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三口走了,莫夫人也累得回房休息,莫雨儿独自坐在廊下看雨发呆,青言为她披上一件外衣,默默地陪着。小姐的心给了向王爷,她不认为有错,那时的齐公子有林小羽,小姐也应有自已的幸福啊。可小姐心内就象锁了什么,解都解不开。

“青言,你喜欢什么样的喜服?”

“喜服,”青言吓一跳,“没事提什么喜服呀?”

“青言,这事本应妈妈和你讲的,我就先代劳吧,向全人很不错,妈妈想把你嫁给他。”

“啊,小姐。”青言羞得满脸通红,“下雨天的,乱讲什么。”

“青言在我们莫家也很多年,你和蓝语就象两个大姐样一直护着我,待我亲,在我们莫家最难的时候,也没离开。我和妈妈很感激,可惜我们能力有限,不能为你们做多少,给你们找个好人家还是可以的。”

莫雨儿这几句话把青言说哭了,“坏小姐,乱讲什么,我和蓝语在莫府没受过一点委屈,吃的穿的都和小姐差不多。你和夫人的大恩,我和蓝语这一世报都报不完。”

起身抱住陪自已长大的丫头,莫雨儿眼眶也湿了,“青言,好好准备吧,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你以后一定会象蓝语那样幸福的。”

青言含泪点头,“小姐,婚后我也不想离开柳园。”如果以后小姐嫁到王府,她也要跟着,但现在她说不出来。

“我在蓝语家附近也给你们买了间房,你就和蓝语一样吧,白天呆在柳园,晚上回家。”

“小姐!”青言开心地抱紧莫雨儿,小姐真会读心,那个“恶仆”不坏,她确是欢喜的。

莫雨儿欣慰地闭上眼,蓝语有孩子了,青言也要成亲了,她最亲近的人都有了着落,那么她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天高云淡,就让一切往事随风吧!

[正文:二十四日高犹自凭朱栏,含颦不语恨春残 下]

“大哥,这初夏的夜真静呀。青言成亲后,小楼内我再没有要人随侍。四更时分起来,楼上楼下只我和影子相伴,烛光也显得孤孤单单,我看着书案、卧榻、衣柜、盆花。。。。。莫名就伤感起来了。

从江南到京城,买下柳园,这园子里的一点一滴,都是我辛苦布置的,如今,这一切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能见到。

是的,大哥,我要走了。没有方向,也没有一个贴切的地名,是我想要前往的。我只是想随着心情,随意闲游,可能会被某一个景致所迷,也可能被异乡的风情吸引,那样,我会稍作停留,做个客人。但,路在远方,我仍要上路。

儿时,父亲和兄长出外经商,回家时带回许多有趣的故事,让我总是无限向往。长大后,娘亲身子骨不好,也为生计所牵,我不敢远行。现今,一切安好,娘说可以为我圆梦了。

人生,有个梦可以实现,总是会觉得很幸福。

我开心地上路,带上丰足的旅资,带上娘亲,这便是我的全部了。其实有娘在,异乡也会是故乡,我想我不会觉得孤独的。

要走的路太长,能否还再回到京城,我没有确切的日子。我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寻梦坊给青言,寻梦阁给蓝语,柳园已找好买家,那些银子赠给柳园的家人。

好象再无牵挂,我想我可以心宁了。

大哥呢,位居王位,有人缘,受人尊重,一直以来就象大山般,让人忍不住想去依靠,我能为大哥做的事少之又少,也许只是在这里说声:珍重!

慕云匆匆!”

“莫小姐是何时离开的?”

向全担忧地看了一眼王爷俊雅的容颜,那封信自送到他手中,他就只见王爷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看了数遍,每看一次,他就觉着他的脸色难看几分,似有一股怒焰正从王爷的心内燃起,而且有越燃越旺的趋势,他不禁后退几分,颤抖地说:“五天前,向全和青言成亲,小姐让我们好好休息几日,不必到柳园,今日,我们过来向莫夫人请安,家人说小姐和夫人去山上进香了。青言想到小姐的屋子几日不通风了,便去收拾下,没想到,小姐的衣衫和书都不见了,只有这封信放在妆台上。我们又回夫人屋里看看,发现也是如此,还有,还有,柳俊总管全家也不见了。”

 “向全!”向斌身子一晃,眼眶通红,满脸怒容:“我让你到柳园做什么的,忘了吗?”

