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君无痕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他一惊,睁开双眼时,发现卿云的眸子亮得惊人。

“君无痕…”卿云轻声叫道。声音里似乎带着淡淡的疏离。

君无痕一颤,人立即起来了,手也收回来了。他的蓝眸中带着丝丝狼狈。

“君无痕,我不希望以后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卿云起身,背靠着墙。黑夜中,她定定地凝视着君无痕,语气淡漠而坚决。

君无痕心微微一痛,他点头。

“好。”

说罢,他转身离开卿云的房间。不,应该说是落荒而逃。

君无痕走后,卿云依然没有睡下。

她轻抚着刚刚君无痕吻过的唇瓣,眸光微闪。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用衣袖使劲地擦着唇瓣。

这时,梁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女人,你明明刚刚可以躲的。”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梁上跳下,轻轻的落在卿云的床边。离歌看着他,眼神有些悲伤,“为什么不躲?”

“我…”卿云咬着下唇,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时一向浅眠,在君无痕翻身进来时,她就已经醒了。

“女人。”离歌坐了下来,他的手抚上了被她擦得通红的唇,轻轻的抚着。“不要总认为你欠他很多,你已经还了很多了。”

离歌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

“真的吗?”卿云抬头,仰望着离歌。

“嗯。”离歌稍微拉开了点他们的距离,接着他在轻轻的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吻,“以后不能这样虐待自己的唇了。”

卿云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突然,卿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眉头蹙了起来,她盯着离歌的褐眸,问道:“你什么时候跑进我房里来的?”

“君无痕进来之前。”

卿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进来做什么?”

离歌一笑,说道:“跟你说几句话,可是没有想到我准备要说时,君无痕就突然翻进来了。”

第三卷真真假假宫纷飞三个男人3

卿云柳眉一挑,问道:“什么话?”

这时,离歌握住了卿云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让你每天都能快乐地弹琴。但是现在不可以。至于原因,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

卿云沉默了许久,就连离歌也能感受到他胸膛前的手拥有冰冷的温度。

突然,卿云挣脱开了离歌的手,反手紧紧地搂住了离歌的脖颈,“离歌,我真的很想很想弹琴。从我会弹琴开始,我没有一天是没弹过琴的。这几个月我动都没有动过琴,心里好像空空的。离歌,我做梦都梦到我在弹琴。”

离歌大力地抱着卿云,感觉到她身上的颤抖,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不愿意她那么辛苦。可是,他忍受不了他会失去她的可能。

“以后你感觉到心里空空的时候,我会做很多很多你喜欢吃的糕点,让它们填满你的心。”

“离歌…”卿云大力地吸了吸鼻子,她终于应道:“好,我答应你。”

自从那晚后,卿云和君无痕再也没有碰面了。君无痕偶尔和玉无瑕谈话家常,但是大部分时间是留在房里,无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而卿云为了避免再发生那天晚膳时发生的状况,卿云以不想走动为由,就直接在房里用膳了。

小住了十几日后,司徒行云他们就不得不回皇宫了,毕竟这凤溪还是要人管的。

于是,他们决定明天回宫。

深夜。

月明星稀,夜色清朗。

卿云在床上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今晚是她留在凤冰行宫里的最后一个夜晚。莫名的,她对于这个凤冰行宫有些依恋。

小时候,她就活在皇宫的勾心斗角中。宫中很多妃嫔都想讨好她,而她也得笑脸迎人。她讨厌那些妃嫔。但是这个凤冰行宫,没有任何妃嫔踏入过。父皇说,这个凤冰行宫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才可以踏入。

这个凤冰行宫才是她真正的家。

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她对这里才会有依恋。

卿云在心中叹了口气。

莫名的,她的心突然间有些烦躁。她起身,披了件外袍走向外面。

一轮皎月挂在夜空中,宛若小姑娘的一弯柳眉。银辉在天地间酿造出一派温婉。见到如此景色,卿云烦躁的情绪也渐渐被抚平了。

她走上一座小桥,垂眸看着河上的盈盈月色,唇角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河面上波光潋滟,漾着一波一波的银光。

蓦地,一个念头浮现在卿云的脑里。她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后,她的抿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卿云屏住了呼吸,隐藏了自己所散发的气息,她轻手轻脚地翻进离歌的房里。

离歌睡觉前把窗子打开了,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子轻轻地倾泻在离歌身上。他闭眼安然地躺在床上,俊朗的脸庞在月色上更是添加了一抹魅惑,那薄薄的红唇宛如诱人的红果。

卿云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这男人简直就是蓝颜祸水,就算以后穷困潦倒,他也可以靠皮相来骗女人钱。啧啧,跟着他绝对不会挨饿!

