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笑哈哈道:“你都是这样同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云清霜冷哼一声:“此话怎讲?”

“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已中了那妖妇的迷魂大法了。”小女孩轻轻松松的说出事实,听在云清霜耳中却是蓦地一惊。女孩一双无邪明眸掠过云清霜稍带困惑的面容,吃吃笑了,“你可听说过万花门?”

万花门是以媚术扬名天下的门派,门主李华衣亦正亦邪,美艳不可方物,寻常男子若是她那一对勾魂媚眼瞧上一眼,骨头便也酥了,脚也软了,恨不能掏心挖肺给她,从此死心塌地的追随。江湖人送她一个外号叫做“辣手嫦娥”,指的便是她貌美如花,但心如蛇蝎,她所练的天魔摄魂法,需以壮年男子为辅,向来为正道人士所不齿,云清霜也听师傅提及过,当下红了双颊,连带耳根都火辣辣的烫,低声问:“我是女子,她抓我去有何用?”

女孩忍俊不禁,闲闲的道:“自然是捉你去做她的弟子。”

做李华衣的弟子势必也要练习她的邪门功夫,云清霜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张了嘴却说不出话。

女孩伸出小手握住云清霜的,笑嘻嘻的说:“姐姐可还怪我?”

那手柔若无骨,不若一般习武之人关节粗大,云清霜虽说也是手如柔荑,颜如舜华,但那是师傅以毕生心血研制的药物辅助才使她小小年纪就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并且武功不露于形貌,这小女孩又是怎么做到的?

云清霜有意试探,不觉放柔了声音,“小妹妹如何识得她?”

女娃子眨眨眼睛,“是师傅告诉我的啊。”

这女孩的师傅定是位世外高人,她的武功已是惊人,师傅的武功又会是怎生的惊世骇俗。云清霜起了拜访之意,但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姐姐是不是想知道我师傅是谁?”像是能猜到她内心所想,女孩狡黠的笑着问。

云清霜点了下头。

“那姐姐随我一同回去不就见着了?”她顿了顿,又道:“就在前面不远。”好似怕云清霜犹豫,她摸了摸下巴,调皮的说:“姐姐的匕首还在我这呢。”

云清霜失笑,她倒不是怕小女孩会害她,如果她真有加害她的意思,刚才也就不会救她,再者,此处荒郊野外,也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场所,又何必再走一程多此一举,她担心的是,一般世外高人总是性格孤僻,不好相处,自己冒冒然前往,是否会自讨没趣。

她迟疑着说出口,女娃儿连忙摇头,“姐姐放心,是师傅要我带你来这儿的,他又怎会不快?”

云清霜淡淡笑过,表面欣然应允,暗地留了几分心眼,她探入暗囊取了一把梅花针在手,以备不测之用。

女孩忽翩然转身,面露愠色,“师傅说过姐姐若不愿前往,绝不勉强,我这就将匕首还你。”她倒转刀柄,放在身前的平地上,别转开头,不再言语。

云清霜脸一红,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当即赔笑道:“小妹妹莫怪,是我多虑了,我随你去便是。”

小女孩转怒为喜,拍掌道:“这才对嘛,姐姐我们走。”她握紧云清霜的手,神态亲密。

云清霜一路走,一路留心四周景致,女娃是将她往林中带,枝叶蔓披,云雾笼罩,放眼望去一碧连天,赏心悦目,山风吹处,林海呼啸,勾起了很多在云苍山上的回忆。

她于桃树下练剑,沈煜轩在旁指点她如何出招才能出奇制胜,或是兴致高时,师兄抚琴一曲,她和着琴音舞剑,又或是二人同习那双剑合璧的招式,练的累极,她取出绣帕为师兄抹去额上的汗珠,好比在人间仙境,这日子过的逍遥自在。

但这所有的一切,在柳絮出现后就完全被颠覆了。

思及痛处,心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下。

“姐姐,到了。”女孩的呼唤声将她自恍惚中惊醒,云清霜凝神一看,在山林深处建着一间茅屋,如此简陋的居所却取了一个极为雅致的名字:邀月小筑。

云清霜暗暗称奇,邀月小筑,居然同她打小居住的地方名称相似。

这仅仅是种巧合吗?

