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尾巴狼异常灵活,身形一转一顿一侧,使的还是盘龙绕步的身法,令尉迟骏更为诧异。

尉迟骏防的滴水不漏,大黑狼没有办法伤到他,同样,黑狼狡猾多端身手了得,尉迟骏也给不了它致命一击。

一人一狼呈现僵持局面。

云清霜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天色渐黑,入夜前如不能脱困,形势会愈加凶险。她刚想不顾一切上前助尉迟骏一臂之力,一阵凄厉的箫声传来,忽远忽近,忽轻忽重,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人。

那条黑狼的大尾巴在地上一扫,身体直立起来,像是回应似的嚎叫。

云清霜暗道不好,它莫非是在召唤同伴。一个已经难以对付,如果成群结队而来,焉有命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痛下杀手,尽快解决掉它,倚仗马快迅速逃离。

云清霜再无犹豫,她走的匆忙,纯钧宝剑遗忘在了邀月小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横在胸前。

尉迟骏来不及阻止,云清霜已使出了落云剑法的最后一式也是最精妙的一式万剑归宗,尽管她用的不是宝剑,但威力丝毫未减,万道光芒如万把利剑倏然压下,满以为这次定能一击即中,谁料那黑狼身躯往后一弯,从云清霜腋下钻过,一下绕到了她的身后,在意想不到的方位伸出利爪往她腕上一拂,将她掀翻在爪下,尉迟骏解救已是不及,云清霜只得闭目受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凄厉的箫声一变,转为低沉婉约的旋律,压在云清霜胸前的狼爪收了回去,她顿时觉得呼吸一畅。

再一看,那条大尾巴狼规规矩矩的退到离他们大约三丈距离外,耷拉起耳朵,温顺如绵羊。

箫声愈来愈近,一会悠长高亢,一会又是轻柔平缓,如一阵轻柔的晚风拂过竹林,使人如痴如醉。

尉迟骏伸过一只手,笑的甚是温和,他柔声道:“你没事吧?”

云清霜听的太过投入,以至于忘记自己还坐在地上,她脉脉含笑,谢绝了尉迟骏的好意,自个站起,拍去衣衫上的尘土。

那同轻云漂浮般无定的箫声转眼已到耳畔,来人全身俱罩在黑色中,一顶宽大的斗笠从头兜下,遮住了脸,别说老少,就连男女都分不清。

第八章 世途艰险

一身黑衣的怪人抚摸它的脑袋,它摇头摆尾,就像养熟的猫儿一样驯良,云清霜目瞪口呆,片刻,才缓过神,同尉迟骏交换了下眼色,都吃不准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怪人的视线掠过云清霜,最后落在尉迟骏身上,略有深意的笑了。

“前辈,”尉迟骏的话还未出口,怪人忽地向他拦腰就是一掌。

这一招出其不意,尉迟骏压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袭击,没作多想,身体悬空,斜跃开数丈,怪人扑了个空,不禁哈哈笑道:“妙极,再来,再来。这次让你先出招。”

“请前辈指教。”尉迟骏不再客气,暖玉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挥了个圆圈,罩住怪人的身形。岂料,怪人倏地没了人影,白光一闪,笑呵呵的从尉迟骏腋下现出身形,指尖轻弹,尉迟骏胳膊一酸,玉箫已是到了怪人的手中。他用的是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初看并不深奥,但他拿捏的毫厘不差,前后不过一招,尉迟骏就已落败。不但他不能相信,云清霜也觉不可思议。她是亲眼见识过尉迟骏的本领的,单论功力还在沈煜轩之上,如此惨败,这怪人的武功岂非比师傅更胜一筹。

“咦,”那怪人把玩着玉箫,微微出神。

云清霜悄悄的走到尉迟骏的身旁,问道:“你还好吧?”