卿云小心翼翼地走到离歌的床边。她知道离歌跟她一样浅眠,只要有一些轻微的声音发出,他也会立即被惊醒。

突然,卿云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她立即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巴,将剩下的声音全都捂在嘴里了。她一脸紧张地看向离歌,发现他依然安然地睡着,完全没有被惊醒的迹象。

卿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她的眉头蹙了起来。以离歌的功力和他的警惕性,他现在应该被惊醒了才对呀!可是——卿云的唇瓣紧紧地抿了起来。

这时,离歌皱了皱眉,脸色看起来很痛苦,他嘴里呢喃着:“女人…”

卿云俯下身,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她心里却在猜想着,他究竟在做什么梦?为什么脸色这么痛苦?为什么会喊她?

“…我不会杀你,我永远也不会杀你…”

卿云的嘴角抽搐了下。难道在他的梦中她和他是仇敌?

“…即使你疯了你还是你,你永远是我的女人…”

卿云的嘴角再次抽搐。她脑里浮想翩翩,在他梦中,她被人逼疯了,可是他还是深爱着疯了的她。哇!好感人的爱情故事!

“…我一定会找到可以代替琉璃珠手链的东西来压制你体内的魔性…”

卿云一怔。

魔性?!她体内的魔性?!

蓦地,她似醒悟了一般,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魅绝体内有魔性,她是她女儿,那她的体内…

她看过一本书,那本书告诉她魔性是会从娘身上转移到女儿身上来的。

她想起了以前的种种,想起了她情绪激动时眸子会变成银色,想起了仙老人的话,想起了离歌最近的奇怪表现…

卿云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不让口中的抽气声逸出来。

突然,卿云似疯了一般地在离歌的房里寻找着镜子。找到一块铜镜时,她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卿云脸色惨白,以往澄澈的眸子里仿佛被注满了银色的水波,月光下,波光潋滟,添加了几分邪魅。

卿云盯着铜镜。那一刹那,她看到了铜镜里绽开了一朵艳红的血花。

“哐啷!”

镜子打破的那一刻,卿云摇摇欲坠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带着淡淡梨花香的怀抱。

离歌在卿云发出急促的脚步声时,就已经被惊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卿云慌张地到处找着东西。当他看到卿云手中的铜镜落到地上时,他毫不犹豫冲了过去接住了她的身体。

卿云脸色异常的惨白,眸子里银色越来越深。

“离歌,我体内是不是有魔性?”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离歌一惊,双手紧紧地按住了的双肩。

他看着她的双眸。

完完全全被银色覆盖了…

“是不是?离歌你告诉我呀!到底是不是?”看到离歌的表情,她就心中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是她不甘,她要听他亲口说。

“…是。”

离歌发颤的声音就像最残酷的刀子正在凌迟的她的心!她感觉到了平日里平静的心湖此时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将深深地掩埋在无尽的深渊。

她的脑里浮现出了当她体内的魔性完全被爆发时,她会六亲不认,遇人就杀,成为武林的大魔头。到时候人人得而诛之。

卿云黑瞳中的银色越来越深,最后竟然有慑人之感。

“女人!”

离歌托起她的下巴,大力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看着她的表情,离歌就猜想到了她头脑里所想的东西。如果说她现在被刀子凌迟,那他又何等不是呢?