无需再妄加猜测,相信在踏进这间小屋后,所以疑问都能解开。

“姐姐,请进。”女孩儿往门边上一靠,负手而立。

云清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女娃咧着嘴笑:“姐姐,师傅在里面等你。”

云清霜颔首,心情复杂的推门而入。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简单,朴实,陈设和云苍山的邀月山庄截然不同,云清霜莫名舒了口气。

屋的一角站立一人,想来便是小女孩口中的师傅,屋内光线有些黯淡,看不真切,待他转过身来,云清霜看清那是位玄衣老者,年纪同师傅在伯仲间,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比之柳慕枫的仙风道骨,多了份睥睨天下的气概。

云清霜平静的眸中无波无澜,眼帘轻垂,似在等着老人先行开口。

玄衣老者目光平平掠过云清霜的面容,心潮起伏,他忍住一阵激动,急切问道:“你可是叫做清霜?”

云清霜心咯噔一下,她初涉江湖,还只是无名小卒,为何三番两次被人认出身份,之前的黑衣蒙面人是,现在的玄衣老人亦是如此。她目光一闪,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老者大步走上前,手抓进云清霜的双肩,语带焦急,“清霜,我知道你是清霜。”

云清霜不动声色的躲过,这一招大雁回巢乃蝴蝶穿花步中最精妙的一式,可自敌人手中空手夺刃,又可于千军万马中自由穿梭,云清霜运用的还不纯熟,如果是柳慕枫亲自使出,能伤人于无形,出入如无人之境。

“大雁回巢,”那老人一口说出此招的名称,“你果真是清霜。”他脚步一动,看似如醉酒之人步子不稳,实则暗蕴绝妙步法,飘逸出尘,潇洒无羁,忽听到衣襟带风之声,人已到云清霜跟前,她慌忙侧身闪过,饶是她轻功绝妙,这一下仍是避的十分狼狈,若不是伸手在桌脚上借了把力,差点就要双手着地,极不雅观。

好不容易站稳身形,云清霜窘的满脸通红。老人捋了捋长及胸前半白的胡须,呵呵笑道:“以你的年纪,有这等造诣已属不易,柳慕枫在你身上没少下功夫啊。”

云清霜贝齿轻咬,在唇上留下一排细密的牙印。听他口气,似乎和师傅极为熟识,可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师傅提起过他这样一号人物。瞧他的身手,在江湖上绝非无名之辈。

云清霜默然不语,却也等于默认了自个的身份。老者忽然柔声道:“我有一事相问,望你能如实告知。”

云清霜再不能装聋作哑,忙回应:“不敢,前辈请说。”他方才露的一手,其功力之深厚,即便不敢称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可以同师傅齐名,他这般纡尊降贵与自己好言好语,又怎敢再轻慢。

老人清了嗓子,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你的母亲……”很长的一段停顿后,他终于复道:“她现在何处?”

云清霜身体一僵,头低垂,再度抬起头时神色间已是一片冷怒,老人见她这般神情,慌忙张口解释,“你不要误会,我……”

云清霜却再不愿听下去,“我敬重你是前辈,你……”她无法再说下去,气的身体簌簌发抖,狠狠的咬住下唇,痛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我绝无唐突你母亲之意,你不愿意说便罢,我不会强求。”老人语中带了丝叹息,容颜又似苍老了几分。

云清霜心中一动,唇微启,到底还是忍下了。她抱了抱拳,语调极力保持平稳,“告辞。”转身就走,望着她的背影,老人突然道:“等一下。”云清霜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出了茅屋,也不看那小女孩一眼,凭着之前的记忆,寻找来时的路。

