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上前一步,对书墨说:“你走吧。”

“你要放了他?”沈霆怒道,“不行,他千方百计要杀你,挑唆祁儿,还害了晚歌和你三娘,你怎么能这样轻易放他离开!”

“父亲,在他的立场上,他并没错,他只是想替父报仇。至于夺回皇位——书墨,你应该很清楚,当今皇上以仁义治国,百姓富庶,河清海晏。沐寒太子更是忧国忧民,心系天下,将来势必也是一代明君,对百姓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局面了。你若非要推翻皇上,你有把握比他们做得更好吗?如果没有,希望你能放手。”

“沈大哥说得对!”翩叶很自豪,“我父皇虽然对不起你们,但他确实是百姓交口称赞的好皇帝。还有我太子哥哥,他博学多才,宅心仁厚,事事为百姓考虑,将来一定能比我父皇做得更好。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能胜过我太子哥哥了,你可以来找我。我是大邺王朝初云公主——姜翩叶。”

“公主,你的意思是?”

“靖宁侯,放了他吧。任何后果由我来承担。”

书墨仔细看了翩叶好久,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他听说过当今皇上和太子的事迹,他知道自己不是治国之才,做着一切也只是为了报仇。父亲的旧部一直把报仇夺位的责任压在他肩上,为了让他学到更多,甚至不惜兵行险着,将他放在了沈昱身边。

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书墨将目光移到沈昱身上,他朝沈昱欠了欠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五,满月,夜凉如水。

四天后的晚上,宁若趴在凉亭的栏杆上发呆。看见葛天行远远地走来,她收拾好心情,问他:“晚歌真的不能醒过来了吗?”

晚歌的伤势暂时稳定了,但是一直昏迷。葛天行之前对她说过,那一剑刺得离心脏很近,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晚歌何时能醒过来,他也没有把握。

“不知道,也许明天就醒了,也许…永远也醒不了了。”葛天行耸耸肩,“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她爹和睿王是死对头,而且不仅仅是个人的事,中间的厉害关系牵扯得大了。靖宁侯若是答应这门亲事,朝中必定大乱。”

“哟,没想你也懂朝廷的事啊?”宁若讽刺。

葛天行笑着接下去:“一点点吧。总之,沈晚歌活着是不可能嫁给睿王。现在靖宁侯对外宣布她已经死了,睿王把她带了回去,这不是很好吗?起码他们可以在一起。”

那一夜发生的事,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靖宁侯府的大公子沈祁心怀不轨,在寿宴上堂而皇之地派人刺杀沈昱,三夫人和三小姐沈晚歌不幸遇害。作为惩罚,沈祁被靖宁侯遣送西南平州思过,终身不得再回京城。

由于沈昱和翩叶的请求,沈霆刻意隐去了姜呈那一段。

宁若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对,至少晚歌现在可以和睿王在一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再说,她只是暂时昏迷,没准明天就醒过来了呢,对吧葛天行?”尽管,她知道这是葛天行安慰她的说辞。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既然这里的事都结束了,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你不知道你堂哥和你姐姐有多担心你。你姐姐都瘦了!”

“我看,你关心我是假,想早点去见我姐姐才是真吧?也对,我姐姐要比武招亲了,你不急着赶回去才怪呢。”

“那么你呢?你赖着不走,该不会是舍不得那个简宁枫吧?不对不对,简宁枫昨天已经离开了。哦,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沈昱沈公子吧。也对哦,沈公子又英俊又聪明又…”

“你——葛天行你别太过分啊!”想到那天晚上晚歌对她说的那些话,宁若心如乱麻。沈昱该不会真的对她…她和沈昱之间究竟是怎么了?还有,沈昱怎么会知道她习惯在瑞脑的味道中入睡?

葛天行见她真的生气了,忙讨饶,这才平息了一场争吵。

过了半晌,宁若终于起身,“好啦好啦,不闹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不过我得先收拾收拾,然后跟公子告个别,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吧。”

“都听你的,小祖宗。”

然而,此刻的她根本没想到,回到烟雨楼以后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第二卷雪不渡·宁谧

——再好看的皮相又有什么用?不过是镜花水月,浮生虚梦,几十年后总归还是会一场空。世人艳羡澹台宁谧,皆因为这幅皮相,可真正在乎我的人又岂会因此而改变。

远道

天很蓝,风很淡,马车里的安静衬得窗外青山中的鸟鸣更加清脆婉转。只是,这样美的景色对宁若来说却毫无半点吸引力。从出门到现在她一直低首垂眉,周身弥漫着静谧的气息。尽管如此,坐在正对面的沈昱还是知道,她的心情非常糟糕。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样,沈昱心中像是有一丝凉风掠过,下意识问她:“生气了?”