向全吓得一下跪到地上,哽咽着说:“王爷让我保护好莫小姐,我没有做到。是向全失职了,王爷你惩罚我吧!”

向斌的心无声地泣血着,“惩罚有何用?”他的脸上闪现着心伤悲痛之色,温和的眼眸中泪光闪闪,他跌坐在椅中,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望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向全看到王爷这样,也不禁泪流不止,青言说王爷心恋莫小姐,他明白,原以为只是王爷对莫小姐是欣赏,没想到王爷用情如此之深。

前些日,青言成婚,她还浅笑盈盈地忙碌着,一场婚礼办得热闹而又喜庆。宴席上,她还一直对怀孕的蓝语照顾有加。她对于她所珍视的人,总是倾心相待,不计回报。可是为何对他,她就能一句“珍重”,就挥挥衣袖,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他真的是那么让她轻易放下的人吗?她怎能心宁而无牵挂地离开?

“不!”向斌大喝一声站起身,双手疯狂地把面前的东西扫到地上,一时间,杯碎纸飞,满目狼藉。他又忽然从墙上抽出宝剑,对着室内的人偶奋力刺去。“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说走就走,不是让她看清了自已的心意吗?不是悄悄抚慰她敏感的心吗?这一阵,她象受惊的小兽,总是远远地躲着,那么他就远远地陪着,不离不弃,可她还是走了,走了。她答应不做傻事,却还是做得彻底。他丢下宝剑,仰天大笑,脸上的神情却是极为苦涩。

“来人!”

一名侍卫冲了进来,惊异地看着向斌。

“去,给我把寻梦坊、寻梦阁一把火烧了,把柳园封了。”向斌的声间低哑阴沉,侍卫愣了一下,但很快应声出去了。

“王爷,王爷,您千万不可呀!”向全欲上前拦阻,却被向斌一把推开。她不是记不得他的好吗?那么就记得他的坏吧,至少也是种牵挂。寻梦坊,寻梦阁没有了她,留着只会让人心痛。

“自今日起,你带青言回王府吧,关牧野就到宫中任画师,柳园的老老少少散了吧!”短短一刻,向斌的神情就憔悴了几份,看得向全越发地恨自已。

“王爷,让我去追吧!天涯海角,我都会把小姐带回的。”向全斩钉截铁地说。

向斌黯然摇摇头,都四日了,哪里去追,以她的聪慧,想躲一个人太容易了。这次,除非她自已回来,主动留下,他是不会主动去追的。他要她的心甘情愿来疗养心中的痛。如果她不愿回,那么就给她全部的自由吧!不知她现在身处何事?身子可好?心灰意懒的每一天,因为无尽的思念而痛苦的一天,多么绵绵长远,无边无际的思念啊,这温柔却又令人心痛,就像日日卷起的海潮,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至死方休。

原来傻的人是自已呀!向斌落莫地长叹一声。

“向兄,为何烧了寻梦坊?”

冷如天一路叫嚷着冲进厅内,身后跟着一脸悲愤的齐颐飞,两人看到室内的情形,忙噤声,看着向斌。

向斌温和的嘴角荡起一丝冷漠的笑意:“怎么小王做事需要先向你们交待吗?”

“你,”两人从没看过向斌这样讲话的方式,“寻梦坊好歹是人家莫府的铺子,又没犯法,你为何要烧。”

“我看着碍眼。”向斌淡淡的语调,让两人摸不着头脑,转身看到一边含泪的向全,忙递了一个询问的眼色。

向全低下头,郁郁地道:“小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齐颐飞一闻此言,脑中一片茫然,差点站立不住。他一把扯住向全,“你在说笑,对吗?”