但林海郁郁苍苍,一眼看去怎么都找不到通向外间的路,云清霜急了,忽听头顶上一声轻笑,她抬头一瞧,从高耸的枝桠间探出一张小脸,再一看,头下脚上,她是整个倒挂在树杆上的,见云清霜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扑哧一笑,一溜烟滑了下来,几步窜到云清霜身旁,笑眯眯的说:“好姐姐,师傅命我送你出谷。”

云清霜怔了怔,半晌才道:“多谢。”

女孩在前方带路,方才明明已无路可走的地方,突然就延伸出一条羊肠小道,走到尽头,眼看着又是条绝路,她却牵起云清霜的手往旁边跳动几步,就又出现了一条通道。

云清霜猛然省悟,这山谷中的景物排列莫非暗合五行生克、阴阳八卦的变化,若真如此,如非有人带路,她是怎么都走不出去的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出了山林。云清霜向女孩投去感激的一笑,小姑娘眉毛一挑,不声不响的自袖中取出一物塞给云清霜,做了个手势,淡声道:“事情并不是姐姐你所想的那样,我不希望姐姐误会师傅的为人,你看过这幅画就会明白了。”

云清霜细心解开绑在画轴上的红丝线,右手一挥,整幅画呈现眼前。许是年代久远,纸张略微泛黄,画上是一名翩翩起舞的年轻女子,长眉入鬓,白绫束腰,眉目同她有七八分相似,仔细瞧来,又不尽相同,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容颜比她美上数倍,就好似画中走出的仙女儿,落款处的日期是二十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休整了两天,今天继续更新。

男主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呢,嘿嘿。

第二章 扑朔迷离

小女孩收起画卷,纤纤玉指伸到云清霜面前,“师傅和你母亲本就是旧识,你母亲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吗?”

云清霜茫然的摇了摇头。

“师傅只想知道你母亲现在何处,他并没有恶意,”仿佛能猜到云清霜要说什么,小姑娘抢着道:“姐姐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想清楚了就来山谷找我们。”她似是笃定云清霜一定会改变主意,脸上笑的像是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云清霜唇角紧抿,心中举棋不定。小女孩始终带着温雅的淡笑,也不催促,反而提醒她:“姐姐再不走,还没进宣城天已黑了。”

云清霜举头望天,此时已过晌午,烈日当头,空气炽热,昨儿有青骊马代步,她才能在入夜前赶到宣城,如今要靠双脚走回去,哪怕她轻功盖世,也比不过奔腾的骏马,不抓紧的话天一黑山路愈加难行,恐怕真要在林中过夜了。她别过小女孩,刚抬脚,又被叫住,她回身询问,女娃浅笑吟吟的说:“姐姐,我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还有……”她目光在云清霜脸上停顿半刻后,单手托腮,俏皮的笑道:“清霜姐姐,我叫小可。你要记住哦。”

云清霜眸色清亮,半垂眼帘,微露淡淡笑意,“小可,我记住了。”她冲着小可摆了摆手,施展绝顶轻功,翻山越岭,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感觉神清气爽并无疲态,打算乘热打铁再赶一段路,冷不防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她反应迅速,身手矫捷,双肩一晃,几个起伏,再一翻身,竟被她堪堪避过,但紧接着又是一张网兜头而下,这次她就没这么好运了,她刚刚跃起,使身体悬空,两道黑影从她侧身掠过,两柄宝剑齐齐刺向她的喉咙,如果她躲避剑招就势必会被渔网网住,若是她闪避渔网就等于将身后的破绽卖给了对方,无论怎样,她都将中招,云清霜陷入两难境地,但她岂肯轻易服输,她凝起一口真气,将全身力道聚积在左脚上,单足点地,身躯一转,刷的一声,纯钧宝剑出鞘,硬是挡开了那两道凌厉的剑势,再就地一滚,同时消除了渔网的攻击。

来不及喘口气,又有剑势攻来,云清霜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另有数枚暗器夹带着风声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好个云清霜,遇到险情不慌不忙,舞起手中的纯钧宝剑,宛如一轮银色的弧圈,将周身护的水泄不通,各式暗器纷纷坠地。