他不愿她去想这些丑陋的东西,他只要她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女人。

离歌的双唇是温热的,卿云的双唇是冰冷的。

双唇相贴,离歌把他的温热传给了卿云。他在用他的方式在告诉已经失去理智的卿云她不是孤单的一个,她还有他的陪伴,他会陪她面对一切,无论她变得如何,她依然是他的卿云。

蓦地,离歌的唇大力地擦过了卿云的贝齿,腥甜的血流入了卿云的嘴中。

卿云一怔,那个腥甜的味道就像一道轻柔温暖的春风吹过她波涛浪涌的心湖,止住了骇人的波涛,抚平了她的震撼,温暖了她的身体。

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扇了扇,黑瞳里的银光消散了。

“离…离歌…”卿云向后退了一步,分开了二人相贴的唇。

离歌松开了他的手,看到她晶亮如昔的黑眸时,他先是一愣,然后漫天的狂喜漫上了他的眼里。

“我刚刚好像喝到了你的血。”

离歌一怔,盯着她的眼眸许久后,他恍然大悟,“我的血可以压制你体内的魔性。”

卿云点头,这也是她刚刚意识到的。

“你说我的琉璃珠手链可以压制体内的魔性,而那次你喝了用它的粉末煎成的药,所以你体内的血溶进了它的力量。”卿云想了想前因后果,说道。

离歌也觉有理,他的唇扬起一个笑容,“女人,下次魔性发作的时候我给血你喝。”

卿云的嘴角抽搐了下,“你当我吸血虫呀?”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以后我会找更好的办法。”

卿云沉默了会后,她点下了头。

“离歌,回宫后我们去找仙老人。我现在很想知道我爹娘的事情。”

“嗯。”

蓦地,离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好奇地问道:“女人,你是怎么知道你体内有魔性的?”

卿云一笑,“某个人在梦中告诉我的。”

“你口中的某人不会恰好指的就是我吧!”

卿云眨眨眼,很幸灾乐祸地说道:“很不幸就是你。”接着卿云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某人在梦中是这么诚实的,下次你有事瞒我,我就盯着你睡觉。”

离歌无奈地道:“女人,半夜三更是不能闯入男人房里的。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卿云的柳眉挑得高高的,“其他男人我可都是避而远之的。而且呀…”卿云轻笑,“离歌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的。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会逼我去做。”

“你看得倒清楚。”离歌笑了笑。

“当然!天下知汝者莫若我。”

卿云与离歌相视一笑,渐渐淡化了刚刚的悲伤。 

第三卷真真假假宫纷飞三个男人4

第二日。

雄鸡破晓,清冷的暗色在第一缕黎明曙光的倾泻下渐渐散去,温和的晨光洒遍了大地,一轮红日冉冉上升。

卿云昨夜回来得较晚,刚睡不久,就听到了雄鸡的鸣叫。

她蹙了蹙眉毛,微微睁了下眼,看到外面泛白的天,她拥了下薄被合上了快要睁不开的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青衣,现在早着呢!不要吵我。”卿云不耐地撇了撇嘴,翻身继续睡。

“是我。”低沉的嗓音在门外轻轻的响起。

声音虽轻,但是那低沉熟悉的嗓音就足以将卿云的睡意完全赶走。卿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她道:“君无痕,你等等。”

接着卿云以最快的速度梳妆好,随意用一根簪子挽起了长发。

“进来吧!”

君无痕心中有些苦涩,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卿云坐在四方桌前,看到君无痕进来了,她对他笑道:“无痕,坐吧。”

君无痕坐在了卿云的对面,他定定地凝视着她。

卿云看着他,抿了抿唇瓣,笑道:“无痕,是来告别的吗?”

君无痕点了点头,“等下就走,离宫有急事。”

“哦。”

“云儿…”听到她不起波澜的话语时,他心中微微刺痛。君无痕深吸一口气,对卿云温柔一笑,道:“谢谢你的离镜。”

卿云摇头,“这是我欠你的。”

“不,是我欠你。”君无痕的声调微微升高。

卿云一怔,随即她微微一笑,“不,你没有欠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欠你。你救了我一命,消耗了你体内一半的功力,这是我欠你之一。你待我极好,我答应过你会努力爱上你的,结果我却食言了,这是我欠你之二。”

“不,云儿。你听我说。我欠你更多。”君无痕似乎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他的脸色微微发白,“云儿,我知道你很恨那个当年毁你容颜的人。而我就是当年那个刺客,我为了得到你手上的琉璃珠手链,不惜一切,甚至毁你容颜。这是我欠你之一。”