尉迟骏摇摇头道:“我没事。”脸色极为难看,他为人自负,却在这怪人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难免灰心丧气。

怪人把玉箫收进怀里,嘻嘻笑道:“小子,伸手不错,是个可造之材。跟我走。”他手腕一翻,长袖挥舞,身体前倾,以极其古怪的身法跃到尉迟骏跟前将他一把揪住,又瞅了一眼云清霜,笑的露出一口白牙,“你这小女娃子也一起吧。”又将云清霜夹在另一只胳膊下。他左右开弓,叫声“走,”凌空飞起,身法之快,闻所未闻。

他带着两个人,还能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这等奇妙的身法,连向来以轻功为傲的云清霜也大开眼界。

更为神奇的是,那一头大尾巴狼上蹿下跳,身轻如燕,始终跟在了后面。

约莫半个时辰后,怪人停了下来。手一松,云清霜和尉迟骏径直摔落地上。有厚厚的草皮垫着,倒不觉得疼痛。

怪人也不理会他们,半跪着扒拉了好一阵,咧嘴笑道:“是这里了。”掀开的草皮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他张开五指,抓了尉迟骏一扔,“进去吧。”随后依样画葫芦,云清霜也被他扔进了洞里。

洞很深,不知过了多久,双脚才着了地。洞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清霜试探着唤道:“喂……”

无人应答。

云清霜揪紧了领口,她虽是练武之人,但女孩子怕黑是天性,不觉紧张的死死咬住下唇。

“喂。”尉迟骏明明比她先下来,没有道理只剩她一个人。她不死心的继续唤道。

角落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云清霜大喜,“喂,你在吗?”

“姑娘是叫在下?”清缓的嗓音带一点点的低柔。

“……”云清霜拧了拧眉,“这里除了你还有旁人吗?”

尉迟骏轻笑出声,“可是在下不叫喂。”

云清霜呆了刹那,被堵的一时说不出话。她其实是知道他的姓名的,因为某些原因,对他心存顾忌,所以迟迟叫不出口。到底是对黑暗的恐惧占了上风,她问道:“你身上可有火折子?”

“没有。”尉迟骏答的很快,云清霜心下一阵失望。

气氛似绷紧了,两人皆沉默。

过了一会,一道白光倏忽亮起,将洞穴照亮有如白昼,光芒打在尉迟骏的脸上显得极为柔和。云清霜楞了一瞬,瞅到他手中握着的一物时才恍然。

那是一颗夜明珠,通体散发由绿到白的荧光,圆滑而光润,古人云:悬明珠与四垂,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诚不欺人也。

“你……”云清霜忿然,他身上明明藏着这样的好东西,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尉迟骏不由笑了出来,这一笑,粲然动人。“姑娘只问在下身上有没有带火折子,在下并没有欺瞒姑娘。”

云清霜知道口舌之争,自己定然落于下风,索性闭了嘴一声不吭。

又过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出言讥讽:“你的兵刃都被人夺了去,亏你还笑的出来。”

尉迟骏闻言略牵了牵唇角,苦笑道:“这位前辈武功奇高,在下不是他的对手。”

云清霜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他不掩饰失败,说话间语气沉着,神情坦然,倒不失为一坦荡君子。

“哈哈哈哈,你小子倒很有眼光。”那怪人不知何时来到的,竟一点声息都没有。云清霜吁了口气,幸好话中没有对他不敬。

尉迟骏仰起头,深吸口气,冷静的问道:“不知前辈带晚辈二人来此,所为何事?”

怪人朗声笑了起来,“你资质不差,我又刚巧在找衣钵传人,所以想收你为徒。”也不问问尉迟骏愿不愿意,就这样替他做了主。

云清霜想笑又不敢笑,哪有强迫收人为徒的道理。

尉迟骏不为所动,态度淡定从容,“承蒙错爱,恕难从命。”

“为何?”怪人大怒,两道眉毛拧打成结。

“江湖中人最重一个义字,晚辈断不能做改换门庭之事。”尉迟骏斩钉截铁道,湛然自若,风采依旧。

怪人失笑道:“又不是让你欺师灭祖,这算得了什么大事。”

尉迟骏目光皎皎,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胆敢拒绝我。”怪人脸一板,目光锋利如剑。

尉迟骏抱了抱拳,恭敬道:“家师对晚辈恩重如山,望前辈海涵。”