有两枚袖箭就擦着她的发梢而过,云清霜眼尖的瞧见箭头闪着妖异蓝色光芒,显然被淬过剧毒,她暗自长出一口气,幸好没有逞能用手去接,否则此时已是任人宰割的板上鱼肉。

但疑问接踵而来,她出道不久,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人,到底谁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竟招招欲取她性命。

云清霜双目顾盼,周围倏然安静下来,地上一片狼藉,方才攻击她的人踪影全无。她沉声喝道:“好狠毒的贼人,到底是谁故弄玄虚,够胆量的话就现身同我单打独斗一决高下。”

她的声音在林中回荡,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云清霜暗暗惊诧,难道刚才的打斗仅仅是谁在作弄于她?她清了嗓子又道:“难道有胆子做却没有胆子承认吗?”话音未落,一阵大笑盖过了她的声音,初时只觉嘶哑难听,越来越刺耳,饶是云清霜功力不弱,到最后也不由捂住了双耳。

笑声逐渐逼近,林中树木往两边分开,从中走出一个白发老妪,走近了,才发现她除了一头银丝骇人,其真实年龄也不过四十出头,面上肌肤洁白娇嫩,堪比少女。她还在大笑,声音撕心裂肺,云清霜实在经受不住,一招浮光掠影朝她斩去,那老妪冷笑一声,眼中异芒闪现,“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她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轻松化解了云清霜的剑招。继而纵声长啸,反守为攻,虽赤手空拳,但招式真如疾风骤雨,迅捷之极,云清霜左右闪避,架住了前三招,却没能躲过第四招,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发掌力,当即闷哼一声,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她竭力运功调匀气息,但面色惨白,显然所受内伤不轻。

那老婆子虽打中云清霜一掌,但自身也被震退了三大步,她惊异万分,眯起双眼沉了神色,冷冷的道:“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倒是我小瞧你了。”她的嗓音如夜枭聒噪,着实不好听。

云清霜喘着气,方才她暗暗运功,真气在丹田滞留不去,此时她最需要的便是疗治内伤,但形势不允许她这样做,只得强打起万分精神先专心应对这罕见的强敌,再做打算。

这次不等云清霜动手,那白发老妪先行出招,她劈出的掌力雄厚惊人,恍如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这一掌要是被她击中,恐怕当场便送了性命,云清霜不敢硬接,一个“凤点头”避过,老婆子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大喝一声,绵绵掌力吐出,好似有摧闪裂石的势头,云清霜黛眉紧锁,肩头下沉,勉强闪过这招,但右胁露出很大一个空挡,却也给了那老妪机会,眼看着接下去这排山倒海的一掌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云清霜几乎已是闭目等死,谁料那一掌迟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反而是右肩一麻,被点了穴道,软软的倒下,被她老妇伸臂接住。

“你……”云清霜穴道被制住,但口尚能开,只是她方一出声,又被点了哑穴。

那白发老妪将云清霜散落鬓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眼中忽然迸射出骇人的光芒,那般怨毒的神情不觉让人毛骨悚然。她枯瘦的手指抚上云清霜的脸庞,冰冷的指尖触碰在皮肤上让云清霜不由打了个冷战,此时她方觉害怕起来,这样诡异的场景比刚才以性命相博更为恐怖。她骇然的张大嘴,然发不出丁点声响。

白发老妪的手指缓慢在云清霜脸上抚摩,面容逐渐扭曲,蓦地将右手高高举起,“我本不想杀你,怪只怪你长的太像她了。”

云清霜被她凄厉的喊声震住,一时也忘了害怕,她甚至还感觉到了在老妇充满仇恨的双眼掩饰后的一抹悲凉和幽怨。她怔怔的望着那老妪出神,报以怜悯的目光。

只听一声巨响,身旁的参天大树已轰然倒地,那积聚数十年功力的一掌何其厉害,若不是那老婆子突然改变主意撤了掌,这掌若是拍在云清霜的天灵盖上,不止头破脑裂这样简单,只怕是粉身碎骨。老妇盯着掌心,痴痴的说:“罢了,罢了,就连这看人的眼神也是一样的。”