“没。”宁若马上否认,不过她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她的确是生气了。

宁若一直觉得,她虽然算不上特别聪明,但比起一般的闺阁千金,好歹她有自己的主见和追求。年前谢绘翎曾说,在她见过的女孩子中,当属宁若最睿智。

谢绘翎是云城城主谢晖的女儿,也是堂哥澹台明宇未过门的妻子。不过关于自己的身世,谢绘翎从来没瞒过宁若,她本是孤儿,四岁那年她和孪生妹妹一起被南疆青冥宫的长老捡了回去,从那以后她们姐妹二人改名为苏青和苏白,成了青冥宫杀手组织的一员。

青冥宫是名副其实的魔教,宫中之人视人命如粪土,滥杀无辜的事几乎天天都有发生。十年前惊鸿山庄联合四大家族一举歼灭了青冥宫,妹妹苏白死于战乱,姐姐苏青则被谢晖收养,恢复本名绘翎,并且改姓了谢。

因为有童年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谢绘翎比一般同龄女子隐忍得多,坚强得多,也聪明得多。

思及往事,宁若想,就连那么睿智的谢绘翎都夸她睿智,可见她的确不笨吧?那为什么她还是被姐姐、堂哥以及沈昱联起手来耍得团团转呢?

在晚歌出事以后,宁若曾无数次地思考,为什么沈昱会知道她习惯在睡觉时焚一炉瑞脑香。她常年生活在山中烟雨楼,几乎与世隔绝,这种琐事只有姐姐澹台宁谧和她的贴身丫鬟才知道。思前想后,她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昱认识宁谧!

理出这个头绪,宁若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先是堂哥铁了心要把她嫁给沈昱,就差没正式下聘定亲了。再是她和堂哥的赌约,堂哥答应她,如果她赢了就不再干涉她的任何事,包括亲事。紧接着,她刚一离家出走就在乐器店“失手”弄坏了人家的镇店之宝,因赔不出那么多钱而被卖到了侯府当丫鬟;然后,经常有人暗中跟着她;沈昱对她的身份一点都不好奇甚至很了解…

当一切的巧合串连在一起,那就不是意外,而是蓄意安排。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临行前一天她去问了沈昱,没想到沈昱很坦然地承认了,“是,一切都是宁谧小姐的安排。”

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姐姐岂会不知?姐姐早就猜到她不会乖乖接受堂哥的安排,遂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连环计。而计划得以实施得那么完美,原因在于姐姐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京城最大的乐器商铺“绕梁轩”本就是澹台家的产业,可这点宁若并不知道。自打她下山,姐姐就派人一路跟踪她,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姐姐了如指掌。

她自小好音律,姐姐料到她必定会去“绕梁轩”,所以一早就让人在琴上动了手脚。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她就这样被“卖”到了靖宁侯府。

宁若自嘲,亏她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姐姐一定想不到她待会在沈昱身边。若非晚歌的一席话,恐怕她死都不会想到,姐姐根本就是设了一个局等着她往里面跳!赌局是假,想给她制造和沈昱相处的机会才是真!

这一切,姐姐知道,堂哥知道,沈昱也知道,唯独她被蒙在鼓里。这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有什么区别?

知道真相后,宁若一整夜没合眼,她差点一冲动再次出走。可她终究没这么做,反正事到如今那个什么破赌约已经不重要了,她要回去找姐姐问清楚。除了被耍的事,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姐姐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比武招亲。

意外往往会出现在最意外的时候,翌日清晨宁若正打算告辞离开,沈昱却收到了澹台明宇派人送来的信。信上不过寥寥数语,澹台明宇的意思很简单,他觉得此次比武招亲势必会横生枝节,遂下帖请沈昱亲自前去,一来是为帮忙,二来也是叙旧。

宁若心中鄙夷,还有一个目的堂哥没明说,不过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堂哥就是想找借口把她和沈昱栓在一起。

葛天行也不笨,澹台明宇的意思多半就是澹台宁谧的意思,他才不愿意得罪心上人。于是当沈昱一收到那封信,他便借口想早点见到宁谧云云,策马飞奔了,丝毫不管宁若当时那双足以瞪死人的眼睛。

最后,一切都很合澹台明宇的意。沈昱带着宁若离开了京城,他不想招摇,除了一直贴身保护他的夜离之外,没有带任何随从。

离开京城这么久,宁若心里始终生着气,一路上她没有主动跟沈昱说过半句话。直到沈昱先开口打破沉默,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沈公子,难道你甘心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哪怕传闻中的沈昱神乎其神,完美无缺。

“自然是不愿意的。”沈昱的答案跟宁若一样,他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又道,“惊鸿山庄富甲天下,你的爷爷澹台谦老将军又曾有恩于我父亲。父亲很赞成这门亲事,我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听到这个答案,宁若蓦地心一凉,她忍不住嘲讽:“没想到堂堂伽蓝公子,居然连自己的亲事都没胆说个‘不’字。我若像你一样懦弱,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澹台宁若,而是简夫人了。”

