约会一次。

江曦婴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一直觉得小孩子说话不算话很正常,哪晓得后来将近一个月时间,他还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打,也只有在学校碰到时,会瞪着一双牛眼跟她打招呼,回回扯着嗓子喊“老师好”,江曦婴回回都想笑。

原想说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结果在寒风乍起的十一月,学校初高中部分别开始进行期中考试,许暮融就像是参加武林大会的新秀憋足了劲大显神功,结果很好很重要,不多不少全年级第二十名。

江曦婴坐在办公室看着发下来的榜单,哭笑不得,有种莫名其妙被雷劈到的感觉。晚上回家,果然许暮融来了电话,比平时早很多。

许暮融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郁闷,“好险,刚好第二十名。我这学期真的很认真,本来还以为会进前十。”

江曦婴说:“做梦,你把其他人的努力当西北风吗?吹一阵就没了。”

许暮融恩了声:“也对,反正还有期末考试。”说完一顿,在电话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小老师,做人呢要守信用,答应的事绝对不能反悔,你说对不对?”

江曦婴:“那也要看是什么事了。”

许暮融:“为人师表,你可不能耍赖啊,说好前二十就约会。你答应过的。”

江曦婴忍住笑:“哦。”

许暮融:“哦什么啊,反正说好了,你不答应我就从学校的实验楼上跳下来。”

江曦婴哈哈笑,笑完了,许暮融又说:“这礼拜天气不好,我们下个礼拜出去玩好吧。”

江曦婴想了想,说:“好吧。”

许暮融听到她直接说好,高兴得忘形,居然冒出一句“我靠,你的心终于发芽了。”

江曦婴:“你敢跟我说脏话?”

于是许暮融连连对不起,说一不小心露了原形。两个人在电话里扯,终于扯到了要睡觉的时间,江曦婴哈欠连天地要挂,可是许暮融半天不说再见,江曦婴问他还有什么事,他闷了老久,忽然小声问:“要不要我穿西装?”

江曦婴听了差点把电话掉地上,“求求你,穿正常的外套就行。”

许暮融想了想,觉得很兴奋,回道:“行,那你可不可以打扮得可爱一点?”

江曦婴:“再见。”

这回许暮融成绩上升幅度大,不仅他家父母看了喜欢,回头还给他买支手机作奖励,就连冷面的老班主任见了他也眉开眼笑,有一次凑巧在后花园看到许暮融和程梁秋两个人不上课,歪在凳子上看小说,居然没发火,还笑眯眯地说:“好好的体育课不去上,非要在这看小人书,天气凉,可别感冒了。”

许暮融瞪着两大眼,等班主任走了以后,扭头和程梁秋说:“原来成绩好了待遇这么高?”

程梁秋脸还埋在书里,闷哼一声,“这算什么,等到你能和我比肩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许暮融干笑两声,“我还以为你都你爸逼的。”

程梁秋说:“我家老头儿要面子不要儿子,要是我成绩见不得人,就算把我剔光了头关在小屋里他也做得出来。反之,我只要顺了他的意,爱怎么闹他都不管。”

许暮融哈哈笑,“你爸是不是知道你跟温翎的事了,前几天去你家,你爸回来还带小玩意给她。”

程梁秋听了苦恼地嗷叫一声,“这回我完蛋了,我爸恨不得我现在就跟她结婚,然后一起出国留学。”

许暮融坐起来,认真说:“其实你和她真的很配呀,你为什么就是收不了心呢。要是温翎真的跟了文建,你他妈又舍不得。”

程梁秋合上书,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许暮融,想了想,说:“未来那么宽广,我们怎么能知道现在遇到的这一个就是正确的那一个?为什么不能等我们都更成熟一些,更沉稳一些的时候再来作决定?慕容你说得对,我是很喜欢温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比任何一个女孩都了解我,如果她被别人带走了,我会非常不高兴。可是,我不愿意现在就选择她,尤其不愿意被人逼着这样干。”

许暮融听了,忽然想起江曦婴来,是的,未来那么宽广,我们怎么能知道现在遇到的这一个就是正确的那一个?可是许暮融并不在乎江曦婴对自己来说是否是正确的那一个,因为他是如此地喜欢她,喜欢她的一切,她的诙谐语调,她的偶然顾盼,她的不安的吻和她的冰冷的手。然而许暮融却在意了,自己对江曦婴来说,是否是正确的那一个?是否是在宽广的未来中,不令她感到辛苦的那一个?许暮融完全没有自信,因为他非常清楚,每一次和江曦婴在一起,她都努力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种成年人善于控制的微妙的距离,微妙地使他拥抱不能太用力,亲吻不能太甜蜜。

许暮融发起呆,程梁秋见他没反应,拿脚踩他,“喂,想什么呢!”

许暮融回神,仰头看天,发现挂在树上的叶子早就枯萎了,不知不觉天空也总是白茫茫的样子,许暮融因为成绩提升而获得的喜悦似乎在一瞬间归于平静,他再一次深深感觉到所谓一相情愿的寂寞。

许暮融说:“怎么能知道现在遇到的这一个就是正确的那一个?其实很简单啊,如果现在的遇到这个让你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那你除了她,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十一月中旬,周末时天气还很不错,虽然冷,可路面是干的,风也不大,许暮融和江曦婴约在省博物馆见,那边离省医院远,在一起牵牵手什么的也不怕。

那天许暮融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套在一件灰色的V领毛衣外面,下面是条暗蓝色怀旧牛仔裤,裤脚还扣在靴子里,看上去酷酷的,和平时的感觉不大一样。许暮融在约好的地方站了半天,愣没看到江曦婴,心里那个着急,以为她找错了地方,哪知过一会儿,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个陌生来电,就知道肯定是江曦婴从哪个电话亭打来的。

“你在哪里啊,别说是走不见了。”许暮融劈头就说。

江曦婴嚅了两声,回道:“就在你对面的电话亭里,正在打电话的。你看到了没?”

许暮融伸长脖子一看,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在电话里说:“我的妈呀,你怎么穿得像上海滩大哥!”

江曦婴羞得脸上火辣辣地,啪嗒挂了电话,正要从口袋里掏零钱,就觉得耳朵边刮过一阵风,许暮融已经伸手递钱给电话亭老板。

然后许暮融就拖着她一起走,“今天风不大,咱们去划船吧。”

江曦婴两手捅在荷包里,说:“随便你。”

于是许暮融朝她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笑起来:“我说你就算不扮可爱吧,也犯不着扮成咱班主任呀,穿这么长的风衣,差点吓死我了。”

江曦婴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吓死你你怎么还不滚?自己穿得像个讨债的,还对别人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