云清霜这才感到有些后怕,一颗心跳的厉害,险些蹦出胸腔。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颗朱红色药丸,递到云清霜嘴边。云清霜紧咬牙关不张口,那老妪嗤笑一声,“是治你内伤的七窍玲珑丹。”七窍玲珑丹乃补气培元的圣药,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是用天山雪莲入药再以其它珍贵药材配置而成,云清霜压根不信,当下死死咬着嘴唇,还倔强的扭开了头。老妇人冷笑着在她下颚用力一捏,云清霜吃痛,老妇趁机掰开她的嘴,强行给她喂下药。一股暖流顺着喉线划入腹中,在体内轻转,最后归入丹田,云清霜只觉浑身说不出的舒坦,苍白的脸瞬间有了生气,功力恢复如初,到这时不由得她不信,白发老妪给她服下的当真是七窍玲珑丹。

老妇目光变的深沉,徐徐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何之前想杀你,现在又救了你是吗?”她像是忘记云清霜已被她点了哑穴有口不能开,但她似乎也并不准备得到她的回答,很快接道:“我想你带一个人来见我。”她在云清霜肩头轻轻拍了下,云清霜心中存着好奇之心,穴道一解开便迫不及待的问:“谁?”

老妇双目定定,一丝羞赧之色一闪而逝,“你带骆英奇来见我,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云清霜哭笑不得,她同她素未谋面,自始至终也只是那老妪在为难她,她们之间又何来的恩怨。更何况,骆英奇是何人,她根本不认识,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语气疏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那老妇脸色大变,截住云清霜的话,“好个过河拆桥的奸猾小人,你不仁我便不义,”她一掌推出,按在云清霜颈后,云清霜哪知她一言不合立刻翻脸,这一掌避无可避,但她后颈仅觉微微刺痛,就好像是被只蜜蜂蛰了下,用手去摸,没有见血亦无伤口。

老妇面露得意笑容,“你已中了我的穿心跗骨针,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最好马上去找骆英奇。”语毕,她身体拔高,就如同那展翅飞翔的白鹤,几个翻身在树顶掠过。

“喂,”云清霜急忙张口唤她,她充耳不闻,只有渐行渐远的声音随风飘送,“记住,这个世上唯有我可以解这种毒,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带骆英奇来木兰山见我。”

云清霜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倒出一粒药丸径直吞下,想了想,又服下一颗,这才盘膝静坐,运气凝神,气血顺畅,并没有中毒的症状,心下一松,缓缓纳气吐出。柳慕枫研制的冰芙还转丹能解百毒,幸亏师傅交待她随身携带,在无形中救了她一命。想到这里,她不得不佩服师傅老道的江湖经验。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这一趟下山,竟会遇见这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和人,并且或多或少都和师门乃至自己的母亲有关。这十几年来,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每次给她请安都只能站在屋外,隔着厚厚的屏障,聆听教诲。她从师傅那里得知母亲被人下毒,患上了早衰症,终年不得见阳光,否则性命不保。她轻叹口气,脑中隐约映射出刚才画中母亲的样貌,温婉淡雅,与世无争,又怎会卷入江湖中的种种纷争。

日头落尽,已是百鸟归林,暮鸦飞转的黄昏,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赶路要紧,暂时放下所有疑虑,飞跃而起,凌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啊更新,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第三章 误入陷阱

快到将军府时,她又故意减缓速度落下一段距离,等马车停下,远远的看到大将军和随侍入内,她才现出身形,拍响门后,还没等她说明来意,就被迎进门,开门的长者,看似是将军府的管家,笑脸相迎道:“姑娘请进,将军等你多时了。”