沈昱不怒反笑,那种笑就像冬日里落在掌心的雪花,慢慢的慢慢的就融化开了,“那是以前。”

宁若一惊。

“或许,我父亲和你堂哥的决定是对的。”

宁若又是一惊,期期艾艾好半天,总算吐出了她想问的话:“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问完,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颊滚烫滚烫的。

“不知道,”沈昱收回视线,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或许吧。”

不愧是沈昱,就连这种问题都能回答得让人无法捉摸其心思。但同时宁若又庆幸沈昱的答案是这样的,因为,无论他回答的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都很难把话接下去。

如果沈昱说不喜欢,她会很难堪;如果沈昱说喜欢,她会更难堪。

宁若暗暗骂自己笨,刚才一时情急,她根本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沈昱这么回答难道是想给她一个台阶下?

“谢谢。”宁若也不知道是在谢他什么,“不过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姐姐的事,公子能答应前去帮忙,宁若感激不已。至于其他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又把话题绕开了。

沈昱自然知道宁若的心思,他笑了笑:“宁若小姐客气了。”

猛然,车子狠狠颠簸了一下,与此同时马嘶声响起,宁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急道:“夜离,发生什么事了?”

夜离没有回答,入耳的却是一声不甚清楚的拔剑声。宁若警惕地皱起了眉头,她掀开门帘往外看,却被夜离挡了回去,“澹台小姐,别出来!”

然而为时已晚,眼前的一切让宁若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衣男子孑然而立,鲜血沿着他手中的长剑缓缓滴落,瞬间便没入土中,只留下一股腥甜难闻的气味。在他脚下,横七竖八躺了十来个山贼模样的人,看样子应该刚死不久。余下几个还活着的山贼一步一步后退,许是被他的气势所震,各个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滚。”他淡淡吐出一个字,入耳却比冰还要冷上三分。

见他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山贼们连滚带爬地逃了。

至始至终,宁若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黑衣男子的脸上——他戴着面具。确切地说,是半张青铜面具,因而宁若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那双不含一丝温度的眼睛足矣令她明白,这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不然夜离也不会阻止她出来了。

黑衣男感觉到了宁若探究的目光,眼神一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宁若浑身冰凉,那一瞬间像是有股寒风刮在脸上,冰冷刺骨。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用余光打量身边的夜离。

夜离一直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大有“敌不动我不动”的意思。

不过黑衣男子并未将宁若他们放在心上,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即将剑插回剑鞘,又从身上掏出个钱袋往旁边一扔。

顺着他的目光,宁若这才发现,原来草丛中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大致可以猜出,是黑衣男子从山贼手上救了这女子。但是看他的样子,浑身上下仿佛写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点都不像是会英雄救美的人。

就在宁若思绪乱飞的时候,黑衣男子转身准备离开。

草丛中的女子突然冲了出来,扑通跪下,紧紧拽住黑衣男子的衣服哭道:“恩公,恩公别走…我是从西北来的,家乡发生了很严重的旱灾,亲人都死在了路上,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幸得恩公相救…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西北?宁若若有所思,是了,西北旱灾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的确有很多难民往东南方向而来。眼前这女子确实可怜,看她干瘦的样子,像是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可黑衣男子似乎不这么想,他冷冷地拉回了自己的衣服,“滚,不然我杀了你。”

“恩公…”

“滚。”

那女子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话,拿起钱袋便跑,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了黑衣男子好几次。

半晌,黑衣男子瞥了宁若一眼,径自离开。

“好奇怪的人啊。”宁若自言自语,回头问夜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是叶沧海。”沈昱低沉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宁若大惊失色,一把撩起帘子,“什么?他就是四年前被驱逐出昌平城的叶家大公子叶沧海?你怎么知道?”

“他手上的沧浪剑,还有那张被大火烧毁的面容,这些难道不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真的是叶沧海?可叶沧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宁若眼神猛然一滞,糟了,刚才他走的正是往惊鸿山庄去的方向!

“夜离快走,我们要赶紧回惊鸿山庄,快!”