“哼,”怪人重重一拂袖,“且关你几日你好好想清楚了。”遂离去。

气氛再度凝结。

不知过了多久,云清霜听到尉迟骏的声音平平响起,“真是对不住,连累你了。”

云清霜微微一笑,“这事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尉迟骏面带歉意道:“等他再来的时候,我便求他放你走。”

云清霜不接话,自嘲的笑了笑。如若她的功力不能恢复,即便出去了也形同废人。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头顶上方蓦地落下一物,尉迟骏眼疾手快抓在掌中,却原来是一个半旧的箩筐,里面装了些食物。

只是一碗糙米饭,一壶清水,几个窝窝头,云清霜觉得难以下咽,尉迟骏倒吃的香甜。等他吃完,云清霜手中捏着的那个,还剩大半。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吃了才有气力。”

云清霜也知这话不错,几口吞下,又灌了半壶水下去,勉强填饱了肚子。

初进洞时,太还未完全黑下来,由此判断,此刻差不多该是戌时,云清霜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吃罢饭,就退至角落闭目小憩。可心头沉重,思绪万千,怎么都无法安睡。

半夜的时候,竟发起烧来。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打转。一会儿冷的仿佛置身于冰窟中,一会儿满脸绯红,热的浑身似被黏糊糊的稠浆裹住。神思恍惚,梦中好似有人轻轻拥住了她,低呼她的名字。她仰首直视他眸心,那深邃得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直叫人失了心智。“师兄,”樱唇吐出两个字,头一歪,软软的倒在他的肩头。

那略带凉意的手探上她滚烫的额头,云清霜舒服的低吟了一声,尉迟骏却吓了一跳,“怎么烧成这样?”那额头烫的如火炉一般。

“姑娘,姑娘,”尉迟骏拍着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一些,但病势汹汹,云清霜神智已近模糊。

“前辈,人命关天,你先救这位姑娘。”尉迟骏大声叫唤,但根本无人回应。

转瞬之间,云清霜又打起了哆嗦,“好冷,”她独自喃喃道。

尉迟骏脱下外衫,罩住她单薄的身躯。这里没有水,空气亦不顺畅,尉迟骏手忙脚乱的在囊中一顿翻找,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药丸。简直束手无策。

“好冷,师兄,抱紧我。”云清霜浑身发颤,脚站不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尉迟骏的身上,幸好她娇小玲珑,不觉得吃力。尉迟骏踌躇半晌,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师兄,”云清霜低低呜咽,“不要离开我。”

尉迟骏心头一紧,神色凝重了几分,手臂重重一勒,把她抱的更紧。

“师兄,求你不要离开我。”云清霜低声的乞求落在尉迟骏耳中,一种惆怅的情绪,在他眸中逐渐弥散开,他抚过她飞扬的发丝,闷声道:“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

云清霜似贪吃的孩童得到了她想要的糖果后满足的笑了,绚丽如皎洁的明月。尉迟骏低头看住她,因高烧不退,双颊嫣红,平添了一抹醉人的娇媚,一时舍不得移开眼。

被这样炽烈的眼神注视着,云清霜壮起胆子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蜻蜓点水般的印下一吻,又娇羞万分的别转开头。这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可能做的事。尉迟骏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再度低头时,云清霜已经靠在他胸前睡着了。沉静的睡颜,唇角勾起淡笑,在她不近人情的外表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下,其实有颗极度脆弱和敏感的心。

云清霜忽地皱起了眉头,莫名的轻叹一声,身体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更为舒适的位置后,又沉沉睡去。

她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在梦中也不得安宁。手指攀上她的额角,温热的指腹轻柔的平复下她眉心的些微皱褶。

她的额头灼热如烙铁,然手脚冰凉,正经受着冰与火的双重考验。尉迟骏把她的双手放入自己的怀里,用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和冰封的心,暗自企盼她能顺利的熬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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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世途艰险

尉迟骏不能再坐视不理,他大声道:“前辈,请现身一见,晚辈有事相求。”

怪人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什么事?”他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姿势翻身稳稳落下,眼角瞥到尚在尉迟骏怀抱处于昏迷状态的云清霜,顿有所悟。