云清霜微怔,很快释然,前夜她刚进宣城就被将军府的暗哨给盯上了,想必他们早就摸清楚她的来历,这样一想,也就不觉得诧异了。

步入府邸,有小厮正清扫庭院,偌大地方只有他一人在打扫,见云清霜和管家走近,弯腰恭敬行礼,管家连头都不曾转一下,而那小厮直等他们走过,才敢站直身体,拿起手中扫把将飘落的树叶清理干净。

再往里,入眼是一座小花园。园内花树环绕,亭台错落,回廊曲折。

穿过小门,一间雅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青砖铺地,西墙边种了两株青松,傲然挺立,东檐下连串的紫藤花含苞待放。

管家将云清霜带到书房后躬身退下。

书房虽小但窗明几净,文房四宝摆放井然有序,书桌前坐着个人,正埋头奋笔疾书,脸被满堆的卷宗挡着,看不真切。她试探性的低唤道:“夏侯将军。”

那人抬起头,眼中浮起一丝淡笑,“你比我预计的晚了一天,我本以为你昨天就会来此。”

四目交接,云清霜有些惊讶,这西茗国的大将军眼下一身儒衫,神态轻松,却原来他们早已打过照面。

“姑娘,请喝茶。”管家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盏清茶,云清霜也不客气,接过茶盅细细撇了撇茶沫子,轻啜一口,茶没有香味,入口微苦,但她仍客气的赞道:“好茶。”却是放下茶盏,再不饮第二口。

夏侯熙笑笑,笑的意味深长,他命管家退下,并带上门。

“原来夏侯将军早知晓我的身份。”云清霜笑容清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那柄匕首是我赠予你师兄的,我又岂会认不出?”夏侯熙笑容不减,看向她的眼中是柔和的光芒。

“可是……”云清霜咬了下唇,微一沉吟,“他有两个师妹。”

“沈兄提过,他有两位师妹,小师妹柳絮性子活泼开朗,逢人便带三分笑,另一位师妹……”他顿了顿,惹的云清霜不住抬眼瞧他,又不好催促他往下说,只得耐着性子闷头等待。夏侯熙脸上漾过一层笑意,“他说你沉静内敛,倔强好强,我想,我还不至认错人。”

云清霜苦笑了下,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子,说的好听是淡定从容,其实是孤僻清冷,不通人情,哪比得上师妹讨人喜欢。她敛去笑容,肃了眉,淡淡道:“你确实没认错人。”心下黯然,明知此事不该迁怒于他,却还是忍不住张口讥讽,“宣城在大将军的掌管下,可谓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飞入都逃不过大将军的法眼。”她指的是夏侯熙派人盯她梢的事,但她没有意识到,这样一来其实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夏侯熙仿佛听不出云清霜话中带刺,毫不在意的笑笑,“云姑娘言重了,这是熙职责所在。近来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潜入宣城,其中不乏一些武林高手,熙这么做也是为圣上的安全着想。”

云清霜眼皮跳了跳,联想起昨日奇怪的遭遇,遇到的哪个不是顶尖的高手,就是不晓得他们是一直居住在西茗国还是最近才闻风而来,难道这些人的出现同天阒国即将发起的战争有关?但这仅是她的猜测,暂时没必要同夏侯熙提及。

云清霜不再拐弯抹角,她直接切入正题,“夏侯将军,我们言归正传,有一件事请你助我。吾主有一封密函需面呈贵国晋鸿帝,烦请代为通传。”

夏侯熙点了点头,“自当效劳,但圣上早朝后便已起驾秦凰山,沐浴斋戒,准备七日后的祭祀祈福大典,你要见他,恐怕最少也得等上七天。”

“这……”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从离开家乡那天算起,已过去近一个月,局势瞬息万变,稍作耽搁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云清霜抬头看向夏侯熙,带三分笑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夏侯熙沉吟,滞了半晌,仍还是吐出两个字:“没有。”

云清霜低叹,看来除了等待,还是只能等待。“既然如此,清霜不便再打扰,就此告辞。清霜就住在云来客栈,”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嘲的笑笑,“大将军自是对清霜的行踪一清二楚,一有消息,还请大将军即刻派人通知我。”