向全摇头。

齐颐飞脸瞬间就苍白了。“我不杀伯牙,伯牙却因为而死。”如果当初我不点破,我不追问,她现在也许还快乐地呆在京城,那样至少还能看到她。她是真的不爱他的,不然不会这样决绝地离开。此时,齐颐飞才真正地醒悟,有些感情不是你愿意给,别人就愿意接受的。她的幸福也不是他可以给的。

凝望着向斌微微扭曲的俊颜,齐颐飞不禁叹道“他的痛想必不下于自已吧!雨儿应是与他心心相系的,我为何没有早看出来了呢?我待雨儿终不如他。想到这,他的脸上闪过一道凛然,他走近前,拍拍向斌。

“向兄,从今日起,我会替云鹏担下照应雨儿的事,做她真正的兄长。而你一定要好好待雨儿,莫要让她伤心一点点。”

向斌冲他苦笑笑,“颐飞的雅量我很感动,可惜我没有做到,她还是走了。”

“她毕竟才十七岁,很多事还无法看透。齐府的分号遍布全国,我有办法寻她回来的。”

“不,颐飞,不要去找。不要打扰她,如她心里真的有我,有一日,她会回来的,那样,她也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向兄,你,”齐颐飞总算明白了他输在哪里了,“你比我了解她,你真的给了她完完全全的自由,包容,体贴,而又执著,我真的不及你呀!”

向斌重重地长叹一声,这又如何呢?她不是还不信他可以给她所有吗?他想赌一赌,有一日,她会回来的。只要她回来,一年,二年,十年。。。。。只要他还没有老得走不动,他都愿意等。

“向兄,我会祝福你!如她日后回来,我必尽兄长之责,让她快快乐乐地出嫁。”

“但愿有那一天吧!”

 冷如天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庆幸小郡主的身边只有自已一个,虽然那个假小子差点入了小郡主的心,不过澄清后,他也就不吃醋了。郡主那天去寻梦坊为自已的错言道谦,那假小子含笑坐着,说一点都不会在意,他还当真了呢!原来她在说谎呀,贝儿要是知了,一定会很自责吧!一想到贝儿,冷如天心就酥酥的,脸上粗犷的线条不渐也柔美了几份。

看向斌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齐颐飞拉着冷如天便告辞了。一出向府,齐颐飞牵着马,建议走走。冷如天不解地打量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了许久,看他一言不发,他郁闷地问:“齐兄,你为何不言声?”

齐颐飞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如天,我想我该成亲了。”

“啊!”冷如天瞪大眼睛,前几日,他不是还要死不活地追着那假小子吗?

“想嫁给齐府的千金很多,我想一定有温柔纯良之辈,只要她待我父母孝敬,能为齐家生下继承人就可以了。”齐颐飞幽幽地看着远方,这样的女子应不难找吧!

“可是,你心里呢?喜欢她吗?”齐颐飞那俊帅的面容,不知让多少京城千金疯狂呢。

“我会尊重她,让她衣食无忧。”只能给她这些了,其他,他暂时还无法给。

“哎,你何苦急着成亲呢,寻一个相互钟情的人不好吗?”

齐颐飞浅浅一笑,“我只要她对我钟情就行了。”钟情别人,会患得患失,太累。他成了亲,父母会安心,远方有一个人如知道,想必就会回来了。 

“哦!”冷如天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慢慢地陪着他,走向远方。

[正文:二十五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上]

江南,小镇。

小镇确实很小,只几户人家,但桥很多。桥都重红朱檐,幽然独立,精致而又婉约,清贵而又优雅。一条河穿镇而过,河岸上,青石森森,苔痕绿绿,伴着河水潺潺,古松巍巍,越发显得小镇的清秀怡然。过了小镇,便是大片大片的稻田,有几户农家闪落在田边。

中间一家是一溜的几间房,密密的果树围房栽种,泥土垒成的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门前一口水井,几只公鸡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屋子里,天花板的梁柱露在外头,没有上漆,几扇格子窗原来的大红朱漆已褪成碎裂的朱红色,竹制的家具被擦洗得发亮,几件小摆饰,一本被风吹乱的书,显示家主人诗意而又清雅的生活。

厨房在最西端,一个粗壮的丫头正在满头大汗地做饭,柳大爷说,今天夫人和小姐要到了,她可要好好表现,这家给的钱可不少哦,比种地强多了。想到这儿,小丫头憨厚地笑了。

两辆马车慢慢从田间的碎石路上驶了进来,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搀着一位华贵的夫人下了车,一位厚实的后生把几个箱子从车上搬下来。

柳俊从屋内迎了出来,“夫人,小姐,你们可总算到了,这几天,我都坐卧不宁,怕有个闪失,那该如何是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