“前辈,这位姑娘病的很重,请你务必救她。”尉迟骏面色微冷,然掩不住眼中深深柔情。

怪人无声轻叹,这位师侄倒同自己当年有几分相似。他衣袖一挥,“接着。”

尉迟骏一扬手,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没入掌心。

“喂她服下。”

尉迟骏依言,但药丸放入云清霜口中,她却咽不下去,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极为难受,只听得她干呕几声,又把药丸吐了出来。

“你扶住她,”怪人命令道。手抵在她背后,少时,一小股白烟从云清霜的头顶冒出,转眼飘散,不一会,她全身都被汗水浸湿,怪人亦大汗淋漓,“现在可以喂她吃药了。”

尉迟骏心中疑惑重重,他使用的分明是师门绝学少阳神功,尉迟骏也会,但比不得他功力深厚,眼下顾不得这些,救云清霜才最重要。

怪人看云清霜顺利服下药后,又道:“你现在替她换掉湿衣。”

尉迟骏大窘,瞬时红透耳根,“这万万不可。还请前辈遣一位姑娘家替她宽衣的好。”

怪人沉声道:“胡说八道,我数十年都是一人居住,哪来的姑娘。她身上的湿衣若不尽快除下,寒气侵入肺腑,势必又要大病一场,依她如今的身体是绝难支撑的,你自个琢磨着办。”后一句则是指着云清霜说的。

“前辈,”尉迟骏还待据理力争,那怪人刚才站立之处,此刻已是一片空地。

此时云清霜轻吟一声,恍惚清醒过来,尉迟骏忙道:“姑娘你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等待许久,没有声响。

再低头看她,双目仍旧紧闭,眉心绞在一起,还是无知无觉。

尉迟骏呆立良久,目光停留在她娇美的容颜上,寻思片刻,闭上眼摸索过去,手指无意间碰到一处柔软,背脊僵硬了下,一张俊脸红晕遍布。

定了下心神,重新探上她的衣襟,感觉她浑身的皮肤烫的炙人,无暇顾及衣物下无边的春色,硬着头皮解开衣带,除下了湿衣。胡乱替她擦干身体,临到穿衣时又犯了难。实在没有办法闭着眼为她更衣,只得半侧过身体,让视线尽量不要落在她的身躯上,但在此过程中,眼角还是几次瞥到她玲珑有致的曼妙曲线。

尉迟骏顿觉口干舌燥,手指轻颤,费了好大劲才替她穿戴整齐。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脑中不时浮现适才的旖旎景象。盘腿而坐,纳气吐息几个来回,方静下心。

一睁眼,那怪人又不知打哪里冒了出来,探过云清霜的额头道:“烧退了。”当真是来去无踪,这份轻功足以惊世骇俗。

乘着云清霜未苏醒之际,尉迟骏急于解惑,开口道:“前辈。”

那怪人似能猜出他心中所想,迅速接话,“你一定奇怪为何我会使少阳神功对吗?”

尉迟骏微一挑眉,这位前辈莫非还擅长读心之术。尽管如此,他仍点了点头。

怪人笑意莫测高深,“你的师傅没有和你提起过有位师伯吗?”

一经提醒,尉迟骏霍然省悟,眼中肃然起敬,“前辈您是……”

怪人缓缓摘下斗笠,现出一张刀疤纵横的脸,“我便是你的师伯丁逸。”

饶是尉迟骏事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可怖面容惊了一跳,但他是何等样人,只一瞬间的功夫神情就恢复如常,心中疑团既释,他立刻上前行师门大礼,双膝刚屈,一股强大的力道制止了他,力道刚猛却不霸道,他只能随之直起身躯,暗自敬佩这位师伯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师侄不必多礼,你且坐下。”丁逸捋了捋颔下白须,微笑道。