夏侯熙轻笑,以柔和的目光看着她,她每次称呼他为大将军时便夹带嘲讽之意,尽管她看似豁达,其骨子里还是小女儿家心态,对于前事仍耿耿于怀,时不时冷嘲热讽一番,果真不好相处。

云清霜被他带有强烈探究意味的目光搅的心神大乱,但她没有示弱,反而迎上他的目光,一个灼灼如炬,一个清冷坚韧,倒是夏侯熙先自移开视线,平平扫过书桌,淡笑道:“好。”

云清霜也别开脸,若是旁人如此盯着她瞧,她只怕早就狠狠的剜上一眼,可见她对夏侯熙并不厌恶,只是不习惯罢了。她缓步走出书房,忽而回头问道:“夏侯将军无需随驾吗?”

“我尚有一些未尽事宜需留下处理,明日和丞相大人一同前往秦凰山与圣上会和,云姑娘还有其他疑问吗?”夏侯熙唇边是一抹来不及掩去的笑意,云清霜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脸微烫,但心念一动,已经有了主意,她颊边浮起笑靥,“没有了,多谢。”

她极难得开怀,这一笑,雪肤俏颜衬着淡飞的红霞,清丽无双,分外动人。夏侯熙心头仿佛有涟漪轻轻拂过,眼前的女子,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若空谷幽兰,高雅芬芳,凛然不可侵犯。他目送云清霜离开后,又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下,但卷宗握在手里,精神却无法全然集中,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眼前浮现的竟全是云清霜适才不经意间展露的风情,那一颦一笑已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

门突然被敲响,夏侯熙倏地睁开双目,烦躁的问道:“谁?”

只听一人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是我。”

“进来。”夏侯熙整了衣冠,端坐椅中。

一人推门而入,夏侯熙剑眉微挑,冷淡道:“永禄,不是让你盯着那书生吗?你怎么回来了?”

永禄脸上闪过愧色,“小人不才,被他给甩了。”怕夏侯熙责罚,他立刻又说:“小人有要事禀告将军。”

夏侯熙正了神色:“何事?”

“永福从天阒国传回的消息,尉迟骏确实来了本国,且就在宣城。”

夏侯熙拍案而起,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来的好。”

“这是永福费尽心机弄来的尉迟骏的画像,将军您过目。”永禄手捧卷轴一副,躬身献过。

夏侯熙眸中隐约透出锐光,手一扬,骤然变色,“果然是他。”

永禄惊讶的问:“将军已经见过他了吗?”

夏侯熙敛去眼中冰冷,点头说:“是,还差点就同他交上手,若不是……”云清霜的身影在脑中再度闪现,他猛然收了口,神色稍有些不自然。

在一旁的永禄偏不知好歹的追问:“若不是什么?”他只觉将军今日行事古怪,那眼神刚才还明明是冰冷犹如利器,下一刻却有脉脉温情掠过。

夏侯熙自不肯对他明言,僵着脸问:“还打听到了什么?”

见夏侯熙不悦,永禄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小人打听到尉迟骏的师叔司徒寒在城外约莫二十里处有一所庄院,他这次来到宣城或许会住在那里。”

夏侯熙面上紧绷的线条逐渐舒展,“永禄。”

“小人在。”永禄恭敬回应。

“晚上我和你去会会他,就我们俩,你敢去吗?”夏侯熙握剑在手,清隽的眉宇染上一层肃杀之气。

永禄暗自深吸了口气,“但凭将军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夏侯熙嘉许道:“你且在府中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后,亥时我们准时出发。”

夏侯熙夜探司徒别庄暂且按下不表,而于此同时,云清霜又再次遭遇离奇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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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霜出了将军府后,没有直接回云来客栈,而是在宣城最有名的酒楼融岚居拣几样精致小菜用过后,再四处逛了逛,一直到天黑,又才往客栈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