烟雨

惊鸿山庄沿山而建,绵延数里地,南朝邺国最大的襄麟江,背靠穹山山脉,所在之地更是邺国除京城之外最富庶的齐州城,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能迅速通达全国各地。这也是当年澹台谦选择在齐州城安家的原因。

孤影山是穹山山脉的主峰,山顶的烟雨楼建于三十年前,澹台谦建此楼的本是为夏季避暑所用,直到澹台宁谧出生,烟雨楼逐渐成为她们姐妹二人的常年居所。澹台宁谧“第一美人”的声名在外,因而又有好事者将烟雨楼称之为“藏娇楼”,取“金屋藏娇”之意。

离家大半年,再次回到惊鸿山庄,宁若心里又喜又忧,端着一颗心不知道该如何摆放。她甚至还没做好见澹台明宇的准备,因而此刻她还是顶着沈昱贴身丫鬟的名号去敲了山庄的大门。

谁知手刚伸到一半,门便从里面开了。开门的小厮宁若是见过的,不过她还未恢复以前的面容,小厮没认出她来,问道:“请问姑娘是哪位公子府上的,若要参加我们家大小姐的比武招亲,请随我到侧厅安个名先。”

宁若想笑,敢情这两天来参加姐姐比武招亲的人多得把门槛都踏破了,是以山庄的人见了谁都以为是为此事而来的吧。她说:“麻烦通知一下你们家大公子,我是靖宁侯府二公子沈昱的贴身丫鬟,我家公子…”

“原来是沈公子啊,”小厮大喜,忙道,“小人正是奉我家公子之命来这里候着沈公子的。我家公子说了,最近为了大小姐比武招亲的事,山庄上下忙成一团。沈公子又是他亲自请来的客人,怕失了礼数,所以让我在此候着,说是让沈公子直接上山,到了烟雨楼之后,自然会有人接待。”

“很忙?”宁若不解。

“可不是吗,眼巴巴地想娶我们家大小姐的人多得去了,澹台家的小姐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啊,得从千千万万个人当中挑出品貌端正,家世清白的,先在山庄比试一场,大公子点头了,才有机会上山比武。”

宁若一想,也对,姐姐好歹是名门闺秀,岂能随随便便就嫁了。她虽不知道姐姐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但也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够开心。一路上宁若就一直在想,展云鹏会不会来?他爱姐姐吗?若是爱,会有姐姐爱他那么深吗?若是不爱,那姐姐该如何收场?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回到马车边,沈昱掀起车帘,喊了三遍她的名字,她才如梦初醒般,愣了愣。

“你怎么了?”沈昱问她。

宁若摇摇头:“没事,看门的人说,堂哥让我们上山等他。公子,我现在心里很乱,我担心姐姐…我们还是先上山吧。”她在担心什么,沈昱不会猜不到。

自从在路上碰见叶沧海,宁若的眼皮就一直跳一直跳。叶沧海为了争夺昌平城城主的位置,不惜弑兄杀父,如此凶残的人,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偏偏在姐姐比武招亲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齐州城,宁若担心他会对姐姐图谋不轨,亦或是对惊鸿山庄不利。要知道叶沧海想重新夺回昌平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难保他不会借此机会制造事端。

“别多想了,既然你担心宁谧小姐,我们现在就上山。”沈昱向她伸出右手,“上车吧。”

宁若刚把手递给他,突然间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她眼睁睁看着简宁枫气定神闲地从惊鸿山庄的大门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红衣女子,心里忍不住发笑,简宁枫就是简宁枫啊,无论何时何地,身边总是不乏绝色佳人,以前是她太天真了,居然幻想过和他在一起。

“怎么了?”沈昱刚发问,简宁枫也看见了他们,他一怔,随后笑着走过来打招呼。“没想到京城一别,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沈昱,宁若,近来可好?”

沈昱似是早就料到简宁枫会来,丝毫没感到意外,二人随便寒暄了几句。倒是宁若始终板着脸,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惹得简宁枫身边的红衣美人咯咯发笑,“我还以为只要是姑娘就都会喜欢简公子呢,没想到不尽然啊。”

此话一出,宁若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尚未想出反驳的话,简宁枫率先开口打圆场,“宁若,这位是涂双双涂姑娘——这位是宁若姑娘。”

涂双双?不是京城第一名妓么?宁若忍不住讥讽:“简公子是来比武招亲的?看着不像啊,佳人在侧,他人颜色岂可入眼啊。”这句话是花神祭那天,平王之子姜烜夸赞水绿时所说的,被她借用了来。

涂双双闻言掩嘴发笑:“姑娘误会了,我不过是好奇这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央求了简公子好久他才答应带我来的。”

宁若听了这话,更加不痛快了。姐姐又不是花园里的花,长得好看就是谁都可以随便观赏的吗?

正想着,简宁枫忽然抓过她的手腕,“宁若,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若轻轻甩开,挤出礼节性的笑容,“公子和涂姑娘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简公子在这里说就是了。”等了一会儿,见简宁枫还是没开口,她又道,“既然没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着上山呢——公子,我们走吧。”

简宁枫眼中蒙上一层灰暗,望着沈昱的马车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那位姑娘…不是一般人吧?”涂双双皱了皱眉头。她本来以为宁若打扮平常,姿色也不出众,定是沈昱的婢女无疑。可刚才看见沈昱亲自扶宁若上车,简宁枫又为她黯然神伤,想必事情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