卿云却微笑着摇头,“你是那个刺客我早已知道,而我现在已经看透了,所以也不会恨你。”

君无痕一惊,但是他的声音还是微微苦涩,“我还欠你很多。我娶了你却没有好好待你,整天忙着离宫的事情却忽略了你。娶你一年,我连你的生活习惯都不知道。这是我欠你之二。明知道你爱自由,却生生地折断你的翅膀,想把你禁锢在离宫。这是我欠你之三。你欠我的早在你把离镜给我时就已经还清了。那现在又何来欠我之说呢?”

“无痕,不要太计较这些了。那些都过去了。”卿云抿了抿唇瓣,说道。

君无痕苦笑一声,“对呀。都过去了…”

蓦地,君无痕似乎想起了什么,蓝眸里浮现出了柔光,“云儿,让我告诉你我是怎样爱上你的,好吗?”

君无痕的声音很温柔,接着他并没有等待卿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对你并非一见钟情。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皇宫。那时我刺伤了你的脸,你的脸上一直哗啦啦地流着血。当时我只看到了你的双眼,不由惊叹那是一双比天山的池水还有清澈的眸子,我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刺伤了你。回到离宫后,愧疚之情越来越浓,浓得我无法安宁。一闭上双眼,脑里就是你的眸子和瞒天瞒地的鲜血。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让人去调查你的消息,从你及笄那年开始到你掉入白骨崖期间从未间断过。慢慢的,我发觉我对你的愧疚之情变质了。但是我不愿去肯定,你知道的,离宫宫主必须接受梨镜所显示的女子当妻子,所以我一直压抑着那份情感。直到你成亲那日,我才完完全全地爆发了出来。当时,我恨不得去平延王府把你抢回来。”

君无痕蓝眸里的有一层浅浅的水光,他似乎陷进了那甜蜜的水光里,任谁也拉不出。他继续说道:“你记得有一次平延王府有宴会,我知道他对你不好,特地让无司去当众挑衅他。呵呵,早知如此,那次我就不派无司去了。如果我亲自去的话,我一定会让他气得七孔流血。然而,我第二次见到你时,你却易容了,当时我并没有认出你来。直到你走后,我才发觉到了。我发现你当时对我有浓烈的情感,我很高兴,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只是仰慕罢了。再后来,你我相见时,我们就已经划清了界限。我是尊主,你是平延王妃,单单这个两个身份就足以让我们相差几万里远。”

顿了顿,君无痕定定地看着卿云,道:“云儿,你知道吗?当看到你在你生辰那天强颜欢笑时,我的心都狠狠地揪了起来,我恨不得去把他千刀万剐。云儿,你知道吗?当我们成亲那天,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了,这梦就会完了。可是…”

突然君无痕狠狠地用捶了下自己的腿,声音带着未明的惆怅,“可是我娶了你,竟然不懂珍惜你,不懂陪伴你。或许这就是我这辈子得不到你的原因吧!”

君无痕耸了耸肩,他的蓝眸里漾着朦胧的水光,水光中浮动着浓浓的悲伤,他温柔地看着卿云,说道:“云儿,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就最后一次。”

卿云这时满心震撼,震撼过后却是满怀的惆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他抿出一个笑容,“好。”

君无痕走了过去,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像是在搂着一件稀世珍宝,那样的小心翼翼。他深深地呼吸,吸取着她专有的味道,那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东西。

“云儿,谢谢你。”

不久后,君无痕松开了卿云,他立即转身向门外走去。他害怕他会情不自禁地再次拥住她。不再看她,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吧!而且如今这个状况,他也该满足了。

这时,卿云的声音轻轻的在君无痕背后响起:“小卿是个好姑娘。”

君无痕一颤,他握紧了双拳,许久他才缓缓地松了下来,充满苦涩的声音同样在这空气中响起:“有些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而我就是属于那些人。如果以后我们相见,我们都不要理睬对方。如果当不到相濡以沫的夫妻,那我们就当熟悉的陌生人。”

再见了,我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