尉迟骏听师傅说过师伯为人最是豁达,向来不讲究虚礼,当下也不再坚持,依照他的吩咐坐于他对面。

“你师傅收了个好徒弟啊,”丁逸笑呵呵道,虽然他笑起来脸上更显狰狞,但尉迟骏已知他身份,也知他没有恶意,自然不觉得恐怖了。

“师门武功博大精深,师侄所学还不到万一,实在惭愧。”尉迟骏谦虚道,笑容浅淡。

丁逸眸光自他脸上飞掠而过,“你师傅的本领你已学得大半,所差的仅是火候,再有几年的熏陶,当可挤上一流高手的行列。”他只需稍加试探,便知其武学造诣的深浅,尉迟骏年纪尚轻,武功已到此境界,前途不可限量,他不禁欣慰,师门绝学后继有人。

尉迟骏沉默不语,神情淡然。按理说,他得此夸赞,即使不喜形于色,至少也是含蓄微笑,怎么都不该是这种表情。丁逸略一琢磨,了然于心,他扬声笑道,“师侄无虚介怀,我对本门武功的每一招每一式皆了若指掌,败给我并不丢人。”

尉迟骏细细一想,确实如此,武学的精妙之处在于出神入化层出不穷,若有人能预先知晓敌人下一招式,那克敌制胜便轻而易举,思及此,他心情舒畅许多。但随之又有疑惑涌上心头,他略略踌躇,终于问道:“师伯既早知我的身份,为何还要迫我为徒?”眼角淡淡瞥过云清霜,言下之意,还连累了这位姑娘。

丁逸抬首睨了他一眼,“我只想考验你的为人,你也果真没有令我失望。”他视线平和的扫过云清霜依旧紧闭的双眼,“她的病情如此凶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时方有所悟,“奇怪,我给她服的是天灵丹,可治百病,照理早就该苏醒了。”

尉迟骏神色一滞,但他没有抖落自己的慌张,先一步以手覆上她的额头,舒了口气,“烧的确是退了。”

丁逸神情却未见轻松,他为云清霜把过脉后,面色愈加凝重了。

“师伯,她怎么样了?”尉迟骏见丁逸迟迟不开口,忍不住催促。

丁逸收回手,微眯了一会眼,“她是中了毒,可我医术平庸,断不出是何种毒。不过她烧了一整晚都没事,想必毒性不算太厉害。”他哪知云清霜曾经服过怪华佗配置的良药,暂时把毒性压制住,但她已多日没有服药,毒气逐渐上涌,才导致昏迷不醒。

尉迟骏神色稍缓,他漆黑的眸色蕴出点滴光采,投射向云清霜的目光越发柔和。

丁逸哂笑,眼色微动,“师侄,这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

仿佛是心底的秘密被看破,尉迟骏俊脸微红,语音略嫌清冷,“师伯误会了,我与她仅是萍水相逢。”这话却是欲盖弥彰。

丁逸也不点破他,目光深邃柔和,然笑意更甚。

尉迟骏满脸臊红,急于澄清,局促道:“师伯,她有心上人的,便是她的师兄,她昏迷中还在呼唤他的名字。”他轻轻叹息,目中黯然失色。

丁逸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情此景,自己年轻时候也曾经历过。

此时,云清霜檀口微张,嘤咛一声,看情形就快醒来,这话题就此作罢。

尉迟骏勉力撑起笑容,手指慢慢握紧。云清霜睁开眼睛的同时以手抚额,唇半启半合呢喃着,“头好痛。”

“姑娘你大病初愈,仍需好好休息。”视线徘徊在云清霜淡紫色的衣袖和衣襟两点之间,尉迟骏颇有些不自在。

云清霜没有觉察有任何不妥,向尉迟骏道了谢,反倒是尉迟骏始终不敢抬头正视她。

她略微欠身,这才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待她看清楚丁逸的面容时,几乎惊叫出声。但她应变极快,自小修习的礼教也让她懂得如何不伤害别人的自尊,尽管心“嘭嘭”乱跳,她竭力保持镇静。

丁逸看在眼里,对云清霜的印象大为改观。初时以为她不过是一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子,如今看来,也经过几番历练,并且秉性淳朴善良,倒也配得起他的师侄。“姑娘,你中了毒,你自己可知晓?”

云清霜的肩头几不可察的轻颤了下,怡然一笑,简短道:“不打紧。”不再赘言。

丁逸见她神色间似不愿多说,也便作罢。